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雪拍了拍小七的脑袋,“我瞒着你的事可多了,比如说,我会直接去夏国,直接去见护国公,也有可能再偶遇一次贺兰家大小姐也未可知啊。”
“那挺好啊,我这个做徒弟的是不是先要祝师傅白头偕老?师傅的终生大事有着落了,我也正好可以去梁国,去燕国转转,反正寂寞无聊,去找慕容泓聊聊天,去找周崇仁骑骑马,对了,对了,我还可以去找陈启,皇宫里一定会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周霁雪知道,论气人的功夫,他不是小七的对手,“该说的话都和你说完了,我们回去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离开你,我就能越快回来。”
“可是你骗我爹和陈焱筹集军资,你去作别的,那军资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知道陈焱怎么想,按理说他是在朝中掌管过军政大事的人。他完全知道咱们手中的那些城池的天族赋税,其实是可以满足三十万军队的供给。只是有些紧张而已。我说我去筹集军资,他似乎好不疑惑。这点有些奇怪,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当然想我走。”
“啊?”小七嘴巴和眼睛同时张大,“为什么?”
周霁雪揉了揉肉小七的发,“这个你不需要明白。”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难道他对你不放心?嫉妒你的才能?”
周霁雪笑了,“傻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我们回去吧。把你拉出来,还没吃完饭,一定饿坏了吧。”
小七用力点了点头。
“我去大灶给你煮一碗面,就当你给我践行。”
“好。早去早回。你交代我的事,我都记得了。还有啊,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打下梁州就待我去梁国,把我母后安葬了。”
“记得,这也是我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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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和周霁雪别后,回到自己的营帐,远远的就看见傅东原站在营帐外,明显的小七的侍卫得到她的招呼,坚决要把这个呆子挡在营帐外。
她走过去,傅东原看见小七,立刻兴冲冲的跑过来,“小七姑娘,我等你好久了,我最近研究出一套新的运针办法,已经在几位伤兵身上试过了,效果不错。我想就算对你的病起不到根治的作用,但是也应该可以缓解。”
小七把手在营帐外的侍卫,当着傅东原的面嗤鼻“嘁”了一声,“我有什么旧病?你别胡说,我身体好的很。”
傅东原完全不看说话的场景,还在叽叽歪歪的说,“好什么啊,给你的药又不吃,你又不给我诊脉,你——”
他话还没说完,小七嫌烦,“你别说了,你现在给我走,不走我就揍你。”说着对了傅东原挥了挥拳头。
傅东原做了个被吓到的表情,双手立刻护住头,低着头说,“别别别,我真是为你好。我研究这套针法完全是为了你。”
站在营帐边的侍卫,各个表情诡异,都在用自己的性命强忍着笑意。
当然了,小七自然不会强忍着生命,而是直接给了傅东原一拳。
傅东原那个小身子板,立刻捂着鼻子坐倒在地。
“小七。”周霁雪的声音从傅东原身后响起。
小七看了那白雪般的身影从暗处飘出来,立刻笑了,“你怎么来了?你不用收拾收拾吗?”
周霁雪扶起傅东原,“小七这孩子我会说他,傅大夫不要太介意。”
傅东原看见周霁雪就发憷,何况现在自己的手和胳膊还握在人家手里,他是连忙挣脱,躲闪开,“没事没事,我没事。”
周霁雪笑道:“你鼻子都流血了。”
傅东原这才看了自己的手掌,果然一手的血,这时候他才有些生气,“孙慕寒,我好心好意的医你,你干嘛打我。”
“因为你太烦。”小七回答。
“好,以后我不烦你。我就看着你什么时候毒发!”
“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迦陵姐姐。”
“好好好。我等着。”傅东原捂着鼻子,气呼呼的跑了。
周霁雪叹了口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你也不想想迦陵吃了多少苦帮你找到了他。”
小七撇撇嘴,“是帮你吧。”
周霁雪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进了营帐内,周霁雪将一个布袋交给小七,“这是那天晚上,你母后交给孙青杉的东西。以前不给你,怕你胡思乱想。现在,反正事情已经了结了。还是早点给你。”
小七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见一个私章,一封信。
小七研究了一下私章,根本不认识私章里的字,周霁雪和她解释,“这上面是篆文,是你母后的名字周岚。篆文现在除了在印章上还在用以外,平常都已经不用了,所以你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小七觉得有趣,对着印章哈了一口气,找了一张纸,印着玩。周霁雪简直崩溃,“小七,那是你母后的私章,代表的就是你母后本人。你,你就这样拿着玩?”
小七一脸无所谓,“回头师傅也给我弄一个,这样我签文书,就轻松了。”
周霁雪提醒小七,“难道你就一点不想看看你母后在信上和你说了什么?”
小七这才恍然大悟,忙拿起书信,一边打开一边笑,“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还有一封信。”
“你娘要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小七笑着打开书信,一行就看见两个字,“吾女宝儿。”
“宝儿?”
周霁雪道:“也许是你娘给你起的乳名,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这个名字好,以后师傅就叫我宝儿。”
“宝儿……”周霁雪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字音。
小七听得小心肝颤颤,“别别别,别叫了。”小七接着看信,刚开始小七的表情还嬉皮笑脸的,但是看着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信看完了,她将带着字迹的纸张,放在案几上。抬眸看了周霁雪,“母后说,叫我长大了不要想着报仇。一世安宁,一世平安。还写了一首诗,我看不明白。”
周霁雪并没有看信,只是说,“母亲都是这样,什么也不求,只求儿女平平安安。”
“师傅你帮我看看这首诗什么意思。”
周霁雪依旧没有看信,“你母后是梁国数一数二的才女,写诗对她来说和说话一样简单。可惜了,你啊——完全不知道你像谁。”
小七将母后的手书又拿起来看了看,没再问什么,小心翼翼的叠好了,装进信封,将私章和信又重新放回布袋子里,军旅的营帐十分简单也就是一张行军床,一个案几,一个柜子,别无其他。小七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包裹,打开后,露出一具残缺的人骨,小七对着母后的骨头说,“母后啊,估计你是没想过我会长成这样,估计你也不会想到我长大了会和师傅在一起,估计你也没想过师傅会这么强。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同意我和师傅在一起,反正我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了。你给我的东西现在终于回到我手里,我会好好的保存,虽然我对你没什么感情,但是血浓于水。你是我亲娘,永远改变不了的事情。这个害死你的地方,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我和师傅都会把它覆了。”
说完小七将布袋子放倒包裹里去。收好了,又塞回枕头底下,一边塞一边还在说,“要是寂寞晚上就来找我说话哦。”
周霁雪在一旁听着小七的话,暖暖的笑着,等小七忙活完了,周霁雪说,“若是别人知道你把一副骨头成天当枕头,还和骨头说话,还让鬼魂来找你说话,不被你吓死才怪。”
小七衣服无所谓的表情,“这是我亲娘,我就是从她这幅骨头里生出来的。不过师傅,我总觉得我娘写的那句诗有问题。还有,这东西在你那,那么久你都没想着给我,为今天却拿了来。”
周霁雪起身,“就是因为放的时间长了,所以忘了。今天整理行装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就想着给你拿过来了。”
小七看着周霁雪的表情,总觉得不太自然,“师傅,我觉得从你今天带着我出去,和刚刚你把我母后的东西拿来,总觉得有些怪。”
周霁雪将小七拽到身边,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发,“你个没心没肺的,难道你就一点没有难以割舍的感觉?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几个月不见,你就一点也不会思念?”
小七将脑袋埋进周霁雪的胸襟里,“我只是不愿去想。想也没用,你还是要走。你又不给我和你一起去。我怕我想了,会哭的。可是我又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哭,所以,只能这样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早去早回。”
周霁雪笑了,“慕寒终于长大了。”
小七撇撇嘴,“难得听你叫我的大名。听的我都不习惯了。早去早回。如果可以,尽量多派人给我写信,哪怕传个口信也好。”
“好。”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周霁雪就已经轻装简行,离开了安州义军驻扎在梁州城外五十里的营寨。
(113)简而化之()
周霁雪的离开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安州义军大营的任何一点。除了小七和迦陵,似乎没有人能想起这个人。所以他的在于不在于,与旁人根本毫无干系。
周霁雪离开的第二天,陈焱下达命令,孙持率领五万人马对梁州围而不攻。孙毅带领五万人马荡平梁州周边一州三县。另命小七率领烈焰军一天十二个时辰,分队巡视格各条通往梁州的道路,遇到有运送补给的马队、粮车,能抢就抢,不能抢就烧。
小七拍着胸脯对陈焱说,“殿下放心,这世上没有不能抢的东西,这事到我这,能抢和不能抢的,我都给殿下抢回来。”
陈焱只是在听小七说话,并不看小七,他的嘴角逸着笑。经过这几个月,小七已经习惯了陈焱对自己的这种说话方式。
“好啊,只要你高兴,想怎样就怎样吧。你师傅说整支义军需要休养生息。你呢就派些人,没事转悠转悠就行了。也不指望你们能抢回些什么。前阵子你一直忙着军中事务,现在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丢下的内功修习还得抓点紧。我听说,你师父在这点上,已经对你不满意了。”
“殿下长了一对顺风耳,什么事都知道。”
陈焱看着案几上铺开的梁州境内的军事地图,“这真不怪我,你和你师傅说话行事从来不避讳人。”
小七笑道:“只要不攻城,我就有的时间修习。至于打家劫舍的活,我觉得还得我亲自出马。我做过很多坏事,就是没做过土匪强盗。这次一定好过过瘾。”
陈焱点点头,“随你,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注意多休息,至于烈焰军平日操练,你还得管起来,那帮人,每天见不着你,估计就会把这个军营给掀了。”
小七咧咧嘴,“所以师傅不带我走啊。”
陈焱终于抬起目光,看向小七,“如果你师傅带你走,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想,就会跟他走?”
“昂!”小七的高高的仰起脑袋,笑嘻嘻的看着陈焱。她突然发现,陈焱的眼珠子,比以前越发的明亮。
陈焱既已抬起目光,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就没有再从小七身上移开。小七也不明白陈焱为什么要么不看她,要么就盯着她看。
所以她也就看着陈焱,“殿下?”
陈焱似乎在想心事,小七又叫了声,“殿下?”
陈焱还是没反应。小七有些茫然,心想这个人走神的功夫真是绝了。
“殿下!”又是一个人的声音,从内帐里传了出来。
“清荷姐姐,你快来看看你们家男人怎么了。”小七像是见到救星。
陈焱微颤了一下身,恍惚过来,对着小七说,“我好好的,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有些走神。你出去玩吧。
小七看见内账里一片藕色的裙角闪了一下,立刻又消失了。她明白这个议事的营帐女眷是不能进的。但是现在只她和陈焱两人,清荷何必这样避讳。
她问陈焱,“我能去看看清荷姐姐吗?”
陈焱颔首,“最近战事不紧,你有时间就来陪她说说话吧。她在这军营除了你,没人陪她聊天,解闷。她成天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也不出去。”
小七对陈焱撇撇嘴,“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殿下为何不做?”
陈焱立刻失语。
小七笑呵呵的绕过陈焱的帅坐,跑进内账,隔着一道帘子,果然看见清荷坐在铺垫上坐着针线活。
听着小七进来了,清荷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对小七笑道:“小七。今日不忙了?终于想来看我了?”
小七一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啊,师傅走了,我就寂寞了,自然就要到处找人聊天了。”说完就自己坐在了清荷的身边,百无顾忌的一把搂住清荷肩膀,“姐姐在缝什么?”
清荷将在缝制的东西一把抓手里,不给小七看。
越是这样,小七越是抢着看,两人嘻嘻哈哈争夺半天,陈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清荷也终于败下阵来,手里的东西被小七夺了去。
小七忙不迭的将手里那块绣着花的小布打开,“咦。好可爱的小肚兜啊。”小七将绣着荷花的肚兜两个手捏着,在空气中抖动着。
清荷红着脸,“快给我。”
小七在上京在安州都住在家里,毕竟和几个嫂子和孩子成天打交道,所以一看便知这肚兜是什么意思,惊喜的问,“啊?清荷姐姐有小宝宝了?”
清荷脸都抬不起来,声音像是蚊子哼哼,“现在还没有,不过肯定会有的。”
小七一抬眼看见了陈焱,将小肚兜在陈焱眼前摇了摇,“这个可要殿下多努力了。”
清荷的头根本太不来,啐了小七,“你个女孩子,胡说什么,真是没羞没臊的。”
小七满不在乎的吹了个口哨,“这有什么夫妻俩在一起不就是生小娃娃?再说了,我刚入门,别说是师傅,就是师祖都成天和我说,什么无极,什么八卦,什么阴阳调和。男女不就是阴阳。”
陈焱走过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小七啊,我发现你一点别人都不具备的特点。”
小七咧咧嘴笑着问,“是好是坏?”
陈焱道:“再复杂的事到你这都能简简单单一句话概括。其实你最适合做大官,因为甭管别人怎么和你搅合,你总能看出一件事的本质,一句话,简而概之。以后如果我真能打下这江山来,我就把刑部给你。”
清荷和小七同时问,“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刑部?”
“因为那里最杂,最乱,无数的案子,无数的冤情,无数的狡辩,你去了一定能把所有事情简而化之。找出一条真理就够了。”
小七拍了拍桌子,笑着说,“那我不就是断案的大老爷?”
陈焱说,“你要肯来,就是史上第一个断案的女青天。”
清荷在一旁也跟着拍,“小七这性子,油盐不进。谁的面子也不会给。我看殿下说的在理,若是日后真得了天下,这个位子就是小七的。”
小七的大尾巴是彻底的高高的翘了起来。脑袋里真的幻想着自己威风凛凛的坐在大堂之上,审犯人的情形。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小样,又开始得意了。你要做什么问过我吗?我有没有和你说,卫国的事情了结了,我们要去燕国,燕国的事了结了,我们还要去夏国,夏国事弄完了你要配我回梁国,你是我梁国的媳妇,你敢留在卫国做官?你胆子不小。”
陈焱看着小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