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元和十五年九月十五。帝薨。太子启继皇位,改元乾和。
明王夙,封摄政王。王敏之因为年事已高,辞去丞相一职,陈启封其一等卫国公,颐养天年。
新帝陈启在民间认了女子为义妹,封为世安公主。
册封并没有仪式,只是朝廷下了诏书通告全国。
这位来历神秘的公主,也并不住在宫中。说她的神秘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封号是已被灭国前朝公主的封号,怎么能沿用到本朝公主的封号。
没有人知道其原因。也没有人见过这个来自民间的公主。
所以有人说,难道卫帝突然暴毙和皇位来路不正,周皇后和小公主索命有关?所以新帝才封了一个鬼公主安慰冤魂。
小七和周霁雪坐在前往安州路上的一座茶楼里,听着百姓的传言,只能无奈的摇头。
周霁雪说,“就是你,陈启那边都说好了给你册封大典。就是你死活不干。你看看现在,连鬼公主,连冤魂都出来了。”
小七不耐烦的皱眉,“烦死了,我才不要化成鬼一样,和小丑一样站着给人家看呢。是不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
“我在乎。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补一个仪式。”
小七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喝了一口水。看了对面桌子,孙毅正热情的给迦陵端茶倒水。她对周霁雪使了个眼色,周霁雪看过去,脸上有了笑意。然后小声对小七说,“你怎么谢我。为了你大哥,我把我这个妹子都推出来了。”
小七鄙视,“我说周大侠,你到底有多少个妹妹,扳扳手指头,数的过来吗?数过来,要不要我帮你脱了靴子,用脚趾头接着数。”
“老板,上一坛子醋来。这位小哥要喝醋。”周霁雪对着茶楼的店老板大声说道。
小二跑过来,“大爷,我们这是茶楼,没有醋。”
周霁雪拿出一锭银子,“去买。”
小二看见白银眼都直了,“这得买多少。”
小七一伸手将银子拿在手里,两只手轻易一掰,从银锭上掰下来一角,“没事了这人脑子不太好,有钱烧的。这个赏你,你去吧。”
小二看着小七掰银子和掰馒头一样轻松,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赶忙拿了银子就跑了。
小七将剩下的银子放在手掌心里,捏捏握握,捏成一个圆滚滚的坛子的模样,又用指甲在坛子上写了个醋字,丢给周霁雪,“别客气,算我送你的。”
周霁雪将银坛子拿在手里,几乎是爱不释手,又用自己的手将银坛子做了一些细致的精修。一个惟妙惟肖的醋坛子放在桌上,两个人对着小小的银坛子笑的像两个孩子。
迦陵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两个人,孙毅看着迦陵,发呆。
等迦陵收回目光一转眼,看见孙毅正看着他,立刻冷了脸。孙毅忙着端茶倒水的哄。
小七和周霁雪看着这一幕,只能叹气,孙毅看上了神农迦陵,这条路漫漫长远兮。
**
陈夙放了孙家人出城,去安州。
一家老小,行路慢。
周霁雪和小七不能耗,只能丢开大队伍,先走。
神农迦陵对周霁雪说,她想去燕国,去那个周霁雪曾经说过的小村子,想找到那位老医生。周霁雪不放心,但是神农迦陵说,“我只是告诉你,并不是等你同意。你走了,也管不了我,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再说,我也不喜欢和一大家子人混在一起。我去了燕国,事情办完了就去安州找你。”
周霁雪想了想,他确实没有办法拴住迦陵的腿,临机一动,将孙毅叫来,将事情一说,拜托他陪着迦陵一起去燕国。另外他也派了几个隐卫暗中保护。
孙毅几乎是想也没想,满口答应。
四个人告别了孙家的车队,快马加鞭的奔向个各自的目的地。
只不过在路程的前面几天,四人是一条路。过了今天,四人将会分道扬镳。
四人晚上用过晚饭,回屋休息。周霁雪和小七自然是一间屋。孙毅和迦陵各自一间。
入夜,万籁寂静。周霁雪和小七在屋里入定修习。真力相互交融,互相补足提升。
正当两人全然投入在虚空幻境里,一个女子如蚊子哼一样嘤嘤啼啼哭泣声传入了小七耳朵里。这哭泣声太像是她在杜诚毅的幻境里听见的母后的哭泣声。虽然她平日里大咧咧的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可是这么静谧的夜,这样的哭泣声,让她沉静的心,瞬间的垮塌。周霁雪自然感觉到了小七的不对劲,立刻终止了两人的修习。等他出定,睁开眼睛,看见小七表情痛苦,全身不住的颤抖。
周霁雪忙摇晃小七,“怎么了,怎么了?”
小七睁开眼睛一张口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周霁雪抱住小七指法迅速点了她的几个大穴并大叫,“迦陵,迦陵。”
孙毅先冲了进来,看着口吐鲜血的小七,吓的脸都白了,“怎么回事啊?这是旧毒复发了吗?”
周霁雪道:“不是。刚刚我们入定,修习真力。然后听见有人在哭,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小七乱了心智。”
“哭?”
“是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哭声。”
正说着,迦陵披着单衣跑了进来,一句话也没说,低头就帮小七诊治。
周霁雪因为担心小七,完全没有看迦陵。
而孙毅却一直盯着迦陵。
忙活半天,又是扎针又是疏通经脉,小七又吐了几口血,总算是缓了过来。
迦陵忙了一夜,脸色很差。周霁雪一面担心小七,一面看着迦陵苍白的脸色,也心疼,就把迦陵交给了孙毅,请求代为照顾。
孙毅自然是主动上前,陪着迦陵走了。
周霁雪抚摸着小七的额头问,“怎么回事?从未见过你这样。”
小七虚弱轻声,“那哭声太像我母后的声音了。上次进了幻境,我母后就是这样哭的。几乎是一模一样。我一时没把持住,心就乱了。”
周霁雪将小七抱住,“你一直不承认,其实你母后对你的影响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小七的眼睛看了一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袱。从陈冕那里得到的母亲的尸骨就在包袱里。
“师傅,你说。昨晚我听见的到底是不是我娘的哭声。我娘是不是怪我,没有把她带回家,而是带着她到处跑。不高兴了。”
“肯定不是。我也听见了那哭声。”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真是害人。”
“人家应该不是有意的。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这种哭声会伤你。估计若不是今天,你自己都不知道。”
小七叹了口气,“也许吧。”
孙毅陪着迦陵回到屋内,迦陵说,“我没事,你走吧。”
孙毅却没有听迦陵的话,反而将门关上,自己坐了下来。
迦陵冷了脸,“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坐在这。”
“昨晚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伤心的事了?”
迦陵诧异的看了孙毅,没说话。
孙毅继续道:“那哭声是你的。”
“不是。”迦陵立刻否定。
“真是你的。我听过。那天晚上在你屋里。我亲耳听见的。”
“不是。你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
孙毅耐心的问,“迦陵你到底在梦里梦到了什么?什么事情会让你这样伤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你应该像小七那样高高兴兴的,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从来没笑过。不笑就算了,连做梦都在哭。你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是个粗人,不会小七师傅那样讨人喜欢,但是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小姑娘不都应该像小七那样?怎么你却那么累,心里好像装了天下所有不开心的事。其实小七的身世如果说出来,也是很苦的。她的遭遇,一般人承受不了。但是你看她,不是也活得很好。”
“是的是的。小七什么都是好的。行了吧!”
孙毅没想到迦陵会突然发火,他有些尴尬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像你活的这么累。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白天冷着脸,睡着哭。这是不对的。你们学医的人也知道,这是病,要治。”
“我很好。谢谢。我为了伺候你那个宝贝妹妹一夜未睡,我现在要睡觉了。你能走吗?”
“可以。不过你睡着了别再哭了。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
孙毅默默的出了屋子,迦陵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气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哭?自己睡着了真的会哭?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小子听错了。她从记事起好像就没哭过,更不可能在梦里哭。
是的,一定是那讨厌的人听错了。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想着那些一夜一夜折磨她的噩梦,心中凄然。
难道自己真的病了?可是心病怎么治。这么多年的心结如何去治。
**
小七休息两天,便又神气活现的骑在了马背上。四人分道扬镳。
分手时周霁雪看着迦陵的脸色,“迦陵你的脸色怎么比才受了内伤的小七还难看,是不是病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好了再走。反正你们也不赶时间。”
孙毅立刻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
迦陵完全看不见孙毅的担忧,只是看着周霁雪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没休息好罢了。没什么。你们的事重要,赶紧走吧。我会注意休息,慢慢的走。”
周霁雪和小七想想也就不再耽搁,朝着北方的大路奔去。
神农迦陵看着绝尘而去的身影,像是自言自语,“我若会骑马该多好。”
孙毅灿烂笑道:“这有何难,我教你。”
迦陵像是根本没听见孙毅的话,自己坐进了马车,“走吧。”
孙毅叹了口气驾着马车,带着迦陵朝西晃悠悠的走去。
(071)一物降一物()
孙毅带着神农迦陵,驾着马车走后,周霁雪和小七的两匹快马停了下来。
两人看着远去的马车。小七问,“你就那么放心我哥?”
“放心,放心,绝对放心。就是迦陵把你哥吃了,你哥也绝对不敢对迦陵做什么。”
“你想错了,我的意思,你就那么相信我哥能收了迦陵?”
周霁雪笑着说,“我相信这世上一物降一物。比如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能被你这个假小子降住。经过你,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男女之情。”
小七嘿嘿坏笑了两声,“可是你别忘了,那可是我厚着脸皮追的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每天跑你床上去捂被窝。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找出第二个比我皮厚的人来了。不过呢,我追求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在不损害别人的情况下,再让我皮厚点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周霁雪眼波流转,樱粉色的唇角轻轻扬起,“皮厚?那晚上一定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皮厚。总算甩掉你那个老妈子了。”
小七的脸蹭地红了,抽了马鞭子,双腿加紧马肚,丢下“流氓。”二字,飞驰而去。
周霁雪哈哈大笑,追上前去。
两人一路说笑,安州奔去。
只是越是往北,各州各县盘查的越是严密。好在小七手里有陈启专门开给她的通行令,这卫国对于她来说畅通无阻。
但是陈焱就没那么快活了。几千号人,说起来也不少,但是遇到卫国的正规军,那还不够塞牙缝的。只能化整为零,分成二三十个小队伍,分好盘缠和干粮,大家分头往安州去。
其他人,随便乔装打扮,都没问题。就是陈焱着实长的太招眼,那个头,那长相,那气势,与生俱来的东西,无法隐藏。
这个人还生就一副绝对不屈的犟脾气,所以刚离开上京,消息还没传出来,经过几个州县,他戴个帽子,或者手下打打掩护也就混过去了。但是过了些日子,特别是陈冕驾崩,陈启继位,陈夙为摄政王的消息传出来。陈焱越发的不愿意配合向城门官低头的举动。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他到没有特别为大哥的死感到多伤心。因为他已经彻底对大哥死了心。他生气只是突然觉得,原来整个卫国已经被周霁雪玩弄于鼓掌。
他的反叛,出自周霁雪的手。大哥的死明显也肯定是周霁雪干的。陈启那个混小子登基,陈夙那个混蛋掌权,这明显的一步步都是周霁雪安排。再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周霁雪的一枚棋子。周霁雪叫他去安州,他就老老实实的去安州?
这叫什么事!他周霁雪把卫国给毁了,他还屁颠屁颠的听他的安排。
这个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是越想越生气,索性在一个不知名的县城里装病不走了。
清荷,一个女子行路反而比陈焱走的快得多。虽然她被封在上京六七天。城门一开,她就快马加鞭的追。
追上陈焱的时候,陈焱在闹脾气,装病。对外是说,因为兄长去世,忧伤成疾。
清荷一路风尘,人骑马骑的都快散架了,见到陈焱的时候,发现陈焱,白白胖胖,满面红光,正在一处隐秘的民宅里拉弓射箭。
陈焱见到清荷来了,什么关心的话都没说,只是笑着说,“来啦。”
清荷一路的担心,顿时化成了满腔怒吼,“殿下可知道我这一路换了多少马,就因为听见殿下病了。我是不眠不休的赶过来。”
陈焱拉他的那把玄铁长弓,“累了就去休息。反正我暂时也不走。”
虽然心里有火气,但是看见陈焱好好的,一路绷着的神经,松了下去。她是想迈腿去走路的,结果腿一迈开,居然两条腿一点使不上力。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脚踏空,就往地下载。
陈焱还在专心致志的拉弓,练力气。只听耳后咕咚一声,他一回头,看见清荷已经摔倒在地。
他将铁弓扔了,忙去扶起清荷,并对左右随从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人摔倒了看不见吗?”
随从很冤枉,清荷那是殿下姬妾,他们哪里敢伸手去扶。就怕是那只手碰到了清荷,回头那只手就会被砍掉。索性被骂就被骂吧,总比被砍了手划算。
陈焱将清荷扶起,皱着眉问,“摔到哪里没有?怎么好好的走路都会摔倒?”
清荷揉着自己的膝盖,忍着眼泪,“没什么。”其实她是不好意思说,连日骑马,大腿内侧的皮都磨破了不知道多少层。结痂了又破,破了又结痂。现在大腿上是帮着绷带,刚才摔跤的时候,好像才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真正疼的是那里,可是她怎么好意思说。
陈焱扶着清荷走了几步,清荷几乎是寸步难行。陈焱索性就将清荷横抱着,回到他的卧房。他并不知道清荷会赶来,也没有给清荷准备屋子,所以也只能讲清荷抱到自己的屋子里。
将清荷放到床上,“伤在哪?我让人找个郎中来看看。”
清荷忙着摇手,“不不不,就是骑马累了。腿软。”
这个陈焱是能想到的,女子再强终究是女子,骑行这么多天,没累趴下已经实属不易。所以他对清荷说,“你梳洗一下,今晚就睡在这吧。”
清荷能感觉到自己腿上的血不断的渗出,估计在停留一会,会弄脏陈焱的床。她急忙忙的说,“这是殿下的卧房,我怎可睡在这里。还是随便给我找间屋子,能休息就行了。我这一路也就这样过来的。有张床就行了。”
仅仅只是清荷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倒是陈焱听的百感交集,觉得一个小女子可以为了他不辞辛苦的追赶而来,他对清荷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