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心下大惊,他知道师父受伤着实不轻,倘若他吐出的是紫黑瘀血,凭他深厚无比的内功,三数日即可平复,但他所吐的却是鲜血,又是狂喷而出,那么腑脏已受重伤。而张三丰此时无疑是武当派的擎天巨柱,一但有失,对于武当派的打击可谓是致命的。
若是趁着张三丰受伤之时,有外敌侵入武当的话,以武当派现在的能力,十有**是要覆灭一旦了。想到这空相和尚说是魔教侵入中原,更夺下了少林寺。俞岱岩心中不由怀疑,这和尚恐怕十有**便是魔教派出的高手,只为刺杀自家的师父。此时魔教的阴谋以然得逞,想来不出多久,魔教便有可能趁机来大举攻山了。
果然如俞岱岩所想,便在此时,只听得院外脚步声响,听他步声急促,显是十分慌乱,却不敢贸然进来,也不敢出声。
俞岱岩身体虽废,但经过数十年苦修内力却是纯厚无比,在强大的内力加持下,五感更是灵敏异常,只听这脚步声,便以分辨得出,来人是前面的知客道人。
听到是知客道人赶来,俞岱岩心里一紧,急忙问道:“是灵虚么?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来禀报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当,神功可通玄()
果然站在院外的便是前面的知客道人灵虚,听到俞岱岩的声音,他连忙回道:“禀报三师叔,魔教大队此时以然来到了宫外,说是要见祖师爷爷,且口出污言秽语,欲要踏平我武当派……”
俞岱岩喝道:“住口!”听得灵虚说话,俞岱岩生怕听了消息会另张三丰分心,激起身上伤势。
被俞岱岩一喝,灵虚被吓得一缩脖子,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便在这时,刚刚运功疗完伤势的张三丰缓缓睁开眼来,口中云淡风清的说道:“少林派金刚般若掌的威力果是非同小可,看来非得静养三月,方能将伤势痊愈。”
俞岱岩没想到师父所受之伤竟如此严重,不由惊道:“难道师父所受之伤,竟如此严重吗?”
张三丰微微摇头道:“少林金刚般若掌有少林第一掌之名,威力之强劲实非常人所能想像。便是老道精修百年的纯阳功竟也难以抵御,受了重创,不过能够保得性命以算不易了。”
说到这里,张三丰叹一口气又道:“若只是老道这点伤势到也无碍,只是现在明教却又大举上山。唉,远征西域的远桥、莲舟他们又不知平安否?如今武当之势危如悬卵,岱岩,你说此结该当如何?”
俞岱岩心知山上除了师父和自己之外,其余三四代弟子的武功都不足道,出面御敌,只有徒然送死,今日之事,惟有自己舍命和敌人周旋,让师父避地养伤,日后才有机会复仇,于是朗声道:“灵虚,你去跟那些人说,我马上便出来相见,让他们在三清殿等着。”
灵虚当即便答应着去了。
张三丰和俞岱岩师徒相处日久,心意相通,听他这么说,已知其意,说道:“岱岩,生死胜负,无足介怀,武当派的绝学却不可因此中断。我坐关十八月,得悟武学精要,一套太极拳和太极剑,此刻便传了你罢。”
“师父!”俞岱岩一呆,心想自己残废已久,那还能学什么拳法剑术?何况此时强敌已经入观,怎有余暇传习武功。
张三丰淡淡一笑,说道:“我武当开派以来,行侠江湖,多行仁义之事,以大数而言,决不该自此而绝。我这套太极拳和太极剑,跟自来武学之道全然不同,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你师父年过百龄,纵使不遇强敌,又能有几年好活?所喜者能于垂暮之年,创制这套武功出来。”
“这如何使得……”听张三丰之意,竟有留下对敌之意,俞岱岩连忙便要出言劝阻。
不等他说完,张三丰以然说道:“如今武当危亡之时,只惜远桥、莲舟、松溪、翠山、梨亭、和声谷都不在身边,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无忌、青书外并无杰出人材,何况他们也不在山上。岱岩你身负传我生平绝艺的重任。武当派一日的荣辱,有何足道?只须这套太极拳能传至后代,我武当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
话说到这里,张三丰却是周身气通天地,一时间神采飞扬,豪气弥增,浑然之间天地大势以尽在掌控之中,正是在强敌到来前,进入到了天人合一之境,欲要舍身与敌一搏,以给俞岱岩等武当弟子活命之机。
见张三丰心意以决,俞岱岩只得唯唯答应,他心里已然明白师父要自己忍辱负重,却是以接传本派绝技为第一要义,到时好借机传给无忌和青书两人。
张三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说道:“这是太极拳的起手式。”跟着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叫着招式的名称: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式、白鹤亮翅,搂膝拗步、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
俞岱岩目不转睛的凝神观看,初时还道师父故意将姿势演得特别缓慢,让自己可以看得清楚,但看到第七招‘手挥琵琶’之时,只见他左掌阳、右掌阴,目光凝视左手手臂,双掌,慢慢合拢,竟是凝重如山,却又轻灵似羽。俞岱岩微微皱眉,发现这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一时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
俞岱岩在没有残废之前武功本就极高,此时看出这套武功的奇妙,自是越看越入神。
但见张三丰双手圆转,每一招都含着太极式的阴阳变化,精微奥妙,实是开辟了武学中从所未有的新天地。
约莫一顿饭时分,张三丰使到上步高探马,上步揽雀尾,单鞭而合太极,神定气闲的站在当地,虽在重伤之后,但一套拳法练完,精神反见健旺。他双手抱了个太极式的圆圈,说道:“这套拳术的诀窍是‘虚灵顶劲、涵胸拔背、松腰垂臀、沉肩坠肘’十六个字,纯以意行,最忌用力。形神合一,是这路拳法的要旨。”当下细细的解释了一遍。
俞岱岩一言不发的倾听,知道时势紧迫,无暇发问,虽然中间不明白之处极多,他只有硬生生的记住,倘若师父有甚不测,这些口诀总是由自己传下去,日后再由聪明才智之士去推究其中精奥。
张三丰见俞岱岩脸有迷惘之色,问道:“你懂了几成?”俞岱岩道:“弟子愚鲁,只懂得三四成,但招式和口诀都记住了。”
张三丰道:“那也难为你了。倘若莲舟在此,当能懂得五成。唉,你五师弟悟性最高,可惜此次前在西域不知生死,我若有三年功夫,好好点拨于他,当可传我这门绝技。”
听到师父提及几个师兄弟,想到如今他们的境况不明,生死未卜,俞岱岩心中不禁一酸。
张三丰道:“这拳劲首要在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正要往下解说,只听得前面三清殿上远远传来一个苍老悠长的声音:“张三丰老道既然缩头不出,咱们把他徒子徒孙先行宰了。”
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道:“烧死老道,那是便宜了他。咱们擒住了他,绑到各处门派中游行示众,让大家瞧瞧这武学泰斗老而不死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魔压天下()
后山张三丰的闭关之所离前面的大殿相距足有六七里地,但这几个人的语声却都能清楚传至,足见敌人有意炫示功力,而且功力确是不凡。
俞岱岩听到这等侮辱师尊的言语,心下大怒,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张三丰道:“岱岩,我叮嘱过你言语,怎么转眼便即忘了?不能忍辱,岂能负重?”
俞岱岩压下心中怒意,道:“是,谨奉师父教诲。”
张三丰道:“你全身残废,敌人不会对你提防,千万戒急戒躁。倘若我苦心创制的绝艺不能传之后世,那你便是我武当派的罪人了。”
俞岱岩只听得全身出了一阵冷汗,知道师父此言的用意,不论敌人对他师徒如何凌辱欺侮,总之是要苟免求生,忍辱传艺。
张三丰从身边摸出一对铁铸的罗汉来,交给俞岱岩道:“这空相说道少林派已经灭绝,也不知是真是假,此人是少林派中高手,连他也投降了敌人,前来暗算于我,那么少林派必遭大难无疑。这对铁罗汉是百年前郭襄女侠赠送于我。你日后送还少林传人。就盼从这对铁罗汉身上,流传少林派的一项绝艺!”说着大袖一挥,走出门去。
俞岱岩道:“抬我跟着师父。”几个三代弟子忙抬起软椅,跟在张三丰的后面。
四人来到殿上,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俞岱岩大声道:“这位是我师尊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不知有何见教?”
张三丰大名威震武林,一时人人目光尽皆集于其身,但见他身穿一袭污秽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十分高大,此外也无特异情状。
张三丰看这干人时,只见半数穿着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份,不愿冒充旁人。高矮僧俗,数百人拥在殿中,一时也难以细看面目。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传呼:“教主到!”殿中众人一听,立时肃静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迎接,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走到殿外停住。俞岱岩从殿门中望去,不禁一惊,只见八个人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身上皆背有一套弓箭,身形彪悍,猿臂蜂腰,一看便是江湖上的一流人物。
便连抬轿之人,都是一流高手,再加上此时这殿中合众大小数百人中,仅实力强大的一流以上高手,便足有十几二十人,如此庞大的实力,着实让人感到震惊。
张三丰也没有想到,这伙来人的实力竟会如此雄厚,若是在他身体未伤之前,面对这许多高手,到还不惧,以他的先天修为,哪怕不能敌过这许多高手,但要自保,自信天下间还无人能够杀得了他。不过眼下他却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身体不适之下,和这些高手硬拼,却是必死无疑。
可是为了保存武当传承,自己新创出的太极拳和弟子俞岱岩,张三丰却是不得不以重伤之身,来迎战这些外来高手。
这时那神箭八雄以将大轿放下,随着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此人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
看到张三丰站在殿中,赵敏轻轻一笑走进殿中,身后自有十余人也一并跟进了殿来。先前在殿前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踏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教主,这个就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老道,那个残废人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
赵敏点点头,上前几步,收拢折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地,说道:“晚生执掌明教,今日得见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实是人生幸也!”
张三丰看到赵敏,大感奇怪:“怎地魔教教主是如此年轻俊美的一个少女,且能有如此智计,能够压伏明教这众多高手?”
张三丰自是一眼便看出赵敏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虽然心中怀疑,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变,当下合十还礼,说道:“不知明教教主大驾光临,老道未克远迎,还请恕罪!”
赵敏轻笑道:“张真人客气了!”
这边自有知客道人灵虚率领火工道童,献上茶来。赵敏一人坐在椅中,她手下众人远远的垂手站在其后,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内,似乎生怕不敬,冒渎于她。
张三丰百载的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生死安危,却是十分牵挂,当即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贵教讨教高招,迄今未归,不知彼等下落如何,还请教主明示。”
赵敏嘻嘻一笑,说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张五侠、及莫七侠五位,自是落在本教手中。每个人受了点儿伤,性命却是无碍。”实则武当七侠现在皆以葬身火海,但为防逼得张三丰拼命,赵敏暂时还不想过度刺激他。
张三丰微微一眯眼睛,说道:“受了点儿伤?多半是中了点儿毒。”
赵敏笑道:“张真人对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负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罢。”
张三丰深知几个徒儿尽是当世一流好手,就算众寡不敌,总能有几人脱身回报,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敌人无影无踪、难以防避的毒药。赵敏见他猜中,也就坦然承认。
张三丰又问:“我那姓殷的小徒呢?”赵敏叹道:“殷六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这位俞三侠一模一样,四肢为大力金刚指折断。死是死不了,要动可也动不得了!”
张三丰鉴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虚,心头一痛,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赵敏背后众人相顾色喜,知道空相必然是以经偷袭得手,使得这位武当高人受了重伤,此次前来武当,赵敏等人所惧者本来只张三丰一人,虽有白骨道人隐于暗处,但张三丰的威名太高,雄震天下数十载,乃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他有心搏命的话,便是白骨道人也难拦挡得住。
不过此时这张三丰即然以经遇袭重伤,赵敏便就无所忌惮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四大高手()
赵敏说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张真人肯俯听否?”
张三丰淡然道:“请说。↖頂↖点↖小↖说,”
赵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大蒙荣宠,宋大侠等人无恙,更是不在话下。”
张三丰抬头望着屋梁,冷冷的道:“明教虽然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向来和蒙古人作对。是几时投效了朝廷啦?老道倒孤陋寡闻得紧。”
赵敏道:“弃暗投明,自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少林派自空闻、空智神僧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本教也不过见大势所趋,追随天下贤豪之后而已,何足奇哉?”
张三丰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是为了驱逐胡虏,还我河山。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老道虽是方外出家人,却也知大义所在。空闻、空智乃当世神僧,岂能为势力所屈?你这位姑娘何以说话如此颠三倒四?”
赵敏身后突然闪出一条大汉,大声喝道:“兀那老道,言语不知轻重!武当派转眼全灭。你不怕死,难道这山上百余名道人弟子,个个都不怕死么?”这人说话中气充沛,身高膀阔,形相极是威武。
张三丰长声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文天祥慷慨就义之时,张三丰年纪尚轻,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后来常叹其时武功未成,否则必当舍命去救他出难,此刻面临生死关头,自然而然的吟了出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执,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后史书如何书写!”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却盼这套太极拳得能留传后世,又何尝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顾全身后之名?其实但教行事无愧天地,何必管他太极拳剑能不能传,武当派能不能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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