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是多大的事,太医包了伤口便要退下。
“杨太医,给诚王也悄悄,诚王许是受了风寒。”帝王一出口,四下更是安静。
只有如非嘴角抽了抽,很想冲出去洗个澡洗个头,现在也只能按捺住,看向盯着自己的那道迫人视线,他心中暗暗咒骂,就让你嚣张几天,本公子可不是为你办事,任你拿捏的。
云姜和慕容鐟对面而坐,作为客人他自然是不好说什么,形势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发展,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阴鸷。
“如此就劳烦太医,给本王好好看看。”慕容鐟说完,坐下来,配合的伸出手腕。
太医还有什么说的,哭丧着脸上前来,这神情就像是死了全家,其实可不就是要死全家了么,今天说不定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太医暗咒了一声,这苦逼的职业,有时候医术太低治不好,会被砍头,有时候医术太高,治好了不该治好的人,也会被砍头,更多的时候,治病治出了隐秘,也是会被砍头的,太医岂止是对医术有过高要求!何况,来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上意,这不是来治病,这是来给自己挖坑。
“杨太医,怎么?本王这风寒很严重?”慕容鐟沉声问道。
太医哆哆嗦嗦的收回手,面上苦涩悲戚未消,想起领自己进门的那公公说的话,心底发凉,琢磨了一番,正待开口,又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鐟,“杨太医,本王听说,太医院新研究了一种疗法,放血疗法治疗风寒很是有效,今日,本王也来试试?”
太医心中一抖,脚步发颤,看见慕容鐟发亮的眸子,额头渗出冷汗来,后背都湿透了,“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诚王这是知道了什么吗?肯定是知道了,若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皇上还可能绕他一命,可现在王爷也知晓了,大祸临头了……
太医不堪忍受巨大的心理压力,结巴的不成样子,皇帝慕容錚眼神衣襟,就是云姜端着酒杯的手也微微一抖,扫了眼上官倾,上官倾垂着头,但是离慕容鐟最近,她没有看到云姜的打量,但是却察觉到了慕容鐟周身的寒意,抱着哭累了有些怏怏的儿子的胳膊紧了紧,通体发寒。如非眉头像是打了两个结。
慕容鐟反而是虽冷淡的人,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眼神越发清寒:“杨太医,这是作甚?本王还指着你治病呢!”
杨太医只知道一个劲的哆嗦,慕容錚眉心一跳:“拖出去!”
两个侍卫进来,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杨太医的胳膊。
可怜那太医出门的时候还结结巴巴的喊着:“王爷饶命,王爷…恕罪…”
慕容鐟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气氛顿时越发冷了下来,好好的一场宫宴,死了个舞姬,这个太医多半也活不成了,还伤了诚王世子。
慕容錚一说不吃了。如非就赶紧磕完头走了,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地位最低,自然是最早走的。反正看样子慕容鐟已经开始怀疑了,事情成功一半,他不走也得走。
这些来参加宴会的臣子,个个都是人精,皇上这摆明了是要处理家事的节奏,他们不走,等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被杀头啊,于是,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皇后云绯染说喝的有些头晕,也走了,她倒是想留下来看热闹,但是是真的头晕了,今天有挖苦了上官倾,见到上官倾这小媳妇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一激动,不小心多喝了,此时站立都有些不稳,被两个宫女扶着走了。
最后殿上只剩下皇帝,皇帝身后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老太监,当柱子的宫婢们,慕容鐟,已经酒醉不醒,还不断说梦话的慕容鈺,慕容鐟未走,上官倾是他的王妃,自然也未走。云姜是这宴会宴请的主要客人,自然也是最后走,饶有深意的看了眼慕容鐟,和皇帝虚与委蛇了一番才离开。
慕容鈺倒是没人将他请走,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存在感太低,这个小王爷一直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慕容鐟似笑非笑的迎上慕容錚的探究,笑容冷淡:“给本王拿碗清水来。”
慕容錚微微偏了偏头,那老太监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鼻子迅速的离开,很快就端来一碗清水,连同那太医揣走的染血的巾帕也带了进来,恭敬的放在慕容鐟面前。
慕容鐟一笑,伸出食指,拇指一划,手指尖冒出一滴血,“啪嗒”一声落在清水里了,这声音极为细微,却像是滴在上官倾心上,本来没有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如纸。抱着孩子的手抖的更严重,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慕容鐟的,她都完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心中压抑很久的怀疑和不安,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有做对不起阿鐟的事情,但是这个孩子,还有那天晚上昏昏暗暗的帐子里……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记忆想出闸的水涌上来。
那老太监将巾帕上的血划在水中,静默片刻,浑浊的老眼微闪,很快垂下眼皮,慕容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老太监又端着那碗去给皇上看。
皇帝眼一眯,看了眼上官倾,目光森寒如刀,可惜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上官倾正在发呆,根本没有看到。
“鐟弟,这滴血认亲也做不得准,朕记得徐太医好像说过。”慕容錚状似随口说了句,无意义的安慰的话。
那老太监低声说了句什么,慕容錚眼睛一亮:“去,拿进来。”
老太监垂着就没有抬起过的头匆匆又走了,慕容鐟眼皮微动,轻笑了一声,神色微暗。
“鐟弟,鬼手神医孟一昶正好进宫来给太后诊治,听闻孟一昶有一药水,可以分辨血缘……”说着,炯炯有神的看着慕容鐟,等着他接话。
慕容鐟挑挑眉:“皇兄挂心了。”说着意味不明的笑了,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个帮阿鬼诊治的就是孟一昶,在卓不凡的北门小院那几天,没少听卓不凡叫他一场梦。能够给阿鬼换血,能够找到自己,完璧换回上官倾的儿子……卓不凡这里头还真不少掺合!
他看向上官倾,唇角微勾,似冷漠,似嘲讽。
上官倾的儿子,他慕容鐟不容背叛,这个孩子,现在他若还不知道,就是真蠢了,明镶点出如非的名字,他就已经有了警觉,上官倾是如非唯一帮他做的一件事,在如非乐坊,他只一次失控,然后…从怀疑阿鬼的身份起,他就认定了那晚是明镶,早就对所谓长子的身份有了质疑。
现在这一出闹剧,不过是认定了而已。
上官倾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死灰。
不管她多么恐惧慌乱害怕,该来的还是会来,慕容鐟不阻止,慕容錚极力推动,看到慕容鐟戴绿帽子,他最是开心,他还来不及实施这个计划,上官倾这个践人居然三年前早就给了慕容鐟难堪。
这个孽种出生的时候,太医就说了是足月出生,肯定不是自己的,既然不是自己的,不管是谁的,只要不是慕容鐟的,他都高兴。
看着老太监将一滴药水滴入清水中,他瞪大眼瞧着,比慕容鐟还激动,还兴奋,几乎一炷香的时间,那两滴血还是远远的不融合,慕容錚按捺住激动晃了晃碗,依旧没有融合的迹象。
慕容錚顿时觉得圆满了,不管怎么说,他是帝王,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容忍妻妾的背叛,极力忍住笑,慕容錚面上看着有些狰狞,虽然帝王之术首先学的就是不将情绪表露于色,而他一直是个中高手,但是此时不同他时,他喜歪了嘴,还好上官倾诈死了,不然被戴绿帽子的就是他,依照自己以前的愚蠢,对上官倾的喜爱,说不定这个绿帽子还会是太子,这么一想,慕容錚真想放声大笑,可是…作为一个好兄长,他不能,只能憋着。
“鐟弟……”声音隐隐有些抖动,额头上爆出几条青色的经络,可见忍的多辛苦。
慕容鐟上前两步,随意看了眼那碗,早在意料之中,他还是面色泛冷。不管是谁当了绿头王八都不会高兴。他还对这个孽子疼爱了两年!
手握成拳,眸子晦暗的像是外面无月无星的夜空,指甲掐到肉里,他得忍,慕容鐟从来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再抬起头,面色如常,就是慕容錚都有些佩服他了,要知道,当初得知上官倾诈死离宫,他一怒之下处死了原本伺候上官倾的全部宫婢和太监,甚至差点砸了钟秀殿。
“皇兄,若是无事臣弟先回去了,毕竟臣弟有要事在身。”慕容鐟淡淡的道,声音里甚至没有起伏。
慕容錚激动的情绪顿时像是被兜了一盆冷水,凉了下来,想要看慕容鐟恼羞成怒的神色的愿望落空了。
两人对视,意味深长,慕容錚手微微拢成拳头,放在唇下,咳了咳:“鐟弟有事就走吧。”
慕容鐟转身,扫了眼上官倾,大步离去。
身后,慕容錚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来,上官倾就是踩着这样的笑声回过神来,脚步虚浮的往外走。神色复杂的看着怀中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儿子,双眸通红。忐忑了两三年,她肩膀一松,这天总算来了。
殿内,慕容錚放声大笑了一阵,看着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宫婢,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对了,将这碗水送去诚王府。”
宫婢们垂着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皇上居然没有杀她们,她们听到的那只言片语已经足够死一百次了,轻飘飘的出了殿,汗湿了的衣衫被夜风一吹,连连哆嗦,脚步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慕容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面上滚到桌底了,面泛红色,口水流了一地,慕容錚的笑声也没让他醒过来。再说慕容錚心情愉悦,哪里注意到他,倒是有两个宫婢注意到了,可也不敢说啊。
等慕容錚离去,桌底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的慕容鈺缓缓睁开眼,眼中可没有半点迷糊。
宫门处,孟一昶被一个太监领着,送上了马车,作为名满天下的神医,他值得这般待遇,马车一动,他呼出一口气,暗道:哎,一颗养荣丸就这么送出去了。车轮咯吱咯吱的想着,他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车身猛烈的一晃,马上传来车夫有些惊慌的声音:“孟神医,有人挡路了。”
孟一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并无半点睡意,无声的一笑,眸子烁烁发亮,还真来了。
“鬼手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滴血验亲都能被破解,本宫佩服。”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第79章 V8失算了偶尔不理智的后果
孟一昶露出一抹嘲讽,旋即掩去,撩开帘子,面上恰到好处的,迅速闪过一抹惊愕。
“我道是谁,原来是西岐太子,真是失敬。”
帘外,云姜坐在马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马车前的灯笼光晕照在他侧颜上,显得有些阴沉。
视线落在孟一昶面上,孟一昶不动声色:“太子若是需要,在下也可以帮帮太子,不过是几滴药水,只要是真金断不会叫他蒙尘。”说完一笑,温文有礼。
云姜定定的看着他,孟一昶迎视,毫不畏惧,所谓天家威严,他早就见识过,可不是被吓大的。
孟一昶明显是意有所指,云姜有一瞬的犹豫,难道这个家伙知晓慕容鐟的儿子是自己的?
很快,他就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测,这件事情极为隐蔽,除了他手下的心腹,就只有如非一个人知晓,他手中握着如非的命脉,如非就算是自己不怕死,也不会不顾及那个人,不可能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他人。
孟一昶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心念转动只在瞬间,面上没有显露丝毫,他道:“孟神医说笑了,本宫何须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本宫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慢走,不送!”
云姜看不出孟一昶的异常,只能暗道自己倒霉,好好的一出戏,他算到了开头,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程咬金,他也算漏了慕容鐟的态度。
依照慕容鐟对上官倾的喜爱程度,他应该直接拒绝验血,而且愤怒不已,当然慕容錚好不容易得到的奚落慕容鐟的机会,怎么会放弃?最终应该是慕容鐟被强迫验血,然后被打入谷底。。。
再加上他事先准备好的,慕容鐟的儿子被皇上杀害的假象,之后这两兄弟公然翻脸,一切应该天衣无缝的按照设想走,可惜策划很完美,想象也很美好,现实却是一败涂地,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出手,就宣告结束了,没想到慕容鐟居然这么淡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漏!
想起妹妹云绯染打击上官倾的那几句话,他面色冷凝,他只当是绯染耍性子,胡说八道让上官倾不喜,现在想来,他这妹妹也许是知道什么的,只怪他大意了,太相信慕容鐟对上官倾的感情,试问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得到,要说没有感情,谁信!
“慕容鐟,天家无情,你还真是超出本宫的预料。”云姜拉紧缰绳,漂亮的眉毛像是打了个结,一甩马鞭,马飞奔出去,身后的护卫疾行跟上。
马车依旧不疾不徐的前行,车前挂着的灯笼微微晃动,车夫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马鞭。
孟一昶依旧是半靠在车壁上,车帘却依旧开着,街道安静下来,他突然道:“白折了我一颗养荣丸,人家慕容鐟就不是那么不理智的。”
车夫头也没回,先叹了口气:“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孟一昶翻了翻白眼:“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浪费我多少药材你不知道啊,我一闻就知道是你……我原本那车夫呢。”
“哦,他在夹层里睡觉。”车夫卓不凡回头冲他眨眨眼,憨厚老实的脸上就一双眸子露出不相符合的精光。
孟一昶无语的耸耸肩,人没死就好,给他当个车夫都遭这罪。
车夫呜呜两声:神医,还是你心肠好,快放我出来。
“那个如非也进宫了。”沉默半响,孟一昶轻声道。
卓不凡没有回头,闷闷的说了声:“我知道,在宫门口看见他了。”
孟一昶一愣,旋即哼了一声,有些不屑:“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棋子的。”
卓不凡不说话了,如非,看来上次敲打的还不够,他居然又去掺合龙腾皇室的事情了。
“云姜估计要盯上我了。”
“盯上就盯上呗,反正你有很多脸,脸皮也厚,大不了扯去一层,还是比旁人厚,这次明目张胆的扯云姜后腿,他不盯上你才怪,我不管你,等离开龙腾我直接回我的药谷,你别再烦我。”
卓不凡没有接话,反而笑道:“云姜准备的那个死婴没派上用场,要不因为你,这个死孩子的血肯定能够和慕容鐟的合在一起,赖到慕容鐟头上还是容易的。他现在是没有证据,这巧合他肯定不信……一场梦,咱们哥俩,一起入他的眼了。”
孟一昶挥下帘子,心情有些郁郁,这些皇室子弟,满肚子都是阴谋论,若说巧合,他们会信才有鬼。“以后还有的麻烦,真是烦人!你反正也是要让慕容錚、慕容鐟两兄弟闹起来,这次又巴巴的去阻止,真是……”
其实,不只是以后,现在也有麻烦,不过这句话卓不凡闷在肚子里,还是让神医安静一小会,若是让他看见自己一时激动惹的麻烦……
他有些焦虑的道:“他们是要打起来,但是不是现在,也不能由云姜挑起来,云姜要是得手了,我就输了,再说云姜也挑不起来,他低估了慕容鐟,我们做的不过是让云姜更恼火而已。”
具体内情孟一昶是知晓的,他也就是这么一抱怨,果然天家人的思维是旁人不能理解的,他很快就释然了,闭着眼打盹。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在孟一昶下车的时候,乍然想起他的车夫,从夹层将车夫拖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暴走。
马车停在西城门一处宅院里,卓不凡拴好了缰绳,正要进屋,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卓不凡,你站住!这是什么?”
卓不凡顿了顿,依旧淡定的往前走,其实他此时心中有点烦。
“人!”
话一落,好脾气的孟一昶又怒了,他一边默默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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