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的味道,方小寂闭着眼睛,晕晕地想,会是哪个人,是江护法么?呵,倒不曾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温柔小心阿。嗯……不对啊,他的头发不会这么细软,呼吸不会这么轻缓,身体不会这么让人觉得舒服……呵,管他是谁呢,也许是小松,也许是小姐身边的侍婢小晚儿吧……
“嗯……是不是又下雨了……”方小寂喃喃道,“这老天真让人讨厌,害得我的脸全湿了……”
“不是雨水,只是你哭了。”那人回答。
这声音温柔清缓,却如一道闪电直击了方小寂神智。她猛然抬头,挣扎着从叶还君的身上爬了下来。她踉跄着跑到叶还君面前,睁大了眼睛看他。
“怎么?”叶还君风质依旧,从容依旧,他慢慢站直了,拢了拢袖,脸上的笑真假难辨,“才几日不见,方呆就不认得我了?”
“你……不是走了么?”方小寂压着声音,听不清是什么语气。
“怎么,怕见不到我?”
“我去见了石牢里的二堡主,他说大堡主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方小寂盯着他,问,“是不是真的?”
叶还君的笑有点僵,他微垂了双目,不去看方小寂。
“你不回答……”方小寂退后三步,脚步有些不稳,叶还君想上去扶她,方小寂却触电般避开,叶还君见状,忙自动退开三步。
两人相对站着,一时沉默。
陆云千要杀陆云海,并非叶还君能控制。叶还君若不知情,陆云海照样难逃一死,叶还君若知情,他还能有不帮着杀的选择吗?陆云千每天清早的给叶还君送来的汤药,有几碗不掺毒?他能如何?还不得装做不知乖乖喝下去?陆云千从未打算让他久活,陆云海一死,九华堡主还有何人能来庇佑他,他若自己不知道多多算计,先将陆云千拉下马,迟早是难逃一死。况且,他有什么错呢?陆家本就欠叶家两条人命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是眼前的方小寂,为何让他如此无措?
这么多年来,这个人给自己的,从来只有关心和温暖。方小寂这个人,似乎天生不知恨为何物。
低头无话的方小寂,叶还君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让叶还君觉得自已要窒息一般。
“方小寂,你恨我吗?”
方小寂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糊。
叶还君突然笑了:“你还记得你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大堡主,你做到了么,哦,对了,听说当年你的父亲是被我母亲所杀的?可你为何从未对我有任何成见?你是……喜欢我,喜欢到忘记家仇了吗?”
一声短促的抽剑声,冷光一闪,剑尖没入叶还君的胸口,三分。
“原来你……从未曾了解过我……”
方小寂醉了,她的剑醉了,声音也醉了。
“呵,你又何曾了解过我……”叶还君低语,他抬手抓住剑刃,一寸一寸将剑抽出来,他的声音又回复了温柔,仿佛刚才轻蔑她的话是只错觉。
“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这一剑,可有让你好过一点?”
叶还君胸口的红色刺目,让方小寂稍稍清醒了,她突然退后几步,好像是不能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叶还君将剑抓在手上,身体有点儿不稳,他伸直手将剑递到方小寂面前,笑道:“一剑不够,要不要再来一剑?”
方小寂颤着手接过那剑,神情无措。
“方呆啊……”
“啊……”方小寂连连后退,她摇了摇头,似不愿多看叶还君一眼,匆匆转身,慌乱而去了。
(第二章完)
PS:俺很想说:霸王的人木有小JJ~~)
34
故人 。。。
冬夜,色沉如水。风来水榭边临的一汪水镜,在月色的抚衬下散着粼粼温柔的波光。
一阵轻灵之风掠过,水面点出一个轻微的水晕,一个暗红色的魅影如夜如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临水而建的红叶山庄。
山庄院大,三面厢房,几乎看不见什么守卫,
越墙,避人,撬门,闪入主厢房,信手拈来,一切顺风顺水,如红色衫摆抚过尘埃,柔而无声,过而无息。
在这无灯的主厢房里,她从容敛气,悠然环顾了一会。
人说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一个只习惯在夜里出没的人来说,眼睛在深夜里似乎会特别明亮,起码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叶还君,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悠然走过去,站在他的床前瞧了他一会。
黑发如瀑,玉面冷颜,长睫温润。
她的眼中泛着悯然的惋惜:唉……可惜了一个美男子啊,她一手掩口似轻叹,一手轻抬,拉起一匹剑光。
剑光急下之间,叶还君忽然眼眸轻睁,一个翻滚避开了剑斩,“哎呀……”他伸手捂住心口,轻骂了一句,“真痛……”
她心中大惊,忙起剑再挥!叶还君轻拍床榻,身体腾旋而出,身下的被子被他随手扯起,掌力一送,朝红衫人甩了过去!被子被剑气所劈,“咝拉”一声分成了两半,被中白绒迸散,窗口漏月一照,飘然如冬日鹅雪。
叶还君站定,抬头瞧了她一眼,不无惊奇道:“连扣?”
“记得我的名字,看来公子对小女子还真是念念不忘啊。”连扣剑尖相指,轻笑,冷中带媚。
连扣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一阵脚步声,有人轻声探问:“公子,有事吗?我好像听见……”
“没事,只是不小心掉落了物什。”叶还君顿了顿,又提声往外道,“赵龄,今日你不必值夜,去睡吧,我不叫你不用过来。”
门外之人应声道是,悄声而退。
“般禅庙一会,我对姑娘确实是难忘,不过……”叶还君转头对连扣,微微蹙了眉,“对像我这般于你有好感之人,姑娘都是这样以剑相待的吗?”
“如果公子只是迷恋我这个人的话,我是可以理解,必要时也可自取所需嘛……”连扣压低了声音,娇婉的声语话中有话,“可惜,公子似乎对我的身世也很好奇,般禅庙一会后,你派人来调查我,可为我不喜啊。”
“这嘛……姑娘不愿相告,叶某不得已躬亲啊。不过……”叶还君的眼睛往连扣身上扫了几扫,道,“一个杀手信使的身世……真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我承认,我之前是调查过你的身世,不过许是我手下无能,竟未能查到任何关于你进入一赤门之前的事,而你……因此事要动怒到以剑相向的地步。”叶还君语调一转,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怕什么?”连扣冷笑,擅媚的眼神往长刃上撩过,“是啊,我怕,怕一条不知进退的怨魂又缠上我的刀刃!”她话音未落,长剑再递,由媚转杀只在翻覆之间。
耳边几丝长发起荡,叶还君偏脸躲过剑尖,两指一伸,那携势带杀的凛凛薄刃便被他制在了两指之间。
余气相撞,荡出的真气掀翻了一案桌椅。易碎的瓷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噪声。
“看来确是我的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怎么看你也不应该是她。”
你若是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叶还君?你若是她,怎能有这样的眼神?叶还君看着连扣,微皱长眉,眼中已无笑意,两指蓦然一转,强劲难收的真气直沿剑身往连扣而去,铮然几声脆响,剑身分段成截,连扣只觉胸口一阵闷击阻滞,仰身连连而退。
“你走吧。我对你身世不感兴趣。”叶还君看着她,脸显疲惫,他伸手按了按胸口,又道,“至于之前对你身世的冒犯,叶某在此致歉。”
连扣惊。无它,只奇于叶还君那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力。
般禅庙中,这位公子可以觉查出以无息心法隐身于梁上的自己,当时她就已是奇怪了,不过当时也未多想,只当是巧合。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巧合两字能解释的了。这武林中,武功修为能到此地步的人,为何她从未听说过?
思及至此,连扣一双眼睛便忍不住在叶还君身上来来回回。叶还君偶尔做出的一点书生谦和之气让她的眼神有点肆无忌惮。
叶还君拢了拢月白色的单衫中衣,有些不耐道,“你不走?是要让我帮你么?”
连扣一双妙目在月光下流光溢彩,隐蕴着一股说不清的算计思量,“有些事……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也算相识一场。”连扣转个身,道:“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你想知道我进一赤门之前的事,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她抬眼瞧了一眼叶还君,叹了口气,转身便似要走。
“等等。”叶还君突道。
“公子还有事?”连扣未转身。
叶还君看了她许久,突而回身坐到床榻上,指着满地毛绒和一分为二的被单,语气回复了温柔,甚至有些撒娇的味道:“你将我的被子割成这样,我晚上要怎么睡?你把它缝好,再走。”
连扣一个趔趄,转身看他。
叶还君躺回了床榻,侧身扶首看着连扣,眼神往前一递,道:“针线在前面的壁案上,去拿啊。”
连扣愣了愣,她本想说:我不会针线活。但她终究是去拿了那针线,拾起地上的被单,乖乖缝了起来。
叶还君侧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
“哎……”就在连扣的任务进行到一半时,叶还君忽得叹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凝神听了听,不耐道,“我虽知道瓦上君子不少,也未想到会这么多!”他一个起身,抄过床榻边上一卷未看完的书卷,扬手就往屋顶掷了去!那瓦上传来一声闷哼,瓦片簌簌而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叶还君扬身而上,真气甩开周身零落的残瓦,眨眼已上了瓦顶。
一袭黑影正在瓦上急奔,意欲离去。
叶还君冷笑一声,这红叶山庄的风水当真是坏到了极致,否则怎么能吸引这么多宵小之辈?叶还君这样想着,拨腿就追了出去。
月色皎皎,衬着夜风也别有一副轻灵的风韵。
叶还君觉得这江湖真是他不能理解的了:为何现在随便一个飞贼,轻功都可以与他不相上下,甚至胜他一筹?他此刻真是心口有伤,心里也有伤了!
两人你逃我追了十多里,依旧保持着那十几丈的距离,叶还君心中赌着一口气,想着今日偏要抓住他好好教训不可了!正想着,前方的那人一个转身,纵身窜入了旁边的密林之中。叶还君瞧着那人身形慌张,认定了他是慌不择路。他心中起了已起了玩意,哪会轻易放过这人,这样想着,便也随他进了密林。
夜正深,密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叶还君凭着声音追着,这密林中断壑横沟极多,要小心为是。叶还君心中正如此提醒自己,忽听前方那人一声闷哼,一阵悉簌翻滚声响之后,又忽得安静无声了。
叶还君略一思量,禁不住笑了开来,他借着仅有的几缕漏光走到那断壑之前,笑道:“兄台,你还活着么?”
断壑下面沉静了一会,听得有一人尖着嗓子道:“大侠饶命,小人知错,休再追了!”
叶还君哼笑一声质问道:“半夜三更,你在我家瓦上做什么?”
“我是……”那人顿了顿,又尖着嗓子道,“我只是想做些鸡鸣狗盗之事罢了……”
叶还君心中之气已然悄半,他此刻心情莫明舒畅,不禁俯身道:“我拉你上来吧。”
“不用不用!”那人突然紧张起来,连声音都变了,“鸡鸣狗盗之辈,不足大侠挂心……”
叶还君闻言起身,道了声好。终于转向离去。
红叶山庄的主厢,床榻上放着一张缝好的被单,房中红烛一盏,已落了些许灯花,人早已走了。
密林横沟,方小寂扯下黑色蒙巾,揉了揉双腿。她脸上黑青肿块不一,还有一些被碎枝划出的红痕。
她只不过放心不下那天黄昏的那一剑,想偷偷来看看他。
“该死的叶还君!”她狠狠骂道,“真没想到……才离堡几天,连女人都找好了!!”
35
新恨 。。。
方小寂回堡时夜已近半,她回到自己的厢房匆匆换下了夜行衣。陆芷清的小婢晚儿跑进来探着头小声道:“方座使回来了?”
“小姐呢?”方小寂瞧了她一眼,一边拾掇衣服一边问:“她睡了吗?可有找我?”
晚儿摇了摇头:“没呢,还在南偏厅。李舵主几人正还在问话,小姐坚持要在一边听。”
方小寂 拢了拢头发道:“我过去看看。”
叶还君上次指证陆云千买凶杀人,留下的几份字据做为证据,这几张字据涉及九华堡江北几十家商铺约三千两黄金的来去。李如年连夜传唤这几十家商行铺主,一来确定这几张字据的真实性,二来也想知道这些人是否事先知道这笔银两的用处。
结果,几十人的说词几乎一致:字据是真,当初由江护法送来,店铺便是因这字据上二堡主的佩印才敢拨调银两,至于银两的用处,江护法无意告知当然不敢过问。半个月前,叶公子半夜造访,以江护法的名义要去了这些票据。
问及当时拨调的银两最后送至何处,众人说出的地点皆指一处:夷扬城的扶风楼。
而扶风楼,是整个一赤门所有银两转换进出的关口。
方小寂慢慢住南偏厅去。偏厅的雕花檀木门紧紧闭着,里面灯烛通红,印在门纸上漫出温柔的粉红色。方小寂在外面站着,微一抬头,便瞧见落在侧屋上的一轮明月,又大又亮。如果右边那一角没有被云隐去,那该是多么的圆满,她想。
“我不管!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一赤门,我要让它付出代价!”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茶瓷破碎的声音,陆芷清愤怒的声音传出来,方小寂在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楼门咣铛应声而开,怒气冲冲的陆芷清迈步而出,又疾步而去,连站在门边的方小寂也没看到。
十几位舵主在楼里站着,望着陆芷清远去的背影纷纷摇头。
方小寂正要随陆芷清而去,李如年走出来叫住了她,李如年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方小寂?”
方小寂瞧着他点了点头。
“听孙护法说你与小姐比较亲近,这几日就多麻烦你多多看着小姐。小姐有什么事要及时向我与孙护法禀报知道么?至于堡里的事,就暂时交由孙护法和我来处理。”
方小寂瞧了瞧楼里森森而立的众人,点头道是,转身而去。
明月依旧,残缺依旧。
一赤门。
一门重宽,两柱暗红,门上无匾,柱上无字。两盏高挂的描金红灯笼在夜风中轻摇慢曳,照出一门的深红,犹如血色。
连扣进了门,熟练地穿廊过径。一路红衫轻舞,至一小屋前,她施施然对两侧门侍道:“我来取药蛊。”那两位守门者轻点了头,连扣推门而入。
小屋里三张长桌,两面高橱,被各种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瓶罐占满了。那瓶罐里不知被放了什么活物,以致能时不时听到瓷盖与器身轻碰的声音。屋里散着一股腐烂的腥味,尽管已来过很多次,连扣依旧对这股味道感到厌恶。她掩住口鼻,皱着眉头走到一张桌子前,伸手从中捧过一个绿色的小罐,打开罐盖,里面软软蠕动着几条拇指大的幼虫。“周身透明,隐泛金色,呵呵……”连扣轻笑,“漂亮得很哪。”她拿出身上的一个小瓶,小心翼翼从罐中取出一条小虫放了进去。
拧好瓶盖,连扣刚将瓶子放入袖中,忽觉腰上被人用力一揽,整个人便被一双手臂甩身锢住了。连扣被锢得难受,刚才被这人一揽,手臂在桌沿上划了一道血痕。
“呵,门主怎么来了?”连扣轻声笑问,压低的音色在这暗色沉沉的屋里扯出一抹刻意的媚惑。
“我是闻达着女人香来的。”那人呵呵一笑,低头便去啃连扣的脖子。
“门主你身边还少女人么?”连扣轻推了男人一把,道,“我以为你将我忘了呢。”
“将你忘了?”男人冷笑道,“除非你会忘了每月十五到我这来取金蚕蛊。”
连扣嗔道:“听门主这话,可是在心疼这几只虫不成?”
“不心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