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我……”
话未说完,突然心口剧烈的疼痛起来,后背上那一处纹身,更像是着了火一般,灼热的要将自己焚烧。
卓不凡正注视着前面的路,这一路段有个机关,他不得不小心。
明镶立时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她忍住了,出去了再说吧,手刚动了动,就又被他用力捏住。
卓不凡没有回头,只是嘱咐了句:“小心点,这里有机关。”
她忍着疼痛,空着的手指尖几乎掐进掌中,心口一下一下,像是被重物炖击,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卓不凡小心看路,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跟着我,别放手。”他沉声吩咐完,眼前的通道越发窄了,堪堪能够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
“我先过去,千万别碰到两边的岩壁。”他吩咐了句,回过头来,明镶白着脸点头,通道昏暗,从窄口那边隐隐有风吹来,火焰忽然一暗,他并未看到异色。
“小心。”他低声说了句,毫不犹豫的侧身进入通道,眼前是彻底的黑暗,她的头脑已经因为持续的钝痛而变得发沉,额上的汗珠话落,眼前有些模糊。
她仿佛看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一个男人在她肩胛骨上认真的纹上一朵曼陀罗,正是她曾经在镜子里看见的那朵,妖艳异常,红的像是一团火焰,那人弯腰伏在她背上,又像是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背上,她分不清楚是真还是幻。
她捂着头,却听见那男人说:“曼陀罗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红艳似火,被称为“火照之路”,阿莎,正如你说,若是他日,你对旁人动了心,就让这花的带你通向幽冥之狱吧!”
说完,他抬起头来,赫然正是云姜的脸孔,他拿着沾染了鲜红如血的颜料,细致的染色,一下一下,她觉得背上真的烧起来了。
她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后背透心凉,那纹着曼陀罗的地方却依旧火热。
“好啊,幽冥之路我也不怕,如果背叛殿下,夜煞愿受曼陀罗反噬。”女子娇娇媚媚的低语,神色却不见玩笑。
“他日夜煞若是移情,愿受诛心之苦。”
“殿下这花纹的真是好看。”
一句一句再她脑子里炸开,她捂着头,靠着墙壁滑落在地,石壁上奥凸不平的凸起划破衣衫,后背多了几条划痕,火辣辣的,曼陀罗上被一块尖石划烂。
明明不想看见的画面,越发的清晰起来。
“好啊,阿莎待我如此真心,本宫自然是满意的。”
“本宫不能许你太子妃的名分,但是本宫心中是有你的,阿莎是要心,还是要个身份?”
她好难选择,她要心还是要身份?她不知道。
她很贪心,都想要,她不想看见他娶妻生子,他大婚,她将满院子的曼陀罗全部折断,满地鲜红,就此入魔。
他对上官倾异样关注,她终于大开杀戒。
她像是着了魔,突然大声道:“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一片红有什么可看的!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就是曼陀罗,我不愿意!”
入魔则魔,近佛则佛,师傅曾以,曼陀罗的花、叶喻情,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世间那么多花,偏偏她喜欢曼陀罗,那么多人,偏偏就痴上他。
她不愿意看到这些画面,她不愿意记起,不愿意去做那个陌生人,不愿意接收她的一切。
她赫然起身,却被人死死的按住。
她抬眸,卓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那火把被他插在地上,噗噗的跳动。
他沉着眸子看着她通红的双眸,将她往前一带,沾到一手的鲜血。
她看他,眼中满是急切,渴求,还有迷惘。
他回视,手却忽然松了力道,眉头蹙紧,声音沉重。
“怎么了?”
她摇头,一手捂着心口,像是想将那颗扑腾不安跳动的心挖出来,也好过这一下一下,要将心砸碎的疼。
卓不凡扣住她的手,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她刚吐出一个字,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再无知觉。
阴冷的通道中,只有卓不凡绵长的呼吸,他扣紧这个女人,似乎要将她揉进怀里去。
他不在乎她背上的伤口,满背的血腥伤口,也丝毫不担心她会痛,但是他的手隐隐颤抖,他抚上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如此熟悉,她眉头紧蹙,正承受着他不能体会到的痛苦,她红唇微肿,上面还有他的印记。
从他是卓不凡开始,第一次,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想到两个字:反噬。
他看到破碎的衣衫下,那带血的曼陀罗,明明被划得支离破碎,偏偏沾了血痕,更妖冶的像是活了过来,花瓣随着血液流动,像是冲着他龇牙咧嘴。
他心中一跳,就手抠出墙壁上的尖石,细碎的石子簌簌的落下,他也不在意了,指尖鲜血淋漓,他似乎没有知觉,他冷着脸,一下一下的将那朵看着完好,实际已经满是细密伤痕的花,划得更是狰狞可怖。
石尖碰到皮肤,发出“刷刷”的声响,他哆嗦着手,无法控制力道,一道一道,划的深刻,即使被他点晕了的女人,也发出一声声的申银,她极为痛苦,睫毛微动。
但是不够,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直到再也看不见花的形状,划痕深可见骨,他终于停下来了,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疯狂。
卓不凡从来都是个疯子,他从不否认。
他对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甚是满意,喃喃道:“再也不会有牵绊了,他死了,云姜他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痛苦了,你也不愿意记起的,我听到了,你不愿意做她,好好的,乖乖的当我的小镶儿,那些痛苦的东西,我帮你抹去。好好睡一觉吧,小镶儿。”
一双炙热的手抚上她的眼,她恍然中想起,那日他不慎中了暗器,就伤在屁股上,他趴在床上喊疼,喊的满院子都能听见,他偏偏点了她来给上药,就是为着逗她,她不肯,他就一个劲的喊,还干嚎,丝毫不要脸面。
后来被孟大哥一巴掌打在肩膀上,才消停了。
还喜滋滋的道:“一场梦果然是好艺术,本公子伤了屁股,你给肩膀一下,我现在还真不觉得屁股疼了,只有肩膀疼,小镶儿,现在可以来给肩膀上药否?屁股啊屁股,你真是不争气。”
她满背疼,生生疼醒了,被他划伤的地方更是疼的她想一口咬死他,最好能够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心口的疼仿佛也不那么疼了。
卓不凡,你当初果然是对的,疼痛可以转移的。
那陈年心痛的滋味,被你这厮狠心的划伤取代了。
☆、V52气笑了,你只能是明镶
明镶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内点着蜡烛,昏黄的灯光给豆青色的纱帐增添了几分朦胧梦幻。
满屋都是药味,后背火辣辣的疼,她则趴伏在床上,稍稍翻了个身,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
倒抽了口冷气,眼前黑影一晃,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灯光站在她窗前,声音里有还没完全清醒的含糊:“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明镶说着,嗓子很是疼痛干涩。
眼前一亮,纱帐被床头的两个黄铜双喜帐钩勾起,清晰的出现孟一昶的脸,带着柔和的笑意,五官眉眼不甚出众,但是瞧着让人很舒服,就像当初她刚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带笑的眸子,言语轻柔,一看就是个好好大夫。
但是他却有个名字,叫鬼医。
她从未看清过一个人,包括他,她变成明镶起,就当他是救命恩人,此时再见,心中有些复杂。
“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你睡了三天了,可算是醒了?”
孟一昶给她端来水,她是真的渴了,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了大半杯子,喉咙里像是沙地被甘泉洗过,顿时舒服不少。
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孟一昶眸子微闪,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道:“可有哪里不舒服?心口还疼不疼?”
明镶回神,摇了摇头,先前那似乎要将她的心脏击碎的钝痛,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脑袋有些发沉,背后很疼,没有什么不舒服。
“你背后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了,这几日最好趴着睡,有我在,很快就能够好起来,孟大哥的医术,你还是信的吧。”
“嗯。”
“你可记得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明镶楞了一下,眼神发直的看着孟一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云姜怎么样了?他死了么?”
孟一昶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明镶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声音清冷,和平时一样,又似有些不同。
孟一昶不敢贸然回答,小心翼翼的道:“你记起什么来了?”
明镶看着他,眼神幽深,一时之间,孟一昶有些摸不准了,“镶儿……”
“我本就没有忘记什么,该记起什么来?”她皱眉,胳膊有些无力,缓缓的又趴了下来,“我记得卓不凡,他带我进密道,后来心口疼,后背也疼,他拿石子划伤了我。”
孟一昶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看着明镶,面上好不掩饰的疑惑。
“再睡会,睡着了伤口就不觉得疼了。”他放缓了声音道,“我出去给你拿药,喝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站起来,想要退出去,脚步有些急切,不等开门,就听明镶道:“孟大哥……”
孟一昶陡然顿住了,他是真不想面对明镶,若是她问起什么来,他该如何回答?让她满意了,某人肯定不会满意。
“什么事?喝了药,等天亮了我再跟你说。”他一定要在药里加上一把安眠散。
“孟大哥,云姜他死了么?”
孟一昶揉了揉额头,“他……”话未说完,他的手刚碰到门,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卓不凡推门进来,身上是一件暗纹蝠形紫红色蟒袍,袍底是蓝白相交错的流云纹路,腰间系着金色的锦带,一块透白莹润的玉佩挂在腰间,广袖扬扬,进门时带了几分急切,袖子划出一道圆弧,很有风流姿态。
他甫一进门,差点撞到孟一昶的鼻子,见孟一昶一脸为难的模样,他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孟一昶朝身后努努嘴,又一番挤眉弄眼,卓不凡往床上看去,依稀能够看见有个人影。
“醒了?”
“嗯,我去拿药,有什么话,你自己回答。”说完,他足下生风的走了。
卓不凡来到明镶面前,脸上又带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这笑容并不能让明镶觉得他是愉悦的,只是他习惯性的动作罢了。
明镶看了眼他的这身行头,她又不是失忆,此时心中也明白,卓不凡就是云黎,那个籍籍无名且被云姜压的毫无出头之日的西岐二皇子。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会选中自己。
她神色复杂,眼神有些了然,又似带了几分疑惑。
“小镶儿……”卓不凡喊了她一声,就坐在刚才孟一昶的位置上,他很会挑眉,大抵他挑眉也就是这么几个意思:疑问,讥讽,奚落,或嫌弃。
此时他就用眉毛表达了她的疑问,他常年带着面具,此时突然真面目示人,明镶不太确定,其中是不是有几分嫌弃,大概意识就是:“你又怎么了?”
她问:“云姜死了么?”这是第三回,她刚醒,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想起和那朵曼陀罗有关的人来。
卓不凡浓眉一蹙,深深的注视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她淡定的回视。
卓不凡嘴唇动了动:“没死。”
“哦。”
“你关心他?”他问完,突然嘲讽一笑:“也对,你毕竟是他的侍妾。”
明镶偏过头,看着眼前的纱帐出神。
卓不凡一直都是如此讨人厌,她应该习惯的。
“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天下第一个困死的,不能睡觉活活熬死的太子,你以后就是太子遗孀了。”见她不说话,他越发尖锐起来,这些话就像是开闸的水,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说完,他又懊悔,又焦躁。
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想把她拖过来面对自己,又怕扯到她的伤口,孟一昶已经说过她的伤口就算是有灵丹妙药,也无法恢复了,疤痕是注定要留下来了,因着这伤口,她还起了一场高热,三天未醒,糊里糊涂的还说胡话,差点就没醒过来。
他怕了,他怕她死了,他不能再找来一个明镶,也怕她记起那些不该记起的东西,他再也无法复制一个明镶,哪怕是他再愿意耗费心力折十年寿命。
明镶淡巴巴的“哦。”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
说了这么一会话,觉得浑身无力的很。
胳膊一紧,她睁开眼,面前是卓不凡放大的俊颜。
“说清楚,不然,别想睡。”他皱着眉道,丝毫不顾及她还是个病人。
“说什么?”明镶睁开眼皮,无力的问。
卓不凡眸子暗了暗:“我说,你听。”
“哦。”她强撑着身子配合他,卓不凡眉头跳了跳,把枕头往她身下挪了挪。
“司将军已经带了边防军回攻,南平太子一系力主相助,左右夹击之下,云姜手上那些乌合之众,抵挡不住,已经四分五裂,龙腾本就是一团乱麻,慕容錚也无暇顾及,云姜已经被父皇软禁了。这两日岐中正在大肆清洗,恐怕还要忙一阵。”
他三言两语,竟然主动告诉她现在的局势。
明镶不语,他继续道:“慕容鐕回了官山镇,慕容鈺不知所踪,他倒是有些本事。”
他说完,见明镶依旧无语,暴躁又忍不住腾起:“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其实他更想问,你怎么就不问问你姐姐和你儿子?
但是这话像是哽在喉咙里,他问不出口,他怕听见什么他不能接受,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为什么是我呢?”明镶从善如流,问了一句。
她并不指望卓不凡会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问的没头没脑的。
卓不凡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她趴在枕头上,两手无力的放在身体两侧,倒翻着,她就像是一个脱了壳的乌龟。手被他握着,他突然收紧了。
“因为你是明镶,是阿鬼的娘,是我儿子的娘,是我的人,你早就被卖给我了,我付了报酬,你还没有发挥价值,不能死。”
他无比郑重的说完,明镶怔怔的看着他。
他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一手将她前额的碎发理到耳后。
“就是如此。”他严肃的点了下头,语气无比的肯定,像是怕她不信,他又道:“你姐姐把你给我,我们安排你进入明家,原本就是让你为引子,加入诚王府,逼迫慕容鐕和慕容錚反目,事情虽然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是到底结局还是一样的,你和上官倾长相几分相似,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想不到这个害了你,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是打算……算了不说也罢,这是我的疏漏。”
他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歉疚之意,神色更是淡淡。
明镶仔细听着,和自己的猜测大抵相同,虽然有些出入,她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不等她发问,卓不凡继续道:“明忠义本就是沈家的家仆,为了从沈家脱离,他自愿一死,只求子孙后人能够自主,不受沈家控制,沈铆也同意了,他手中那个东珠,不过是他用来提醒沈铆不要违约罢了。想不到你和明忠义倒是相处出了几分情分,才终酿成悲剧,这是我的第二点疏忽。”
明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些大,她没有激动,没有怀疑,淡淡的接受了,原来是爷爷自己求死,正好慕容鈺生出了杀他的心思,他也乐得将计就计。她心中涌起无限悲凉,不知道悲什么,替谁悲的呢?
卓不凡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吸引回了她的视线,又继续道:“我本来时时让人看着你,但是出了些事情,终是来迟了一步,害你受着落崖之苦,中途杀出个夜煞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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