又一想,人怕出名猪怕壮,平时可能有些不识抬举的来叨扰,这些奴才每天打发不少下流货,也难怪啦!
这麽一想,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将手中玉箫递过去:“劳烦你拿这个进去通报吧。”
他看也不看:“甚麽破东西,也值得我家主子伤神?”
我怒!
小美人,你真没眼光,先是一个六儿,后是这个小鬼,家里养这些个奴才还不如我家一个旺财!
咬牙切齿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你家主子是这麽教你待客之道的?”
“每天都有些不知好歹的人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求见我家主人,不是装着认亲,就是巴结献宝,你这一套趁早收起来,小爷可没闲工夫陪你玩儿!”那小厮狠狠说了几句,转身回了,就要关门。
我挑挑眉毛:“小心被你主子高高的门槛拌个跟头,摔破了相就没人要了!”
那小厮怒道:“瞎说甚麽?!”
我耸耸肩膀:“我说我的,爱听不听。”
他怒极,正要骂人,突地我身后一个声音杂着一些响动飞速近了:“公子小心——”
还没等我回头,一股热气儿喷在我耳根子后头要命的地儿!
该死!我脸腾的烧起来,哪个走路没声儿用飘的,大白天儿装鬼吓唬谁呢?!忙的往后一转头——
眼:妈妈呀——马面阴差也敢大白天的现形啦?
心:我还不想死…
嘴:镇定镇定…
脑:真没说服力…
是马脸没错!不过是长在马身上。
我舒口气,见个男子从马上轻松跃下:“这位小兄弟,无妨吧?”
我斜着眼睛打量一番,也不答话。
那男子见我没有反应,急道:“在下归家心切,纵马急了些,没惊着你吧?”
我咳嗽一声:“这位就是东方楼主?果然是有其无礼之主,必有其无礼之奴啊!”
那男子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扫我一眼,突地冲那小厮喝道:“九儿,方才你作甚麽了?!”
我暗自摇头,这个鸣凤楼真没水准,奴才就叫一二三四五六,养狗就叫大黄二黑三白四灰的,没创意!还好小美人不是按这个来的。
那个九儿吓得脸色一白,忙的迎出来,口里慌着辨白:“主子,不是我…”
啪——
我一捂脸,从指缝间偷看他被门槛拌得五体投地。
啊呀呀,既然你这麽有诚心道歉,我怎麽好意思多计较?
上前拉他起来,口里随意调侃道:“早跟你说了小心门槛,你偏不信,还大声骂我,现在信了吧?”说着按按他头上大包,“还好还好,没有破相。”
九儿疼的一咧嘴:“你这乌鸦嘴——”
“九儿!”那男子声儿不大不小,清朗而有威仪,“还不给逍遥神仙请罪!”
“甚麽?”九儿瞪大双眼,直勾勾望着我。
我回过头去,见他盯着我腰间玉箫,不由露齿一笑。
小美人,你老了若是也长这样,我娶定你了!!!
第 30 章
神仙桌,逍遥椅,湘妃榻,贵妃屏。
小几上香炉烧得旺旺的,闻一闻,嗯…这香不便宜。
若不是边上书架上放得满满的,我真没看出来这是间书房。
墙上挂着一个字。
我歪着脖子看看:“忍。”
“方才家中劣奴不懂规矩,还望逍遥神仙不要见怪。”
我转过头去:“若我见怪呢?”东方勖巳换了件白衫,活脱脱一个中年版小美人,年轻的时候还真不好说谁比较好看,不过现在眼角皱纹浅浅的,倒添了几分成熟儒雅。
我连连点头,好,好!小美人,我相信你们家的优良血统是可以保证你美丽依旧的,嘿嘿!
东方勖巳本是客气,被我如此一说,始料未及,不由一怔:“那老夫给逍遥神仙赔罪了。”说着双手一躬,就要弯腰。
我抢上一步,握住他手,笑眯眯道:“说着玩儿的,干嘛当真。”
他也一笑,反手拉我坐下,口里笑道:“久闻逍遥神仙大名,心中仰慕非常,今曰得见,真是…”
“真是一见难忘一见如故一见钟情!”我紧紧拉着他的手,激动的晃晃,第一映象这麽好,拐他儿子应该问题不大,哈哈!
东方勖嗽唬眨眼睛:“…一见…钟情?”
我搔搔头:“嗯,这个这个…仰慕也算一种情吧…”
东方勖巳朗声一笑:“林公子真是有趣。”
我抛个媚眼:“你真是了解我。”
东方勖巳笑笑:“不知今曰林公子今曰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诶?
眼:对我的魅力视而不见的你算是第一个!
耳:他声音里面居然一丝犹豫都没有…怪事儿?!
身:莫非最近吸引力下降了?
心:他心里一定蠢蠢欲动!
脑:…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了…
我咳嗽一声,正色道:“其实今儿来是有事想请教楼主!”
“林公子请讲。”
我歪着脑袋瞅着他,半晌没有开头。
东方勖巳等了一阵,见我没有开口的一丝,不由轻颦眉头:“…林公子?”
“啊,啊?”我猛地一顿,“嘿嘿,不好意思,刚才跑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其实是一口气想了三件事。
第一,他长得端正大方,浑不是会背后捅你一刀的样儿,可是眼角隐隐的阴骘纹,是后激勃发之兆;
第二,他面相清逸缱绻,似乎和我有些甚麽关系,却看不真切;
第三,既然说得这麽亲热,把儿子嫁给我好不好。
哪个都不好说出口。
东方勖巳体己的笑笑:“无妨,不知现在林公子想好了麽?”
我点点头:“其实楼主这麽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来干甚麽麽?”
东方勖巳微微皱眉道:“在下倒希望是猜错了。”
我大度的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不介意,说来听听。”
东方勖巳深深看我一眼,才道:“其实前几曰犬子回来时,也说起过林公子…”
我大乐:“他说甚麽?”
东方勖巳点点头:“犬子也甚是敬慕林公子,说林公子是个奇人,只是在下不懂,聪明如林公子,怎会有这些古怪的念头?”
阿呀,老美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儿子有人喜欢是好事嘛,怎麽能说古怪呢?
我摸摸下巴:“这个念头很古怪麽?”
“在下半年多前,确是在少林寺与空见方正论佛,怎麽可能分身去青城山呢?”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吓我一跳。不过小美人,你太性急了点儿,怎麽说他也是你老爹,这种事情能直接问嘛?!
我点点头:“楼主可否将宝剑借我一观?”
东方勖巳略一迟疑,方解下腰间佩剑递于我:“虽说身为剑客,当剑不离身,但既然是林公子要看,也无不可。”
我挑挑眉毛,接过来,连连咋舌:“你真的每天背着这麽沉的家伙满江湖的跑?厉害厉害!”
东方勖巳只一点头,并不答话,只含笑望我把玩。
磐郢,名剑。
鸣凤楼的传家宝,亦是鸣凤楼楼主身份的象征。
我瞅着剑尖:“不知一剑刺下去创口多大?”
东方勖巳却给我倒杯茶,面上温和。
我晃晃宝剑:“鸣凤楼的凤翔剑法在楼主手上可谓发扬光大,特别是最后一招万凤齐鸣,真是美艳绝伦。似是如此吧…”起身捏着剑诀,舞个剑招。
东方勖巳眼中灵光一闪,口里道:“对…不,下一步向左…右手再高些…”
话音未落,我右手已被他牢牢握住,腰侧一紧,低头看时却是他的左手。我仰头正要说话,他却带着我舞起剑来。
“…挽出九个剑花之后,回步撤身,用力刺出,决不留情!”东方勖巳拉我练完一遍,才停下步来。
“连挽九个?这也太多了吧,虽是虚招,可是浪费内力嘛。不如愿意挽几个就挽几个,虚虚实实的不是有更大威力?”
“…的确,如此一来就不容易破解了,不过这对用剑者的内力要求颇高,需得收放自如才能做到。”东方勖巳点头而笑。
我没答话,低头瞅瞅,虽然他右手放开了,左手还在我腰上。
东方勖巳却眼望前方,口里低低道:“林公子,恕在下冒昧,不知林公子的师父是谁?”
我耸耸肩:“早死了,问他干嘛?”
东方勖巳紧盯着我道:“那在下唐突了,不知林公子可愿拜在下为师?”
嗯???
东方勖巳又道:“林公子骨骼奇佳,悟性也高,若是习武,定有造诣!”
我摆摆手:“我懒得很,天天练功打坐的,还是算了,算了。”
东方勖巳缓缓点头:“那算了…”
唉,别这麽惆怅的样子嘛,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楼主你也别,你的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何必再伤神收徒弟呢?”
东方勖巳只一笑,并不言语。
“再说了,你看我弄得好看,不过是花拳绣腿,骗骗外行还行。”我还剑入鞘,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手:“楼主收好!”
东方勖巳不以为意,接过来还与腰际。
我斜着眼睛盯住那只占我便宜的左手,它正小心的抚过剑鞆。
左手:敢占我的便宜,不敢认麽?!
另一只左手:你占了我小主人多少便宜?我不过收点儿利息罢了。
左手:无耻!
另一只左手:不服气?来咬我啊——
嘴:…我怕拉肚子…
我默默看着他把剑放好,心里琢磨不定。
东方勖巳果然够聪明,知道我查此事,却避而不谈;我借剑意在试探,他却大大方方,还教我耍了这一招,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九个剑花的虚招过了,是一剑直直刺入对手后颈里。你这麽坦诚,倒叫我不好开口来问你,是不是用你最得意的招数杀了人。
转转眼珠,另寻他途:“楼主,我想见见你家公子,不知他可在?”
“实在不巧,犬子前一曰出门去了。”
“他去哪儿了?”
“这孩子喜欢四处游历,这会儿谁又晓得呢?”东方勖巳笑笑,端起杯子浅浅一抿。
我斜眼瞅着,心里很不爽。
甚麽时候我林铁嘴和人说话被这样压着过?
突地想到一点,不由眉开眼笑道:“楼主啊…”
“其实在下倒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逍遥神仙能否相助?”东方勖巳突地打断我。
“请说请说,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帮忙。”我无比诚恳的冲他笑笑。
他亦回我一笑,眼波流转。
抖一个先,好个中年版小美人,秋波更辣!
“其实在下想请逍遥神仙替我算一卦。”
我摸摸下巴:“我替人算命都有三个规矩…”
东方勖巳拱手道:“这就请林公子定下酬金吧。”
“你先答应下来吧,等我想好要甚麽了,再问你拿不迟。”其实有非常想要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嘿嘿。
“那好,不知林公子可要甚麽作为凭证?”东方勖巳倒是想的周全,我斜眼笑笑。
“我想要块鸣凤楼的令符,与尚方宝剑差不多性质的那种,嘿嘿。”我摸摸下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用来做坏事的。”
东方勖巳一愣,才自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来:“林公子当真无所不知麽?”
我摇摇手:“过奖过奖了,我也就是地上全知,天上知一半而已。”
东方勖巳忍俊不禁笑道:“真不魁是铁嘴一张,通吃四方啊!”
“好说好说。”我嘿嘿一笑,将令牌小心纳入袖中,正色道,“不知楼主是要算卦、求签、摸骨、看相还是…”
“八字吧。”东方勖巳左手轻抚过嘴唇,念出一串生辰。
我暗暗推算,初时带着三分调笑,后面竟暗自心惊起来。
东方勖巳瞅我面色凝重,口里颤道:“怎…麽?”
我瞄他一眼道:“东方楼主,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甚麽?”
“拿个死人的生辰来给我算,是看不起我麽?”
东方勖巳猛地立起来,面色惨白:“真…真的?”
我摇摇头:“这话该我来问吧,你真的想替个死人算麽?”
“音儿…”他颓然坐下,垂下头来:“原来,你真的死了…”
我心里一动,这个生辰,分明是个女子,这个东方楼主倒是个情种…不对啊,东方勖巳的老婆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我头嗡的一声叫起来,脚趾头激动得微微颤抖,秘密啊,秘密啊!!——
我咽口口水,上前轻拍他肩膀:“楼主节哀,我今晚再替她算一算,她的命途坎坷多变,迷雾重重,若你手头有她甚麽什物,不妨一起给我,我自有用处。”
东方勖巳抬起头来,眼圈微微泛红:“还有转圜余地?”
我叹口气:“算命嘛,就算是老宗师周文王,也不敢说绝对准的,你要信我,不妨试试。”
东方勖巳自怀里拿出一方丝巾,万分小心至于我手心,紧紧盯着我道:“麻烦…林公子了。”
言罢回头道:“九儿,你先带林公子下去休息,今晚,我再来拜会林公子。”
我一挑眉毛,好啊,晚上来,嘿嘿。
第 31 章
九儿带我进了房,小心的问:“不知林公子有甚麽吩咐没有?”
我摸摸下巴:“我才来,有点儿累,想睡一觉,你别来吵我,午饭就不吃了。”
九儿垂首道:“屋里小几上有点心,公子自便。若还有需要,只管叫唤小的就是。”
我歪着脖子想想,才道:“你也知道我是干嘛的,第一次进的房子,我总有些要…嗯,你懂吧?去给我拿两只蜡烛、三炷香来。”
九儿点头应了,稍顷弄妥,我就打发他去了。
关上房门,自包袱中拿出风水罗盘,找找有利方位。摆好蜡烛,燃上香来,挨到了时辰,画符行事。
还是有些在意那个生辰。
命格属木,却命中缺土,半是孤身,想来自小父母双亡,不过应该有个弟弟。水命颇丰,既是女子,当是极美,奈何所嫁非人,纠缠半生,终是难得解脱。命中当有一子,可惜水火两旺,无缘长处,至多只得两面之缘罢了。
怪就怪在她的命格里有变数。按命格来看,早该死了十几年了,可是今年是子鼠年,配合天时,至阴至柔水覆金破木则生,她命途细微,早已散去三魂,命格盘里却始终有一线绵延至今,莫非还未死?
我摇摇头,死就死了,怎麽会复生?
拿出东方勖巳给的丝巾,小心抽出一根丝线来,放在命格盘上,画个咒,咬破中指,点了上去,血滴顺着丝线流了一半,竟附在上面,不再流下。
诶?这倒奇了!
嘴:莫非这个女人认得我?
眼:如果是美人,我觉得不会忘记!
心:从生辰上说,她还有几月就该过三十六的冥寿了…
脑:而且她至少死了十五六年了,就算见过她,也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
我摇摇头,将丝线放到蜡烛上烧化了,小心放到正中符咒上,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睁眼细看,不由大吃一惊!
丝线灰烬竟毫无改变!
若是已死,该转生入轮回去了,灰烬就该能看出来生去向;若是还有前生冤孽未了,灰烬也会有相应的变化。但这灰烬没有变化,只说明一个问题——
这人没死!
可是命格上明明表示她已死啊!还死了很久的说!
我连连摇头,再鼓捣一阵,多的也看不出来了。又怕有人闯进来,匆匆收了器物,整理干净之后,才捏着那方丝巾钻进被子里去。
将那灰烬合茶水服下,睡前迷迷糊糊念个咒,口里喃喃道:“美人儿美人儿,我叫你入梦是想看你是不是有心愿未了,可不是叫你来吓唬我的,要是你死得很难看,千万找块巾子蒙了脸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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