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答,“没有了。”
他看了烛光,微微笑了。侍从问,“殿下,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殿下该休息了。”
“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就不睡了。”
侍从没敢吱声,无声无息的给陈焱换了个烛台。
一夜无眠。
**
半个月后,也就是大正元年十一月,安州孙青杉联合曾经晋王,正式举起了清君侧,诛陈夙的大旗。率领三十万大军,从安州出发,向卫国的都城上京挺近。
而小七的烈焰军,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混进孙青杉将要攻打的各大州县里作了内应。
有了强有力的内应,孙青杉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攻城的队伍,军功卓著,烈焰军起到的作用,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时间一双到了除夕前夕,孙青杉的对军已经连着攻下了卫国西北部十多个州县。
有些守门关,一听见孙青杉来了,根本连守都不守,直接弃城逃跑。所以这仗打起来,远比想象的轻松的多。
手里的土地多了,财物也就跟着多。
不管孙青杉怎么分,周霁雪分文不要。小七则和周霁雪完全反过来,多多益善,给多少要多少,给了少了还要闹。
幸好这个队伍,是家族的队伍,所有人都让着小七。
除夕夜,孙家妇孺都留在安州。只有大老爷们们,守护在军中。
孙青杉,想大宴庆祝连胜和除夕。但是周霁雪说,“这仅仅只是一只庞大的老虎还未睡醒,咱们趁这机会,拔了几根虎毛罢了。离真正的庆祝还早。”
陈焱同意了周霁雪的观点。对于卫国的军队和布防,没有人比他清楚。
孙青杉也就打消了庆祝的念头。周霁雪建议,“大元帅为何不把准备宴席的钱直接发给士卒?士兵们要的气势很简单,就是跟着元帅有好日子过。过年过节发点钱,估计比吃吃喝喝的效果好。毕竟是真金白银。”
孙青杉觉得这个主意妙,立刻采纳。三十万人,每个人其实也就拿到三两铜板。但是毕竟这是军饷外收入。而且,在孙青杉的部队里,至少现在还未出过克扣军饷的贪官。所以大家都非常高兴。如周霁雪所言,大家都想着和大元帅好好干,以后估计拿到的赏钱会更多。
小七和陈焱自然也都领到了孙青杉给的钱,陈焱说,“这一定是你师傅的主意。论收买人心,他这世上已无人能及。”
小七拿着两个小铜板在手里晃来晃去,笑而不语。手中的铜板发出黄铜那特殊沉闷的叮咚声。
自开战以来,周霁雪和小七都个忙个的。周霁雪是成天泡在帅帐内,小七则成天和自己人泡在一起。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帅帐禀报,一是自己懒得跑,二是自己确实很忙,忙着在烈焰军混入的卫国城池里到处东戳西捣。这是她的长处,她的乐趣。
论起扰乱敌人后方这事,陈焱那真是甘拜下风。陈焱觉得这世上也没人会比小七做的更好。所以经常是孙青杉的大兵压境前,将要被攻打的城池早已经乱成一团。
比如小七会对已混入城内的烈焰军下达这样的命令,把城中守城士兵的军服全部偷走烧掉。于是等孙青杉到达的时候,会发现城墙上站着一帮大冬天只穿着单衣的老百姓守城。
又比如,小七会下命令,将城中但凡会参与守城的官员,能抓起来的抓起来,剃光胡子头发。于是当孙青杉大部队到达时,会发现城门上站着几个和尚在指挥战斗。
至于防火烧粮仓,防火烧马厩,防火烧了州县衙门这样的事,那已经不用动用小七的脑子去想。手下人都已经会了。
在陈焱和周霁雪看,这场战争,对小七来说就是一场玩闹。而随着烈焰军在每一场攻城战中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大,孙青杉的军队,对烈焰军越来越倚重。烈焰军中从上至下对小七越发的信服。
除了东戳西捣“坏事”做尽,必要时小七也会把整支烈焰军拉出来溜溜。比如敌我双方战斗进入到焦灼状态,比如一块硬骨头,几个哥哥的都啃不下来。但凡孙青杉的部队在攻城略地上遇到硬骨头,小七会立刻马上带着人,杀过去。
当狼烟蔽日,喊杀声震天,无序的混乱中,一支黑衣黑甲黑马的队伍犹如一阵黑色的旋风,一把黑色的匕首杀入敌阵。
为首一人面容俊逸非凡,亦是黑衣黑马,一身黑色玄甲。手持一把金黄熠熠,明耀长刀,率领着这队黑色的旋风在战场上肆无忌惮的冲杀。这帮人的武器精良,盔甲鲜明,马匹优良。上了战场那就是火,就是风,就是一把杀戮的刀。
但凡黑衣人杀到,战场上立刻有人会喊,“烈焰军来了,烈焰军来了,大伙跟着烈焰军冲。”
于是几乎是风一般的速度,整个卫国乃至整个九州大陆都知道了烈焰军的名号。
周霁雪对小七自己带着队伍冲杀,开始是十分反对。但是他发现当他的发对无效。当他看见小七手持凤鸣在战场上厮杀,脸上露出的笑容,他又立刻明白,小七是自由的,他不能以自己的私心,控制小七。于是很快的一件千金万金难购的金丝软甲被送到小七手里。
小七被告知,就算是洗澡也不给脱下来。必须贴身穿。否则某人就翻脸。
对于周霁雪的心意,小七从来都是毫不手软的拿下。乐滋滋的穿在衣服里。享受着周霁雪传递过来的体贴和爱意。
(097)小猫小狗的命()
卫国的战时刚刚打起来。孙毅和神农迦陵也才刚刚过了燕国边境。两人这一路走的很慢,快到燕国的时候,有一段山路,马车难以通过,只能步行。走半道上瓢泼大雨而至。已进秋天,这雨淋在身上,山风一吹,那就是刀子俎肉一般的痛苦。
孙毅这样的汉子都受不住,更何况迦陵这样的小女子。因为风大不能打伞,又没有准备蓑衣。只能淋着赶路。
孙毅看见迦陵一步一滑的走,走的相当艰难。便对迦陵说,“我背你。”
迦陵的长发黏着脸,被雨淋的眼都睁不开,但仍不住的摇头。孙毅看她这么固执,就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她,“你扶着我的手走。”
迦陵一把就将横在她面前的手臂推开。继续自己一步一滑的艰难的走。孙毅气呼呼的跟在后面,又走了一截路,雨势没有减缓的意思,依旧倾盆。
孙毅看着迦陵的一身衣裙已经透潮贴在在身上,那纤瘦的身子骨,让他联想到小七。都是瘦的没型。
他正想着小七是不是已经到安州了,结果就看见前面迦陵不知道是脚滑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反正人已经跌倒在了泥泞的地上。
孙毅赶忙上去扶,扶起后迦陵,“摔到哪里没有?”
迦陵依旧冷冷的推开了孙毅,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又差点摔倒。孙毅赶忙又上去扶。扶住后,迦陵再一次推开了孙毅,“别碰我。”
那语气中的嫌弃和冷漠,让孙毅心里腾起一股火,他觉得对待这个小女人,他已经受够了。想想刚刚他还将这个小女人和小七放在一起比较,现在在想,奶奶的,这个女人哪里比得上小七的一半。不对,什么一半,连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他的小七是完美无缺的,这世上最漂亮,最善良,最可爱,最单纯的小姑娘!
他就知道上了周霁雪的当。周霁雪总拿小七说事,对他说,保护这个小女人,让顺利找到神医,就能完全治愈小七身体里的残毒。好啊,他就跟着啊。这一路,他觉得他就是个下人,成天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关键人家还不领情。成天嫌弃他。他堂堂安州节度使,辅国大将军的长子,自己也是朝廷五品官员,他凭什么受这份气?
看着神农迦陵那有些狼狈的背影,他就站在雨里,他决定再也不管这个讨厌的小女人。
可是当迦陵再一次摔倒,他又忍不住想起扶起她。但是想想这一路来他受的气,他硬着心,就是不管。甩开步子,瓢泼大雨中,三两步超过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瘦小的身影。
只是当他还没走出去百十来步,他又想,一个男人,和个小女子计较什么。又有什么好计较。如果他和一个小女子较真,那还自诩什么英雄好汉。他想如果小七在这里,一定也不会丢下神农迦陵自己跑了。不管怎么样也会将她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大雨中,他咬咬牙。又往回走。
这一会去找人,可把他吓坏了,因为他来回找了两遍,泥泞的山路上哪里还有神农迦陵的影子。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
暴雨中他一路大喊,“神农小姐,神农小姐?迦陵?迦陵?”
叫唤了半天,他才恍惚听见有个蚊子哼哼的声音说,“我在这。”
他忙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神农迦陵居然顺着路崖滚了下去,还好,她身体轻盈,被几棵山坡上长出来的树丫挂住。这山坡还算不得陡峭,但是坡度对神农迦陵这样的弱女子来说,还是相当的吓人。
所以当孙毅拽着树枝一路滑到神农迦陵的身边,看见的是神农迦陵那张被吓的毫无血色的脸。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冻的。
看见孙毅冲下来,神农迦陵知道自己有救了,可是孙毅拽着山坡上的树枝,只是看着她,好像并未打算救帮她。
直到她开口说,“你帮我。”
孙毅才出手将钩挂在迦陵衣裙上的树枝一一的砍断。但是他以有分寸的,只拽着迦陵的一只手腕将她往山坡上拖。
迦陵被山坡上的碎石,树枝划疼的受不了,她只能对孙毅说,“你背我上去。”
孙毅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的看了迦陵一眼。说实话,这是神农迦陵长那么大来第一次遇到冷眼,所以她居然被这眼神怔住。
孙毅现在还在气头上,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他真的甩甩袖子走了。这下好了,甩都甩不掉。
压着一口气,将迦陵背在后背,这样的山坡对自小习武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如履平地。蹭蹭蹭地爬到山路上,将背后的人放下,站住。
迦陵说,“我好像腿断了。你背我去下一个驿站。”
孙毅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情,“腿断了又不是不能走,我去给你找个拐棍。”
迦陵说,“腿断了不能着力,你给我拐棍我也不能走。”
孙毅说,“那你就在这里等雨停了,看看有没有路过马车带你走。我陪你。省得你在嫌弃我。”
“我没嫌弃你,只是不想别人碰我。”
“得了吧,这一路我受你的气也算是受够了。好,我背你。到了下一个驿站,你自己去燕国,我会安州去和家人团聚。”
“可以。”
于是孙毅只得做完车夫,又当了一次高头大马,驮着神农迦陵,淋了一天的雨,总算是走到了下一个驿站。
驿站只是提供来往旅人休息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这也就意味着,神农迦陵的断骨要自己处理。
她是个成天研究毒药的人,对接骨没有任何经验。好在她精通药性,一路靠吃止疼药,撑到了驿站。
到了驿站,她就开始发烧。这也是孙毅能想到的。趁着迦陵的刚刚开始烧,还不严重。孙毅对迦陵说,“你的腿赶紧治。你这伤风势必要发出来。回头别又是断腿又是伤风,断骨里面再一发炎出脓,那你就死定了。”
论这方面经验,迦陵知道孙毅比她丰富,对他说,“你帮我接骨。我吃了止疼药丸不怕疼。”
孙毅心里还在为这一路上的事不高兴,“我可不敢,回头你和你和你那个干大哥说我欺负你,我有嘴也说不清。再说你这么嫌弃我。我帮你接骨,你对我下毒下药简直易如反掌,回头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才不做这傻事,你还是自己来,我帮你打打下手。”
“我没帮人接过骨。我不会。”
“那等雨停了我去下一个村子找大夫。”
“这秋雨延绵,什么时候才会停。你帮我,我不怪你便是。”
孙毅听这话太可气了,什么叫你帮我,我不怪你。他对着迦陵厚了一嗓子,“你以为老子稀罕帮你?你不怪我?你本事高,自己接骨吧,我去给你找夹板。”
止疼药的药性要过了,迦陵感觉到自己的伤处疼的厉害,又吃了几颗药丸,药丸眼看着要吃完,他她只能对孙毅说,“好吧,我谢谢你,你帮我。”
孙毅不阴不阳的说,“我也不会,我毕竟不是大夫。手脚粗,怕伤到神农小姐。”
迦陵冷笑了一声,“我留着命是想找到那个神医,帮周大哥治疗好身体之外还能帮小七清除身体里的残毒。好啊,你不帮我,就让我死在这。你那个妹妹现在身体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你等五年再看。五年之内势必会发作一次。到时候,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家小七妹妹。”
孙毅手掌大力拍了桌子,“神农迦陵,别欺人太甚!”
迦陵冷笑,“我实话实说。”
但凡是遇到和小七有关的事情,孙毅就会无条件的妥协。于是神农迦陵自己卷起裤脚。孙毅憋着气,冷着脸,反正知道迦陵感觉不到疼,生拉硬拽,将迦陵的断骨接上,上了夹板。
结果等他低头,绑好绷带,一抬头发现迦陵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身上烫的吓人,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
孙毅虽然知道这事迦陵因为受了凉才会这样,但是还是心里没底。所以他是硬生生的将迦陵推醒,大喊大叫的问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治风寒?”
迷迷糊糊的迦陵摇头,她身上只有毒药和解药,哪里来的治疗风寒。再说风寒,根本无药可治,就是要寒气发出来,身体慢慢的好。所有的药都是缓解症状罢了。可是这个道理孙毅是不知道的。他看着迦陵还没说一句话又要迷糊过去,又用力的去推迦陵,粗着嗓子大叫。
迦陵被烦的没办法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孙毅立刻会意,从湿透了的包袱里拿出来一个木盒子。盒子里一堆瓷瓶子,迦陵指了个大概,“就那个白色瓶子。”说完又晕过去了。
孙毅抓瞎了,盒子里至少不下于三四个白瓷瓶,他不得不又抓着迦陵大喊大叫问她,到底哪一个,迦陵蔫蔫的说,“哪一个都一样,都是毒药,都是死。”
孙毅火的将白瓷瓶都扔会了木盒子里,在屋子里绕了几圈,然后又抓起迦陵大力摇晃,“你个恶女人,你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话似乎是迦陵特别爱听的,她居然主动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孙毅大吼,“你还笑得出。你个恶女人!快说,什么药瓶能治你?”
迦陵又气无力的说,“你是在担心你妹妹吧?”
孙毅表示很无语。迦陵笑着说,“如果我不是为了霁雪哥哥,我才不管你妹妹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想管他们俩,我只想问你,什么药能治好你。你快说。”
“我身体和常人不同,一般的药治不好我。因为我从小是在药堆里泡大的。”
“那我怎么做?你刚刚晕过去很吓人。”
“我死了更吓人。”
孙毅简直要崩溃,“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一条命?就是路边的小狗小猫,像你这样,我也要尽力救的,何况你是一条人命。”
“小狗小猫?”迦陵抬眸看着孙毅。
孙毅大力点头,“是的,你就算是小狗小猫我也不会不管你。我刚刚只是在气头上。要不我怎么会回头找你?你别和我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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