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倌,快来啊……来嘛……”
青州勾栏院最大的一家花满楼,门口站着两名娇媚如花的女子,身着抹胸长裙,外面套了一件若隐若现的儒纱,不停的招呼着街上路过的行人,不少男人受不了诱惑,皆从善如流的听了那两名女子的话,淫笑着搂上女子的腰,齐齐进入大厅。
剑秋站在远处看了许久,心想是自己变成个男人进去好,还是装可怜卖身进去好。男人迟早是要出来的,何况自己又不能变成真的男人,要是装可怜,该怎么装呢?
想了想,剑秋在地上抹了点灰,然后抹到脸上,顺便又弄了些在衣服上,顿时好好的一身衣服,弄得跟土里爬出来似的。剑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不错,基本上应该可以了。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剑秋跌跌撞撞的走向花满楼的门口,却不小心假戏真做,脚下被台阶一绊,硬生生的磕在地方,顿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剑秋在心里悔不当初,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扮男人的!
那守在门外的女子一愣,看着扑倒在地的剑秋,尽管满脸脏污,却还是掩不住那双澄澈的杏眸。小心翼翼的弯下腰,那女子蹲在剑秋面前:“姑娘,你怎么了?”
一阵清雅的胭脂味袭来,剑秋猝不及防,被呛了个结实。
不料那女子听了剑秋的咳嗽声,以为她病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来:“这是我这个月刚发的月钱,你拿着,把病看一下吧,这里……”女子小心的回头望了望:“不是你清白姑娘该来的地方。”
剑秋默了默,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好心肠,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迫切的要以女子同样的身份进这家花满楼啊!自己跟凤天与青山说的是出来逛逛,要是逛了大半天还没回去,肯定会把他们招来的,到时候就算花满楼想收自己,自己也进不去了。
伸出手,剑秋将那女子递过来的银子推了回去,哀哀泣泣的说道:“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夫君嫌我,婆婆不要我,娘家我又归不去,姑娘,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去处了,留在这里,哪怕只是做个撒扫丫头,也心甘情愿。”
“姑娘……”女子听着剑秋说着,眼眶一红:“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娘先把这一两银子拿着,若我今晚接了恩客,待打赏的银子,我都给你!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知道吗,只要一进来,不等到韶华逝去,是出不去的。”
剑秋傻眼了,这姑娘的心眼儿也太好了吧!
正待再想说辞说服她时,大厅里随着脚步声却传来一阵声音:“如烟,不招待客人,你在干什么呢?”
剑秋抬头,顿时觉得自己差点被那女人头上的金银首饰晃瞎了双眼,大姐,你那头上大大的红花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
还有,你身上那股劣质胭脂味是怎么回事,脸上的面粉就不能少抹一点吗?
看着那凑近的血盆大口,剑秋倍觉惊悚的瑟缩了一下。
“哪来的姑娘,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那么澄澈,看着就勾人啊!”血盆大口在剑秋眼前一张一合,剑秋差点以为,她再一张口,就能把自己吞下去。
“妈妈,这位姑娘是走错路了,来问路的!”如烟连忙说道。
“你骗三岁小孩呢,走错路会趴倒在地上吗?”转过头,老鸨连忙扬起自己觉得最为和善的笑容对剑秋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有难处,跟妈妈说,妈妈保证帮你!”
78 初入花满楼
剑秋看着老鸨身后对着她猛摇头的如烟,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真是太善良了,自己简直要被感动了:“我……我无家可归了!家里人把我赶出来的!”剑秋怯生生的看着那简直可以称为移动首饰盒的老鸨妈妈,想着自己进去了是不是要这样妆扮!
如烟闻言,顿时整个人僵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这姑娘都没听懂吗?
老鸨妈妈闻言,简直是喜笑颜开,“太好了!”
剑秋一愣,看着老鸨妈妈,丫的你表现得也太露骨了吧,人家无家可归你居然说太好了,良心被狗吃了吗?
见剑秋愣愣的看着自己,老鸨妈妈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地太过露骨,连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无家可归,那么就到妈妈这来好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剑秋默默的心中鄙视老鸨,多少无辜少女毁在她手中啊!
看她不说话,老鸨妈妈又乐呵呵的,看着剑秋就像看着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不如让妈妈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老鸨搓着手,最近她运气真是太好了,前段时间来个姑娘,一举一动处处撩人,为她赚回大把大把银子啊,最好的她居然不嫁人,任你捧着千金也难换她点头。
如今居然又是一个美人胚子,真是让她想不发财都难啊!瞧那楚楚动人的眼眸,真是勾一个一个准啊。
剑秋睁着澄澈的双眸,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怯生生的说道:“已为人妇,何以称姑娘,贱名云墨!”剑秋很没有义气的盗用了云墨的名字,臭屁孩,谁让他出言不逊。
“嗯,云墨,好名字!”老鸨将剑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对着身后的龟奴轻声说了几句,转头又笑着看着剑秋:“云墨,既然无家可归,那就留在妈妈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老鸨那血盆大口,剑秋很想说不怎么样,但是却微微垂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如烟来,把她扶进去,好生梳洗打扮,弄好之后带来见我!”老鸨挑起剑秋的下颚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以后妈妈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只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就行了。”
说完,老鸨又起身到大厅里去招待客人,留下两名龟奴在如烟身后,那是防止剑秋逃跑,开玩笑,到手的银子,怎么可能让它白白长翅膀飞走。
如烟把剑秋从地上扶起来,语气里又担心又责备:“我刚才不是跟你摇头吗?为什么不听话,只要进了这个地方,那就是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日日陪笑卖笑,你懂吗?”
剑秋愣愣的摇头,这个她在戏折子倒没有看到过。
“花开不记年,悠悠岁月匆匆过……”如烟的眼眸里满是哀伤与迷离,晚风带起那轻罗纱衣,显得格外沧凉。
“如烟,这里的日子……真的那么难熬吗?”剑秋看着如烟那心如止水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如烟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无边的惆怅。
如烟领着剑秋进了一个房间,干干净净的,没有那股**的味道,见她疑惑,如烟解释道:“我受不了那股气味,所以每次……后,我都会把房间清理干净!”
如烟让剑秋在梳妆台前坐下来,然后拧了毛巾,递给剑秋:“云姑娘,把脸擦一擦吧!”
剑秋依言接过,然后将脸上的尘土一一抹去。
“你长得真好看!”如烟怔怔的看着剑秋那精致绝美的脸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世上比你更美的女子了!”说着,如烟开始担心起来:“如此,妈妈更不会放你走了!”
“如烟,我现在只求一个居住之地,只要能遮风避雨,哪里都一样!”剑秋将毛巾递还回去,然后将头上的钗子取下来,拿在手中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要是凤天知道自己进了青楼,恐怕这回真的会玩死自己。
“你真不应该来这里!你知道吗?这里一天接客最多的姐姐,一晚上身上能过去十多二十个男人,那些都是姿色已去,而出不了这里的姐姐,她们心里苦,却没有办法,每天还得强颜欢笑,对着各种各样的男人!你知道,现在的男人手段多一些,几乎能被他们玩去半条命!”
如烟说得苦口婆心,剑秋却听得兴致悖悖。
如烟的手很巧,很轻易的将剑秋的长发拢了一半,侧边挽了一个垂花髻,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白纱,只不过那质地,比如烟身上穿的那个,又要严实一些,但比起剑秋身上穿的,简直跟抹胸无异。
“来,把它换上吧!若是我们耽搁久了,妈妈该不高兴了!”如烟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剑秋:“这是我的衣服,算是遮的最严实的一套了,你将就穿!”
“好透明!”剑秋扁了扁嘴。
“穿这种衣服,无非是勾引男人,最终还是要被脱下来的,太繁复了不好。”如烟说得理所当然。然后自己出了门,替她将门掩上。
剑秋翻了翻那衣衫,好奇心几乎要将她淹没,迫不及待的将身上的衣服除下,然后开始研究那衣服到底要怎么穿。
如烟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恩客,不管是路过还是有意无意,那些男人的手,总是伸到自己身上来,连摸带拽,那伸过来的手,几乎探进她的衣襟里,差点拉得她跌倒,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得一直微笑。
“不去接客,你守在门外做什么?”高傲清冷的声音传来,如烟连忙贴墙而站,让开路。
“君华姐姐!”如烟的态度摆得十分卑微:“妈妈今日新收了一名云墨姑娘,让我替她打理,弄好之后,还得去见妈妈!”
“嗯!”君华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那娇美如花的脸庞上全是漫不经心,眸光流转之间,尽是勾魂夺魄:“我进去看看!”
79 如烟
如烟本想拦住君华,但是意识到她花魁的身份,自己又哪有那个本事拦住她,便乖巧的退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听见开门声,剑秋扯着衣衫:“如烟,你看这个是这么穿的吗?”剑秋垂着头,与衣带愤力搏战。
“倒没想到,你如此识趣,在这花满楼,还真是少见!”君华嘲讽的声音让剑秋惊讶的抬起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君华第一个反应是将门掩上。
“竟然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会来这里?”君华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子,狐姥姥也不管管你吗?”
“你不也在这里吗?难道狐王就管过你?”剑秋不屑的冷哼。
“他是你父王,你别一口一个狐王的,小时候他多疼爱你你都忘了吗?”君华气呼呼的看着她。
“关我什么事,我父王在我娘亲死的那一天,一起入土了,现在的这个狐王,是你的父王,跟我没有关系!”剑秋声音冷冽:“原本我还以为是哪位族人在这青州施法作祟,没想到是你!”
“这凡尘俗世,万丈红尘,谁不想来,只有大姐她们,才会乖乖的待在昆仑山来修练,我可不屑于那些!”君华冷哼一声:“你这么胡来,你就不怕狐姥姥突然出现,给你两下子。”
“这好像轮不到你来管!”剑秋想了想,沉吟道:“看在我们曾经是姐妹的份上,好心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走,就会有人来收了你,如果你不想死在蜀山锁妖塔里的话!”
“既然有人来收我,为什么不会收了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君华冷冷的看着剑秋:“你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一心跟在我身后的妹妹了。”
“我没兴趣跟你回忆过去,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去把如烟叫进来,我不会穿这种衣服!”剑秋扯了扯,用力大了些,险些将衣服扯破了。
君华定定的看着剑秋,那急躁的毛脾气,似乎又跟印象中那个坚强倔强,却又行事冲动的妹妹重叠起来,君华还记得,狐姥姥带她走的那年,她才刚化成人形不久,亲眼见着她娘亲的死,那一日,她哭得竟似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君华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剑秋的面前,低下头为她解开那被她揪死的结,温柔的替她重新将衣服理好,再系好:“这种衣服,其实很简单,穿它的时候,要有耐心!”
剑秋看着埋头替自己理衣服的君华,日子就像回到了从前,那时候,自己跟君华的感情都好,但是一切所有的感情,都抵不过变化!
下意识的,剑秋想拂开君华的手,但是君华已经将衣服理好,手已经缩了回去。
“要不我跟妈妈说,你就跟着我,当我的小丫环!”君华四下环顾了一圈:“这花满楼,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不用了,我来就是要见识见识,这凡间的勾栏院,到底是什么样的!”剑秋固执的拒绝。
“小妹,你现在,真的叫云墨吗?谁给你起的名字,是狐姥姥吗?”看着剑秋那倔强的小脸,君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的高傲清冷一扫而空,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她终还是板不起脸。
“剑秋!我自己取的!”剑秋本不想说,但是看着君华那平和的态度,她便任性不起来。这个姐姐,最懂她,知道怎么样,怎么说,自己才会妥协。
“剑秋……”君华轻轻念道:“如剑似秋吗?”
“随你怎么想!”剑秋不想多说。
“我走的时候,锦弦说,若是见着你了,让我记得告诉你,他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他!”君华的声音低低的:“小妹,锦弦他……”
“不要跟我说他,我不想听!”剑秋捂着耳朵,在君华身边擦身而过,冲向门口。
“小妹,你听我说!”君华一把拉住剑秋:“他只是骗了你的内丹,他……”
“姐姐——!”剑秋转头看着君华,一双杏眸明净如水洗,不含一丝杂质,澄澈清明:“如果你觉得你还是我的姐姐的话,那么,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姐姐知道你舍不下他,小妹,你何苦……”君华还想要说,却被剑秋冷冷的打断:“笑话,我连自己的心都可以丢进魔窟,怎么会舍不下他,你也太高看他了!”
“你说什么?”君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剑秋:“你把自己的狐心丢进了魔窟?”
剑秋的唇边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拉着君华的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澄澈的双眸无端媚惑起来,勾魂夺魄:“这里,只是一颗石头心,你觉得,一颗石头做的心,要多少感情能化去那石头的冷硬!”
君华的手如同触电般猛的缩了回来,声音里带着难言的伤痛:“小妹,你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剑秋放下双手,觉得君华这句话问得着实可笑:“想要不痛,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定定的瞧着君华,剑秋突然笑了:“姐姐,你不觉得,我这样挺好的吗,不会痛,就不会伤心!”
“可是你不知道,锦弦他……”君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别再说了!”剑秋转身向门口走去:“如果你信我,就赶快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青州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君华突然朝剑秋吼道。
可惜剑秋已经迈出了门口,头也不回的离开。
“怎么样,君华姐姐有没有为难你?”如烟一见剑秋出来了,连忙迎上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剑秋觉得她的动作很温暖,于是一直站着没动,看来这颗石头心,除了不会爱以外,其他的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剑秋甚至在想,要不要将自己的情魄抽出来,一起扔进魔窟里。
虽然心头的那抹悸动已经很淡,但是在听到锦弦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那个伤她至深的人。
看着剑秋没有任何异常,如烟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才来不久的花魁,最喜欢为难新人,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80 无以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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