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前情人的前前情人友善地冲自己打招呼,是一种比吃味儿更复杂的情绪。我耸了耸肩,随手删掉相片后,收起相机。然后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回了他一个更真诚的微笑,“下午好,D。一起去喝一杯?”
我没想到的是,D拒绝了我的提议,而是提出要和我在公园里散步。
并肩走在曲曲折折的小道上,D先开了口,“洛见,上次……呵呵,谢谢你。”
“不用,”我没再虚伪地推说,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如果说的是上次帮苏南的事儿,你不必向我道谢的。因为,我是我为了我自己。”
D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跟我很像。”
这句话,我不认为是对自己的称赞,所以没有接口。
D眯起了他那双细长的眼眸,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苏南前几天去找我了。”
嗯,我沉默地听着,恭喜。
“……问我为什么会和他分手——很奇怪吧?我当时和他分手的时候他不来问我,现在这种时候了才来询问。所以,我想,是不是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我愈发不耐起来,我和苏南的事情,哪里轮到他来操心?如果是这时来宣告所谓的归属权的话,我压根儿没兴趣。所以硬硬地回了他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D对我恶劣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他说,“洛见,我在夜色里就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我只是今天碰巧遇到了你,然后很想对你说一句话而已。”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凉的风倒灌进肺里,冰凉的舒爽。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D总会有不自觉的敌意流露,这个男人,总是默不作声地散发着自己隐藏的威胁感。
摸出一支烟点上,我平和了自己的语气,“什么?”
D停住了脚步,“你正在改变苏南。”
我愣住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D,你太抬举我了。”
男人挑高了一侧的眉,“哦~我也希望你没有……我喜欢他那个样子……”
的确很迷人,没有节操的万人迷,没心没肺,散发着危险的诱惑力。
我笑了,说,“D,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D也笑了,说,“我很高兴。”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和D的对话——我们俩的对话真是有够坦白和直接的,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表露出对对方的不爽之意。
只是,苏南,你真的有因为我而改变吗?
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分手复合,见惯了各种的劈腿出轨,我对于苏南在我出差期间找男人鬼混这种事情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痛不欲生或者觉得被深深地刺痛伤害——只是,我不想再以这种“长期床伴”的身份,停留在他那里。
我不是祈封,做不到一边在意伤心一边强作无事。
封封,原来那个时候,你面对我是这种心情。如果,你那时选择了离开我,我会怎么做?
是挽留,还是放任?
苏南,我没有和你联系,因为是如果那样的话,就代表了我先进行妥协。
你呢?你没有和我联系,是默认了我这样的离去?
第二天,莫离来找我一起吃饭。在吃到一半的时候,我问他,“莫宝宝,你现在在负责哪个公司?”
莫离的脸上一瞬间显出古怪和尴尬的表情,仅仅一瞬间。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被公司辞退了?”
听到这句话,莫离立马回复了他以往的风范,大方地剜了我一眼,“你被报社辞退了我都不会找不到工作,天天翘班的人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炒鱿鱼比较好。”
好,很好……莫宝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言辞犀利,且善于转嫁矛盾焦点。
用筷子点了点桌面,我提醒他,“哪个公司?”
莫离轻咳了一声后跟我对视,“我现在在天寰做。”
啊?……AIE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财务公司,特别是莫离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将近5年,开出来的薪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说跳槽就跳槽到天寰了?
“做什么?”我很快从惊奇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天寰给的待遇怎么样?”
“财务经理,入股分红。”莫离说的简洁明白。
“财务经理……”我努力回忆,“我记得……天寰原来的财务经理,是叫艾晓菲,对吧?挺好听的一个名字,而且是个大美女。”
莫离简单地“嗯”了一声,很明显不愿意再跟我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
在天寰做也不错,从好过在那家财务公司做一个高级打工仔——莫离在AIE那会儿,忙的时候,根本就是忙到透支生命。到天寰后,虽然也不会就轻松,但是管一个公司的财务对莫离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问题。而且,天寰的发展前景那么好,也不算委屈了莫离。
莫离不说话,我也选择了安静吃饭。
等到结账时,在莫离的坚持下,他又“包养”了我一回。我感动到泪水盈眶地抱住他,“莫哥哥,你养我吧。”
莫离嫌弃地看着我,“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只京巴,有空了逗着玩儿,没空了去看家。”
我缩在副驾驶座上,假装的黯然垂泪。
“少来少来,”莫离向左打了下方向盘,打算先送我回家,“对了,你最近怎么不去HELL了?很忙?”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莫离乐了,伸手蹂躏我发型——他做这个动作堪称轻驾熟路、标准无比。
我任由他的动作,没有躲离出去。
莫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昨天我去HELL,贝少还跟我抱怨,说是——你和苏南又集体玩儿失踪,一连好几天都不去他酒吧里给他招揽生意。”
我无语……贝少敢情真把我们俩当他的摇钱树了,要是被报社辞退了,我还真去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去HELL做侍应生,或者干脆去做MB。
只是,我不去HELL情有可原,苏南呢……
难道是,连我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要避而远之?
车子刚刚开到我家小区前面,我就接到了韩姐的电话,连跟我寒暄的时间都没给,女王殿下直接对我下达指令,“林洛见,我不管你在吃饭还是在陪女孩子逛街,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无奈地挂上电话,我冲莫离讨好地笑,“莫哥哥,你看……再送我一程?”
莫离倍儿帅气地点了一下头,直接倒车后往报社的方向开去。
……电话打得这么急,韩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苏南,再见
在我们的车驶向报社的途中,国际新闻部的汪主任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语气一样的焦急,满口地催我快到报社去。
莫离皱着眉头看了刚刚挂了电话的我一眼,“洛见,你们报社里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这么烟熏火燎地找你?”
我乐了——“烟熏火燎”这个词,用得还真是绝了!
摇摇头,我叹了口气后,对莫离抱怨着,“我觉得……肯定是拉我去救火。绝对不会是我一过去,两位领导捧着一个信封给我,说‘小林啊,最近辛苦你了,封个红包给你’这种好事儿的。”
莫离瞪了我一眼,“大白天的,好端端地做什么梦?”
我伸了个懒腰,“做梦多好啊,人生要有梦想才会精彩。”
正说着呢,我们已经到了报社门口了。
莫离打开车窗,冲走向大门的我招了招手,“洛见,今儿我就不在这儿等你了。回家的时候打的吧?”
我一边回头向莫离回招手,一边说,“我估计,要是这回我们头儿拉我顶夜班排版,今儿就得住在报社里了。”
车子已经发动起来的莫离听到这句话,又倒车到我身边,从车窗里微微探身,“那甭管多晚,只要是搭不到出租,就跟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我又一次热泪盈眶,“莫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奴家要以身相许。”
莫离的眼神立马从关心转到了鄙夷,“恶心人不恶心人?你说就冲着我对你这么哥们儿,你三天两头地这么腻歪我,你就不愧疚吗?林洛见!”
我颇为厚颜地摇摇头,“一点儿也不,莫宝儿,这是俺最大的乐趣所在。”
莫离脸上的鄙夷已经快凝成了实质,“你最大的乐趣不是上床Zuo爱?”
于是,我的无耻厚颜脸立马垮了下来。
莫宝儿,你什么地儿都可爱,就是这满口的毒舌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
走过社里大院的停车场时,我不自觉地想到了那次下了夜班,苏南在这里等我的时候——熟悉得好像还是在昨天的感觉。
其实,那样子地被人等待,那样子地和人Zuo爱。
也是一种幸福。
脚步停滞了一两秒,我立马变走为小跑地向大厅冲去。
韩姐和汪主任的语气太急,所以我这里一点儿都不能耽误。
……就算是,我在逃避回忆又怎么样?
苏南,在这一点儿上,我不想迁就你。
哪怕是离去,我也不能容忍自己和别人共用一个——爱人。
电梯升到18层停了下来,我一大步跨出电梯门,向韩姐的办公室跑去。
带了点儿气喘地推开门,发现韩姐和汪主任都在,还有报社一把手的李总。
韩姐正在喝茶,见我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指着她对面的沙发说,“洛见,坐。”然后扭过脸看着在我左侧的李总和汪主任,“李总,咱们四个都见过几次面了,就不说什么客套和介绍的虚话了。”她抬起手腕在小巧的女式碎钻表上看了一眼时间,说,“我给小林打过电话后,20分钟多一点儿他就到了咱们社里。李总,从这个方面来看,这孩子的工作态度绝对没有问题。”
李总笑了,“小韩,林洛见这人我还是很放心的。这孩子基本上没出过什么错儿,为人处事也很得体。”
汪主任也在旁边帮衬,“韩总,你推荐的人选,我绝对放心!”
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姐唇角带着笑意,对着我微笑,“洛见,你记不记得你自个儿还在我这儿许下了一个诺?”
韩姐说的是她让我去参加欧洲金融峰会我给拒了那次,我还记得我当时这么对韩姐说的——“下次您安排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您让我去故宫我绝对不去始皇陵”。
这回,报社领导全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所以不管是什么活儿,只要是我林洛见能完成的,我绝对不会推诿。
于是,我认真地对三位上司说,“报社里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完成的,领导尽管安排。我能出十分力,就绝对不出九分九。”
在领导面前,能力固然重要,但是有时候表决心的大话也同样重要。
我从来都不自命清高。
原来,是我们报社驻印度的记者站出了问题。
韩姐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咱们报社在印度的记者站人数总共就不多,高远老师是负责喀什米尔地区的报道的。这个地方目前危险系数比较大,当地的独立分子、巴基斯坦方面军和印度方面军的矛盾日益扩大,地区争端进一步升级,新闻价值很高。可是,高远老师的身体在上个月的年度体检中,查出了腹部有不明阴影,怀疑会是肿瘤,不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所以报社里安排他立刻回京接受进一步的检查治疗。但是他回来以后,喀什米尔那儿的报道就没人跟了。驻印记者站的负责人向总社提出申请,要求再派一个有经验的记者过去。我想了想,现在社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所以,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赶明天的飞机,怎么样?”
记者就是这样一种职业,当哪里危险了,哪里动乱了,哪里出事件了……别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我们却一门心思地往那里钻。
我几乎没有进行思考,就进行了答复,“请领导放心,我马上进行准备。”
李总赞许地笑了笑,“小韩,你眼光向来是不错的。”
韩姐也笑了,“李总过奖了,是这孩子一直很努力。”然后她对着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前几个月你还说想让我调你去做战地记者,虽然喀什米尔不是什么战区,但是你到地方以后,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当地民风彪悍,而且恐怖分子的活动比较猖獗……今天这么着急地叫你过来,一是为了让李总审核一下你,二是你明天就要赶飞机走,汪主任会趁这个下午给你说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做一些材料交付和人事上的调动工作。有什么问题没有?”
我摇了摇头,说,“谢谢领导信任。”
韩姐突然眉眼弯弯地笑了,“洛见,习惯了你跟我插科打诨,咱这么一正经,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我也笑了,说,“咱开玩笑时,你是我姐姐;谈工作时,你是我上司。”
汪主任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洛见,欢迎加入国际新闻部。”
我也站起来,诚恳地跟他握手,“以后麻烦主任照顾了。”
快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对韩姐说,“韩总,我能不能带一个摄影记者过去?”
小陈跟我说过了很多次,想和我一起跑个报道,我担心自己这么一去喀什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调回来,所以先跟韩姐在这里打个招呼。
韩姐沉思了一下,用眼神咨询李总。
李总点了点头,说,“可以,那边儿本来就人手缺少。这次一起办理人事调动吧。”
下到8层的记者部找到小陈,这家伙居然一脸地兴奋,扑上来就搂我的肩膀,“公费出国!林哥,酷!”
我双手握住他不断靠近我的身子,“别介……瞧你这激动的样子。咱们不是去纽约、东京、梵蒂冈,而是印巴交界的喀什米尔区!你想清楚了,现在反对还来得及。”
小陈一巴掌拍上我的肩膀,“没问题!林哥你真够意思……噢噢噢!穿纱丽的女孩子!”
我头疼地看着陷入粉红色幻想的男人,好心好意地提醒之,“……陈钧同志,首先,纱丽是南亚女孩子的装束,喀什米尔地区是南亚次大陆,而且那里的居民信奉的是伊斯兰教,穿那玩意儿的很少;其次,你女朋友听到了这话,非得掐你耳朵不可!”
素质啊素质……传媒人应有的素质难道PK不过男人的性幻想?!
办好转职手续后,我抓住小陈一起到了汪主任的办公室,听他给我们讲注意事项。
汪主任严肃地说,“由于中巴关系一直发展良好,所以在巴属喀什米尔地区,可以亮明自己是中国记者的身份;在中属喀什米尔地区,可以寻找当地政府的帮助;在三方势力混杂的区域,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虽然教科书中经常提出什么——新闻的价值高于生命,但是我对你们的第一点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
虽然领导这么说,可能是为了表达报社对我们的重视。但是,我和小陈都知道,有些新闻,的确是要用鲜血甚至生命去换的。
看你到时候怎么抉择而已。
不过,依我的推断,喀什米尔虽然一直都是地区冲突的焦点,但是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加大,升级成局部战争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还是要小心。
办理好了相关手续,我和小陈约定好了第二天机场见面。
因为这个命令下的太过突然,我到家了才想起来应该跟自己的朋友告别。
还有,我大哥。
其实,虽然说到要告别,但是真正要聚一聚的人却没几个。
那些仅仅是曾经有过身体上联系的人,想必不会在乎我到底是去喀什米尔,还是拉斯维加斯。
于是,我给一些玩儿得比较好的朋友发了短信或邮件通知,再电话告诉我大哥和莫离,就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