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林如海休息。因为贾敏还有一个月就要临产,但是贾敏担心会如同黛玉那般难,就央求了林如海在十三那日带着她去了庙里求拜。王熙凤在家准备中秋事宜。
也许是去了庙里,心情好了很多。中秋赏月,贾敏还多吃了两个特意给她弄的雪月饼。那是用米粉做的,很是适口。
过了中秋,林如海给贾琏轻的师傅陆续到来。因为院子过于狭小,就将隔壁的一个空宅子租了下来,那也是曾经盐政们为了安顿家小租住的房屋。休整后,就成了贾琏读书上学的地方。
诗书方面,林如海知道贾琏没有基础,所以特意请了一个江南小庄地区的一位年长举子。从对词开始教导,七八年的时间足够贾琏学会如何作诗、如何按照自己的心意写诗。
乐歌,选的是金陵淮河边有名的琴师。其他的课程也都是很好的师傅,虽然教导的人比较年长。但是林如海给的钱多,并且他的名望摆在那里。
江茂的课程,安排在每三日一次的下午,虽然只有两个时辰,但也足够了。
转眼间到了九月末,贾敏的身体已经无法负担繁重的身体。整日卧床的结果,让她的胃口变得很不好。为此,只能用大夫特调的草药来填补身体的需要。几乎做到了每日两次脉案的程度。贾琏虽然在学习,但是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姑姑。他记得在前世那个哥儿没保住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早产造成的。而孩子早产,姑姑的身体也因为产因亏了。每到三年,就故去。
林如海对于贾敏此次,也是紧张到了心底。他本身并不是很在意子嗣的问题了。虽然年少的时候,期盼着能有一个儿子。但是年纪大了,女儿也是好的。他同妻子相濡以沫将近二十年,如何也比不了的。
八月二十的时候,王熙凤接待了从金陵过来报告工程结果的管事,还没等她进入贾敏住的正院,就听到院子里乱哄哄的说,贾敏出血了。她算了下日子,顿时进行胆寒。这还有一个月呢……怕不是又要早产?
她拎着裙子,大步的走进贾敏的院子,此时院子里面的人都乱糟糟的。两个宫里来的嬷嬷很快制住了人,是指听说落红罢了。贾敏的身体看着还能撑着,已经让人去喊大夫和稳婆。王熙凤走过去,看着给贾敏擦汗的嬷嬷,低声问另一个:“怎么回事?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
“回少奶奶,暂时也不清楚。只是用了药后,就觉得有些疼,一看是落红了,这就乱了起来。这院子里的人都制住了,只是这怕是要早产的。”
“七活八不活……”王熙凤皱紧眉头捏着裙摆:“可是去喊爷们了?”
“回奶奶,已经喊去了!”秋菊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在王熙凤耳边说道。
☆、第36章 蠢妇误事
“药碗和锅子找到了吗;”王熙凤带着她走到正堂;坐在偏座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婆子和丫头,目光冰寒。那嬷嬷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是想看看是不是药出了事情。
“都还在。”她看了自己带过来的丫头一眼;小丫头麻利的将药锅子和药碗递给王熙凤,王熙凤先没有检查这些而是询问下面的婆子,“这药可一直都是你熬的,”
“回少奶奶;这保胎药,历来都是我熬的。”听着看起来似乎要查药的事情;婆子心里十分焦急。这些日子都是她弄的药,如何能出了事。
“药渣还在吗;”王熙凤知道这个婆子,若是要害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
“我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回话的嬷嬷是宫里面出来的,对这些都是熟悉。她对此也是疑问重重。按照大夫的话,就是足月也是可以的。怎么会没碰到没动的,就落红了。早晨还好好的说中午用什么了呢。
王熙凤不死心的拿起已经端过来的药渣,此时林如海和贾琏已经赶了过来。贾琏走的侧门,林如海是直接进了侧屋。
“怎么回事?”贾琏这几天就觉得右眼皮砰砰的跳,可还没怎么的就听说姑姑出事了。他脑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王熙凤捏着药渣子,在手中一点一点的弄过,然后在旁人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将手指含入口中。她在贾琏来之前就闻了闻碗,里面有一种她特别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所以她要了药渣。
“哎!这怎么能够随便吃的,还不等着大夫过来再说。”贾琏将她的手指从口中拿了出来,很是皱眉。
“没,只是觉得那碗底有一种味道很熟悉,就看看药渣里面有没有?”王熙凤擦擦手,拿着之前的药碗,走到门口仔细看着底下留出的黑色渣滓。大夫此时还在路上,要过来也需要时间。
“你又不是大夫,如何觉得熟悉?”贾琏摇头苦笑,他感激妻子对自己姑姑的担忧。但是也不能如此,他走过去拿过那个碗递给一边的秋菊:“收起来,你们奶奶怕是看了医术就想当大夫了。”
王熙凤在他拿走碗之前,又沾了一点送入口中。这次贾琏真的无奈了,他气哼哼的道:“那你说,你觉得像什么?”
“好苦!”王熙凤没有回答,而是吐了舌头。看着她的样子,贾琏没好气的:“药有甜的吗?”
王熙凤漱口后,问一遍伺候试药的小丫头:“春杏,你说今儿的药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比前几日要苦的多。”春杏喃喃出声:“奶奶第一口就吐了,剩下的也都没喝。平日里的药,也就是两口担心影响了胃口。我一口,奶奶一口。也只是沾了沾嗓子。”
她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因为罪籍出身在贾敏这里就做了试药的丫头。
王熙凤走进屋,看着在炕上忍者疼的贾敏,担忧的握着贾敏的手:“姑姑可是觉得还能忍得?”因为不到产期,之前保护照顾的好,稳婆就没请进来备着。总想着过了月底,在让稳婆进来。
“无事,只是疼得厉害还不到时候。”贾敏吸溜着气,额头上全是汗。
看着难受的贾敏,王熙凤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是一口气,加上拿着刀剑到底伤了身子。好好六个月的胎掉了,当时也是疼的难受。她伸手用帕子给贾敏擦着脸上的汗珠儿,林如海见她进来,就出去查看药碗和人手。
王熙凤一边观察贾敏照顾她,一边回想那味道的来源。等到大夫来了,她才猛然间想起那是什么。
那是咖啡!那是咖啡的味道,很是浓烈的曼特宁咖啡特有的味道。她猛地站起身,松开贾敏的手冲到了堂屋。贾琏和林如海正跟大夫研究药渣,见到她冲过来一点不顾及身份从大夫手中拿过那个白瓷碗,重新点了一点渣滓送入口中。苦涩还没有融化的咖啡味道布满了口腔,她瞪着眼睛含着这口苦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今儿早晨有谁出去了?”她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森森的寒意,就是林如海都被眼前这个浑身杀气的女孩儿震住了。
“没得人!”在宫里做过的嬷嬷低头回答。她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
“搜,所有人的床铺、体己、衣物。柜子、角落。”王熙凤抿唇绽放出一个炫丽的笑容:“找一种闻起来带着苦涩,颜色黑色或者深色的粉末或者豆子。奶奶我要看看,谁来了本事。多余的银钱也都找出来,银票、卷子。看看那些衣服的边角领口,钗环管口。”她最后的话,带着尖锐的声音。昂起的头,眼神满是狠厉。
周围的人都深深吸了口气,林如海皱着眉他明白这个女子怕是发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下人:“凤哥儿可是知道是什么?”
“一种南洋过来的豆子,洋人的茶。他们叫咖啡,南边的人说是洋茶或者苦茶豆子。不知道姑父见过没有。”王熙凤走到一边拿起那些药渣,扒下一根簪子,将上面沾惹的粉末挑了一些放入手心,递给林如海:“这东西,是煮了喝的。但是时间短,就不会融。若是融了,就得长一些。这人怕是药好了才放下去的。大夫不会认得,因为京里面还没人喝过。我伯父说过,怕就是皇上那里一年也得不到几些。人喝了,会性质不错如同饮酒。但是,孕妇用了,少了会让胎儿痴傻。多了……就会滑胎。姑姑身体弱,就是一入口怕也会有影响。”
听到这个,林如海看着那白净手心的东西,握紧了拳头。他看着没有动弹的嬷嬷道:“封了全府,安你们少奶奶的话去查。”
说完,他拉着大夫去了侧屋。眼下不是结果如何,而是如何拯救他的妻子。
贾敏只是稍微落红,加上大夫医治得当暂时稳住了胎动。但也不能移动只能卧床不起。
搜查结果在午膳前出来了,下药的人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毕竟这东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稀罕物。怕就是太医,都不知道能够滑胎的功效。而且,那人似乎担心一次不成,因此准备了好几包。都是磨碎的粉末。
嬷嬷带着一个装扮了粉色绢花的素色衣着的女子。将从她那里搜到的土色小包放在王熙凤面前的茶几上:“奶奶,这是从她那里搜来的。”
王熙凤看着那个女子跪□,仔细打量面容她觉得陌生的很。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邱,名月娥。”女子身体颤抖,但是似乎还在强打精神。她的手背青筋泛出,紧紧地抓着身前的衣摆。王熙凤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眯眼温和的笑了起来。她语气轻柔,如同在话家常。在一边的贾琏看着这样的王熙凤,突然有了一种再次看到那位英姿飒爽的妻子一般。
“说说吧!哪儿来的稀罕东西,这般的量怕是奶奶我都得不到呢。”
“奴婢……不知。”女子低着头,声音中带着怯懦。
“不知?你的东西,如何不知了?”王熙凤冷笑一笑,看着一边的婆子:“从哪儿搜出来的?”
“她的床角!”那婆子是府里贾敏身边的老人,很是忠心。说完,她还不忘瞪一眼解恨。
“奴婢真的不知道。”女子干脆趴下头,带着哭腔解释:“奶奶,我是个针线上的人。平日里除了给奶奶爷们做衣服,从不出门子。我如何有这东西。”
“那就是有人睡过你的床了!”王熙凤哼了一声,笑着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说吧!可是有相好的了?”
她拿起一边的茶碗,轻轻拨着里面的茶沫子。
“奴婢……还不曾婚配!”女子的声音更低了。
“哦!”王熙凤长长拉了一声,将茶碗啪的放在一边茶几上:“谁说不婚配就没的相好了?说吧!早说早了,奶奶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面的。你们都是下面的,身子都说了不算的主儿。说,给了你多少银子,谁给你的东西?只要你说了,奶奶我顶多卖了你。烟花柳巷的……好歹……还是个活着不是?”
她尾音轻柔,贾琏不想惨呼。林如海此时还在贾敏身边,整个正堂内就他们两个主子。那悠然温婉的语气,却让这个艳阳天的中午,站在这里的人都遍体生寒。对于这个少奶奶,原本也就是爽利嘴巴讨喜做事麻利而已。现在看来,还有着心狠手辣一项。什么烟花柳巷也是个活着,那是活着嘛?那等脏地方,还不如死了算了。
“回奶奶,我是真的不知道!”女子猛地抬头看着王熙凤,带着委屈的看了一眼贾琏道:“这东西是从我床头搜出来不假,可是这段日子说是要置办冬装。我已经多日没有回去歇息了。如何能知道?”
“这话说的到有意思了。”王熙凤单手托腮看着她:“你说你多日没有回去歇息了,那你睡在那里?这府里每个人睡哪里,歇哪里都是有定数的。总不能,到了夜里……你去跑哪个野男人床上。然后白日回来吧!这话说的,总是要有人证的。谁能证明你不在床上了?”
看着她看向贾琏那一眼,王熙凤就心中暗恨。不过是个有姿色的绣娘,贾琏这是有了好日子就想着胡闹了?
“我干娘可以作证!”女子嚷嚷了一嗓子,看向站在门边的婆子。那婆子也是眼熟,正是第一日领着王熙凤看院子的。婆子听到女子指认自己,连忙出来跪下:“回奶奶,这闺女的确是这几日都不曾住在哪里过。”
“哦!”王熙凤点了下头:“阵线上的,是四个人一个屋子吧!”她问的是一边负责阵线坊的婆子。
“回奶奶,原本是四个人一间的。只是奶奶和少爷奶了,家里人口多了就要增加几个。所以现在是一间房,多了要睡五个到六个。”
“让其他的人过来。”王熙凤冷冷的看了那跪着的干母女二人,低着头喝茶不再吭声。
其他阵线上的人,很快就过来了。因为今天夫人出了事,又从她们那里搜到了东西多少都有担心。都在正院外面等着消息呢。
来的因为人多,都一个挨着一个跪。她们小心的相互看了一眼,等待王熙凤问话。
王熙凤看了她们一眼,都是年轻的娘子。未梳头的姑娘,也不过三个。她开口道:“她说她这些日子都没有谁在屋子里,有她干娘作证。你们有谁作证,说自己也不在屋子里的就都说出来,剩下的奶奶我再问。”
这么一说,几个梳头的媳妇倒是走了出来鬼在一边。领头的说:“我们都是家里有人在罩瓦房那边的,家里儿子相公的,倒是只在中午或者忙了的时候睡在那边。这些日子忙得很,我们几个都是在针线房里面歇息的。我们家男人可以给我们作证。”
剩下的三个姑娘看着她们这么说,也各自找了各自的干娘或者姐妹,说自己也不在。
王熙凤看着她们,下巴一抬:“这倒是巧了啊……家里有男人孩子的,奶奶我是信的。至少,府里规矩了,有了家室的就不能留宿府内。除非有别的事情。你们三个怎么也都有了?这么一看,似乎那房子就空了出来美人住了?这大白天的闹鬼了?”她拍了椅子扶手一下,看向一边负责针线房的管事:
“妈妈可是能给那几个有家的做做证?”
“张五家的还有跟着她们家的,我倒是可以担保的。”针线管事看了一下下面的人,尴尬的笑笑:“因为这赶夜的事情,也是我吩咐出来的。老爷说不能怠慢了前来的先生,定是要给做新衣服的。买的不算心意,只得让她们熟练的一起来。快不说,还好。我夜里买了酒肉,陪着的。那三个姑娘,我是不清楚的。三个姑娘是京城荣国府来的,原本就是太太身边没的空位才安排过来的。”
她说的明确,王熙凤和贾琏听得明确。两个人对视一下,王熙凤点点头:“那就这样办吧!反正这东西搜出来搜不出来,我姑姑也用了。奶奶我是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走一个的。喊了管事,去外面找个妈妈馆子将那三个姐儿并着她们的干娘一起卖了去。徐娘半老的,也算丰韵不是。”
贾琏看着娇俏的妻子,顿时一阵恍惚。他在内心,翻腾着一句话:
你还在怨恨……那些事情吗?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只是听到下面求饶的哭叫声,才恍然过来。眼下的不是他曾经的媳妇,而是没有奇遇的小媳妇。
“哭什么?”他厉声喝住了其他人的哭声,咬牙切齿的问:“怎么了?若是不愿意,直接打杀了事。”
“什么打杀了?”在跟大夫合计了妻子身体后,林如海走了出来。看着跪着的人,尤其是那三个还是姑娘装扮的女子,顿时明白了大概。他垂着眼帘走到主位坐下,贾琏见他来了回道:
“我和凤哥儿觉得,横竖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凡是沾惹有可能的,都卖出去算了。青楼楚馆的,总是还能换点银子。”
“问不出来?”林如海抿唇一笑:“你们小,不知事罢了。”他弹了弹身上衣摆:“做了盐政还是有好处的,既然都不说,正好在衙门里头有内府令的人,虽然平日里不太牵扯。但是商托一下,也是可以的。”
听到内府令,在场的人多数都能想起来。在衙门大院里面,不仅仅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