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清少爷喜欢兰花?”容娴见他并不见怪她动了他的画,暗暗松了一口气,胆子变大了些。
“嗯。”赵立清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间低沉浸于下去:“那是我娘亲最喜欢的花。”
容娴有些讶异他会说到他的母亲,她抬起头去看他,但只能看到他埋藏在黑夜中的侧脸。二老太太早已经离去,现在说到她,心情不免沉重。
两人沉默了下来,耳边传来鞋子踩在地上的沙沙声。
“其实,奴婢是想立清少爷送一幅那画给我。”这是容娴刚想到的借口,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最好的借口了,既能圆了刚才的谎,又可能得到他亲手的画的画。想着,就不错。
“好。”赵立清没有犹豫,没有问为什么,他温和的声音在容娴的头顶响起,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走得从容平稳。
他并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下人看待,他是个仁慈的人。
“立清少爷。”容娴开口叫道:“怎么不见织画跟你一块出来?”她想到了织画的话,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些嫉妒。
前面的人语气还是平淡:“她留在院里了。”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她以前与你都是老太太屋里的?”
“嗯。”容娴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有些试探的问道:“今日里,我遇到了她。她说,少爷对她很好。”
话一出,容娴觉得自己真是胆大至极,可是,这一时候,她的口已经不受控制,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赵立清显然没有多想,回答得模棱两可:“织画是老太太身边调教出来的,做事自然让人满意。这样的人,我自是不会打骂。”
容娴一下高兴起来,因为这样话让她知道他对织画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容娴已经不再去想这些。看着他那双背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她的心怦怦的跳得飞快。
第二十八章 月色下的对话
这样的月色是动人的。
容娴的目的已经说了出来,可她不想就这样与立清少爷分别。这样的想法让她面红耳赤,她只能把头深深垂了下去。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对立清少爷是有不一样的情怀的。
“立清少爷可是喜欢四处游历?”容娴不想这样沉默下去,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样一件事值得提问。
“嗯?”赵立清有些疑惑的把头一偏,回头看向容娴,他那双黑黑的双眼倒映着灯光,更显莹亮:“容娴姑娘怎么会这样问?”
“我曾听说二老太爷就是这样的,不知,立清少爷可是如此。”容娴解释着。
“我倒不曾这样。”赵立清淡然一笑:“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那日后,立清少爷是不是有这打算?”容娴不知为何胆子就大了起来,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幸好,赵立清没有见怪,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温和的语气中还是能够听得出来:“游历么,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我却是很想去走一遍父亲去过的那些地方。”
“所以,少爷你想离开这里?”容娴想到刚才,他跟随从的对话,不由得问道。话一出,她才觉得自己似乎逾越了,便有些讪讪的垂下头。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赵立清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她。
容娴知道这有偷听的嫌疑,心里更是不安,
可能看出容娴的心思,赵立清不想为难她,所以很快又说道:“嗯,所以我想要离开。”
容娴有些忐忑:“那立清少爷最想去哪里?”
对于容娴的问话,赵立清陷入了沉思中。就在容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轻轻的问道:“容娴姑娘可听说过关外的草原?”
草原么?容娴是的有听过的,难得听到他的问话。容娴在脑海中努力的想着,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草原的记忆:“嗯,据说那里的草场就像我们这边的山峰一样,连绵几千里,甚是壮观。”
赵立清的脚步缓慢了起来,他的声音充满了向往:“没错,那里的风景跟我们中原是完全不一样的。父亲说,那里的人都是在马背上生活着,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高大的房屋,有的只是一幢幢简陋的帐蓬。他们不用像我们这样整天在屋里读书,有的只是纵情的在草原上狂奔,而他们的功名来自武力。他们不用像我们这样循规蹈矩,他们的生活是任意豪迈的,可以开怀大笑,可以大口喝酒,他们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
容娴听着赵立清的话,在脑海中想像着他口中的情景,然后接口道:“这样很好吗?可为什么他们会被称为蛮子?”
赵立清侧过头,对着容娴正色道:“不,他们不是蛮子,他们这样才叫生活。”
生活?容娴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话,这似乎太过玄奥。
赵立清看了看容娴的神色,又道:“我们尊守孔子之理,庄子之道,是不能理会他们那种作为的。其实我们更应该向他们那样,这样才活得更自在。”
容娴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立清少爷希望跟他们那样生活?”
赵立清的神色显得无比真诚,他那双黑黑的眼睛闪着炽热的光芒:“是想要像他们那样活得自在。”
容娴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你现在不自在吗?”
赵立清忽然笑了下,表情随意了许多:“容娴姑娘你觉得你自在吗?”
容娴张了张口,想要说声是的,可突然发现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自在吗?她不知道,她从未考虑过这个。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赵立清也看着她,眼中有深深的无奈和怜悯,良久,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我们都是没有自在的。”
容娴追上他,气息有些喘:“立清少爷是个主子,你也不自在吗?”
赵立清摇摇头:“你虽是个奴婢,我虽是个主子,但其实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被束缚着,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容娴不去理会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只是在口中轻念着他最后的一句话。心中有莫名的愉悦:“如此,立清少爷不会把我当成一个下人?”
赵立清笑了笑:“你其实不是一个下人,没有人会是下人,只不过是尊卑把我们隔阂了。”
容娴看着前面那高大的身影,按下心中的激动,轻声问道:“立清少爷的想法,怎么听着都那么奇怪?”
赵立清回过头来,神色肃穆:“这并不新奇,你可能不知道还有一群人,他们是信仰平等的。在他们的眼中,人人都是一样,没有男女之别,亦没有贵贱之分。”
容娴睁大眼睛:“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赵立清把背立的右手伸在了面前,然后在胸前比划着:“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容娴懵懂的摇头。
赵立清把手放了下去,眼神中有着虔城:“这叫十字,是天主教信徒特有的,就像我们在庙里的跪拜。不过这两教,从姿态上就可以看出不同。我们的佛教让我们弯下腰躯,而天主教却是让我们挺直身子。”
容娴更是迷惑:“天主教是什么?”
赵立清耐心的解释着:“天主教,它来自外国,经丝绸之路传入过来我们这里的。它的旨意,就是要人人平等。”
容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教名,今夜之前,她对它一无所知。她只觉得她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这四个字,立清少爷的一翻话深深的冲击着她的内心。他不单带给了她愉悦,更多的是带给了她一个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容娴也是第一次听立清少爷说这么多话,虽然对他的话除了让她震惊外,更多的是不解。但她没有多问,她想就这样,让他一直说下去,让他的声音一直缠绕在她的耳边,这样的感觉让人高兴,让人迷醉。
可事实,偏院很快就到了,她与他的相伴而走,她与他的对话很快结束。
容娴有些失望,觉得时间过得太过快了一些。这让她不得不停下步子,向那一路淡定从容的人告别。
看着那修长的身影慢慢没入了月色中,容娴这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子,朝偏院走了进去。
院子里,兄长容品德也在昂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嘴里吟着一些古人的诗句。显然诗兴正浓,见容娴进来,也没有多作理会。
倒时容娴定了定神,然后走过去,打断了他:“大哥,你知道天主教吗?”
容品德的声音一顿,神色甚是诡异:“妹妹,你怎么问这个?”
容娴看着容品德的所应,心中一喜:“你知道是吗?那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教?”
容品德却神色一紧,捂住容娴的嘴巴:“我的好妹妹,这话你究竟是哪里听来的?”
容娴挣扎着把容品德的手甩了开去,有些不解:“怎么了?这话有什么不妥吗?”
容品德把容娴一把拉进房里,这才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教是一个邪教?朝庭都在打压它,信奉它的人全被抓起来了。我的好妹妹,你究竟听谁说的这天主教?难道,我们府上也有人信奉它?”
“邪教?怎么可能?”容娴失声惊呼,她不相信立清少爷所虔诚相对的天主教会是什么邪教。
容品德冷哼一声:“怎么不可能,这个什么天主教里的人,都在主张着什么人人平等。全都不顾礼法,不从尊卑,扰乱了纲常。你说,不是邪教是什么?”
容娴听了立清少爷的话,她只觉得人人平等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也莫名的相信他的话是对的。再听说天主教是邪教的同时,她也觉得这是对立清少爷的污蔑。心里一阵难过,她反对道:“大哥,天主教不是邪教,你不要乱说。”
容品德一呆,然后他紧张的看着容娴:“妹妹,你告诉大哥,究竟谁跟你说了这些?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那些话。你可知道,要是让别人听了你这样话,把你告到官府,那我们一家都不要活了。”
容娴神色一正,她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句就会这么严重,吓得有些无措的看着容品德。
见容娴这样,容品德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容娴面前,神色凝重的告诫着:“妹妹,以后千万不要提天主教三个字,知道吗?你也不要相信它,这都是害人的东西。别人相信它,就让他们相信去,我们可不能跟随去,听清楚了?”
容娴从自己大哥的房间出来,再次失魂落魄起来。
立清少爷说天主教是好的,而大哥却说是邪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九章 五姑娘的意外
只要想到与立清少爷的相伴而走,容娴的内心就雀跃不已,欢心的笑从眼底满满的溢了出来,怎么掩饰也没有用。
第二天,走在路上,看着廊里廊外那些日渐枯萎的花草,也只觉得春意浓郁,到处都是一片鲜花怒放。走起路来,脚步也不由轻快了几分。
远远的就看到老太太院门外有两道人影在徘徊,近了一看,竟是着翠黄衣衫,打扮清心的五姑娘。
她竟一大早领着一个丫头守在老太太的院门边,这时第一次见她如此,着实令人颇觉意外。
容娴看到她就想到她昨日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好心情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云,她抿了抿嘴,垂下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五姑娘显然也看到了她,她停下那走动着的步子,微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容娴。
那笑落在容娴的眼里,竟是如此意味不明。
“五姑娘早。”容娴上前去给她请了个安。
五姑娘轻轻的颔了下首,娇艳的脸庞上换上了平日里那亲和客气的笑:“容娴姑娘不用多礼,我正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正好,现在遇到了你,烦容娴姑娘带我进去吧。”
请安?容娴不去深想她那瞬间转变的态度,只是问道:“这个时候,老太太可能还未起来,五姑娘来得早了些。”
五姑娘用捏着手帕子的手轻掩了下嘴,表情显得有些委屈:“老太太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以前还小,不懂事,不省得过来请罪。如今,总算知道了自个的不足,便想着早来些,希望能讨点老太太的欢心。”
容娴看着五姑娘,撇开昨天她那样的态度不讲,现在这样的她看上去确实让人觉得可怜。
容娴在心里轻叹了一气:“如此,五姑娘便随奴婢进去吧。这天一日比一日冷,待在外头可得仔细身子。其实姑娘早饭后再来,也是可以的。”
五姑娘双手紧捏着手帕:“我却没有那么娇气,走吧。”
容娴深深看了一眼五姑娘,见她神情平和,并没有昨日在她屋里的那种高深莫测,容娴暗赞她表面功夫不错。看来,五姑娘应该不想表现出与她的不同,在这老太太的院子前,她可能多少有些顾忌。
容娴也不再多想,行了礼,先领头往院子里面走了去。
五姑娘也就紧紧的随在身后,跨进院子的一刻,她突然侵进容娴的耳朵边轻声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容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五姑娘还是一副亲切模样,只是眼神里似笑非笑的透着诡异。
容娴忙垂下目,又走了两步,这才轻声回道:“奴婢只想好好的服侍老太太。”
容娴以为五姑娘会说些什么,但除了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外,她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容娴猜要不是这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五姑娘可能就会讽刺她一翻。
容娴摸不清五姑娘的目的,她总觉得她那些想法太过胆大,实现起来怕不容易,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但她也知道,她是无力去改变她的,也不能告诉老太太,这样的压抑让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老太太确实还没有起来,容娴让五姑娘坐在花厅里等候后,便退出来去老太太屋里候着。
老太太是在容娴到了半刻后才醒来,听闻五姑娘一大早过来给她请安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反而有些愠怒:“知道我不待见她,这不是存心过来给我添堵?王妈妈你去,把她给我轰出去。告诉她,以后都不用过来了,我不想见到她。”
王妈妈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劝道:“老太太,她来就让她来。这轰出去终究不妥,让外人知道,还道老太太不好,这不是让她白白得了便宜?”
老太太一扬眉,口气不善:“二郎当初纳那人时,我就不同意。现在可好,一个多年不见来给我请安,一个开始三天两头的凑过来。以前不来也就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却想打起我的主意来了,莫不是真以为我老了,就耐何不了她们了?”
王妈妈在一旁小心的陪着笑:“老太太,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在这大过节里倒犯不上生那闲气,保重身子才要紧。”
老太太却是不语,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王妈妈见状,眼珠一转,附在老太太耳边嘀咕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才见老太太脸色好转,但眉头还是皱着,她回头看着五妈妈:“这方法倒也不错,不过怕是要过了节才好说。”
王妈妈笑得灿烂,听了老太太的话摇头道:“这节日里才好,早早打发了,这个中秋她们就不用过了。”
老太太听了王妈妈的话,转过身子对着面前的铜境不语,也不知王妈妈出了什么主意,让她这样深思着。
看样子,是要对付五姑娘了,容娴看着老太太和王妈妈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些着急。虽然不喜欢五姑娘,但容娴还想着怎么样从她那里知道那害她的人。如果这下老太太让五姑娘吃了亏的话,也不知她会怎么样。
除了这些,容娴心里也有些不忍,总觉得五姑娘再不好,但也只是个姑娘家,如果老太太对付她,着实残忍了一些。
但就算这样,容娴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作为一个下人,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想到这,她又想到了昨晚立清少爷说的话,他说人人平等。如果真能够那样,那真是不错。天主教?在天主教里真的可以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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