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分激动、匆忙的痕迹,又有全然相反的痕迹。现在我不做什么猜测。我必须首先查看现场,和住宅里的人搞好关系。”说完,他又埋头吃开了早餐。
柯布尔和善地对他笑了笑。“这一点十分重要,”他说。“我可以帮你的忙。”德仑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了,我猜你就要来。我会把局势讲给你听的。我的侄女曼特逊太太……”
“什么!”德仑特啪地放下刀叉。“柯布尔,你是和我开玩笑吧?”
“我很严肃,德仑特,真的,”柯布尔先生真诚地说。“她的父亲约翰。彼得。多马克是我妻子的哥哥,我以前从未向你提到过我这个侄女和她的婚姻。说实话,这时我一直是痛苦的话题。”
德仑特皱着眉头吃完早餐,他慢慢地装满烟斗,坐到阳台的栏秆上:“柯布尔,”他平静地说,“这件案子中你是不是有知道却不愿告诉我的事情?”
柯布尔微微一惊,用惊讶的目光盯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曼特逊夫妇,这个案子中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很使我注意,我给你讲讲好吗?一个人突然被暴力所杀,却好象没有人感到悲伤。”
“你是在暗示曼特逊太太——梅布尔吧”柯布尔先生说:“她非常不幸福,我知道她具有所有男人希望的那种温顺和贞洁,更不必说她有其他的美德了。但是曼特逊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使她很痛苦。”
“他干什么了?”德仑特趁柯布尔先生停顿一下时问道。
“我这样问梅布尔时,她回答说,曼特逊好像是在培养一种永恒的怨恨。他与人们保持距离,什么也不说。我不知道起因和背景;她告诉我的只是:曼特逊的这种态度是无缘无故的。我想她了解曼特逊想的是什么。不管到底是什么吧;但她的性格很高傲。这似乎有好几个月了。最后,也就是一个星期前,她写信给我请我来帮助她。我马上来了。这就是我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我不愿意去白房子,”柯布尔先生继续说。“我来到这个旅馆,在这儿见到侄女。她对我讲了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她说她感到焦虑,感到羞耻,可还得在人们面前装模作样,这真让她受够了。她问我该怎么办,我对她说,她应该直接和曼特逊谈,让他讲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她。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总是欺骗自己,装作没有注意到曼特逊的变化。我知道,她是不会向曼特逊承认自己受到了伤害的。她的自尊心太强了。”
“我把事情开诚布公地对他说了,而且口气十分坚定。既然梅布尔正在忍受痛苦,我就有权利问一问,他把她置于这样一种地位,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曼特逊说:“柯布尔,我的妻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一点我已经发现了,还发现了别的事情。说完,他微微一笑,转身穿过大门,向白房子走去。”
“这事发生在——?”
“星期日上午。”
“以后你就没有再见到他吧?”
“没有,”柯布尔先生说。“也可以说见过一次。那是当天晚些时候,在高尔夫球场。但是我没有和他说话。第二天早上他死了。”
德仑特看看表。“你的话太使我感兴趣了。我差点儿忘了主要的工作。我不能浪费这个上午,得马上去白房子,恐怕要一直干到中午呢。”三 忘掉的假牙
德仑特沿着山坡快步向白房子走去,暗想:曼特逊的案子可能结局十分简单。柯布尔是个聪明的老家伙,但他想让自己对待他侄女不带偏见,这看来是不可能了。
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地和灌木丛,他看到一座两层的红砖楼,山墙上写着住宅的名字。在房子那边,也就是花园和白色道路之间的篱笆附近,有一个园丁用的工具棚,尸体就是在那儿被发现的,小棚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木板墙上。
德仑特穿过大门,沿着大路一直来到小棚子对面。他仔细地检查,在小棚子里翻了一遍,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有一些没有割掉的草被尸体压倒了,他弯下身,用手指把地面整个摸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时传来声响——是从住宅传来的——是关前门的声音。德仑特直起腰,走到路边,只见一个男人快步走出大房子,向大门走来。
随着脚步声,那人猛地转弯站住了,两眼热情地望着德仑特。乍一看,他的脸真让人吓一跳。它又苍白又疲倦,但看上去很年轻,一双蓝色大眼睛旁一丝皱纹也没有。两人走近一些,德仑特羡慕地看了看他那宽阔的肩胯,真壮实。他站立的姿态——尽管疲倦使他有些显得僵硬——英俊的相貌、匀称的体型、短平光滑的黄头发、和德仑特打招呼的声音,都表明他受过特别训练,“朋友,我想他一定是牛津运动场上的积极分子吧,”德仑特暗暗对自己说。
“您是德仑特先生吧?”年轻人高兴地说,“我们正在等您呢。柯布尔先生从旅馆打来电话。我叫马格。”
“我想你就是曼特逊先生的秘书吧,”德仑特说。“这事情真够你们大伙儿受的。马洛先生,恐怕你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是有点不可开交,”年轻人疲倦地答道。“星期日我开了一夜汽车,昨天晚上听到消息也没能睡——谁还睡得着啊?您到大房子里,可以去找邦纳先生,他正在等您;他会向您介绍情况,带您看看周围环境。他也是秘书,美国人,人很不错,会照顾您的。那儿还有一个侦探,是伦敦警察厅的莫奇警长,昨天来的。”
“莫奇!”德仑特有点惊讶。“我们是老朋友啊,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不清楚。”马洛先生答道。他现在在图书室里——就是那扇开着法式窗子的房间,在房子的最边上。也许您想去和他谈谈吧。”
“我想是吧,”德仑特说。
马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车道围着草坪转了一个弯,两旁是厚厚的草坪。这使德仑特的脚步轻得像猫似的,没有一丝声响。不一会儿,他来到房子南侧那扇打开的窗户前,微笑着向里看了看。他只见一个后背宽大的人正低头呆在那里,那人头发短平,有些灰白。
“总是这样吗?”德仑特忧郁地说。那人一惊,猛地转过身来。“从小时候起,我最喜欢的梦想就是追求完善。我本以为这次抢在伦敦警察厅的前面了,可是现在,城里保安组织最大的长官已经占先了。”
那个人咧嘴一笑,走到窗前,“我正在等你里,德仑特先生,”那人就是马洛刚才说的莫奇警长。两人见面不久,开始讨论起案情来。
“见到尸体了吗?”警长问道。
德仑特点了点头。“还看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警长说:“据我了解的情况,可能是自杀。首先,这个人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被打死的,离房子很近,却没有丝毫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尸体未受洗劫。这显然是自杀,只是有几点不能肯定。首先,一个多月前,他们告诉我说,曼特逊的精神不正常,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他和妻子处得不好,佣人们注意到他对妻子的态度变了,而且有很长时间。到上个星期,他几乎不和她说话了。他们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也许是因为和妻子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
“据我所知:事实恰恰相反,”德仑特坐到窗台上,手敲着膝盖答道。“首先,没有发现武器。我找过,你也找过,尸体附近连武器的影子也没有。第二,手腕上有伤痕,是抓伤,我们只能认为是与别人搏斗时留下的。第三,有谁听说过自杀时对着眼睛开枪的?我听旅馆经理讲了一条线索,这在案件中是个很奇怪的细节,曼特逊出门时穿戴十分整齐,却忘记带假牙了。自杀的人穿戴整齐,想留下一具体面的尸首,怎么会把假牙忘了呢?”
“最后一点我没听说,”莫奇警长承认道。“不过从其他几点看,我也在考虑这不是自杀。今天一上午我都在寻找线索。你要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吧。”
“正是这样。看来这桩案子的确需要费费脑筋。莫奇,咱们一起努力,把精力放在最大范围的怀疑上——咱们得怀疑住宅里的每一个人。”
“真是好笑,”警长答道,“不过做为破案的头一点,这样做倒是唯一妥当的办法。”
德仑特问道:“你去过卧室了吗?”
警长点了点头“我去过曼特逊和他妻子的卧室,没有什么收获。他的房间简朴空荡,连贴身男仆也没有雇。房间就像个地窖,只有一些衣服和鞋子。房间通曼特逊太太的卧室——那儿可不是什么地窖。依我看,夫人很喜欢漂亮玩艺儿。可是发现尸体的当天上午她就搬出去了。”
德仑特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喃喃地说着。“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他们叫它图书室,”警长说。“曼特逊在这儿写东西;他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儿。自从他和妻子闹翻以后,他每天晚上都独自待着,住在这里时就来这儿。据佣人们说,他最后一次活着露面也是在这里。”
德仑特见他这么说,来到所谓的图书室,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莫奇先生说。“我们每张纸都看了,发现唯一不同寻常的东西就是几叠钞票,数目很大,还有十几小包没有加工过的钻石。我让邦纳把它们放在更安全的地方。看来曼特逊最近开始购买钻石,搞投机买卖——还是谈谈眼前的事吧。”德仑特看了看笔记本。“你刚才说,曼特逊最后一次活着露面,是‘据佣人们说’,这意思是——?”
“他睡觉前和妻子谈过话。刚才我是说,那个叫马丁的男仆最后一次是在这里见到他的。我昨天晚上和他谈过。”
德仑特想了一会儿,凝视着窗外洒满阳光的山坡。“让他再对我说一遍,你会厌烦吗?”
莫奇先生拉了拉铃,一个脸刮得很干净、身穿漂亮制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是德仑特生生,曼特逊太太授权他检查房子,了解情况,”莫奇解释道。“他想听你再说一遍。”马丁鞠了一个躬。
“我最后一次见到曼特逊——”
“不,还讲不到这儿呢,”德仑特平静地打断他。“讲一讲整个晚上你见到他的情形——也就是晚餐以后。尽量详细一些。”
“晚餐以后?——好吧。我记得曼特逊先生和马洛先生在花园里来回踱步谈话。他们从后门进来时,我听到了曼特逊先生的话。我记得的话是:‘哈利斯如果在那儿,那么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你得马上动身,一句话也不要对别人说。’马洛先生回答说:‘很好,我这就去换衣服,然后就动身——’接着马洛先生回到自己的卧室,曼特逊先生步进图书室,拉铃叫我,他交给我一些信,让我早上交给邮差,还让我别去睡。这时马洛先生来了,劝他乘着月色去坐车兜凤。”
“奇怪。”德仑特说。
“我也这样觉得。可是我想起来刚才听到‘一句话也不要对别人说’。以为乘月色兜风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那是几点?”
“大约十点吧。曼特逊先生向我吩咐完,就等着马洛先生把车子开过来。接着他步进会客厅,曼特逊太太在那儿。”
佣人又说,“我们今年来这儿以后,还从未听说过他进那间屋子呢。他一到晚上就坐在图书室。那天晚上,他只和曼特逊太太呆了几分钟,接着就和马洛先上走了。”
“你看见他们动身了?”
“是的,先生。他们向主教桥方向去了。”
“后来你又见到了曼特逊先生?”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吧,在图书室里。那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十五分,因为我注意到了教堂敲十一下钟声。我的听觉是很灵的。先生。”
“我想曼特逊先生已经从柜里拿出了威士忌、苏打水和酒杯,他把酒放在那儿——”
德仑特做了一个手势。
马丁严肃地说道:“从生活条件来说,曼特逊先生算得上是很有节制的人。我为他干了四年,从没有见他沾过烈性酒,只是晚餐时喝一两杯葡萄酒。午餐时极少喝,临睡时有时喝一点威士忌和苏打水。
“很好。那天晚上十一点十五分,他拉铃叫你。你还能准确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先生,他的话并不多。首先,他问我邦纳先生睡了没有,我说他已经睡一会儿了。接着他说,他想找个人守夜到十二点三十分、可能会有一个重要电话。马洛先生坐他的车去南安普敦了,他想让我做工作,有电话就记下来,不必打扰他。他还要了一杯新鲜的苏打水,我想就这些,先生。”
“这是你最后一次听见和看见他活着吗?”
“不是,先生,过了一会儿,十一点半时,我正坐在食品室里看书消磨时间,门开着,我听见曼特逊先生上楼去睡了。我马上去关了图书室的窗户,再把前门锁好。我没再听到别的声音。”
德仑特想了想。“我想你坐等电话的时候没有打盹吧?”
“没有,先生。”
“电话来了吗?”
“没有,先生。”
“没有来。晚上这么热,我想你睡觉时一定开着窗子吧?”
“我晚上从不关窗子,先生。”
德仑特做完笔记,他站起身,垂着眼睛在屋里来回走了一会儿,最后在马丁面前停住脚步,他说:“我想再弄清几个细节。你睡觉前去关图书室的窗子,是哪一扇?”
“那扇法式窗于,先生。它开了一整天。门对面的那扇窗子很少打开。”
“懂了。你再解释一下。你说你的听觉很灵,曼特逊先生晚餐以后从花园走进屋时你听到了。那他坐汽车出去以后,回来时你听到了吗?”
马丁顿了一下说:“您提到这一点,先生,我想起来了,我没有听到。他在这间屋里拉了铃,我才知道他回来了。他如果是从前门进来的,我应该听得见。但是他肯定是从窗子进来的。”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曼特逊先生一般都从前门进来,在大厅里挂好衣帽,再穿过大厅走进书房。我看他可能是急于打电话,就径直穿过草坪来到窗前——他遇到重要事情需要处理时就是这个样子。哦,我想起来了,他还戴着帽了,大衣扔在桌子上,做吩咐时口气也横蛮——他忙的时候总是这样。他们都说,曼特逊先生急躁得要命。”
“啊,看来他当时很忙呀。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样吗?”
马丁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时莫奇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么你离开时,他正在敞开的窗前打电话,你把饮料放在桌子上,是不是?”
“是这样,莫奇先生。”
“说到饮料,你说曼特逊先生睡觉前常常不喝威士忌,他那天晚上喝了吗?”
“我说不好。我送新鲜苏打水时瞟一眼只是出于习惯,看看里面盛的酒是不是还过得去。”
警长来到高大的角柜前,把柜子打开,他拿出一个玻璃酒瓶,放在马丁面前的桌子上。“这酒比那时少吗?”他平静地问。“这是我今天早上发现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马丁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第一次动摇了。他急忙抓起酒瓶,举到眼前晃了晃,又吃惊地看着其他人,慢慢地说:“比我最后一次看到少了半瓶酒——那还是星期日晚上的事。”
德仑特又翻开一页笔记本,一边用钢笔轻轻敲着本子,一边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道:“我想曼特逊先生那天晚上吃晚餐时穿得很整齐吧?”
“是的,先生。他穿了一件外套,他叫它小夜礼服,在家吃晚餐时常穿。”
“你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