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显然是被人捂了口。
韦姨娘笑笑:“姑奶奶瞧出来了?”
“我自然不知道她的底细。”三娘笑着下了首位,坐在与韦姨娘一案之隔的交椅上,“只是瞧着那副做派,怕也不是祖母派来的吧?”
“姑奶奶慧眼,那是宇文府的人。”
“尚书右丞宇文弼?”三娘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咱们府与宇文府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祖母怎么会用他们府上的人?”
殷家老太爷一身寒疾都是拜宇文弼老贼所赐,三叔殷洪玦当年乱无所踪也与宇文府脱不了干系,按说殷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宇文府有交往的,如今怎么会让一个小丫鬟来监视韦姨娘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留了小丫鬟后,府里就让我带着她过来了。”韦姨娘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微微一笑,直接说了自己这次的来意:“伯爷和太夫人的意思,想请姑奶奶回府小住三五日。”
要说三娘出阁以后对殷府还有牵挂的人的话,首先就是殷老太太,其次就是韦姨娘。
她与韦姨娘亦师亦友,表面看起来关系却一直是淡淡的,真没想到,府里居然能想到这一层,看来真是做足了工夫,是怕随便派个人来,再像上次一样被她几句话打发走吗?
虽然她与裴澄坐实了夫妻名分,可关系也是初初有进展,裴澄以往对殷府的态度她是记在心里的……
韦姨娘像是猜透了三娘的心思,笑道:“伯爷还说,姑奶奶不必为难,只要您把话跟姑爷点到,姑爷此次绝对不会拒绝。”
殷鸿介这么有把握?
三娘心里狐疑万分,却还是应了下来:“明日我试着问问老爷,最不济……也算有个结果。”
听三娘迟疑的回答,明显是做不得主的,想着那些下人私下里说国公府二房是姨娘当家的,看来是真的了?
韦姨娘一叹:“凡事多想开些,你毕竟是正室,没人会真正敢漠视你,再说,不还有伯府为你撑腰吗?”
说完,韦姨娘想起近几日府里的闲碎言语,心里一滞,底下劝慰的话就不好出口了,瞧着日头西沉,她忙站起身来:“我就不在姑奶奶这里多留了,等姑奶奶回府小住时,咱们再叙。”
三娘笑着起身送韦姨娘出了院子,想着太夫人那里不方便,便婉拒了韦姨娘去拜见的请求。
那个小丫鬟被邹妈妈等人请出来的时候,脸上愠色外露,却不敢再说什么,只随着韦姨娘和辛荷出了垂花门,坐上来时的牛车离了茂国公府。
三娘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带着绿绨姐妹去了东厢房瞧楚姨娘。
刚进东厢三娘便见裴琪拿着他的小木剑耍得有模有样的,楚姨娘坐在离他不远的锦杌上笑眯眯的为他鼓掌。
秋茗、红绡也是面带笑容,一个续茶,一个整理案上的点心,瞧见三娘,行了一礼:“夫人。”
裴琪听音儿忙回过头来,见三娘笑盈盈望着他,原本强端着严肃的小脸破开了笑,一下子扑到三娘身上,仰着黑宝石似的眼睛神采奕奕的问道:“母亲,琪哥儿舞的好不好?比大哥舞得好不好?”
这小子,把裴褚当成偶像了,什么事都以他为标准比切。
三娘笑着矮下身子,微曲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他沁出了汗的鼻端:“好,我的琪哥儿比谁舞的都好,母亲都看呆了,忘记给琪哥儿鼓掌了。”
裴琪小手抚着自己的鼻端,微微一愣,瞬间又恢复了得意地笑模样。
楚姨娘也笑着扶红绡的手站了起来:“四爷灵动活泼,到哪儿都可人疼,在妾身这儿待了这么一会儿,妾身都舍不得他走呢。”
裴琪桃花眼弯了又弯,整个小身子都偎在三娘腿上,小木剑不时霍霍舞一下。
三娘直起身,示意绿珠抱起裴琪,笑望着楚姨娘的肚子:“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即便以后他不是琪哥儿这样儿的,你也会宝贝的很。”三娘笑着环顾屋里的人,“儿女牵娘心,是不是这么说的?”
大家抿嘴微笑,绿绨、绿珠脸上却多了些淡淡的讶异,夫人入府这些日子,还没见过她对姨娘这么开玩笑过。
楚姨娘微羞,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衬着她白皙的肤色,倒是好看:“夫人就爱捉弄妾身。”顿了顿,说道,“妾身闲来无事,给夫人做了双鞋袜,夫人可要试试?”
三娘牵起她的手往里间走,嘴里不免压低声唠叨几句:“你是双身子的人,不能操劳,这些琐事有秋茗她们呢,你在这儿只管放宽心养着,我的干儿子以后若是瘦了、弱了,我只管拿你试问。”
楚姨娘扑哧一笑,斜嗔三娘一眼:“就没见过比您更不正经的主子。奴婢不过是想亲手为您做些事,瞧您这紧张的。”
“夫人。”绿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辛荷姐姐来了。”
“让她进来。”三娘冲楚姨娘一乐,“又是一个故人,姐姐猜猜辛荷见到你会惊成什么样儿?”
楚姨娘只笑不语,来这几日,她早知道辛荷如今在三娘身边的地位,但她还是在意辛荷在萱颐居小厨房的一番表现。
辛荷进来,见到楚姨娘惊得小嘴微张,她这才明白秋茗对她眨眼睛是什么意思。说到底,她与即墨、紫嫣、素如都是一批进府的,姐妹情谊比谁都重,原以为即墨出府就是永别,倒真没想到,会有这个缘分再次遇到。
辛荷激动得脸上放光,拉着楚姨娘问东问西。
楚姨娘神色微淡,只说了自己回家路上被裴澄掠来做姨娘,幸好遇见三娘便一直留在了梧桐苑,和三娘对秋茗、红绡说的一样,临了借着送辛荷见面礼抽出了自己的手。
辛荷察觉到,面色微苦,却还是笑着替楚姨娘唏嘘一声:“姐姐遇到夫人,也是冥冥中的缘分,不管怎样,养好身子要紧。”
知道楚姨娘对辛荷还有芥蒂,三娘便不勉强她们即刻弥补裂痕,反正来日方长,自己这个嫌隙源头也会从中缓解的。
想罢,三娘喊来红绡伺候着,自己带人回了正屋。
三娘在里间换了家常宽衣,对正在斟茶的辛荷问道:“你父亲可大好了?”
辛荷笑着奉茶过来:“没大碍了,奴婢的爹是被熊瞎子抓破了脸,亏得夫人赏下的银子,让奴婢得以在城里请了个名声极好的郎中,回到庄子上,才能不误了病情,不然,怕是整张脸都要化脓了。”
“没事就好,你回去一趟心里也能安稳,若还需要什么,只管言语。”
“奴婢谢夫人。”辛荷真心感激,说话里就带了出来,“奴婢一家不知如何报答夫人,奴婢的爹试着用百种花调制了花蜜酒,先试用了一坛,喝着还好,奴婢觉得夫人或许会喜欢,便带了一坛来,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以花入酒也不是奇事,但三娘知道辛旺山是数一数二的酿酒好手,殷府供酒多得他采办,他亲手酿造的百花蜜酒,想来也是不凡,就有了一尝为快的欲望。
她的话还没出口,辛荷已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夫人,兰陌的素冠荷鼎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关系
辛荷便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夫人,兰陌的素冠荷鼎不见了,奴婢起初以为是移进了伯府,可奴婢在伯府里两日都没得到素冠荷鼎的消息,您说怪不怪?”
三娘喝茶的动作一停,不由抬起眼来:“你父亲怎么说?”
辛旺山是紫陌庄大管事,少了如此珍贵的素冠荷鼎,他不会不知道。
“奴婢的爹只说是伯府里派人接走了,所以奴婢才会留心在伯府里。”
被接进了府里却没留在府里……这株素冠荷鼎是为谁而养,三娘比谁都清楚,联想到伍妈妈当日说的神秘探府人,三娘现在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三叔殷洪玦回来了!
怪就怪在殷洪玦出现后的的这几宗事,似乎都表明他在人前是露不得面儿。算算伍妈妈说的日子,正是自己从宫中回来之前,不知道自己嫁入茂国公府,殷府对宇文府态度的转变有没有殷洪玦的推波助澜?
“府里谁去庄子上接的花?什么时候?”
辛荷略想想,迟疑道:“是陶管事,像是十日前的事。”
陶妈妈的丈夫,那个有名的外院专司财务的“钳嘴葫芦”?是他,这事倒不好破口了。
三娘稍有遗憾,嘱咐辛荷对此事保密,她想了一回,便歪在罗汉床上歇了歇。
夜色加浓,裴澄遣了小丫鬟来,说是留在了莫姨娘院里。
裴琪睡得早,三娘便打发其他人去歇着,只留了绿绨在暖阁里值夜。
或许是这几日太用精神,或许是刚过了小日子身体本就乏累,三娘躺在床上,享受着绿绨力道适中的按摩,酸疼中有说不出来的舒服,不一时便睡着了。
朦胧中恢复意识是被游走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惊醒的。
“老,老爷。”
面对裴澄温柔的抚吻,三娘再多的困意也是瞬间破散,她往床的里侧挪了挪,裴澄顺势斜倚在了床上。
三娘生硬的一笑,躲开他下一个抚吻,挪的幅度大了些:“老爷不是去了莫姨娘那里吗?”
裴澄嘴角噙笑,桃花眼兴味十足,身子紧靠过去,把三娘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逼近:“是又如何?”
如何?三娘脑子空白,眼瞧着自己一步步的努力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羞意、恼怒早侵占了为数不多的清醒,只维持着下意识的躲闪。
锦帐高高撩起,只一层薄薄的绡纱罗帐随着床的动作摇曳生姿,灯光滤过罗帐,浅浅的粉红中添了少许的暧昧,
裴澄瞧着三娘精致的五官上落下的浅红色泽,心中一荡,眼眸深幽灼热起来,像是黑夜里蹿起的一串火苗,灼烫人心。
三娘微垂螓首,目光飘移,裴澄的眼神她并不陌生,只是……
“啊。”
小小的偷袭成功,裴澄越发灼亮的盯着三娘捂住细嫩后颈的手:“别怕,今晚不会再疼了。”
裴澄的喃喃细语濡湿了三娘敏感的耳根,激起她一阵战栗。
“老……老爷……我……妾身,妾身……”
裴澄的吻细雨绵绵似的落在三娘的手上,脖颈上,下颌,以至嘴唇。
三娘几乎是瞬间闭了嘴,呆呆地陷进裴澄如泥淖般攥摄人心的目光中,忘了呼吸,忘了还在紧闭的贝齿。
裴澄身体紧绷,下体传来刺激的疼痛感渐渐加剧,他却依然耐心怜惜的抚慰怀中正在放软的僵硬躯体。
“嗯……”
直到贝齿微启,香舌得尝,裴澄才敢释放自己的热情,纵情在眼前人的口中攥取芬芳。
……
再醒来,三娘强睁起千斤重的眼皮瞧了瞧将明的天色,正要再睡个回笼觉,忽觉得身下的被单烫得吓人,不禁蹙了眉胡乱摸索着要扯出去。
软软的,肉肉的,戳一戳,还有很硬的骨头,真像是……
三娘霎时惊醒,凝滞了片刻,无限担忧地抬起半边身子往下瞧。
裴澄一眼不眨的紧盯着她,戏谑无限。
那刚才碰到的……三娘脸上红霞飞舞,那只乱碰的手悄悄要收回。
却被裴澄一把拉住,笑着欣赏三娘的尴尬与不安,裴澄紧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腰间游走流连。
“不要!”
三娘被惊到,脸色涨得通红,用尽全力没抽出来手,身子倒从他身上滚落下来,险险的悬落在床边。
“夫人,怎么了?”绿绨在暖阁惊醒,披了件外裳忙过来伺候,却瞧见锦帐内隐隐绰绰两条人影。
一惊之下,绿绨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去,待清醒过来想起锦帐内的另一个人,却不由怒恨交加。
“没,没什么。”三娘由着裴澄把她搂抱回去,声音一抖,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连贯了,“那个,你,咳,你等会来伺候我起身吧。”
“是。”绿绨背着身应道,声音因强压着怒气比平日沉了几度,“奴婢待会再过来。”
“昨夜是绿绨在值夜?”裴澄散去了戏谑,眼神凝重了些。
“嗯。”三娘瞧出了裴澄眼神变化,一双明目一眨不眨的瞧定他,“不然,老爷以为是谁呢?”
“你的丫鬟……”裴澄脱口而出,说到半截又陡然闭口,神色变幻莫名,半晌才叹一句,“也好。”竟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也好?好什么?
三娘心思转寰不定,索性强拔起了身:“妾身要起来梳洗,那老爷……”
“一并起身吧。”裴澄也支起身来,拢好中衣,笑道,“早膳后,陪你去伯府走一趟。”
三娘一愣,昨日她把人都遣出去了,裴澄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裴澄已经下床喊丫鬟伺候三娘起身。
秋茗等人早候在了门外,听到屋里有动静,忙进来伺候,瞧见裴澄也在,几个人心里都不由有些惊讶。
辛荷、秋茗伺候着三娘从净房洗漱回来,里间已经没了绿绨姐妹和裴澄的影儿。
直到要去荣沁居给太夫人请安,三娘才见着他们面色复杂的从浴室门出来。
去荣沁居的一路上,裴澄一反常态,押着三娘的步子缓慢走着,脸上沉重的颜色,与其说是阴霾,不如说是担忧、愧疚,还有那么点倔强,他几次张口,却又无声吞咽下去。
裴琪困头仍没有过去,在秋茗的肩头上挪过来挪过去,最终寻了个舒适的角度甜甜的睡着。
这倒给三娘留出了更多的思考空间,裴澄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的丫鬟……”一直在三娘脑子里打旋儿,瞧裴澄当时的样子,似乎在梧桐苑过夜不怕她的陪嫁丫鬟知道,反而更怕绿绨知道。
冒说自己手臂受伤,要蓄意掩过去前夜才是他们真正的初夜,他要遮掩的人如今想来怕是绿珠吧?
昨日裴澄让小丫鬟传的话是不是就为了避开绿珠姐妹?三娘还记得,裴澄大婚当夜留的规矩,只要他在梧桐苑过夜,必须绿珠姐妹值夜,换句话说,只要他不在,就不用绿珠姐妹。
裴澄在内宅很倚重绿珠姐妹,这个三娘知道,是不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另外的关系,足够裴澄另眼相待?
三娘胡思乱想着,神情瞧起来似是有些寥落。
请完安回来,打发走了各位姨娘,三娘和裴澄、裴琪静静的在西次间用膳。
绿绨换了身劲装进来:“夫人,奴婢出去一趟,要午后才回来,望夫人准假。”
裴澄手中的箸一松,箸间的烧白落回了原处,只顿了这么一下,裴澄的面色又恢复如常,继续用膳。
三娘余光扫见,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好,天寒日短,早些回来。”
“是。奴婢记下了。”绿绨依然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平淡若水。
裴澄面上一抽,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起身的冲动。
第一百七十五章 饮宴
趁换衣裳的空挡,三娘吩咐秋茗去了趟外院。
直到她和裴澄收拾停当,秋茗才赶了回来,悄悄地向三娘点点头,秋茗便去旁边帮辛荷打理要带去伯府的礼物。
见到邹妈妈进来,三娘想起一事:“东厢房楚姨娘双身子,凡事您多经心些,昨日我去了一回,觉得有些冷,把咱们院儿领来的碳送过去吧,顺便生了暖炉,多备几个手炉。”
邹妈妈随声应了。
三娘喊来绿珠,却见到跟她一起进来的裴琪身上零零碎碎挂满了佩饰,像个摇街卖唱的货郎,不禁诧异的望了绿珠。
绿珠一脸无奈:“夫人,奴婢实在劝不住四爷,您瞧,四爷把他喜欢的全挂身上了,这,这怎么是好?”
三娘笑着半弯了身子,与裴琪正视:“琪哥儿瞧瞧,母亲和父亲身上可有这么多佩饰?”
裴琪瞧见母亲身上只带了条五彩绳香囊,从里间走出来的父亲左右共挂了三件配饰,低头瞅瞅自己腰间,迟疑一阵,拿下来螳螂型带钩和鸡心空心玉佩,桃花眼带了征询瞧着三娘。
三娘失笑,亲手把他腰后及两侧的佩饰都拿了下来,调整了联珠线纹玛瑙的位置,才放了手,吩咐秋茗道:“把红绡绣的那只香囊拿来。”又看着裴琪,“琪哥儿把这些放在香囊中,咱们回来再瞧,好不好?”
裴琪的小脸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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