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看着他诚恳的脸色,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公司也不是他的,他得按照上头的意思把我们弄走,又不愿意得罪人,也怪不容易的。去他姑父的,兄弟何必那么厚脸皮,跟这半死不活地耗着领救济,给人添麻烦,还得被指点后背,算了,辞职吧。忪了几十年了,牛比一回吧。“这么着吧,头,您既然这么语重心长,我也不该不被感化。今我就口头辞职,要书面的话,让内勤打一份,我签字。您说,希望我多厂时间把帐清完?”丫感激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清帐的时间,你自己说个日子,辞职报告,我马上让他们打。”看来丫还是谨小慎微,怕我变卦。他姑父的,小官僚就是小官僚。我高阳连女人都懒得骗,又何必跟你这耍花枪?
我在脑子里算了算我的客户,“头,因为我当初铺的太多,所以清起来麻烦点,你给我一个半月怎么样?”“成,哥哥给你开两各月的钱!”妈的,遣散费也该给仨月薪水呀,老子傻逼一把,主动辞职,让你还赚了个人情,我苦笑了一下,告辞出门。在掩上门的一刹那,还真有点“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本非蓬篙人”的感觉。
不过,我知道,同事战友们对我的评价只会有两个字“傻逼”。
辞职以后,我去公司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多了。主要是想抓紧时间把帐务倒腾清楚,早点交接,做到言而有信。不过呢,受到的待遇却有了明显不同。不管是领导,还有以前的同事,态度都客气起来。最幸福的是,他们开巨沉闷无聊的会议时,我可以在电脑前玩游戏。因为兄弟不在是这个通讯公司的员工,顶多算个来帮忙或串门的客人。公司前台的墙上还贴着机关某领导来视察时题的词“大家争做企业的主人”。既然你们还都是公司员工,那么你们起码是名义上的主人,主人就得有主人的规矩。这个真理适用于很多方面。比如中国籍的外地人,来北京,就得办暂住证,务工证什么的,否则就要挨罚,遣送什么的。为什么?因为你也是新中国的主人翁。外国骗子或有了外国籍的假洋鬼子呢,就远没这么麻烦。暂住证没听说过。而且基本可以随便折腾,骗点钱,打个保安什么的,很轻松,人家是客人嘛!
立秋那天傍晚,我从一分销商那撤回了一兜子机器。和愁眉苦脸的库房老头验完货,发现正好是下班高峰,估计地铁里太挤,就坐到前台,和一个值晚班的姐姐聊天。说到了立秋该吃肉,贴秋膘。我说我一般不贴秋膘,而是买只王八炖汤喝,步肾。天凉了,做床上运动的兴趣大增,不补不成。正高兴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周坚的。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我就问都有谁。丫说就他胡菲菲还有我,还叮咛我不要跟老骆说。这孙子又憋什么坏呢?反正只要跟菲菲小姐联系起来,准没什么好事情。可我有实在无聊,最后地点定在航天桥边上的雪域羊汤,兄弟也正好能进进补。小两口到了我们单位门口,我出来刚要招呼出租车。被周坚拦住了,说他们家菲菲要过简朴日子,天又凉快了,还是坐公交车吧,给我省钱,何乐而不为呢?我终于正眼看看了看胡菲菲,发现她穿的还真不象头几回见面那么花哨了。难道真转了性,要和周诗人居家过日子?
26路车站就挨着地铁边,很近,一会就走到了。车上虽然没座位,但不算很挤,站着还算宽敞。再加上有点小风,挺凉快。周坚拽着头顶的栏杆,另一只手揽着菲菲的腰。她也很配合,做小鸟依人状,如此亲密的状态打消了我在车上询问周坚这顿饭主旨的念头。我奔前走了几步,离他们远了点,然后打开了从公司蹭的晚报。本来应该在阜城路站下车,溜达几步就到了那个饭馆。可我们都以为对方会提醒自己到站,谷雨依赖,坐过了一站。结果,为这多坐的一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26路是无人售票车。当然号称无人,其实还是有个人在中门,盯着刚上车的乘客奔票箱投币。下车的乘客则从前后门下。因为跟他们俩距离较远,车到西钓鱼台,我自己从前门下的,他们则从后门下的。只不过不能象在车上那样依偎着,而变成了一前一后。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没黑透。因为要叠报纸,我下的稍微慢了点,脚还没落地,就听见胡菲菲的尖叫。扒拉开人群冲过去,看见胡菲菲苦寒着往前跑,周坚紧随其后,在他们前边,一个半大小子也在狂奔。我脑子里电光一闪,糟了菲菲的包给抢了!脚下已经启动,跟着他们跑了过去。
我没跑几步,就见那孙子钻进了条胡同。周坚喊了声菲菲别追了,并放慢了脚步。可胡菲菲已经跟了进去。我们俩只好再次加速,也进了胡同。这是条西钓鱼台规划后最常见的胡同,两边的砖墙特高,胡同笔直但很深。横向和纵向交错,有不少口。那小子已经没了踪影。我追上已经拽住了胡菲菲的周坚“快走,这拨孙子绝对不止一个,咱要是被堵这,就得全折”。胡菲菲显然没什么经验,依旧在大叫大嚷,非说看见那孙子往右拐了,要追过去。我们俩往外拽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前头四个,后头三个小伙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逼近我们。我看了看两边的人家,都是铁将军把门,知道这次死定了,钻进人家的套里了。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明明看见菲菲的腿已经开始打晃,可嘴上依旧不老实。“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这可是首都啊!周坚,还不打电话报警?”我真想去捂住她的嘴!丫不明白,她这么叫嚷更会刺激对方公鸡我们的欲望!报警?等110 来了,我们还指不定以什么姿势躺这呢。几个孙子有拿着短铁棍的,有拿着片刀的,脸上带着猫逗老鼠的,轻蔑的笑慢慢走过来。
我和周坚对视了一眼,然后视线迅速分开,各自向自己临近的墙边搜寻。该死的规划!真他妈干净,连块板砖都找不着!那几个家伙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周坚看过来的眼神也很无奈,看来他也没什么收获。几个傻逼已经形成圆圈把我们围了起来。菲菲是真的害怕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个年轻人用猥亵的眼光看着她,笑了笑,露出暗黄的牙齿。我看了丫一眼,有了神奇的发现。在丫背后两三步的地方的墙边,佚着根有些声修的火钳。一定是天凉了,要点煤球炉子了,哪户人家把家什半出来晒,忘了收回火钳。
周坚已经开始用我听不懂的黑话跟他们交流,挨了一巴掌。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粗鲁地从他手里拽他的包。我知道以丫的习惯,里头一定有很多钱。那个色咪咪的家伙显然忘了他们抢劫的主题,径直向胡菲菲走了过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喊了声周坚,根本就没跑。直接跳起来,扑倒了正走过来的家伙,从他身上向火钳滑了过去。我刚摸到火钳,后脑一阵风过,伸左手一挡,胳膊立马被一道火线滑过,我心里暗叫一声运气好,是刀,而不是棍子,否则,这胳膊就交代了。根本没机会爬起来或者转身,我趁着脚蹬地的工夫,把火钳往后使劲抡了过去。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音响起,打中了某个傻逼的胫骨甚至脚踝。我爬起来的时候,周坚和胡菲菲已经在我的前头。我没命地挥舞了几下火钳,再也没打中任何目标。然后开始飞奔逃窜。一根铁棍从身后飞来,击中了我的后脑,很疼,但我根本不敢分心去摸。追上周坚两口,我拽起胡菲菲的另一只胳膊,和周坚基本是拖着她飞奔。看到阜石路可爱的灯光和路边繁多的人群,我长出一口气,双膝跪地不起。
那拨孙子有了伤员,显然不敢红了眼睛追到马路上来。我们安全了。我和周坚对望一眼,相对无言,眼睛里充满苦涩。我的左胳膊有个半尺长的口子,肉已经卷了上来。后脑绝对该有个大包,不摸也知道。周坚的背上挨了一刀,幸好穿的牛仔上衣,刀口不深,当然,挨了几棍就无从统计了。手包上起码有三四道口子,那本来都是招呼丫脑袋的。进了空军总医院,胡菲菲总算缓过来,放声大哭。看了我不耐烦的神情,周坚赶紧训斥她“哭什么,我们挂了彩都不哭鼻子,你不谢谢两个替你挡危险的勇士,还好意思哭鼻子!不过,高阳,咱俩刚才的百米速度一定在10秒以内,简直就是飞!”丫咧嘴一笑,立马苦不堪言,估计嘴上挨那巴掌也不轻。
包扎完伤口已经很晚了,别说已经没有吃饭的兴致,就是有,羊汤这种发的东西也是不能沾了。胡菲菲态度老实多了。问要不要报警,被我们俩坚决否定。既麻烦又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收获。还是老老实实打个车跟我一起回石景山吧。仔细看,北京的夜景很美,但我们三个人却身心疲惫。我的胳膊被医生夸张地吊了起来,我跟周坚打趣的说,上帝真公平,右胳膊挨过一刀,他老人家一定要找个机会给左胳膊一下。周坚龇牙咧嘴地晃了晃脑袋,半天没敢出声的胡菲菲也轻声笑起来。
看了一眼这个总是能弄坏我心情的女人,我也无奈的笑了。
都说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个好女人。我们逆向思维一把,也可以这么说,每个失败或者倒霉的男人背后,都有个坏女人。但,有趣的是,这两个事实总是由当事人演绎,而由别人去发现和总结。
一行三人在电梯女工诧异的眼神关注下上了楼。周坚一个鱼跃趴到了外屋的沙发床上,胡菲菲则小心地坐到他旁边,抬起头四处打量,她是第一回来我这里。我打开冰箱,找了根冻的硬邦邦的冰棍,敷到了后脑的包上,感觉很爽。“高阳,你说背上那刀再深点,我岂不是老得这么趴着睡觉!”“那不是你丫最喜欢的姿势么?”我翻开抽屉,找送外卖的菜单,回了他一句。“那也不能几十年一贯制啊,兄弟就不兴换个喜欢的姿势,比如侧着或者仰着,是不是,亲爱的?”丫说着,揽上了胡菲菲的腰。胡小姐没动,脸色稍微见红“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我心说,要不是因为您,我们哥俩至于嘛。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没征求他们同意,外卖要了个溜腰花,清炒苦瓜,清炒豌豆苗,四根切掉屁股的黄瓜。连累带吓,饿劲真上来了,我和周坚很少见的没考虑啤酒而疯狂对付饭菜。如果没统计错的话,腰花胡菲菲吃了不到三片,在瞬间就被哥俩消灭殆尽了。豌豆苗也和腰花的汤一起被遮到了米饭里。一盒米饭下去之后,我看了看拿着筷子在苦瓜盘前犹豫的胡菲菲,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周坚摸着肚皮“我们家菲菲不吃苦瓜,高阳,你丫也太专制了。把菜单给我,再来几个,要不,咱俩喝酒也没菜了。”胡菲菲连说没事,她差不多饱了,再来根黄瓜就得。弄的我更不好意思了“别介,你把黄瓜吃了,我们哥俩喝酒吃什么,想吃什么,快点要,我顺便让他们送箱啤酒上来!”
我们俩对付掉几瓶啤酒之后,胡菲菲总算就着新要的西兰花吃了点米饭。然后装模作样地问我,里屋他方便不方便进去。我本来打算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别进去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咬了口黄瓜对她说“我这里随便进出,没有禁地。VCD 里估计是毛片,看的话最好把有线插头拔了,故事片搁在第一个抽屉里。”她说她不看盘,就看会电视或者闲书。周坚拿起酒瓶,对着我放桌子上的那瓶碰了碰“我们菲菲不爱看平面的东西,人工艺美院的,看要看立体的,雕塑比绘画美,懂不?”胡菲菲啐了丫一口,然后给了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闪身进屋。我把黄瓜放下,攥起酒瓶,灌了一口。“该说正事了吧,傻逼。”
周坚讨好的帮我把从快餐盒溜到茶几上的黄瓜拿回去,眼神闪烁“其实,我魏公村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一直不太好房租又高,现在呢,主要靠学院路那边的店养着。可是,吃老本总是不成啊。所以呢,我想干点别的,要不,太对不起老骆两口子了。”这孙子竟然有良心说对不起了!我把啤酒瓶放下,摸了摸丫前额,不烧。“这忏悔录你应该念给乔老板娘听,跟我叨逼什么呢。别兜圈子了,说吧,又有什么创业计划,需要我给你打气。”周坚瞟了眼门里边“不但是打气,还需要你帮忙。”“帮忙?我刚辞职,属于无业游民,而且还是穷光蛋系列的无业游民。更是个残疾穷光蛋系列的无业游民。不能出钱,不能出力。怎么帮你忙?”听我嗓门渐大,周坚慌忙按了按我打算挥舞的吊着的左胳膊“你丫别激动,我既然要你帮忙,就保证是你帮得上的。我要的是你在通讯圈的人头。”我明白了,这孙子想用魏公村的门脸卖手机BP机。我麻烦大了,我不但得给丫去四处扎货,还得帮丫去借个通讯店的分照。
我也看了一眼门里头,总算明白了胡菲菲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操,又是丫出的主意吧?坑了你个傻逼就得了,怎么着,要把我们哥几个挨个宰杀?”我有些郁闷。周坚苦着脸说“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总不能眼看着天天朝里头赔钱啊。再说了,你帮了忙,算你一股,我出门脸,你出货,咱俩对半还不成吗?”我一想,去扎货的话,还真得说是我的店,否则,谁愿意再隔一层呢。“我能给你扎来BP机和二手手机,至于卡和行货手机,你丫得出血自己进去!另外,这行当已经不成了,就卡有点缝,手机和呼机就是摆设。二手机呢,挣钱是挣钱,但得看人让不让你挣。这需要看你们家菲菲和工商那群傻逼的关系了,丫好歹在那干了两年了。”周坚很诚恳地听着“你不用装的那么虚心求教,要不我给你找个本做个笔录?还有,神州行和如意通的充值卡虽然有缝,好挣钱,但压的钱很大,你最好跟乔敏或老骆打个招呼,否则很难周转开。”
周坚去冰箱里又拿了两瓶啤酒,打开,递给我一个“孙子,我有些糊涂,你这么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弄一个店玩玩呢?”“他姑父的,火的时候做业务又挣钱,又省心,我何必费那神?等萧条了,又得特别算计,我是那块料么?我妈对我的总结最好,说我虽然混身毛病,可就一点谁也比不上的好处。那就是特有自知之明。我把话说前头,我可以帮你把这事张罗成,但赚还是赔就看你们俩的水平了。我反正觉得凶多吉少。”周坚的好处是,一旦下定决心,就没人能动摇。我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一人喝了六七个之后,我说困了,明去单位给丫联系照的事情。让他们运动的时候插上门,然后动静小点。周坚拎了瓶酒窜进里屋,插门的声音响亮而急促。
深夜,做了个梦,胡菲菲拿刀顶着周坚,让他把我和老骆踹下悬崖。我猛然惊醒,浑身冷汗,胳膊疼痛难忍。这是个凶兆,我喃喃自语。里屋传来压抑的男欢女爱之声。
因为起得比较早,到公司门口刚好看见销售部的头在停车。傻逼摇下玻璃,满脸关切地对我说“怎么了?胳膊伤了,不碍事吧!”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昨天喝高了,从楼梯摔下来了。”丫连声说那就好,然后转为兴奋的口气“不错啊,兄弟,还真给哥哥当回事。带伤上阵。我昨天晚上看了看帐,清的很快啊。今天再加把劲,晚上哥哥请你吃饭!”我走过去“饭您就免了,我有点事还想请您帮忙。”跟丫说了自己要开个店,希望他能批点机器搁我那代销。丫连声答应。“我说呢,好小子,你那么主动辞职,原来后路早就铺好了。聪明!哥哥一定帮你这忙,你挑好机型,写上数量,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