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想的也是没错的啊!只是这甄才人入了宫,虽然大姐姐升了昭仪到底是老亲老旧的。去祝贺一下也是有的。想当初……”王熙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想说的是贾元春当初升了凤藻宫娘娘的时候,甄家就送来了贺仪。可一开口,就觉得不对连忙停了下来。
“当初什么?”贾琏冷哼一声,他以为王熙凤是说的王子腾升迁京畿节度使的时候,甄家大张旗鼓给王子腾送贺礼的事情。他靠着椅子低着头,嘴角僵硬的扯开:“这里头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姑父也没有让我说与你听。怕是也有些不便的东西。我只是说一件事情,我一个公侯府邸的正经继承人,为了这么一件才人的事情,就上杆子给甄家送礼,我成了什么人?”
“可这事情,也说不好的不去。”王熙凤放下信在一边,看着贾琏:“这事情若不成的,你给姑父说说。你我到底是小辈分的人,这里头老太太想的什么我们也是不清楚的。再说了,说不定老太太这头给了你信那头就派人去了甄家说你会拜访如何的。这若是不去了,怕也是个口舌。”
她没敢说其他的,毕竟她是刚嫁进门的王家女。说话留了分寸,也是应该的。她不想让贾琏起疑,毕竟这穿越重生的,怎么看都带着鬼怪邪说。她可不想就这么丢了小命。
贾琏想想,觉得王熙凤说的也是在理。那个老太太可不是好招惹的,自己家弄了这么一场分家,让二叔做了个老实人的角色。老太太难免不会报复,想想自己儿时的遭遇就可以知道。他点点头:“你说的也未尝不是个道理,若我是老太太怕也会如此安排。比较妥当不说,还能得了个好说头。只是我个人觉得,我真心不适合。他们家的姑娘又不是做了娘娘,升了妃的。只是一个才人,如何贺?”
“话是这么说没错。”王熙凤闻言,低头一笑:“可是二爷想过没有,这皇上的通房丫头,能同旁的人相同吗?大姐姐这算起来,也就是升了一个姑娘罢了。”
“这倒也是啊!”听到这个,贾琏倒是笑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旁的书籍,拿出一本书准备温书,一边翻页一边跟王熙凤说:“这么说起来,我还是得跟姑父商讨一下。不过我看还不如派个人过去,把礼私下送了的好。不过是祝贺他们家的姑娘成了别人的通房丫头,这怎么看都不是很合适。哪怕是皇帝的,说起来哪有正经人家去祝贺别人睡了个通房的?”
“这倒也是,不过我估摸着姑父怕也是会如此想的。”王熙凤看着贾琏,顿时心下暖馨。
听到王熙凤提到林如海,贾琏突然想了起来:“姑父说,我既然要拜他为师,这虽然为人不能专正只一道走。但是君子六艺却是要必须学的。”
“君子……六艺?”王熙凤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琏,然后痴痴地笑了起来。最后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她废了力气将自己浑身的颤抖停住。然后用手帕捂着嘴:“二爷……不是我说你,那君子……什么的,怎么看都跟二爷你不搭边。”
“这话怎么说的?”贾琏坐正身子,很是不乐意的看着自己的小媳妇,他抿抿唇:“就算我是琢玉罢了,也好在我遇到了恩师,难道还不能成了宝玉了?”
“哎哟……喂!”王熙凤听到宝玉琢玉的,顿时肚子都疼了。她慢慢蹲□向上挥着手:“让我笑会儿……哎哟喂……肚子好疼……笑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秋菊,快来给你家奶奶我揉揉肚子。哎哟……哎哟……”
贾琏看着王熙凤如此,本来只是认真的心情上了些许的火气,他霍的站起身:“怎么了?你家爷们就不能成个君子了?”
秋菊走进来就看见自家奶奶毫无形象的蹲在自家爷的书桌前,而爷则带着怒火的站起身。可是奶奶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她看了贾琏怒火中烧的眼睛小心的过去将王熙凤扶起来冲洗坐回椅子:“奶奶这是怎么了?”
“你家爷要做君子呢!”王熙凤想到这个就想笑。秋菊给她揉了揉肚子,她慢慢舒缓过来但是依然带着笑音:“二爷,不是我说的话难听让你难受。我知道二爷是个有志向的,但是志向不能当饭吃。若说这君子小人,我笑也不是我看不上二爷做不得君子。而是我个人认为……”王熙凤趴在桌边看着坐下来的贾琏认真的说道:“比较起君子,我更希望二爷是小人。因为,小人活的长。我是要跟二爷过一辈子的,比较起那清流名声君子风流,我更希望二爷哪怕做个遗臭万年的小人,也比那夭寿的君子强。”
听到王熙凤言辞切切的话,贾琏顿时心窝温暖。他慢慢低下头,抿唇勾出一个弯弯的笑容。最后,这个笑容慢慢变大,最后成为仰天大笑。王熙凤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难过。因为她开始看着,贾琏是真心实意的笑,而最后却有了那么一份苍然的悲戚。他的大笑,清亮带着些微的沙沙声。但是,却让人听了想哭。
贾琏慢慢收了笑容,然后温润的眼神看着王熙凤。那张只是用了一点点胭脂的面容,此时稚嫩娇柔。可是他却有种想哭的感觉,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子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一如既往的那般美好。她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为了自己。可自己,却伤她那般!哪怕现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28章 吉日拜师(上)
农历五月二十三
宜;嫁娶 纳采 订盟祭祀祈福
忌;动土掘井破土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室内的时候,天边的青色还没有下去。此时的盐政府中;前门后院的奴仆都快速的忙碌着。今天是他们老爷的大日子,老爷要收自家妻子母家的侄子做徒弟。俗话说;师徒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日要做的事情;要比往常都多;也需要更加仔细。因为听说,就是远在金陵的甄家也拍了四房的老爷过来。那可是眼下忠顺王的外家;不是普通人家呢。
贾琏此时因为兴奋;一夜都在翻来覆去的烙饼。只是中间稍微眯了一会儿;却是担心误了时辰愣是后面没有睡。他看着窗纸上的颜色;判定此时天已经微微亮就从床上起身。拉了拉挂在床边的铃铛,好让外面守夜的小厮进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因此在之前的十三号他就跟王熙凤分居了,吃斋洁身。他不知道自己这一世,是不是佛祖的恩德。更不知道,是不是哪路神仙给的。但是,他相信面对老天,他要虔诚一些。
王熙凤也是一夜没有怎么睡,贾琏拜师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在规避这个东西。她不知道为何会避开这个话题,每次贾琏提到她也只是在一两句话后就换到别的上面。因为她一直认为,贾琏这个人是不会变的。他就是那么一个香的臭的分不清,人胆小懦弱,总是喜欢听什么是什么的一个人。说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混蛋罢了。一个让她牵肠挂肚了将近一甲子的男人。可是眼下,贾琏要拜师了。学了清儒习六艺,知道上进、知道顾家、知道疼惜自己。这样的贾琏,让她陌生。
虽然这样的男人,日后作为他的媳妇一定会很幸福。他不纳妾、没有家庭暴力,甚至很知道照顾家,很有抱负。很疼媳妇!但是,这不是她熟悉的,不是她所知道的。这让她觉得陌生,觉得恐惧。
王熙凤平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绣满了游龙戏凤图的床帐,她紧紧抓着被子指尖都微微疼了她才慢慢松开一些,复又重复这样的动作。她的思绪飘来飘去,有第一世的怨恨,也有第二世的苦涩,还有这一世的……迷茫。
门,吱嘎一声响了。秋菊披着一件湖蓝色的外褂,走到王熙凤的床边,她是昨夜在外面守夜。因为今天是爷们的大事,王熙凤特意嘱托了她要谨慎着。
她坐在王熙凤的床边,推了推王熙凤:“奶奶,爷那边已经起了。”她用手中的蜡烛点燃床头的油灯,然后撩开卷起床帘。
王熙凤听到她的声音,但是没有起的意思。她眨眨眼睛。一夜无眠,她的心思很是沉重。她已经,看不清前面要走的路了。但就是如此,她也需要强打精神,因为她就是这么一种性格。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咬着牙走过去。
她看着秋菊,眼神很是茫然:“秋菊……你说,以后会好吗?”
“肯定会好的!二爷虽然听着说是个浑人,但是现在看来倒是对奶奶极好。也是个知道上进的……奶奶放心就好!”秋菊软声劝着她,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现在的奶奶是如何想的。只是她知道,奶奶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无事了!”王熙凤摆摆手,她知道眼下想什么都是白搭的。不如走一步是一步。
贾琏用热毛巾敷面后,正坐在正对正堂的屋檐下让小厮给挂着面。虽然他是一个没有长多少胡须的,也是个平日喜欢弄干净的。但是今日,他格外的慎重。这修面,不仅仅是胡须,还有眉峰和鬓角。
王熙凤梳洗打扮好,一身玄黑得长襟广袖,头上只是用了一个单螺,插着一根乌木簪子。簪头也只是简单的祥云纹路,一些碎发落下在雪白的脖颈上,带着一份慎重外还有一些缭绕。贾琏看着她,笑了笑闭着眼睛:“怎么起来这么早?”
“爷都起了,我再睡着如何好。”王熙凤走到一边,接过一边小厮手中的热手巾,给他敷着鬓角。她声音轻柔,贾琏伸手握住她的手:“日后……都会好的。”
他在许诺,也是在安心。
王熙凤让小厨房早早准备了奶粥,贾琏用了一些让胃部舒缓了一些。他不想吃什么,担心紧张忘了流程。王熙凤则是要去陪贾敏,拜师这种事情,她们也是要观礼的。
辰末,提前赶来的客人都纷纷通过正门进入盐政府衙。也许是因为事情的隆重,并非婚嫁喜戏,几乎来人都是十分慎重严肃的。他们相互拱手作揖,有的认识有的也只是听说。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对此次事情的看重。已经代理盐政三年,此时正式任职的曾经探花郎苏州林氏的族长,林如海要收徒了。这个消息在一个多月前知道的时候,几乎每个接到信息的都很是惊讶。有的人,甚至是特意从京城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在没有得到请帖就赶过来的王子腾。当然,他的主要任务是皇上委托的水军防务。也是在前日才从杭州赶了过来。
贾琏看着这些人,不是高官就是大儒学者。顿时心里怦怦只跳。他看向在一边同人和煦交谈的姑父,深吸口气。王子腾看着他站在那里,很是紧张就笑着走过去:“最近凤哥儿可是好?”
“她很好!”见到王子腾问话,贾琏连忙作揖行礼,恭敬回答。姑父跟他说过,对待王子腾就如同对待岳丈。生恩上,他是王熙凤同父双胞胎的弟弟,说起来应该是骨血同一。也就是说,那也是王熙凤的父亲。养恩上,他在侄女年幼的时候就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为了婚事苦苦谋取,嫁妆上更是安排妥当。这两种恩,凤哥儿是个女子报不得,但是得了人家女儿就要承担一半的孝道。
王子腾很满意贾琏的恭敬,他摆摆手:“皇上让我来查查水军防务,正好如海知道我过来了,就给了请帖。不然怕不得,这种事情还无法参加。徒留了遗憾。”
“您能来,小婿感激不尽。”贾琏的自称,让王子腾意外。他看了一眼不远的林如海,知道是来自他的意思,也就受了。他点点头:“你有了一个好老师,莫要辜负了。”
“是!”贾琏点点头:“不知道……袁先生可好?前不久,我让人捎去了今年刚得的芽儿茶,也不知道他吃的是否顺口。”
“他能如何?还不是老样子。”听到贾琏提到袁生,王子腾对他的感觉更好了。这孩子,果然心地还是纯良。
“岳父今日后,可是要立马回杭州?”
“不,直接走道金陵回京城。”王子腾摇摇头:“怎么?有事?”
“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我此时在扬州京城那边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知道,也只是个大概。老太太前不久来信,说的也不是很明白。问了姑父,姑父说怕是要等过了今日再说。”贾琏想起那封信,还是内心窝囊的难受。
“晚上我跟你姑父正好有事情要谈,到时候一起吧!”王子腾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贾琏点点头,转身走向林如海。今天他得跟着林如海,毕竟他们是主角。
林如海此时正跟一个年过半百的先生在说话,那先生一身灰白色的长衫,身姿纤瘦挺拔留着灰白相见的胡须,带着一顶黑乌皮弁,看着便是官制的样式。如同一朵祥云卧于其上。边沿用银线串珠装饰,中间镶嵌着一块白玉。贾琏看得出,那是代表学士身份的爵弁。他此时还是一个小子,自然用了方巾简单。林如海则带着表示官身位阶的官盖。
他招呼过贾琏:“琏儿,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大学士张知白,也是我的师兄!眼下是金陵蒙阴书院的山长!你称呼师伯就是了。”
“小生见过师伯!”贾琏闻言,很快作揖鞠躬行礼。他少年儿郎,乌发明眸。身材端正,神色纯良对于做过今上蒙师德张知白而言,一目了然。他摸摸胡子:“如海到是找了一个不错后生。”
“还是这孩子自己知道上进。”林如海点头笑笑,他说的是实话。若是贾琏自己不知上进,那么就是相貌再好也是要不得的。
之后,林如海又为贾琏介绍了几个人。不是相熟的同知,就是曾经的好友。当然,最后还有那些本地的大户和特意从金陵赶来的甄家四房。
甄家四房的老爷,是一个带着青玉冠的中年人。看着跟林如海年纪差不多,林如海告诉他这个人,同宫里的甄太妃,是一母同胞。忠顺王的舅舅。贾琏闻言,上前很是公瑾。客套的说着两家算是老亲古旧,甄家四房也很给面子。只是感叹,若不是贾琏入了林如海门下,说不得还能攀个亲戚。听到这个,贾琏心声警铃。男人之间的暗示,他不是不明白。这人不断提及他家中女儿如何,虽然是庶女但多少也是诗书作画都不错的。这意思不是给他纳小还有其他?
时间很快到达巳正,到场的人都纷纷落座。被邀请作为赞者的张知白站在一边,正堂的墙壁上也挂上了孔子问学图。
林如海在时辰到了后,拿起三炷香朝孔子祭拜,又拜了天地后插入香炉,作为赞者的张知白站在一侧,贾敏和王熙凤,则在隔壁的侧间,听着外面的动静。
“今逢吉日,恭迎诸位参加我师弟林海收徒。张生在这里谢过诸位!”先开口的,是张知白。他的声音清朗中,有着一份浑厚。之后开口的是林如海:
“今日我已过而立之年,能逢吉日邀请诸位到此,已是人生盛事。我之一生虽做不到君子之完人,但也自认为了社稷兢兢业业。今受同窗云飞兄所托,收子贾琏为徒,是为喜事,待礼毕后往诸位留下用膳!以资拜谢诸位见证之仪。”
说完这些,林如海坐□,想身边的张知白点了点头。张知白从袖口中抽出两块乌木板,有手掌宽两手长度。用麻绳捆绑。他解开麻绳,上面是用金漆描绘的字。
“请拜者入!”
贾琏在听到这一声,深吸了口气弄了一下长衫的衣摆大步走了进去。此时在林如海面前摆上了一个蒲团。
“跪!”
贾琏依言下跪,一边有小厮送上乌木底大红漆盘,上面是一盏油灯,旁边放着九支香。他恭敬地跪着,前一天林如海就给他细细讲过其中的流程,第一步是跪拜孔师表示入儒参候。需要燃三支香,不过在这之前会有赞者念诵赞词。之后会有指示。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
教化与民,则普民生。
万世之师,鼎礼为先。
欣逢盛世,物阜民熙。
高岸秀木,惟恐失序。
道贯古今,德牧天地。
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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