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看向明镶,还不及拜见行礼,云姜就问:“国师,张御医,如何?”
这两人收回视线,正待施礼,云姜忙道:“免礼。”
胖老头上前两步,盯着明镶的脸,细长眼眯的只剩下一条隙缝,那瘦长脸则是眼睛赫然瞪大:“伸出手来!”
声音无比苍老,比之面相不过六旬,听声音说七老八十也不夸张,但是像没有人味,冷冰冰的。
明镶伸出手,那老头顺势把脉,刚一碰到脉搏,脸色就一沉,约莫一炷香之后,这老头脸上乌黑的差不多跟锅底灰能媲美了。
两个老头眼神无言的交流了一番,又落在明镶身上,像是在做最后的确定。
一个说:“印堂明亮饱满,不是极阴生辰女子的雾里观花朦朦胧胧。”
另一个就说:“脉搏沉稳有力,间或低弱,忽重忽缓。”
诸如此类,两人一来一往,说了十多句,明镶也隐隐听出些门道来,
从最初的担忧,到现在反而淡定下来了,天下事谁能保证尽数得知?
云姜和那太子妃却等不得了,太子妃满面急切,却不好多言,云姜实在耐不住,打断了这二人说的玄乎的话。
“如何?”
两老头交流了心得,证明了自己没错,于是瘦长脸先道出结论,罗里吧嗦了几句,见云姜脸色变了,才快了些,结论大概就是,此女虽然是阴生处子,但是被未知因素破坏,救不了你。
云姜看向那胖脸老头,这老头也附和了几句,大致差不多。
云姜急了,倏地站起来,手隐隐有些发抖:“这是何故,怎么会……怎么会!”
他一激动,话都说不清楚了,但是大抵意思大家却都知晓,那太子妃在一旁差点哭晕在地,满屋都是她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直让人心烦意乱。
见太子和太子妃太过难过,胖脸老头一脸凝重,踌躇了一下,道:“殿下,此女虽然作用大减,但也不是全然无用,臣查看古秘法,但凡阴生女子阴气旺,对邪魅最有吸引力,殿下若是将此女待在身边……”
老头话没说完,云姜脸色已经缓和了:“对,正是如此,阿莎以后你就如以前那般贴身伺候本宫。”
明镶脸色一沉,他又道:“如此也不好,不若你就做本宫的侍妾,日日夜夜陪着本宫。”
太子妃哭声渐小,虽然面有悲戚之色,但是也抽抽搭搭的表示了对太子言语的支持。
那瘦长脸老头,冷着脸补充了句:“殿下近期身体不康,精阳不可泄。”
云姜点头,看了眼明镶,但见她面色稍缓,心中突生不快。
那太子妃却是彻底舒展开了。
两老头无话补充,很快离去。
明镶一脸沉寂,看着云姜若有所思。
容不得她不多想,莫不是云姜被鬼神缠了?以前爷爷常说,这世上根本无鬼,所谓鬼神之说,不过是佛家用来劝善世人罢了,她本不信,但是她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容不得她不信。
对于只陪着云姜,她心中长舒了口气,倒是有些好笑的暗忖,她也算是半个鬼,不知道这半鬼遇到真鬼会如何?
很快明镶就知晓了。
她被云姜一直带在身边,甚至见朝臣,沐浴,这厮也带着她,她必须在他目之所及,除了如厕的时候,也要隔了门,听见她的声音,毫无在龙腾时的贵气,满面皆是阴沉,如此胆小,明镶无数次暗里咒骂他,鄙视他了。
她倒是想要找个机会制住他溜走,无奈,蓝羽将她的内力封住了。
明镶烦不胜烦,当娘也不带这么黏糊的,而且她也是个人,也有三急的时候。
这样总算是挨到了晚上,明镶被邀请一同分享云姜的床,她拒绝无效,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女按在了床上,绑在床板上了,云姜很快就来了,巴在她身上,长舒了一口气,用言语和行为表示他对有明镶保护的愉悦和期待。
从他的话语中,明镶知道,这个倒霉鬼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别说好觉,他甚至合眼的时候都没有,就这么熬着,每每刚闭上眼,就……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模糊,竟是抱着她睡着了。
就会如何?
明镶很想问问,突然云姜大叫一声,赫然睁开眼,眼里满是红血丝,看着格外渗人。
屋外的宫女太监也被惊动,又往屋里加了几盏宫灯,房间被照的透亮。
云姜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床头,看着很是脆弱可怜。
他叫唤了一阵:“走开!不是本宫!滚~~”诸如此类的话之后,语气就软下来,甚至带着哀求之意:“走吧,本宫只想睡个好觉……合上一会眼都不行么!”
接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呼吸沉重,双目圆瞪,连连躲避。
明镶看的惊奇又隐隐觉得有些恐怖,她环视床周,满屋俱是光亮,只有怯怯不敢上前来的宫人,并一个她。她虽然内力被封,但是感官极为敏锐,仔细查探了一番床周,根本没有第三人的呼吸声。
云姜来回爬走,突然一把抱住明镶:“阿莎,阿莎……”抱的死紧,明镶被捆缚了,根本不能动弹,只能由得他,差点被勒死了,骨头都疼了。
他就像是被人按着,身体一个劲的往下沉,只一张脸惊恐又可怜的看着明镶。
双唇失了血色,一双眸子看着她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再无半点贵公子的样子,胡乱喊着:“阿莎,阿莎……你帮本宫,你不是愿意为了本宫付出一切么……你是阴生的女子,你帮本宫受罪吧!你们去找她,找她啊~!”
明镶听到最后,冷冷笑了一下,像是在看戏,她不是他口中的‘阿莎’,只觉得可笑可叹,若真的夜煞听到会作何感想?
她甚至十分坏心的希望,莫不是夜煞真的来找他了吧?
当初他能够对夜煞下狠手,夜煞又是个痴情狠绝的……她向着云姜身后,她看不到的东西,露出一个笑来。
夜煞和她明镶倒是在情路上有如此相似的遭遇,落崖的那一瞬间,她就是在想,就是死了,她也要化成厉鬼回来找慕容鐟报仇。
但是她却不信此时有鬼在屋子里。
在她看来,云姜就像是陷入了梦魇,她更愿意相信,他是被人施了法术,她忆起孟一昶曾说,有些人可以给人下指令,这些指令平日里不发作,也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但是有个引子,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件东西,一旦激发了指令,那人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按照指令行事。
重生一回,她比较认可孟一昶曾经说的,所谓鬼神灵魂,不过是一缕神识。一个人的记忆,情感的寄托,记忆情感除了能伤自己,还能伤谁。
看云姜惊惧不已的神色,她笑的愈发的开心。
云姜被她笑声吸引,又和看不见的东西推搡了一会,才恼怒的道:“你笑什么?你是笑本宫?!夜煞,别忘了你的身份!”
明镶敛去了笑意,意味深长的问:“你知道是谁在闹你吗?”
云姜一愣,摇头,又问:“你知道?”
明镶眨眨眼:“不知。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啊~~滚开!”云姜又是一声大叫,声音朝下,有些闷。
贴着明镶,用力的往被子里拱了拱,极为暴躁。
“你想想你害过多少人?可想过天理昭昭?因果循环,说不得是他们寻你来了。”
云姜双拳在床铺上用力捶打了几下,红着眼抬头,面色如鬼。
他要出去在外面乱走肯定会被当成鬼了。
云姜听了她这话,倒是平静了一会,沙哑的声音道:“若说杀人性命,夜煞你做的可不比本宫少,本宫乃天之骄子,就算有命案在手,也不过是那些鬼蜮伎俩的小人!”
“活人的鬼蜮伎俩都能被你识破砍杀,死了也不过是个无能之鬼,那些鬼蜮伎俩,你怕什么?”明镶反唇相讥,云姜一愣,双手抱头,不再理会她。
只是吼叫声倒是小了些,明镶私以为,多半是被她的问题困住,分了写心神出来。
有人一整夜在耳边嗡嗡作响,明镶迷迷糊糊竟然也不觉得吵,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昏沉睡去。
待到天色放亮,她一睁开眼,差点没被吓死。
云姜乌青的眼袋,血红的眼眸,苍白如鬼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V49纳为妾,最肥的一撮灰回来了
“你醒了?你说的很对,本宫是真命天子,嫡长子,天命所归,还会怕谁呢?就算是有鬼也是个蠢鬼,活着的时候比不过本宫,死了还能越过本宫去!”
云姜瞪着眼,脸上是疲惫的阴沉。
明镶秀眉微蹙,他这模样瞧着真心有些吓人,那眼底的青灰色就快遮住半张脸了,若是再不能好好休息恐怕真的要挂了。
如果云姜这么熬死了,她现在作为肉票,还是没有赎家的肉票,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云姜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
“夜煞,有你陪着本宫,本宫心里安定多了。”他沉声说完,一把将她按住,趴在她身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头一歪,眼睛缓缓闭上,明镶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太监公鸭嗓般的说话声“殿下,该去南书房了。”
云姜赫然睁开眼,明明困顿的不行,还是强撑着身子爬起来,苍白微弱的一笑:“时辰到了,本宫还得监国呢,呵呵……”
太子监国,毕竟只是监国,并不是真的国君,那西岐老皇帝,死撑着一口气不下诏传位,他就是一日三次的去逼迫,那皇上就是不肯,只说玉玺不再宫中。
就算云姜掌握了皇城,没有那道圣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议事也只能去南书房了。
见他已经下床,外面的宫人呼啦一下涌进来,端水的,拿帕子的,帮穿衣服的,帮洗面的,很快云姜穿戴齐整了。
临出宫门,又特意到明镶床前道:“来人,帮她把绳子卸了,阿莎,本宫没有好好睡觉,你怎么能谁的安稳呢?昨晚你已然成了本宫侍妾,咱们还是有难同当吧,你们几个万不能让她睡着了,乖乖等着本宫回来。”
说完,转身离去,明镶被人七手八脚的从床上捞起来,又被送进大浴池里一顿搓洗,收拾整齐了,就被扣留在太子宫。
云姜出去一个时辰,那太子妃倒是来看了她小半个时辰,连带还带着两个毛孩子来围观,连讥带讽的说了会关于以前和夜煞的前尘往事。
这位太子妃是不曾见过夜煞的,至于夜煞有没有偷偷的见过她,甚至起过杀心的,这一点明镶已经从太子妃的叙述中知晓了。
小半个时辰的主题都是围绕曾经夜煞因为仰慕太子,多么情深意重云云,其中就包括曾经恐吓、威胁过太子妃本人。当然,这些话都是经过她温婉的润色过的,大抵意思就是如此了,最后这位尊贵的女人更是表示愿意摒弃前嫌,好好的和明镶以姐妹相处。
明镶除了“哼”、“哦”之类,没有说过超过两个字的词语,只是颇觉得好笑。换做是她,是绝技不会和上官倾和睦相处的。
等云姜强打起精神回来,明镶才得以短暂的解放,云姜趴在她身侧舒缓了口气,闭了闭眼,又赫然从梦中惊醒,在白日里倒是不像晚上那般反应激烈,但是也无法安睡上片刻。
只得又爬起来,这次带着明镶一起,匆匆出了太子宫。
“父皇今日身体可还好?”云姜一扫疲态,有几分BT的激动,走进一件沉寂的宫殿,待宫人一打开门,他便大步走进了,从背后看倒是精神抖擞,只是衣袍有些空荡,太过飘逸。
“咳咳…咳,逆子!”屋内传来一阵咳嗽伴着愤怒的声音。
云姜拉了明镶一把,她只得跟着进去。
入眼是一张大床,床头上雕龙画凤,很是繁复精致,一身浅黄色中衣的老者半靠在床上,正愤怒的看着云姜,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刚才的咳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你…。给我滚出去!”
云姜不以为意,拉着明镶再度上前,直到距离那大床不过三步远。
药味越发的浓重了,还有这老皇帝身上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父皇,这是皇儿今日新纳的妾室,带她过来见见父皇,阿莎,还不给父皇行礼?”
说罢,他美目为挑,看向明镶,频频示意。
不等明镶说话,那皇帝冷哼一声,竟然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云姜突然一笑:“父皇是觉得皇儿不孝顺吧,父皇还在病中,作为太子,本宫更改亲奉汤药,伺候在前……呵呵。”
老皇帝闭眼只是不语,更是头都偏向了床内侧。
“昔日母后病重,父皇不也如此?抛开少年夫妻,却取回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活活气死母后,今日,本宫不过是稍稍取回一些利息罢了!”
云姜几乎咬牙切齿,双拳握紧,青筋爆出,几个深呼吸后,他平复了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又是一脸平静。
“父皇,你在等二弟么?你以为能够等到他回来?只消他出现在西岐,本宫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四弟温和有余,却威严不足,守成已经是极难,父皇真的愿意将西岐交给四弟?”
“四弟是本宫的亲弟弟,本宫可以保证,绝对让他这一世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父皇,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这皇宫禁军已经尽数是本宫的人,父皇何必负隅顽抗,做个悠闲的太上皇不好么,何必与本宫为敌,父子俩为了一个外人撕破脸皮?父皇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还是存心想要将我云家江山交给那个野种!?凭他也配?”
云姜主要走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路线,只是每每提及那个二皇子,就一阵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咒骂完二皇子,就免不得怪老皇帝不顾祖宗基业,要葬送江山。
皇帝始终一言不发。
云姜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只把自己气的半死。
他最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甚至短暂的休息都不曾,已经是到崩溃的边缘,极为暴躁,放狠话道:“父皇,若是病逝,本宫本就为东宫太子,继位理所应当。”
‘病逝’二字他咬的很重。
这回那老皇帝终于动了动,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肩膀和花白的头发齐齐抖动,也每个人上前去伺候倒水。
咳嗽完了,他转过身来,面上满是愤怒,儿子直言让他病逝,他要是能够淡定才有鬼。
“阿莎,你不是最爱取人心脏么,这世上多的是狼心狗肺之人,可是你不知道还有种人是没有心的,心早就被狗吃了。不若,你就帮我看看,我父皇可有心,你向来爱取人心脏,想必对心脏颇有研究的吧?”说完冷冷一笑,再次往前,直到床边,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皇上,冰冷的视线,毫无父子亲情。
倒是让明镶看得一阵惊奇。
云姜太子之身份从出身就已经被定下来了,已故皇后唯一的儿子,也是这西岐老皇帝的长子,皇后母家尊贵,随着云姜年岁渐大,才华和威名也在三国传遍了。
想不到内里,还有这样的事情。
看来这西岐和龙腾差不多,皇室兄弟相杀,如火如荼,天家无父子兄弟。
可是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云姜看过来,她不着痕迹的转向他处。
“阿莎,你过来。”
明镶不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他面上浮现一抹讥笑,却转过头去,看向龙床上的老人:“父皇,你知道她还是谁么?”
皇上不动声色。
他继续道,声音却有些诡异:“从小我就讨厌二弟,他要的,我偏偏要抢去,他喜欢的,我就算是得不到也宁愿毁了。”
皇上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呵呵,父皇,你知道我这花容月貌的侍妾,和二弟是什么关系么?”
他轻飘飘的一问,皇帝眸光一紧,明镶一顿,心中一跳,他是什么意思?
云姜笑笑继续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没错,我的阿莎,跟着那个野种两载,听说野种为了她跋山涉水,走南闯北,不惜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