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家庭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家庭温暖,或者说你从来都知道你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那么就不可能如小七这样,对久别重逢家人,爆发出的如此出于真心本能的兴奋。这种兴奋与激动绝对装不出来的。
那么,陈焱基本也断定了,眼前这少年确定无疑是孙家亲生的。
如此看来,他是不是要换一个调查的方向了?
“我要回家。”小七对陈焱说。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为什么我要答应你的条件?”
“因为你知道你家人就在离你不到十里地的地方,你却见不着,因为你还得给我乖乖的回去吃老鼠。你不要想威胁我,我知道你现在武功了得,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就算你威胁我或杀了我,那么你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回去,匆匆看过家人就走。也许我的人就会以收留逃犯的罪名抓了你全家。孰轻孰重,你自己看。”
“好。什么条件?”
“不经过我同意暂时不得离开上京。”
“扯淡。你要是一辈子不同意,老子只能死在上京?”
“最长两年。两年我弄不清楚这事,就算了结。我再也不会去查这件事。”
“太长了,我师傅还在云谷等我!”
“你可以让你师傅来家里陪你,反正你俩的丑事世人皆知。”
“我要是答应了你,偷偷走了呢?”
“你不会。”
小七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如觅食的野狼盯住自己的猎物,盯住陈焱。
陈焱嘴角带着微笑,经过刚刚被小七整过,脸色苍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俊朗英挺的五官。
小七迅速做了个决定,“那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我可以去你府上玩。”
“你是想找清荷吧?”
小七翻了个白眼。
“没问题,你最好把她带走。这个女人太闹腾。我无福消受。”
小七哈哈哈大笑,心里想,不厉害,师傅也不会安排给你。
两人各自给对方下了条件,然后陈焱打开了密室的机关。两人轻轻松松的在五千翊卫和五百夜行卫的注视下,华丽妥妥的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小七一出来,就被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把火炬晃瞎了眼。
当陈焱被人用刀抵住胸膛,当陈焱扣动密室的暗门,天子陈冕就下令调动所有宫廷护卫,翊卫五千,所有在京的夜行卫,将诏狱围起来。
不管晋王在密室里有何遭遇,至少确保能抓住贼人。
看见晋王从密室里好端端的走出来,如今的翊卫都统,也就是曾经孙青杉待过的官职。一个长相文质彬彬,面容肃立,长髯垂胸,一身铁甲戎装的中年人给陈焱行礼,“殿下安好?”
陈焱淡淡的点头。
那人突然目色狠辣看了一眼小七,“速将贼人拿下!”
顿时至少有十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小七的单薄的小肩膀,细长脖子上。
小七嗤鼻一笑,乌溜溜的眼睛,自上而下将铁甲中年人扫视了几遍,目光睥睨。
陈焱刚想说什么,只见小七双手聚拢至丹田,他知道,这小子又要使坏了。他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示看了身边的翊卫都统,然后等着欣赏小七的表演。
只见小七将双手聚龙丹田,全身绷紧,真气汇聚到了丹田,随即猛然用力跺了右脚,一股霸道的真气随着小七双臂张开,硬生生将围着他的十余名彪形大汉震的飞了出去。
陈焱震惊了,目光猛地收缩。仅仅只是三年,怎么可能。难不成周霁雪给这家伙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等他再看向小七的时候,小七笑嘻嘻的掸了掸袖子,又像模像样的掸了掸衣袍,努努嘴,“臭烘烘的,把我熏死了。”
徐都统并没有陈焱那般震惊,好像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句话也没说,右手臂慢慢抬起,抬到最高点,猛然指向笑嘻嘻的小七。
站在徐都统前面几排士兵“唰”一声,齐齐蹲下。后面露出整整十多排的弓弩手,手持弓弩,乌黑的箭矢齐齐对准小七。
小七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殿下,我家住哪?”
“城东,玄武大街中段。那个宅子最大的就是你家。如果你认识字,大门口挂着你家的牌匾。”
“谢了。”小七对陈焱一个抱拳。然后一伸手,只使了半招,从靠近她的士兵手里夺过一杆长枪。
徐都统根本也不问陈焱,手臂挥下。
铺天盖地发着幽黑光泽的箭矢朝小七四面八方的射了过来。
小七冷笑,提气,脚尖轻点。整个人就好似没了重量,轻飘飘的跃上了宫殿上的琉璃瓦。手中的长枪好像和她融为了一体,飞舞间,如铁桶一般将她紧紧护住。
等她飘到了屋顶,箭矢的威力就已经降低了一半。
她一边轻巧的挥舞着长枪,一边肆意的放声大笑,“就你们这几把刷子,还是算了吧。”
“殿下回头我去你家找清荷姐姐玩。”
陈焱仰头看着小七,突然间,他觉得小七再也不是那个瘦弱的,躺在枯败的牧草中,等着他援救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孩。
再也不是了。
在他茫然不觉的仰头之际,日月星辰,天地山川,宇宙银河所有的光辉都不及此刻小七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人心醉。
在陈焱的注视下,小七足尖一点,就往北边去。
陈焱乐了,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那,就瞎跑。他不禁笑了,“往东边去。你现在去的是北边,北边是齐山。山上是皇帝的寝宫,你敢硬闯,明天你全家的人头就要挂在城门上了。”
小七半空中,两个足尖对踏了一下,借力使力,立刻调转方向,“谢啦讨厌鬼。现在看,你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徐都统看着小七飞驰的方向,再一次扬起手,幽黑乌亮的弓弩也再一次的对准了小七的背影。
就在徐都统手臂即将会下的刹那,陈焱一脸肃然,神色威严,“徐翰墨,你眼里还有本王吗?”
徐翰墨那只竖起的手臂,在空顿了一会,看了一眼那烟灰色迅速远去的声音。语气生硬,与他的长相完全不符,“殿下,翊卫归陛下节制。我乃受陛下旨意在此诛杀胆敢劫持朝廷命官的亡命之徒。”
“徐都统你眼神不大好吧。你那只眼睛看见那小子劫持了我?”
徐翰墨不说话了,嘴唇紧紧的抿着,“殿下为何要助此人离去?”
“徐都统,你人不老,怎么眼睛已经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助她了?”
“夜行卫为何不动?”
“废话,因为不想动!我心在就去见陛下,我倒要问问,无凭无据,你就有胆子在宫中杀戮堂堂正二品大员的嫡子。”
“属下奉的是皇上口谕。”
“行。我现在就去见皇上。我倒要看看皇上如何说。”
“皇上现在在青岚宫。”
陈焱停住了步子对徐翰墨笑了,“行啊,徐翰墨。这几年我还真小瞧了你。”
“属下不敢。”
陈焱知道,他暂时也不用去见他大哥了,因为去了青岚宫,也见不着大哥。再说他被小七折腾的半死,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他只想回家睡觉。所以他当那个徐翰墨不存在,直接调头准备出宫回府。
谁知道徐翰墨在他身后问,“殿下,那人是谁。我好和陛下交差。”
陈焱头都没回大声说,“你就和殿下说,那人是安州节度使,辅国大将军,孙青杉的七子,云谷老道关门弟子,梁国六皇子周霁雪的大徒弟,孙慕寒回来探亲了。”
这一连串的名头砸下来,徐翰墨的脸色也不禁变了色,怪不得,看上去如此单薄的少年,居然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作为。
这么看一切都通了。
陈焱被小七折腾的够惨,走路脚步发飘,亲随习惯性的将他的爱马追风牵来,他想了想,还是坐了马车回府。
马车走的平稳,不疾不徐的摇摇晃晃,陈焱在马车上睡了过去,刚进入梦乡,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陈焱听见了有人大声叱喝,有人刀光从车窗的帘子边缘闪过,他怒了,上京居然有人敢劫持他的座驾?
他气呼呼的钻出车厢,大声怒斥,“何人?直接给我宰了!”
一个烟灰白的身影如云似雪一般飘到他跟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对他满含调皮的笑意
他表情僵了僵,一脸不耐烦“你别告诉我你找不到方向。”
小七嬉笑:“能不能先让你的人把刀子收起来。我好怕哦。”
陈焱咽下一口血,“你是怕伤了他们吧?我和你翻脸吧!”
小七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嗯嗯嗯。我武功并不纯熟,出手没轻没重的。我了不想杀人。”
陈焱觉得小七说这话还像是句真话,立刻吩咐已经团团围住马车的夜行卫,“没事了,退下吧。”
小七看着几百号人瞬间消失,立刻崇拜起了陈焱,拍着手,“好棒,好棒。和变戏法一样。”
陈焱觉得一头顶的乌云压下,他这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让人闻名丧胆的夜行卫,怎么就成了变戏法?
“殿下啊,这个城太大了,我转来转起,好像迷路了。这半夜三更的也不能去人家家里抓人出来问路。我一直在兜圈子,兜来兜去,看见你的马车过来,我开始并不知道是殿下的马车。其实我就想问个路,一下子稀里哗啦出来那么多人,着实把我吓死了。既然是殿下就好办了,能不能麻烦殿下找认路的人给我指个路。”
陈焱也不知道今天是被小七整的过头了,头脑不清醒了,还是吃错了药,还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别的原因。总之陈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说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小七被惊呆了,陈焱说出这句话以后也后悔了。不过好歹他经过无数大涛大浪的人,就算心里知道有问题,依旧保持着无比镇定,“谁不想巴结云谷得人,谁不想巴结朝廷得红人?”
小七怪异的看了陈焱,陈焱依旧淡定,坐回车厢,小七也不敢进去,就坐在车辕上。
陈焱和赶车的车夫说,“调头去辅国大将军府。”
小七这才明白,敢情自己原来完全转反了方向。
如陈焱这样的高位,马车那必然是相当的阔绰。所以就算是车辕那也是相当的宽敞。驾车的车夫坐一半,小七坐一半,其实还有老大一块空荡。
小七安安稳稳的坐着,对车厢里的陈焱说,“谢谢殿下了。怪不得我找不到家,原来是走反了。也不能怪我,大夜里的,又是阴天,也没个星星月亮什么的。在草原上,只要有星星我绝对不会迷路的。”
陈焱并不搭话。
小七好像丝毫也不介意,“我说,我后悔了,我想把两年改成一年。行不?”
陈焱继续保持沉默。
“不行啊?不行就算了。两年很快的,想想我离家都快三年了。一眨眼就过来了。我说殿下,我大哥现在在做什么?”
陈焱继续沉默。
“哦。不方便说啊。你肯定知道,两年前在云州,我见过我大哥。他好像不大喜欢我师傅。”
“他让你一个前途似锦,好端端的官宦子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你大哥若是喜欢他,那就怪了。”
“我和师傅的事与他人无关。别人爱笑是别人的事,笑柄?呵呵,我们不去笑别人就不错了,真正有资格笑我们的人都在忙着做更高尚的人,只有比我们龌龊,比我们污秽,比我们狭隘的人才想着笑我们。两情相悦,互相喜欢,爱着别人什么事了。那些人啊,自己脑子脏还要去笑别人。简直天下最大的笑柄。”
陈焱再一次的沉默了。
反正车辕宽敞,小七索性盘腿调息休息。
稳稳坐在车厢里的陈焱,一直盯着小七的后背,目光明灭。
两人一路安安静静。马车横穿整个卫国上京,整整用了一个半时辰。小七需要这个时间休息,陈焱需要这段时间思考。
马车到达辅国将军府已凌晨,马车平平稳稳的停下,小七也正好将体内的真气运转了一个周天。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马车一停下,她轻巧的飘然而起,下了车,双手负后,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这个新家,简直是超乎她想象的气派,原本应该简简单单的大门,居然开了六扇。中间两扇大的,旁边各两扇小的。门底朱红漆,门廊大约两丈高,用两三人才可环抱的廊柱顶梁。朱红漆明显是新漆的,在四盏硕大的火红灯笼的照耀下,油光可鉴,光彩照人。
门廊下是六阶台阶。呈梯形朝下。在往外看,就是一对雌雄石雕的狮子,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小七蹦到了两个石狮子中央,仰头看了六扇朱红大门顶上,蓝底金字,挥洒泼墨,笔锋肆意潇洒,就算小七不懂书法,看着这几个字也觉得挺顺眼。
小七对着自家门口,吹了个响哨,华潇洒的转了一圈,然后蹦到陈焱的马车胖,对陈焱说,“谢谢殿下。我这总算是认识家门了。”
陈焱将车窗帘子,撩开,露出半个侧脸,“记住我们双方的约定。我相信你是守约的人。”
小七连连点头,随即又做了个怪相,“殿下真不能再商量一下,讨价还价一下?”
陈焱拧了长眉,“等你有资本的时候,再来和我讨价还价。”
小七努努嘴,心里道:装腔作势还挺在行。不过脸上还笑嘻嘻的说,“那我明天去找清荷姐姐玩啊。”
“好。我会和管家交代的。以后你随时可以去我府上。最好是能把她带走。”
小七嘴角抽了抽,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个绝色的美女,到底把晋王殿下怎么了。
“你准备怎么进去?”
“当然是敲门进去。”
“你觉得就你这副怂样,门房会放你进去?”
小七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行啊。”
陈焱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太狗拿耗子了。
一想到耗子这个词,一股没缘由的恶心又袭上心头。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放下车帘,直接敲了一下车厢的木头。
马车迅速的调头,消失在夜色中。
小七茫然,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一会还算是个正常人,一会就是个神经病。
她一跃而起,一步跃上六节台阶,站到朱红大门的门口,抬起手,手指的关节已经贴到了门上。
然后她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虽然干净,却已有些破败的衣袍。想想陈焱说的话,这一刻她真的犹豫了。大半夜的,自己就这样回家,不闹个鸡飞狗跳才怪。
她停滞了须臾,一转身,绕着自家的院墙跑了一圈。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进了自家的宅院。
她觉得第一个要见的就是娘亲。但是看着眼前,黑夜里亭台楼阁投射下的重重影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画面定格,似乎自己曾经曾经在梦里见过现在的这副画面。
她正奇怪,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摸索去。静谧的夜,让小七的听觉越发的敏锐。那是一种感觉,属于草原狼的感觉。只是一个瞬间,她气沉丹田,全身紧绷,成蓄势待发之势。
就在同时,几个硕大的黑色的影子朝她扑了过来,“呼”一声闷响,她掌风触及之处,一个黑影,“呜呜嗷嗷”叫了两声,倒地而亡。
其余的黑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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