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伢子听了丈母娘一番话后;赤红着脸说:“娘;我跟我姐夫已经说过了,他说……叫大哥和二哥去桃花村路边搭棚子,将来可以做买卖。”
高氏斜眼瞧着石伢子,“我跟你说,若不是你姐夫出馊出意骗了我和铃儿她爹,我们如何都不会让铃儿嫁给你的,如今就这么点忙,他都不肯帮?”
石伢子急道:“帮,我姐夫说帮,还说那六百文的赁钱他给出,正好大哥和二哥一人一小块地方。”
高氏听了直跳脚,“去桃花村做什么买卖?你姐夫是钱多没处花,听说在那儿砌什么大门,一不拦贼,二不遮雨的,凭空弄个大门作甚?他自己挣那么多钱乱花,却不肯让村子里的人上山挣些工钱,他就是活生生的钱扒皮!”
石榴和川儿正朝这边走来,听到高氏骂钱枫是钱扒皮,石榴很不高兴,她将水壶往地上一放,瞧着高氏,“铃儿她娘,我家钱枫扒谁的皮了?”
两家已经和解了,高氏也不想和石榴吵架,便讪笑道:“石榴,你以前和芍药及秀儿可都是好姐妹,现在又是铃儿的大姑姐,你难道忍心看着秀儿和芍药两家吃苦?”
石榴瘪着嘴,坐下来说:“那也不许你说钱枫是钱扒皮,他心里可一直都在为大家着想呢,说要让桃花村和钱家村的人全都富裕起来,还说倘若能让整个殷山镇都富裕起来,成为清河县第一镇就好了,他昨夜里还做梦说殷山镇是什么全……国第一镇,啥意思我也听不懂,可他是真心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高氏陪笑道:“石榴,有些事呢……也不能光说不做是不是?你说桃花村去买卖能挣钱么,不需我说,你自己也懂这个理呀。”
石榴略微苦恼,“我也纳闷呢,可是钱枫说能挣钱,我就相信他,过几日我家就要在那儿盖几间屋子,到时候开饭馆和客栈,钱枫说让我当老板娘。”
一说起当老板娘,她又开心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不管有没有客人来,只要我能当老板娘就行了。”
高氏瞥了一眼石榴,叹气道:“怕是没有客人来,倒是招一群野猫野狗,还有鸡鸭成群呢。”
她这话说到石榴心里去了,也就没话回了。石伢子便想了一个主意打发高氏,说:“娘,要不这样,反正搭两个棚子也不要花钱,你就让大哥二哥去搭呗,至于赁地的钱我姐夫好像已经交过了。到时候实在没客人来,一文钱不挣的话再提上石头山的事也不迟。”
高氏想不答应也没办法,只好绷着脸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走了。
这时川儿也坐了下来,问:“石伢子,铃儿近来在家里忙什么呢,是种地么?”
石伢子羞涩地笑着点头,“铃儿挺能干的,近来日头晒得这么毒,她还和我爹娘一起下地呢。”
川儿抬头用袖子遮住眼睛瞧了瞧火热的太阳,感慨道:“这么热的天,还是在家里喝水乘凉舒服。”
石榴听了叹了一气,她倒不是心疼铃儿,而是心疼自己的爹娘,说道:“爹娘也真是,家里不是攒了好些钱么,钱枫给的那些钱他们说省着用能管一辈子的,咋还像以前那般劳作?”
石伢子叹道:“你不也说闲着难受么?爹娘也是,说不干活觉得身子不爽利,像是要生病一般,去地里干干活,身子就又舒坦了,结果就越干越有劲。”
石榴撑着腮帮子,嘟着嘴说:“也是,倘若爹娘能干轻松一些的活就好了,到时候我当老板娘,让爹娘把地都赁给别人种,他们俩给我当伙计,如何?”
石伢子憨笑,“行,就怕没一个客人去,爹娘坐不住。”
石榴和石伢子在这儿聊着爹娘的事,川儿要去河边的菜地里摘些豆角。
川儿一路来到河边,先是摘些豆角用衣摆兜着,后来发现河边长了好些篙芭,便把豆角放下来,然后蹲下身子来拔。这些篙芭可不能乱拔的,长在哪家菜地附近,篙芭就属于哪家的,若是拔别人家菜地附近的,肯定会被人骂成贼。
前些日子她和石榴拔了好些,因为她特别爱吃篙芭炒肉丝,没想到才过十来日,又长出不少,她便兴奋地拔了起来。这块菜地和秀儿家的菜地是相连的,川儿正拔着欢呢,不料秀儿来了。
她也是来拔篙芭的,她远远就见川儿蹲在河边拔,好像还见川儿的手伸得挺远,似乎伸到她家菜地这边来了。
她大声喊道:“不要脸的寡妇!竟然偷我家的篙芭!”
川儿被她一惊,吓得往边上一跌坐,差点跌到河里去了。她摸了摸肚子,然后抬头辩解道:“谁偷你家的篙芭了?你自己过来瞧清楚了!”
秀儿气哼哼地过来瞧,发现有几棵是连起来的,川儿确实是拔自己那边的,只不过当时川儿拔的时候这边几棵也跟着晃动,秀儿就以为川儿是偷她家的。
可是她在嘴上绝不认输,哼道:“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肯定就要偷了!不是说钱枫家有钱么,你一个寡妇没个男人,也不知跟他到底睡过几次,他应该给你不少钱了吧,你有钱还用得着偷我家的篙芭?要不要脸啊!”
川儿气得浑身发抖,接着又哇哇大哭,“你……你才不要脸呢!”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一不拿二不偷,不像你这般没皮没脸地往钱枫身上贴,还住在他家的院子里,也就是石榴那个蠢猪还把你当妹妹看待。要不……你给我仔细说说,钱枫夜里是叫你川儿呀,还是叫你小寡妇?”
川儿气得嘴唇都咬出血了。
“哎哟,瞧你这小模样,真是可怜见的,钱枫是不是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才要了你的?说来也是,就凭你这瘦鸡崽的模样,面黄肌瘦的,若不装可怜一点,谁肯要你呀,臭不要脸的寡妇!”
秀儿越讥讽越带劲,见川儿不还嘴,她一口一个臭不要脸的寡妇骂个没完。
川儿虽软弱,但近来跟着石榴也学了不少东西,至少也知道怎么骂人了,被秀儿连骂了一大串,她便气势汹汹地反唇相讥,“对,我是寡妇没错,但我只有过一个男人,不像你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臭婊子,卖出一身花柳病来只能嫁给一个哑巴,活该!”
川儿说完便兜起豆角和篙芭就要走,秀气没想到川儿还伶牙俐齿骂起人来,她气得两眼猩红,瞪着眼珠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她一字一顿地吼道:“你刚才在骂谁?”
“当然是骂你了!”川儿兜着东西赶紧走。
秀儿伸手一把拉住她,然后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暴吼道:“你才活该!你才是臭婊子!”
川儿被她掐得脖子生疼,脸上憋得如猪肝,她费劲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秀儿双手却越掐越紧,嘴里还咆哮道:“我就要杀你!杀你这个不要脸的寡妇!住在别人家里还勾引别人男人的娼妇!”
川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双手抠着秀儿的手指,把秀儿的手抠得鲜血淋淋。
“初喜婆娘,你这是在做作甚!”王青头和九乞儿边跑边朝这边大喊,他们下山来河边喝水,没想到却瞧见两个女人在打架!准确地说,应该是秀儿想掐死川儿!
秀儿也没那个胆杀人,不敢真拿自己性命来换川儿的命,觉得不值当。她双手一松,川儿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秀儿朝王青头这边吼道:“我想作甚?她骂人,还不兴许我教训她?”
王青头和九乞儿赶紧扶起川儿,川儿气息微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王青头催道:“九乞儿,赶紧将她背回去,找村里的郎中给瞧瞧!”
九乞丐儿正欲背川儿,可川儿挺着大肚子,他一背上就感觉川儿的肚子顶着他,怕把川儿的肚子撞坏了,他只好放了下来。
王青头也顾及不了许多,就和九乞丐儿将川儿抬着往村里跑去。
秀儿对着他们的背影骂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男人,看她是寡妇就往她身上贴,就凭那副弱身子,怕是应付不了你们这么多野男人!”
王青头气得回头瞧了秀儿一眼,九乞丐喘着气说:“这个初喜婆娘的嘴咋这么不干净,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寡妇和野男人的?”
王青头呸了一声,“从她嘴里能吐出干净的东西?她是自己没嫁到好男人就见不得别人好。九乞儿,你给我记着,哪怕有一日她真不要脸往你身上贴可不许要她,她有花柳病呢!”
九乞儿失笑,“谁敢要她呀,除非嫌命长了!”
他们俩一边抬着川儿一边嘀咕着,秀儿耳朵好使,也听了个大概,她气得从地上捡几个大土块,朝王青头和九乞儿扔了过去,王青头和九乞儿吓得一阵跑。
石榴见川儿是被王青头和九乞儿抬着回来的,吓得直哭,“川儿,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我们俩形影不离,才分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王青头忙道:“她和初喜婆娘打起来了,我们及时赶了过去,应该不会出人命,或许是川儿自己太体弱罢了,若是换作你,肯定一点儿事都没有。”
九乞儿把村里的郎中请来了,虽然他不太会给人看病,但这回他很有把握地说:“没事,就是被掐着憋了太久的气,躺个一日就好了。”
石榴端着一碗温水来喂川儿喝,说:“川儿,你咋还和秀儿打起来了?她不是不理咱们么?”
川儿先是流了一阵泪,然后有气无力地将刚才的事说了,喝了一碗水下去后,她似乎好了些,心情也平复了些,说:“石榴姐姐,我……还是回我爹娘那儿去吧,我在这儿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即便秀儿不说,也有其他人说,我一个寡妇倒没什么,就是你和钱枫大哥会叫人笑话。”
石榴狠狠地放下碗,“下次再有人胡说,我去撕烂她的嘴!你不许走,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和我一起玩么?”
川儿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几个月来是我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的几个月,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像这几个月来这般轻松过。我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从来没有人支使我,谁也管不了我,还可以和石榴姐姐一起种菜、抓鱼,听好多没听过的故事和笑话,咱们还能坐在一起玩纸牌和打麻将。石榴姐姐,你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比我爹娘都好,我爹娘只知道让我听主子的话,将来嫁了男人就要听男人的话,只有你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你在我身边,从来没人敢欺负我敢骂我,可是只要一刻不和你在一起,就有人敢欺负我,还想掐死我呢。”
石榴都快被川儿说哭了,哽咽着说:“那你还要回去,你挺着大肚子回去,不是更要被人笑话被人欺负么?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以后我走哪儿都带着你,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川儿含着眼泪摇头,“不行,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姐姐保护我吧?你和钱枫大哥会被我连累的,人言可畏,近来钱枫大哥都不敢跟我说话,想必也是听到不少难听的话。”
石榴忽然回头,问王青头和九乞儿,“平时到底是哪些人乱嚼舌根?你们快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王青头刚才跑得又渴又累,他端起一大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说:“嚼舌根的人多着呢,不仅钱家村的人私下胡编,还传得相邻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了,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说坊主的事,他们不仅说坊主,还说你呢,自然也说……川儿。坊主现在是树大招风,他做大买卖,现在又要盖大院子,那些眼红的人难免嘴不干净,你要是想找他们算账,你一个个地也算不过来呀!”
川儿挣扎着起身,“石榴姐姐,你和钱枫大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自然不能和邻里乡亲全都闹僵,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你若是回去了,谁陪你玩?”石榴摁下川儿,“你好好躺着,待钱枫回来让他出个主意。”
川儿只好乖乖地躺下了,杨氏抱着钱柳儿走进来坐下和川儿说说话,“川儿啊,当初你来我家,我也是不高兴的,怕你坏了我家枫儿的名声,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乖巧温顺,从来不招事惹事,你若是真要走,我还舍不得呢。你喜欢和石榴在一起玩,就住在我家,身正不怕影子歪,日子久了,那些人嚼腻歪了也就放下了。”
川儿一直以为杨氏不喜欢她,现在听杨氏这么一说,她又流了一通泪,更舍不得离开这儿了。
石榴趁她们在说话,便出去找秀儿。王青头和九乞儿喝了水,又去山上干活,他们见石榴往厨房里走,还以为她要进去做点吃的,根本不在意。
没想到石榴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铲子,然后大步地来到秀儿家门口候着。
秀儿拎着一篮子菜回来,见石榴鼓着腮帮子,还气嘟嘟地看着她,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秀儿一抹轻笑,“石榴,川儿她没事吧?你说你怎么就交了这么个妹妹,当初我跪着求你和大哥收留我,说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都不答应,你还搧我一巴掌,我还以为你们是瞧不起我呢,没想到你们找了一个还不如我的,难不成是川儿长得太柔弱,她当你的妹妹,你就觉得她抢不过你,她不会霸着钱枫?我跟你说,越是看起来柔弱的女人越不要脸……”
石榴伸手“啪”一声,掌了秀儿一掴,声音清脆响亮,打得秀儿往旁边一踉跄。
石榴挥着手里的铲子说:“不许你骂川儿!你还记得有一回咱俩去梨花铺子里买盐么?梨花就是用铲子打破李大郎脑袋的!本来我是用它来打你的,看在咱们曾是好姐妹的份上,我最终没忍心。这次不忍心,并不是说以后我也不忍心!”
秀儿捂着脸,发疯地吼道:“你疯了!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么!”
石榴挥着铲子,招手道:“是么,那你过来呀!”
秀儿愣住,还真不敢过去,她知道石榴是个没轻没重的人,倘若真被她手里的铲子那么一砸,搞不好要毙命。
她将手里的篮子往石榴身上一扔,石榴往边上一让,轻巧地避开了。
秀儿嘶哑地吼道:“你干嘛帮川儿来打我?是她偷我家的篙芭,不是我偷她的!是她偷你的男人,不是我偷你的男人!是她吃好的喝辣的,竟然还穿上了刺绣的衣裳,就她那德性,配穿那么好的衣裳么,是她一直在揩你家的油,不是我!我自从嫁给初喜后,可从来没有招谁惹谁,一心一意过日子,即便我以前攒的钱都花完了,也从来没想到去问你要一文钱或借一文钱,怎么到头来,你还替川儿打起我来了?我是在替你除害你知不知道?”
石榴终于听明白了,秀儿是因为钱花完了,看川儿过得好,她就嫉妒了,应该是这样的吧?
石榴将铲子扛在肩上,说:“本来钱枫说为你家初喜出三百文钱赁一块地方,给你们在桃花村搭棚子做买卖,现在……我回去叫钱枫把这三百文给川儿买补药,不给你们赁地方了,哼!”
秀儿气得张牙舞爪,对着石榴的后背嚷道:“就那破地方,送给我,我都不要!”
石榴大摇大摆地走着,头也不回地说:“看不上拉倒,我们还不送了呢。”
石榴走到半路,遇到高氏坐地里回来,她见石榴扛着个铲子,笑问:“石榴,你这是干啥来了?”
石榴嘻嘻一笑,“替你教训大儿媳妇呀,她刚才差点把川儿掐死了!”
高氏两眼圆睁,张大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大儿媳平时虽然懒了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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