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抚上一双温良的手,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镶儿…别怕。”
随后耳畔响起轻柔的声音:“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般若菠萝蜜多心经念至一半,她赫然睁开眼,满室亮堂,额头满是汗,对上孟一昶担忧的脸,他手中正是她常年放在枕边的经文。
“什么时辰了?”她揉了揉额角,声音有些沙哑。
孟一昶温和的笑笑:“还早呢,刚给阿鬼喂完米糊。”
她往摇篮看去,果然阿鬼正瞪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唇角还站着白色的浆汁,只是由于寒气太甚,眸子隐隐泛着蓝色。
“什么时候开始?”
孟一昶笑道:“等你准备好了就开始。”说完,孟一昶退了出去,带走了阿鬼:“我带他消消食。”
“好。”她答着,已经利落的穿上衣服。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的阿鬼终于再也不用受苦了,可以像个正常的小孩一般长大。
☆、第6章 陈年绿帽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婴儿被放在特制的桌子上,被打了麻药,正在昏睡,一大一小的直观对比,让桌边的三人无声的叹息。
“一场梦,你说需要本公子帮什么忙?”
孟一昶扫了眼跃跃欲试的高大男人,蹙了蹙眉:“你去门口守着。”
高大男人面上一滞,顿时跳了起来:“什么?你让堂堂三俗公子,日进斗金的三俗公子守门?你知道我聘请一个守门人的月薪么,你敢让我守门…”
明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公子……”
三俗公子卓不凡面上认命了,但是嘴上尤不死心:“上次,就上次,本公子可是亲手将阿鬼接生的,现在算是他第二次生命,我是他的姨丈,岂有不再身侧的道理?”
是了,阿鬼之所以叫阿鬼,他是从明镶尸身上取出来的遗腹子,而她现在的身体却是江湖上人人唾弃的妖女夜煞所有,移魂的法子说起来骇人听闻,但是的确实现了,卓不凡为了救她,用了西岐民间秘术,说她借尸还魂,再世重生都行,不管怎么样她还活着,是阿鬼的娘,是明镶,也是夜煞。
“是不是姨丈还难说,现在,是准姨丈的话,就乖乖守门!”孟一昶话落,卓不凡飞快的跑到了门边。
“带上门!”
带上了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很听话。
明镶笑笑,看到孟一昶凝重的神色,却又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奇怪……”孟一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中的银碗,里面是两滴血,他眉头紧蹙,又拿过一边的两个小瓷瓶,瓷瓶瓶口朝下,很快滴出一滴血,迅速的和碗中本来就有的一滴血融合了,另外一滴却没有融合的迹象,“父子不融合的并不奇怪,但是这是被处理过的血液,若是血亲肯定会相容的。”
孟一昶突然放下碗,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来。
“孟大哥?”明镶问了声,心微微发颤:“是不是这个孩子的血不行?你不是说,是血亲的话就可以么?”
孟一昶未出声,突然将两个婴孩一手一个,迅速的扯掉他们的鞋子,露出两个光脚丫来。
“看看。”
明镶疑惑的弯下腰看去,一个明显大一号的脚掌中光洁红润,另一个却是透着青灰,像是血液都被凝固了。
抬起眸子,摇摇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看看大脚趾头。”孟一昶似笑非笑。
明镶又盯着那两个大脚趾头,一个是圆滚滚的,又扁又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的确是她的儿子的,另一个红润透着粉色的确小巧可爱,像是一粒小珍珠。
“这种脚趾头形状是不是有些怪?”孟一昶轻道,“这是可以遗传的,只要是直系血亲中的男丁都会如此,我在一本书中见过这一记载。”
明镶一愣,视线再次落在那两个脚趾头上,“这个孩子是我从上官倾的房中抱回来的,绝对不会有假!我亲耳听见那奶娘说孩子不见了,看到上官倾惊慌失措才回来的,怎么会…”
“孩子是上官倾的没错,你看他脖子上挂着的锁片。”孟一昶翻开这婴孩的衣襟,一块金色的锁片上刻着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珃,壬戌年端午丑时三刻。
“那……”
孟一昶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般。”
门口几乎贴在门扉上的男人一推门,大步闯进来:“哎哟,这消息,哎哟,这绿帽戴的。”
明镶却笑不出来,慕容鐟为了一个给他戴了绿帽的女人,就可以将自己置之死地,好不容易偷出个孩子来救阿鬼,难道要她去取慕容鐟的血?
“等等,就是说,这个孩子不是慕容鐟的,也不是皇帝慕容錚的?那是谁的?”
孟一昶点头:“慕容錚是阿鬼的伯父,也是血亲,他的大脚趾头肯定也是这般。”
“取慕容鐟的血,难度就大多了。”明镶笑脸冷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7章 取他的血
卓不凡抚掌大笑:“不知道传出去,一门两绿帽,这事,哈哈哈……”说着他突然往外跑了,洒下一串豪迈的笑声:“等着,我去找人做个话本,传扬传扬。”跑远了他愉悦的声音传来:“放心,不会明目张胆的,本公子可没有那么笨!”
明镶和孟一昶对视一眼,收回了视线,再看看桌面上那个婴儿,眸子里闪过一抹讥讽。
送回去,怎么不送回去,就让他好好的养大这个如珠如宝的儿子,好好的戴着绿幽幽的帽子吧。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还真是…缘分啊!
突然心情一松,她无声的笑了,将桌上那个慕容鐟的长子,小心的揽在怀中,本来对这孩子有愤恨的,现在越看越开心,宝贝,你可得好好的,长大后,等着我帮你气死你爹去,温柔的神色,看的孟一昶神色发毛。
“孟大哥,帮我照顾下阿鬼,我不会让他受太久的苦,我现在就去取他的血!”明镶说着,已经放下孩子,身形一晃,已经到了院子里。
“你小心点!可以找人送信……”孟一昶话未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孟一昶回过头来,看看桌上的阿鬼,露出一抹怜惜,才两岁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么多,给他穿好了鞋子,将他从桌子上抱下来,身体轻的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诚王府。
慕容鐟坐在主位上,面色比之平常多了分怒气,眸底忽明忽暗:“找不到人?”
慕容鐟身侧,以前的侧妃,今日的王妃上官轻舞一脸泫然欲泣,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跪伏在地的侍卫,后背僵直,额上冷汗涔涔:“王爷,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慕容鐟眸底暗波凛冽,这黑衣女子分明就是故意对上诚王府!
这些都是跟随慕容鐟剿过大漠流匪的精锐,现在却找不到人,他也不做解释,只怪自己无能。
慕容鐟身为皇帝的亲弟,龙腾国的诚王,素有儒将雅名在外,掌管龙腾国近三分之一的兵马,皇帝慕容錚登基之后,以示兄弟亲和无间,并没有收回他的兵马。
一来是因为他还需要慕容鐟的协助,要知道对皇位狼子野心的异母兄弟并不少,更有其他两国虎视眈眈也需要慕容鐟的助力。
二来,诚王为国出力尽忠,贸贸然收回兵权,皇帝难免落得个‘过河拆桥’的声誉。但是也有可能是对慕容鐟心存顾忌,若是逼急了,慕容鐟来个逼宫就不好了。
慕容鐟手中是有实权的,这些兵士虽然明义上属于朝廷,但是早已成为他的私兵,为了不落下话柄,留在城中的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保护诚王府的安危。
这些明镶是知道一些的,她鬼魅般的立在这殿外的一株树上,黑色的身影和树干几乎融为一体,又刻意摒住了气息,想发现她,很难。
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王爷不算是个好主意,明镶秀眉微蹙,阿鬼的身体已经等不了多久了,她心中暗暗寻思是直接趁其不备给他一刀速战速决呢,还是以他的长子做要挟,让他自己就范,乖乖的送上血来?
现在看他一脸怒容,心中有底,不必要无谓的牺牲。
将那婴儿脖子上的金锁片拿着手上,刚要扔出,屋内端坐的慕容鐟突然站了起来,冷冽的视线往这边直直的看过来,下一刻他身形已动。
明镶暗道一声糟糕,今日是个晴天,太阳虽然还躲在云层中,偶尔露个脸,但天色亮白,这金锁片一拿出来,微微有一点反光,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将锁片往树上一挂,足下在树端轻点,迅速的离去。
☆、第8章 一家子奇葩
慕容鐟身形如鹰,看到那黑影,眸子闪过精光,不管这人是谁,她有明镶的印玺,还来找诚王府寻仇,她就算不是明镶的故交,至少是认识她的。
那身影极为敏捷,他几次拉近距离,都被她躲开了,她对王府极为熟悉,能够避开王府设置的机关障碍,甚至知道哪里会守备严谨。
这倒是有些意思,一路追踪到一处萧索的小院,人影不见了,他顿下脚步,看着那破败的院门,突然感觉有些无趣,他为何要去追,想知道什么?这人既然送来珃儿的金锁片,无非就是想威胁自己,等着她找上门来就是了!她愿意躲在这里就躲吧。
他驻足门外,静默片刻,竟然掉头离去,最终没有进这一处院门。
明镶潜在里面,在屋檐上看着他离开,利落的滑下来,红唇向上翘起,扫了眼这院落,毫无留恋,慕容鐟怕明镶化成厉鬼找你报仇?竟然连着宅子都不敢靠近!
刚离开院落,又碰到几个搜查的侍卫,她钻进了梅院,这是上官轻舞的院子,不算昨晚来偷孩子,这里她曾经来过三次,一次是上官轻舞成为侧妃,慕容鐟让婢子将自己叫来,告知而已,一次是为了查找爷爷的死因,第三次则是被一个黑衣人引来的,并且最终导致自己含恨坠崖。
她的一生,上官轻舞就是一个噩梦,她不曾直接伤害自己,那是因为她不需要出手,就有人替她将自己除了去。
此时她隐匿在上官轻舞房间的屋梁上,看着下方对镜神伤的那张脸,手微微颤抖,这脸和前世的自己有四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若不是如此,慕容鐟又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进宫之后将自己娶进门,对颜思人呢,可笑她自己,居然把婚后三年的相敬如冰当做恩爱,到头来,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还让为自己出头的爷爷无辜枉死。
若说她不恨,怎么可能!只是这两年被公子压着日日抄念经文,到底心中的恨意被磨去了一些。再加上阿鬼的身子每况愈下,不然公子也不会让她回来。
“王妃,小世子不会有事的,王爷不是都说了么,等着歹人送信来,世子福大命大自有菩萨庇护,王妃心地善良,做了不少善事,世子肯定会平安的。”
上官轻舞脸上犹有泪痕:“如雪,你说王爷他……”
她话未说完,那婢子已经冲她摇摇头:“王妃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被王爷听见了,多不好。这次小世子的事情,王爷这么焦心,他怎么会不关心王妃呢,王爷心中一直都是有王妃的,王妃从宫中出来,放弃了*冠后宫的荣耀,王爷感动都来不及,王妃您就别多想了。”
“可是他这两年如此冷淡,这正妃之位,若不是皇上强行赐的,他肯定还会为那个女人留着吧!”上官轻舞说着留下两行清泪,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旁人如何比自己体会更真切:“以前他爱我,我眼里看得到,心中感受的到,现在……”
“王妃,王爷也说过那个女人不过就是您的替身,您当初被选为妃,王爷心中想念又无法时时相见,这才选了明氏女,不过因为和您的几分相似,为了救王妃更是将明氏女打落深崖之下。。。王爷如此情深,王妃切莫再提了,只是这两年和皇上的关系越发不好,才会没了心思,王爷是成大事的人,王妃可别钻进死胡同了。”
上官轻舞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梁上,明镶露出抹讽笑,慕容鐟费尽心机将她偷龙转凤从皇贵妃变成诚王妃,这个女人还在这里感伤怀疑?啧啧。。。。。。一个撬了兄长墙角的王爷,一个出墙小叔子的贵妃,一个爱妃变成了自己弟媳,还能含笑的皇上,一个来历不明的诚王世子……这一家子还真是奇葩!不怪公子每次都以皇室的龌龊事来写话本子,除了这家人,谁能演绎出这样的好戏?
☆、第9章 伤心给谁看的
诚王府一片惨淡,丝毫不影响明镶的心情,她从梅院出来,跃上树梢,足尖轻点,飞身离去,这次防守反而松了,心中略讶异,她哪里知道慕容鐟已经什么都不打算做了,算准了她不过是求财,不敢伤害小世子,毕竟谁敢公然和诚王府为敌?
还是担心有诈,她在城中到处闲逛了几圈,才回到了落脚的住处。
正好赶上做午饭,就她和孟一昶,没有公子在,倒是简单,三俗公子对她有再造之恩,当日从仙人崖坠崖,若不是他在半山腰冒出来,她和阿鬼都死透了。虽然他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姐姐,她不知真假,但人不能不知恩图报。别的她不行,但是为公子打点日常起居还是可以的,说是照顾,其实受照顾的反而是她。
饭后,卓不凡还未回来,孟一昶要为阿鬼治病做最后的准备,埋头钻进了书房,给阿鬼喂了药,她写了封信,送到驿站,付了银子,等人送到诚王府,然后去买了冥纸,香烛,直奔小青山。
明家的祖坟就在小青山山脚。
北风瑟瑟,树影瞳瞳,风起,卷起地上的冥纸,黑色的人影站在一处墓碑前,看着碑上“明忠义”三个字,喉头酸胀,眼睛酸涩,扬了扬头,灰白的天幕隐隐有些刺眼,太阳快要出来了,城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刺眼的白晃着她的眼,就像爷爷出殡那日,耳边似乎响起那白幡飘动,被风扯着“唦唦”的响声,还有漫天的雪花和冥纸。
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坟前,压抑的低泣出声:“爷爷……”
明家人说的对,若非因为她,爷爷也不会寻上门去找慕容鐟,就为了替她出一口气,也不会被诚王府发疯的马撞死…她爹是爷爷的私生子,她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爷爷却将一切好的都给她,甚至和自己的两个嫡子生了嫌隙,为了替她谋一个好亲事,愁白了头,本以为嫁入诚王府会是个好归宿,想不到……
真相如何,她肯定会继续查下去。
横臂抹掉了眼角的泪,她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头,突然身后传来响动。她迅速的收拾了东西,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四周空旷,除了坟茔…
她躲在坟堆后面,来这里的只能是明家人了,她不想生事,更怕面对明家人的指责,虽然现在换了脸皮,一日没有弄清爷爷的死因,她就不敢出现,更怕他们连给爷爷上柱香的权利都不给自己。
脚步近了,她一动不动,隐隐看到眼前一双黑色金线滚边的靴子,眸子微沉。
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叹息声像是有人用羽毛挠着她的心。
“明镶,今日是你的生忌,我来瞧瞧你。”
她身影僵住,手扣在冰凉的青砖上,隐隐颤抖。
“带来了你爱吃的芙蓉糕,还有杏仁糕,这应该是你爱吃的吧?我听你的贴身婢女说的……以前没见你吃过,哦,不,以前因为她不喜欢吃,所以我从来也没有让人给你做过,王府里连个做糕点的厨子都没有,这还是从六弟的酒楼里现烤的……”
他坐下来,明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传来酒香,她看不见,只看到白色沾了雪的鞋底,慕容鐟身手了得,她屏气凝神,不敢乱动,就怕被他发现,若是正面交手,现在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慕容鐟越说她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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