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迦陵领着傅东原去看周霁雪,那就是另外回事了,周霁雪对他和小七对他,完全相反。周霁雪非常客气,非常谦和,非常有礼貌。说话的声音都是轻柔的,如果小七的笑是清凉凛冽的山泉水,那么周霁雪的笑就是冒着热气的温泉,看着温暖,等你真泡进去,不知道水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所以他怕周霁雪。喜欢小七。再说了,他给周霁雪诊脉的结果,也和他师傅说的一样,周霁雪的身体很好,整个身体里运转的内力和真气,简直充沛到可以从身体爆出来。但是些隐藏在身体里的残毒,却在周霁雪身体的最底层游离,他根本就够不着这些东西。短期看这些东西确实被周霁雪强悍的身体,压制着,也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但是以后,当这个身体慢慢的老了。那就结果是什么了。只能到时候再说。他不敢和周霁雪说话,他把这话告诉迦陵。迦陵叹了口气,也就不勉强他来看周霁雪。
不过对于小七的身体的情况,那些残毒,虽然也被压制着,但是那些毒是活的,新鲜的。像是小虫子在小七的身体里时不时的窜一窜。每次给小七号脉,傅东原都很兴奋,感受着那些“小虫子”活跃,他多想能伸进一只手,把这些“小虫子”一个个的捉住。
刚开始小七对傅东原还是很有耐心的,因为毕竟人家是来给她看病的。但是后来她发现,这个大夫只要逮着空就把她的手腕子一抓,嘴巴里叽叽咕咕的像是和尚念经一样,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完了,又疯疯癫癫的跑回自己的住处,闭门不出。
等他能出门了,又会跑到小七这里来。如此反复,次数多了,小七也就厌烦了。既然是大夫,他好像从来不开方子。也不说任何诊治的办法。
疯疯癫癫的来,疯疯癫癫的走。然后小七对这个大哥和迦陵花了大半年找回来的大夫下了定语。
是个神经病。
于是,她再也不会主动让傅东原给她号脉。但是傅东原只要逮着机会,就上。
有几次甚至是从周霁雪身边把小七拽住,号脉。
小七火起来想揍人,周霁雪却对小七说,“这个人有大才。他知道你我的地位,却从不迎合。你看他疯疯癫癫,你怎么没想那是他过于专注,不受外界打搅的结果。只有他能治好你。”
于是小七对傅东原的态度,只能是逆来顺受,被他抓住了,就来一下。抓不住她就跑的远远的。
现在傅东原见小七的机会又多了,因为他十次去清荷的住处,八次能遇到小七。于是就算清荷的身体已经完全用不着每日号脉,他还没事就往清荷的住处跑。
为的就是逮住小七。
这一日大军拔营,要去向卫国仅次于上京繁华的梁州进军。
从安州出来,三十万人。打了大半年的仗,陆陆续续收了不少投军的。队伍从三十万扩充到了四十万。
周霁雪对陈焱和孙青杉建议,“不能再收人了。卫国的军队编制实打实的也就是五十万。一个国家才能养五十万的军队。现在我们才打下这些偏僻贫困的小州县,就已经要养活四十万人。军资压力越来越大。”
陈焱长剑一挥,“既然我们打下的都是穷地方,为何我们不去攻打富饶的州县。反正已经到了梁州境内。只要打下梁州,不说府库的官粮,就说梁州刺史家的家财也够我们吃半年。”
对于这些卫国官员内部小秘密三个人里当然只有陈焱有发言权。
但是周霁雪说,“梁州城池防守固若金汤,没有三两个月估计打不下来。所以我们先在派一队人马将梁州围住。再派几支人马,将梁州周围的州县清扫干净。这样梁州就是一个孤城。囊中物。我们根本不需要打,那样折损武器兵力太大。我们要做的只是等。”
(110)你要的是什么()
但是周霁雪说,“梁州城池防守固若金汤,没有三两个月估计打不下来。所以我们先在派一队人马将梁州围住。再派几支人马,将梁州周围的州县清扫干净。这样梁州就是一个孤城。囊中物。我们根本不需要打,那样折损武器兵力太大。我们要做的只是等。”
“可是,等,也是一种消耗。可能在兵士消耗上是小。但是在另外一方面,时间,战机,辎重损耗上咱们都耗不起。”陈焱看着周霁雪道。
“是啊,我们之所以想着尽快攻下梁州,看上的就是梁州的财。如果将梁州围的弹尽粮绝,我们进去还有什么?估计只有满城臭烘烘的尸体等着我们去收了。”
说这话的是孙毅。
孙家兄弟各个点头附和。
孙青杉习惯性的捋着花白的胡子,“老大说的对,就是因为我们现在辎重紧张才会想着去攻梁州。如果让我们再外面等几个月,估计城里的人还没饿死,我们的人早就死绝了。”
周霁雪道,“从发兵安州以来,我们一直在打胜仗。诸位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面对一场败仗,咱们的队伍会怎样?我们的队伍经不起失败,因为太多的问题都被长胜的士气掩盖着。一旦一场攻城战败了,很可能所有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到那时,可能连我们仅存的士气都会一消而散。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梁州不比那些阿猫阿狗的小城,没人守,我们就能占了。梁州城内的守备军就有五万,城外还有多少陷阱,多少军队等着我们还未可知。诸位想好了?我们真能一口气夺下梁州?”
周霁雪一席话说完,整个帅帐安静了。
“之前每当队伍遇到难处,都是小七领着烈焰军出来解决问题。那些都是小问题,小七可以解决。但是各位想好了吗?小七毕竟是个小姑娘,烈焰军毕竟就五千人。他们的能力是有限的。我还是劝大家,暂时放一放梁州。至于军资,我会想办法。我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周霁雪你到底想得到什么?”陈焱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周霁雪,“我不相信一个什么都不要的人,会为了别人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
周霁雪笑了,“我要孙大元帅和孙家一家人最挚爱的珍宝,怎么能说我什么都不要?”
孙家兄弟一各个的像是有了默契一般,齐齐向周霁雪丢了白眼,而孙青杉却看着周霁雪笑着点头,
陈焱那一只清晰明亮的眼睛,徒生了一丝暗淡,他笑道,“是啊,却是,你要了孙大元帅家所有人最挚爱的珍宝。”
周霁雪笑道:“所以殿下,您瞧,我真不是无欲无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小七完成她的愿望。这个国,必须亡。这个国,必须有新君。殿下可以恢复她的身份,而不是那个偷偷摸摸的封号。我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娶一个公主回家,给我冉家开枝散叶。所以殿下,我何止是什么都不要,我要的其实很多,而且我比大家想的都要贪心。”
“何止是贪心,简直就是明抢!”孙毅跟在后面追了一句。
看着孙毅那股子不甘心的醋劲,孙持哈哈大笑,“我说大哥,你现在可不能霸着碗里看着锅里。”
“胡说什么!”孙毅向孙持举了举拳头。
帅帐里刚刚那种沉闷的气氛立刻被这一幕冲淡。大家都笑了起来。
陈焱轻咳了两声,“那各位对打梁州一事如何看?”
孙青杉道:“我倒是觉得霁雪的这个法子不错,我们先派出人马,将梁州围住。我说的围,不是如铁桶一般围,而是松快些,有出城进城运送补给的,我们能抢就抢。然后由老大和老二带人兵分两路,将梁州诚外的村县荡平。霁雪既然自己说了,要一个月的时间募集军资。那么其实也就是将攻打梁州的时间往后延,对大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我军自安州发兵以来,一路高歌猛进,军队也确实没有得到有效的修整。长途奔袭,军队疲劳,这确实是行军作战的大忌。”
陈焱颔首道:“论行军作战的经验我不如元帅,既然元帅和霁雪兄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这么办。只是霁雪,你准备去哪,去多久?”
周霁雪给陈焱行了个拱手,“这就不用殿下操心了。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霁雪必当回归。”
“那就这么办吧。依照元帅的意思,对梁州围而不攻,实行骚扰打击。队伍休养生息。这期间,霁雪兄要辛苦一些,募集军资。一切攻城计划,等着霁雪兄回归再说。”陈焱从主座上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周霁雪面前,伸手拍了拍周霁雪的肩,“速去速回。这军中少了你,不行。”
周霁雪清风含笑,“这世上少了谁都一样,别说是军中了。不过,殿下放心,霁雪会速去速回的。”
大家散去,陈焱叫住周霁雪,“你走,不能带走小七。她现在烈焰军的主心骨。现在我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的人管理烈焰军。”
“秦九呢?殿下是不是该放他出来了。”
“我听了你的话,将他妻儿接来,他还是那副死样子。太顽固。如果不是你的力保,我早就宰了他。”
周霁雪微微颔首道:“此行我本就没打算带小七一起。我知道小七现在在军中的地位。退一万步说,万一遇上什么事,小七是唯一能保殿下周全的人。从这一点来说,我不会带走小七。”
“周霁雪,现在没人,你能不能和我交代一句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殿下确定霁雪是在帮你?不是在帮自己?”
陈焱目光深邃看着周霁雪,周霁雪眉眼含笑,那眼波中流转的烟波浩渺,犹如一面无边无际的湖,让陈焱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
“字上京你逼反了我开始,我一直在被你牵着鼻子走。又或者说,整个安州义军都被你牵着鼻子走。许你高官厚禄,你什么都不要。所有人有了官职,你在军中却还是平民布衣。事的,你要了孙家最珍贵的宝贝。你确实是在帮小七报仇。可是你帮的是我,并不是小七。而我是陈焱,是陈冕的弟弟,陈冕是杀死小七父母的凶手。你应该向对付我大哥和六哥那样对付我。”
周霁雪轻笑道:“那又如何?你觉得小七那个顽劣成性的鬼样子,就算是我帮戴国复国,她能做这一国之主?何况她还是女孩子,她也不可能坐上国君的位子。”
“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孙青杉?为什么不是孙毅?”
“他们都没有你合适。仅此而已。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和小七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私仇和天下相比,连小七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要,其实我要的很多,只是时机未到。”
陈焱也笑了,“你不会是有一天,突然想要了我这条命吧?”
“不会。你的命运是小七吃了多少苦,差点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小七说过,你救她那会,说她的命就是你的。你救了她一次,她救了你两次。现在你的命就是她的。所以我无权要她的东西。我也不想要。”
陈焱长长的舒了口气,“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命,居然是一个小姑娘的。”
“知足吧。小七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她不会对任何人起算计之心。所以,你安安心心学的做你的烈焰王。”
“呵呵。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等你做了帝君,我带着小七离开之日。”
“会有那一天?”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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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雪去见小七的时候,发现小七正撸着袖子,小脸通红,和一帮汉子混战在一起。
那小胳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纤细莹白,在和那些小臂就比小七大腿粗的汉子们杂一起,显得那样突兀和不协调。
可是看着这样的小身子板,将一各个粗鲁的壮实的汉子们如垃圾一般的丢开,打翻在地,小七那畅快肆意的笑。周霁雪的嘴角也不禁扬起明显的弧。
只要小七能一直这样高高兴兴的小下去,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觉得一个小姑娘和男人们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反而他觉得很高兴,他甚至想感谢这帮粗人,能带给小七快乐。小七所需要的也就是这种最简单最单纯的快乐。
周霁雪一直站在校场边等着,等着小七打累了,又休息了一会,又指点了士兵招式。忙完了,都已经是太阳西垂。
小七放下袖子,穿着粗气,一转脸,看见如血的夕阳下,一抹洁白似雪,修长飘逸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校场边,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她。
她对着那身影扬起唇角,伸开手臂,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
周霁雪看着小七伸着手臂朝他跃了过来,他自然也笑着伸开手臂,两个人的默契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眼神,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无所顾忌的拥抱。
(111)带我一起走()
周霁雪看着小七伸着手臂朝他跃了过来,他自然也笑着伸开手臂,两个人的默契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眼神,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无所顾忌的拥抱。
校场上还满是烈焰军的将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七投入了周霁雪的怀抱。两个人紧紧的拥住。
当周霁雪将小七拥住,这并不是生离死别,又或者久别重逢,又或者生死契阔,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初夏的夕阳下,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但是他却感到了一种满足,一种充盈。这种感觉,无论用多少字,都无法形容。
那是一种幸福。这世上只有怀里这个人能带给他的幸福。
校场里尚未散去士兵,开始起哄,粗人说的话也基本都是不堪入耳的粗话,不过周霁雪丝毫不介意,他的耳朵似乎也根本听不见,两个人就这样在夕阳下拥抱着。
小七听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突然转过身来,整个人还被周霁雪环着,她用真气发出一声吼,“在校场内所有人穿上重盔,围着营地跑五十圈。”
顿时整个校场安静了,因为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周霁雪环住小七的小腰笑道:“真是没法想象,刚刚那么凶悍的声音,是从你这小身子板里发出来的。”
小七又转了身子,仰起脸看着周霁雪笑,“师傅不就是喜欢这样的我?”
“是是是。喜欢,喜欢。”周霁雪笑着拉住小七的手,“陪我走走。”
“恩!”小七被周霁雪拉着,乖巧温顺的走。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旁若无人的在军营里手牵手,所以,看见的人也就见怪不怪。周霁雪牵着小七的手往军营外走,正巧遇到迦陵和傅东原。
周霁雪和小七老远的就看见傅东原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迦陵,嘴巴里好像还在不停的嘀嘀咕咕。迦陵的样子依旧是那副冷清,不过至少周霁雪能看得出,迦陵在用心的听。
小七拽了拽周霁雪的袖子,“我说,你这个不着边的妹妹会不会被这个神经病拐跑了?”
“不会。”周霁雪很肯定。
“可是我看这个那个神经病可跟得紧。”
“你傻了,你看那个傅东原像是会动情的人?”
“是人都会动情啊。”
“他不会。”
“嘁。”小七鄙夷了一下,“你那天还说五师叔不会动情呢。结果呢?”
“你五师兄是个正常的男人,动情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你没发现这个傅东原就是个彻底的呆子?”
“呆子?明明就是神经病。”
“别胡说,我说他呆是夸张他。”
小七瞪大了眼睛,“师傅啊,你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说一个人呆,是夸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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