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也是想跟贾琏说说话,但要紧的还是关于元春的事情。他有一个朋友是太医院的,已经给出了消息,说是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元春的身体原本是好的,但是前一阵子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太后,春寒的时候跪了两个多时辰在冰凉刺骨的石板上。愣是跪病了,这一病就不行了。
坐在林如海的书房内,贾琏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愣。这要比前世,早了好几年。前世,老皇故去后老太太还到底兴盛了四五年呢!不然,就是宝玉成亲怕也没那个排场。
“是早了些!”林如海看着贾琏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从一边的抽屉内找出一张黄纸,上面是内阁得到的消息。递给贾琏:“这是关于北边的事情,眼下北辽没时间顾及我们。他背面,还有一个金。小皇帝刚登基,他叔叔又闹着要勤王。金国正好举兵范进。内阁暂时对这个事情还没个决断,不过皇上的意思是派你岳父过去看看西北的防务,上皇刚去,你岳父一走怕就是朝中大动的时候了。”
贾琏看着上面对于北面两个国家的消息,皱了皱眉头:“非伯父不可吗?”前世,伯父王子腾就是因为巡查的时候,病死在路上。这些年,京城这边的气候越发的不好。听说西北干旱的地方,已经颗粒无收了。不过好在农人都到南边务工,多少不会造成大饥荒出来。
林如海摇摇头:“这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你岳父所处的位置特殊,又是天子近臣,实打实的武将。”
听到这个,想到这些年王子腾对他的悉心教导,他皱紧了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捏紧纸张,咬咬唇:“当年给的天露稀液……还剩下两瓶。原本是想着,日后凤哥儿生产的时候用。旨意什么时候下来,我提前送过去。”
“他手里应该有剩余,若是没有你再给也是。只是,这天命如此,抗拒不得。”林如海这些年深有感触,他本就是个活死人。完全依靠那滴天露,活在当下。可是眼下,身体日渐衰退的现象,却明确的告诉他。就是那滴天露,怕也是有限制的。
听到林如海说到天命,贾琏猛地抬眼看着他。师傅瘦的有些离奇了,这才短短多少年岁。本应该是最康健的时候,却如此孱弱。甚至是贾敬的身体,都要比他好很多。
林如海看着贾琏,豁然一笑:“你小子看着实诚,实际也是个精明人。我倒是忘记了这一点。我的身体,这些年越发的一年差若一年。看起来,怕是当初中毒的时候,已经伤了根本。天露虽然救了我一命,说到底只是依靠那神奇的力量支撑罢了。”
听到准确的说辞,贾琏的神色凄然。林如海拿了一边的戒尺敲了他额头一下:“你为何做这等表情?你师傅我,荣宠繁华都经历过了。就是你姑姑,也是与我相濡以沫多年。有何好看不开的?”
“没。”贾琏捂着额头,低头不语。林如海看他如此,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柜上拿出一本书扔给他:“这是皇上那里的秘藏,不能让你带出去。抄书去吧!”他指了指一边的桌子,贾琏点点头拿着书站在一边书案前,喊了林如海书房伺候的小厮磨墨,润笔。
抄了书,回到家中看着正准备摆上的宴席。贾琏顿时没了胃口。贾赦坐在主位看着他:“咋啦?这是回来给你老子我脸子看?”
贾琏摇摇头,双手在膝盖上握拳松开。他低着头喃喃道:“我师傅得身体怕是不好了。”
听到这个,贾赦楞了一下。他是知道林如海死过一次的,也就是说那逆天改命的天露,不管是稀释的还是没稀释的,都没有任何用处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辣白菜放入自己面前的碟子内,用筷子头敲了敲碟子边儿:“那就以后多抽一些时间过去看看。”
“是!”贾琏不想多说话,只是点头称是。因着林如海身体的情况,加上对王子腾的不好,贾琏更加没了精神,也就忘记告诉贾赦,元春的身体快不行的消息。
腊月初三,宫里响起了比皇后翁逝少十声的钟鸣。四周的净街鼓楼也跟着敲响了丧钟。王熙凤本来睡的很熟,诧一听到钟声,猛地做起了身。她披上衣服看着起身的贾琏,让丫鬟婆子赶快上前伺候。虽然不确定是那个死了,能够鸣钟的,必然不是小人物。怕不是皇后,就是太后的。
两个人没有听清楚钟声的次数,但是外面的丫鬟婆子却听了明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秋菊一首调教的平儿,她仔细询问后快步走出自己的小屋,进了贾琏和王熙凤的屋子:“奶奶,是皇贵妃的九十下。”
“可是听准了?”王熙凤被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她此时还没下床,毕竟她此时还没得诰命。可若是元春没了,那么她也是要入宫的。
“听准了!太皇一百八十下,太后一百六十下。皇上在位一百三十下,皇后一百一十下。刚刚的,是皇贵妃的九十下。我先听了明白,眼下鼓楼哪里怕是响的乱了,听也听不明白。”平儿麻利的帮王熙凤找出素白的丧服,那还是上皇的时候多做的。只是王熙凤说,太后和后宫那些太妃的年纪都不小了,日后说不定要穿就多做了。只是没想到,这才没两年就用上了。
王熙凤起身下了地,去隔壁的小间内用热水擦了身子,便由着丫鬟婆子换上衣服。贾琏已经弄好了一切,就等着宫里面来人报备。他看着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王熙凤:“怕是元春没错了!”
“大姐姐也是不容易的,怎么会如此年轻……”王熙凤对元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是听闻生老病死,还是有些感性。贾琏摸着腰间挂着的青色玉佩,低头道:“前一阵子,我听师父说,春头上让太后罚了跪,结果就病了。只是没想到,到底没有过了冬去。”
听到贾琏这么说,王熙凤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突然间想起来,元春的死就如同一个导火索。
先是开春伯父被派往西北探查边境防务,结果病死在回京的驿站里。然后,伯母也没坚持多久就去了。在粮道的贾政,被人举证营私舞弊。虽然没有押解回京,确实被召回待命。大观园,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被查抄。之后,对战栖香国战败要求和亲,探春去了哪里再也没了消息。
想到这些,她放下了描眉的黛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身后的丫鬟将头发帮她梳好,配上白色的绸带绑扎。收拾好,她也没有涂抹脂粉只是让平儿准备了姜汁弄过的小软帕子在袖管里面。等她坐□子,刚喝了一口梗米奶0子粥,外面就有婆子来传话。
“少奶奶,太太让您和少爷用了点心赶快过去。宫里面来人了,说是隔壁府里面的大姐儿皇贵妃殁了。让您跟少爷一起随她入宫。”
“知道了!”王熙凤挥手让那婆子回去复命,她动作快了些,贾琏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用了两个饽饽算是填饱了肚子。
因为是作为家属,所以贾琏跟着贾赦,连同贾珍一起入宫的。邢夫人带着王熙凤,一身素丧的超品夫人诰命服,坐在一个车内。旁边的马车内,是王夫人。因为是贵妃生母,王夫人刚进宫门就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去了停灵的内室。而邢夫人则带着王熙凤,在灵台前跪下。
此时天寒地冻的,王熙凤从空间中拿出一小块暖软黄白玉手串私下塞给邢夫人:“这是暖玉,婆婆快戴上。”
邢夫人看着她的小动作,用手帕掩盖着嘴角挂在了手腕上。顿时,一股热气从手腕蔓延开来。可见,是少见的珍宝。她虽然吃了一惊,到底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有些担心,王熙凤给了自己,她用什么。
王熙凤用姜汁帕子弄疼了眼睛,低着头小声:“我这里有,脖子上带着呢。”
“那就好!”邢夫人点点头,也跟着表示哀戚起来。
此时前来祭拜的功勋家庭还不多,大多数还都忙着更换门厅妆点上面。有一些,怕是要等到天明才会来。此时兴许是灵堂弄得突然还是怎的,没有几个内室太监在周围。她们两人孤零零的搭配宫里面的妃子,反而显得突兀。
元春的丧事很隆重,但同时也很快。似乎从装灵到下葬进入皇帝自己的地宫,只是用了三天的时间。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却不明白为何仓促。
王熙凤曾经就猜测过,怕是元春的死有着蹊跷。也就是这个,才让皇帝决定速战速决。不过这些她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跪一天和跪七天比较起来,她更愿意前者。
傍晚皇宫遣散了家属,王熙凤扶着邢夫人上了马车。邢夫人退下手串还给她。王熙凤推了推:“本就是做好了,等着您而立之辰做贺礼的。”
“这如何好?”邢夫人看得出那手串的珍贵。有些过意不去。
王熙凤看着她如此,倒是觉得生气了:“如何不好了?你是我婆婆,我给你什么都是孝敬。有何不可的?还是您嫌弃我这个媳妇?”
听到她这么说,邢夫人倒是低头笑了:“这些年你们小夫妻也不容易的……本应该是我跟老爷……”
“说这些做什么?”王熙凤握着她的手,笑着道:“你看,我们如此相待不是很好。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格。再说,您不是帮我带孩子了吗!”
“那是我孙子!”邢夫人对此瞥了她一眼,顺着重新戴上。她是真的喜欢,那浑身暖洋洋的感觉,比照着穿着大裘还要好。
☆、第74章 忧心叔伯
元春大丧;大观园没了往日的喧闹。一切都变得静悄悄起来。因着元春的死,贾府也没了往日的喧闹;反而一切都归于平静。贾母在听到元春丧了,当天就昏了过去。愣是只让王夫人一个人入了宫。之后的日子;也是昏昏沉沉;人也不怎么利索。王熙凤特特抽了时间陪着邢夫人过去看了一下;整个人老态很多。
因为两家分家;同时皇帝亲令的由亲子赡养,因此虽然此时贾母已经病弱膏肓,但是邢夫人也只是每天过来看看而已。她此时很注重这方面的东西,为的就是不给日后贾琏的官途引起麻烦。
回到自己家中;王熙凤将贾苍交给懂事的贾钰带着玩,自己拿着针线活坐在邢夫人的对面说闲话。
“老太太看着似乎;老了很多。我还记得,原本很是润泽的。”
“哎!”邢夫人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子女,她想的多,心思重也是没得法子。那边大姑娘这么去了,日后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邢夫人想着前两天萧瑟的贾府,就想到当初外家败落娘亲一病不起后的自己家。怕也是人情冷暖自知罢了。王熙凤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勾勾嘴角:“要我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孝。但说实话,老太太就是心思不太正。我听我伯母说,当年诚亲王给说了亲事的时候,就有意跟史家退亲的。本来也是好事情,可是听说是老太太自己求了上头,才有了平妻这头。”
“算起来,也是当年琏儿他爷爷太惹人了。惹了上头的眼儿,本来就是开国功勋,愣是还弄了一个救驾的功劳在上头。必然是要引起皇家猜忌的。加上,诚亲王做了中人……”走进来看儿子和孙子的贾赦,一边用手巾擦手,一边叹息。
王熙凤见着贾赦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贾赦挥了挥手让她坐下:“等天气转暖了,怕是你伯父就要动身去西北。”
王熙凤闻言等大了眼睛看着贾赦:“可是有了旨意?”
早上的时候贾赦去上朝去了,虽然本来没他什么事情。他暂时还没有职务,只是顶着爵位罢了。可是上朝,就等于在皇上跟前露脸,露脸就等于能够让皇上记着自己,就等于日后会有机会。所以,他整理妥当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从不耽搁。
点了点头,坐在挨着邢夫人的春凳上,贾赦点了点头:“早上大朝宣布的,主要是西夏和吐蕃似乎在联姻。因此要考虑一下西北边防的防务。”
听到西夏和吐蕃,王熙凤仔细回忆前前世和前世所知道和分析的,曾经有人分析王子腾的死,其实跟最后平安州的叛乱有很大关系。王子腾巡查后,死在了半路上。同时,在最寒冷的时候平安州叛乱爆发。卫家也是那个时候,失去了顶门立户的当家人和继承人。
她抓了抓手指,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子腾并非死于病故。而是平安州那边的追杀,并不是平安州的叛乱是一切的开始。实际上,伯父的死……才是平安州叛乱的开始。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婆婆邢夫人:“我想下午回娘家一趟。哥儿太太能帮我照看一下吗?”
邢夫人知道她必然是担忧的,想到人家那也是父母情谊在里面笑着点点头:“去吧……不把哥儿带过去吗?你伯母也是许久没见了的。”
“不用了,主要是去坐看看。”王熙凤摇摇头,带着孩子不好说话,毕竟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了。她这次,是想见见伯父的。而不是去跟伯母叙旧。
邢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寻思她可能是有体己话要跟自家远行的长辈说。带着孩子,的确是不合适。她笑着看向贾赦:“正好老爷今儿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下午带着孩子去庄子上玩玩。迎春明儿说要去庄子上骑马,新姑爷也会跟着过去。”
她说的开心,王熙凤听了也点点头给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那成,那我就住一晚上明儿再回来。二爷哪儿就下面照顾一下,也是使得。”
“让琏儿也过去,怎么说岳家这么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贾赦开口,王熙凤点了点头。她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一旦贾琏过去怕是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不过想着,她觉得也许会有别的法子。这样,她想到了写信。这么想着,她的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做马车到王子腾府门前下车,王熙凤眼尖的看到了好几位熟悉的功勋人家的马车。看起来,也是给王子腾送行的。她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坐上小轿进了内宅。
王子腾夫人很诧异她会这个时间过来,眼下有一些官员过来,是为了王子腾走后的职位和权利空缺。有些,则是来弄弄感情,日后王子腾回来必然会是要高升的。武将高升,就意味着那之后就是拜将了。封侯拜将,是武将最高的荣耀。
“今儿怎么过来了?”王子腾夫人笑着拉着她的手走进屋,让人上了茶:“可是听了你公公说的?”
“是,本来是想这怎么也得到天气暖热的时候。不过这么急,倒是看那边的情况不好?”王熙凤试探的询问,她脱鞋上炕,抿了一口茶。
“是不怎么好,听说吐蕃的公主嫁给西夏的新王。皇上担心西北的防务有问题,眼下加上这边的官场的事情……怕是也要动动。他在这边不太好,原本的老亲古旧太多,走了也好。”王子腾夫人说的断断续续,王熙凤却听了个明白。
皇上支走王子腾,怕就是要动一动这些老亲功勋了。想到之后贾府可能受到的冲击,她皱了皱眉,手指拨拉着青花瓷杯的小耳:“这么说,怕是要动大干戈了……我公公怕是也要离开一下才好。我跟二爷倒是不担心,毕竟是小人儿长辈不在的也做不得什么主。”
王子腾夫人看了她一眼,欣慰的一笑。这丫头不愧是自己疼爱教导这么些年的,看得明白清楚。转而又想到自己那弟妹给王仁相看得媳妇,皱了皱眉:“你小婶子给仁哥儿相看了一个媳妇,说是城外富户,皇商李家的小姐。”
“怎么看了一个商家的?”王熙凤到不说是鄙视商人,而是这个时候很少有官宦人家去跟商家结亲的。这不是婚事的问题,而是家族立场的问题。
王子腾夫人嗤笑一声:“嗤……还不是看中了人家姑娘的嫁妆?这也是你公公的错,一个庶抬嫡的女儿,愣是让满城的有儿子的人家羡艳。她也就动了这个心思。要我说,还不如你姨妈家的薛大姑娘呢!只是可惜,那女孩儿今年参加小选,地方、人脉都打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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