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的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抖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我儿子……”
他永远都是先考虑儿子,所以将孩子宠得不成人样儿。
明辉道:“跟我回去,把事说清楚,我们为你和你的家人提供相应保护,或者你也可以留在这儿碰碰运气。”
王伯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台阶,连滚带爬地下来他毫不犹豫地上了警车。
“所以,我问出来当年的真相了,”明辉在电话里对吴错道:“老太太是被自己的儿子王劲松、强拆队,还有孙朗合伙杀死的。
她死了,王劲松和参与此事的强拆队工人能拿到钱,孙朗则有了一个打到曹耀华的契机,一箭三雕。”
吴错道:“所以,事情的经过是,王劲松故意带全家出门,只留老太太一个人,而强拆队也抓住了他创造的’机会’。”
明辉道:“是这么个意思,可惜,20年前的事了,我们又没有能把事情坐实的证据,只有一份口供,想要撼动那个孙朗……想想他养的一堆律师,我就头大……”
闫儒玉拿过吴错的手机,“先走串连案件的手续。
有了这份口供,至少把当年莫名死在狱中的曹耀华牵扯出来了,既然他可能是因为被人针陷害对才入狱,那他的死就可能有蹊跷……如果申请串案,就能重新调查曹耀华的死……”
明辉接话道:“还能重新调查那些警察就是你们的父母被害的真相。”
闫儒玉不置可否。
明辉突然嗫嚅着问道:“闫哥,王家兄妹俩的死……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们去找过王丽梅?为什么你们刚走她就死了?”
“知道的开会的时候全说了。”闫儒玉也不算说谎,不然他还能怎么办?把伙同维少绑架彪爷的事儿向明辉老实交代?
这孩子怕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组长?”
见撬不动闫儒玉的嘴,明辉又隔空去喊吴错。
吴错只道了一句“做事吧”,挂了电话。
吴错揉着眉心,“线索太少,相关案宗都被抹除了,20年前的相关人员又难以寻找,况且,还有一伙儿人在跟咱们比赛……难!”
“你不是跟媒体关系好吗?”闫儒玉突然问道。
“怎么了?”
“我记得本地有好几家媒体,最开始是做报纸的创刊至少有30年了。
那些人能抹除公安系统内部的资料,却挡不住已经报道和发行的内容。
媒体应该会保留自己的旧报纸吧,也算是一种企业文化传承……”
吴错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脚油门,向着当地一家报馆驶去。
闫儒玉提醒道:“为了避免对方销毁证据,你最好让小白把这些媒体存档的报纸全部带回市厅只带案发之前两年的就行了。”
吴错拍了拍方向盘,意识是“我正开车呢”,并道:“你打给他呗。”
闫儒玉摇头,“我可不想再受小朋友诘问了,太没面子。”
吴错:“……”
光明晚报。
吴错轻车熟路地跟主编套了个近乎,并承诺手头的案子给他们独家新闻,主编便高高兴兴将两人带进了收藏过往刊物的房间。
那房间就像一个微型图书馆,书架和档案柜陈列得有模有样。
主编从一个档案柜里搬出一摞巨大的文件夹:“96年到97年的报纸都在这儿了,你们自己来看吧。”
两人道过谢,主编便出了屋子。
旧报纸已经发黄,好在保存得不错,并没有旧物特有的霉味,反倒是油墨的味道经过时间沉淀,更香了。
“咱们收到的录音带里有枪响,所以主要留意枪击案件。”闫儒玉道,“当然,只要是这两年被报道过的案子,全部记录下来,回去跟厅里的案宗比对。”
吴错点头,随手胡乱翻了一个文件夹,翻到一半,“嗯?”了一声。
“不全啊,”吴错道:“你看这儿,少了两期!”
第五二八章 火海亡灵(33)
闫儒玉立马凑过来,1996年7月14日、7月15日,这两天的光明晚报没有存档。
近三个月后,1996年9月27日,发生了那场大火。
这两天会不会发生过什么?被人刻意掩盖了?
两人对视一眼,却并未惊动主编。
闫儒玉在曾经发布过联系维少的暗号的二手书刊交易网站发布了一条消息,重金求购这两张缺失的《光明晚报》。
做完这些,两人揣着满心的疑问,将报纸里的刑事案件相关新闻进行了整理和摘录。
一忙就到了晚上。
等到两人回家,吴错往沙发床上一躺道:“老了老了,坐了一天这老腰都快断了,果然哥还是适合去出勘现场。”
闫儒玉也觉得头脑里充斥了太多信息吴错是用本子记录,他则是直接用脑。他坐下不想说话,却伸出一只手帮吴错锤了几下后背。
“小白那边什么情况?其余几家报馆的报纸都拿回来了吗?”闫儒玉问道。
“拿了,和《光明晚报》一样,96年7月14到17日有不同程度的缺失。”
“那几天究竟发生过什么?”
闫儒玉的手机响了一声,二手书刊网站里有人回了他的帖子:
市图书馆和国家图书馆都收藏了很多旧报纸,应该能找到吧,不过旧报纸不像普通书籍,可能不外借
“图书馆!”
吴错立即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出门,被闫儒玉一把揪住,“已经关门了,明天的吧。”
翌日清晨,闫儒玉尚未赶到国家图书馆,就远远先看到了一片火光。
“什么情况?”他停了车,亮出自己的警官证,问一个正在指挥消防工作的看警衔应该是个中队长。
“里面起火了,好在火势不大,没有人员伤亡。”
闫儒玉一愣,问道:“起火点在哪儿?都烧了些什么?”
中队长看向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看样子老者应该是图书馆的负责人。
“一些旧报纸,还好,孤本的珍贵资料都收好了……”
闫儒玉已经知道,这场起火八成是人为的,目的就是叫他查不到当年的旧报纸。
他立即为那老人道:“能查监控吗?”
老人摇头,“刚我就想查来着,监控的总线被人破坏了。”
闫儒玉忙四下里去看。国家图书馆是一座十分气派的建筑,周围有大片绿化带,紧邻着中心公园,太过开阔,有许多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加之早上在附近锻炼身体的人很多,想要找到这个纵火犯,靠监控肯定没戏,靠
孙朗对警察还是重案组刑警的到访颇有些意外。
“我跟你们经侦那边的人熟。”未谈正事儿,孙朗先开口套近乎。
经侦,经济侦查科,涉及到被害人或者凶手经济背景特别雄厚,或者与大额资金挂钩的刑事案件,重案组便会与经侦科配合。
一个商人与经侦科的人熟,要么被调查过,要么心里有鬼,所以提前拉关系。
孙郎显然属于后者。
他还没意识到这种“关系”并不能使得明辉这样的耿直刑警对他客气些。
明辉只是象征性地冲他点了点头,
闫儒玉立马凑过来,1996年7月14日、7月15日,这两天的光明晚报没有存档。
近三个月后,1996年9月27日,发生了那场大火。
这两天会不会发生过什么?被人刻意掩盖了?
两人对视一眼,却并未惊动主编。
闫儒玉在曾经发布过联系维少的暗号的二手书刊交易网站发布了一条消息,重金求购这两张缺失的《光明晚报》。
做完这些,两人揣着满心的疑问,将报纸里的刑事案件相关新闻进行了整理和摘录。
一忙就到了晚上。
等到两人回家,吴错往沙发床上一躺道:“老了老了,坐了一天这老腰都快断了,果然哥还是适合去出勘现场。”
闫儒玉也觉得头脑里充斥了太多信息吴错是用本子记录,他则是直接用脑。他坐下不想说话,却伸出一只手帮吴错锤了几下后背。
“小白那边什么情况?其余几家报馆的报纸都拿回来了吗?”闫儒玉问道。
“拿了,和《光明晚报》一样,96年7月14到17日有不同程度的缺失。”
“那几天究竟发生过什么?”
闫儒玉的手机响了一声,二手书刊网站里有人回了他的帖子:
市图书馆和国家图书馆都收藏了很多旧报纸,应该能找到吧,不过旧报纸不像普通书籍,可能不外借
“图书馆!”
吴错立即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出门,被闫儒玉一把揪住,“已经关门了,明天的吧。”
翌日清晨,闫儒玉尚未赶到国家图书馆,就远远先看到了一片火光。
“什么情况?”他停了车,亮出自己的警官证,问一个正在指挥消防工作的看警衔应该是个中队长。
“里面起火了,好在火势不大,没有人员伤亡。”
闫儒玉一愣,问道:“起火点在哪儿?都烧了些什么?”
中队长看向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看样子老者应该是图书馆的负责人。
“一些旧报纸,还好,孤本的珍贵资料都收好了……”
闫儒玉已经知道,这场起火八成是人为的,目的就是叫他查不到当年的旧报纸。
他立即为那老人道:“能查监控吗?”
老人摇头,“刚我就想查来着,监控的总线被人破坏了。”
闫儒玉忙四下里去看。国家图书馆是一座十分气派的建筑,周围有大片绿化带,紧邻着中心公园,太过开阔,有许多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加之早上在附近锻炼身体的人很多,想要找到这个纵火犯,靠监控肯定没戏,靠
孙朗对警察还是重案组刑警的到访颇有些意外。
“我跟你们经侦那边的人熟。”未谈正事儿,孙朗先开口套近乎。
经侦,经济侦查科,涉及到被害人或者凶手经济背景特别雄厚,或者与大额资金挂钩的刑事案件,重案组便会与经侦科配合。
一个商人与经侦科的人熟,要么被调查过,要么心里有鬼,所以提前拉关系。
孙郎显然属于后者。
他还没意识到这种“关系”并不能使得明辉这样的耿直刑警对他客气些。
明辉只是象征性地冲他点了点头,
第五二九章 火海亡灵(34)
老爷子看到两个陌生人,只抬了抬眼皮,牵动脸上的肌肉,本就在嘴里含得不甚结实的棒棒糖掉了出来。
小孙子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被糟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老爷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张着嘴咿咿呀呀,口水又流满了衣襟。
儿媳妇进屋,一把抱起儿子,也不顾及在场的外人,指着老人道:“老不死的!”
转而,她又见怪不怪地冲吴错和闫儒玉解释了一句:“久病床前无孝子。”
老人的儿子进屋,儿媳妇不能将气撒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人身上,便狠狠剜了自己的老公一眼。
男人低头,似乎很怕自己的老婆,待老婆走了,他才道:“两位警官,你们也看见了,我爸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帮不了你们……”
闫儒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手机递给男人,指着其上的新闻图片道:“那就麻烦您帮忙回忆一下,这是您父亲谢过的报道,您有印象吗?”
男人认真地看了看报纸内容,竟然很笃信地点了点头。
“您记得?”对吴闫两人来说,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我从小就崇拜我爸,觉得他出去采访的时候很帅,自我认字,能读懂报纸上的内容,就总拿着登有我爸的文章的报纸去学校跟人炫耀。
他写的每一篇报道,我都看过不下十遍。所以,我记得。”
闫儒玉又问:“那你爸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片新闻的后续情况?”
通常,这种刑事案件要么不报道,要么就是追踪报道,没理由虎头蛇尾。
男人看了一下那报纸的日期,皱眉喃喃嘀咕了一句:“96年的事儿?”
这个年份似乎牵扯出了他某一段不尽如人意的经历,给他身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我没记错得话,这是我爸登过报的最后一篇报道,之后他就下岗了。”
闫儒玉一愣,下岗?那两年国家体制改革,的确赶上了下岗热潮。可是余辉的下岗显得突兀。
按说那年头没什么新媒体,国内的主流纸媒十分吃香,单位里做实事的记者没理由被安排下岗。
不会是因为这篇报道吧?
吴错问道:“你爸下岗的时候你多大?”
“上四年级的时候,我上学比别人早了一点,大概是10岁吧。”
闫儒玉又道:“关于他为什么下岗,你还记得吗?”
“大人的事也不会主动跟我说,但他那段时间老跟我妈吵架,后来还离婚了,呵呵,可能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吧……我记得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妈说我爸’光知道埋头干活,老黄牛一个,最后怎么样,别人都往上爬,就你干了十几年还是个基层小记者,跟着你什么光也沾不上’。
我爸这人……年轻的时候只知道追新闻,还跟我讲过什么新闻精神,媒体精神之类的……呵呵,可能有理想的人总是最先被现实拍死吧……”
这小子继承了他爸的文艺心思,却好像没继承到老记者的精气神,从言语到神态都透着一股丧气劲儿。
吴错只好将话题往回拽,他指了一下手机上的图片,“关于你爸爸当年跟进这条新闻,你有什么印象吗?”
男人进卧室,抱出来一个纸箱,从纸箱里翻出来一个黑皮笔记本,“这是下岗之前我爸用的笔记本,你们自己看吧,这上面要是没有,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吴错道过谢,接过笔记本,先翻到了最后。
一个名字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闫洋。
闫儒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如假包换。
闫姓本就少见,想要重名就更难了。
这个记者,跟他父亲有联系?
闫儒玉赶忙接过笔记本,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就在他父亲的名字旁边,写着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
警用手枪
内鬼
胡晓明
看到“内鬼”二字,两人虽不动声色,心却一同漏跳了一拍。
闫儒玉很少情绪如此激动,激动到那个关键问题是吴错替他问出来的。
“请问,你……认识闫洋吗?”
“那个后来出事的警察吧?可惜了。”
他知道!
闫儒玉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口,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分明。
男人似乎也看出两名警察很在意这个闫洋,又善意地补充道:“这个叔叔……以前来过我们家,我爸说他人很好,不少新闻都是他那边给到我爸的,不像有些刑警,明明是可以公开的消息,你跟他打听他也不给你好脸色……”
出门,上车。
闫儒玉将借来的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他的手按在本子封面上,发着抖。
吴错甚至有些不敢看他那么高傲要强的一个人,大概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他只能小心地用余光看他。
闫儒玉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说不出的虚弱,干脆伸出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他在哭吗?还是在抑制情绪?
吴错已顾不上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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