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傅急萧无畏却并不急,左右宁南已将张烨武押了出去,再加上手中已有了张烨武的供词,无论官司打到哪,都是稳赢不输的局面,更何况萧无畏早就看穿了圣意,此番别说已是有理在手,即便是无理取闹,弘玄帝也都得捏着鼻子帮自己擦屁股,又岂会怕刘傅这么些不痛不痒的威胁,此时一听刘傅那等色厉内荏的叫嚣,萧无畏邪邪地坏笑了一下道:“刘少卿欲与本王打御前官司么?很好,不过么,在此之前,本王还有些事须得刘少卿对质当场,尔若是走了,本王该到何处寻人去,嗯?”
“你……,萧无畏,尔太过分了,此地乃是马政署,是朝廷之公器,非尔可以任意耍泼的街头,更不是尔可以持宠而骄的项王府,本官身为太仆寺少卿,岂是尔可以随意拘押者,哼,待本官这就进宫弹劾于尔!”刘傅一听萧无畏的话里竟有打算当场扣押自己的意思在内,登时便是好一阵子心惊肉跳,恼羞成怒之下,愤恨地叱骂了一番,一拂袖,转身便要向官衙外行去。
“站住!尔再敢向外走一步,那就休怪本王不给尔留情面了!”萧无畏冷着声喝了一句,中气十足,震得刘傅耳膜生疼之下,不由地便顿住了脚,心中挣扎了好一阵子之后,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再强行向外走,只得回转过身来,用喷火的眼神怒视着萧无畏,铁青着脸立在了当场,而萧无畏倒好,压根儿就没理会刘傅那要吃人的眼光,淡然地笑着,也不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一派从容之状。
“萧无畏,尔想想做甚?强行扣押我马政署所有官吏,莫非尔真敢谋逆么?”刘傅死盯着萧无畏看了老半天,也没见萧无畏再次开口,心中不由地愈发虚了,可又没胆子就此逃走,这便阴恻恻地说了一声,不单将全体马政署官吏一道拉上,还给萧无畏扣上了顶谋逆的大帽子。
“不错,我等皆朝廷命官,岂能随尔处置。”
“我等要上本弹劾于尔。”
“太过分了,竟视我等于无物!”
……
一众原本已被变故惊呆了的大小官吏们被刘傅这么一鼓动,立马再次闹腾了起来,乱哄哄地吵闹着,喧嚣着,放言威胁者不凡其人,可萧无畏倒好,只一味邪笑地听着,丝毫没有出言解说的意思,也没有阻止众人的闹腾,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落到众人眼中,皆为之胆寒不已,吵闹声起没多半会便即慢慢地消停了下去。
“怎么?都说完了?那就该本王说了罢。”萧无畏始终邪笑着,直到一众人等闹够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本王奉旨主理马政一事,负有专擅之权,尔等竟敢公然聚众闹事,还敢当面辱骂上官,好大的胆子么,嘿,莫非本王的刀不够快,杀不得尔等么?谁想来试试,尽管上来。”
萧无畏此言一出,一众官吏全都被吓得心慌不已,不单不敢接口,还一个个全都慌乱地往后退缩不已,有些个见机得快的更是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眼瞅着场面已经彻底被萧无畏掌控在手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通禀的喝声:“太子殿下驾到!”此声一出,原本已到了崩溃边缘的一众马政署官员们立刻跟打了鸡血一般,全都振奋了起来,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如获重释的快感……
第一百一十八章讨价还价
嘿,这就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废物一个!对于太子的到来,萧无畏不单不怕,反倒欢迎得很,说实话,萧无畏演上这么场大戏的目的就是为了钓太子这条大鱼,若是太子不露面,这戏还真有些子不好往下唱了,此际见一众马政署官吏们一个个兴奋得面色潮红,萧无畏心中暗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之状,似乎太子的到来与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一般。
萧无畏那等高深莫测的样子落在刘傅的眼中,令其不由地便起了疑心,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没来由地从心底里涌了出来,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哆嗦,然则没等其揣测出萧无畏如此有恃无恐的根底何在,太子萧如海的大驾已行进了院子之中,刘傅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抢上了前去,躬身行礼道:“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嗯。”萧如海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也没理会刘傅的请安,径直往前行了去,穿过了跪满了一地的官吏们,面色铁青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萧无畏,冷着嗓子哼了一声——为了能将萧无畏踢出马政署这块地盘,萧如海可是早早就做了不少的安排,然则却没想到自己的精心布置尚未发动,萧无畏居然抢先动了手,而且来势还如此之凶悍,完全就是一派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这令萧如海气恼在心,又岂会给萧无畏好脸色看,只不过在不清楚萧无畏究竟掌握了多少底牌的情况下,萧如海也不敢轻易地发作萧无畏,只能是冷脸以对而已。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萧无畏压根儿就不在意萧如海的难看脸色,上前一步,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免了罢,九弟的礼太重了,哥哥承受不起。”萧如海冷着声,一挥手,一语双关地吭了一声。
呵,小样,这就生气了,嘿,就许您老放火,还不许咱点灯了不成?得,走着瞧好了!萧无畏嘿嘿一笑,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把,可脸上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道:“太子哥哥驾到,臣弟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则个,却不知太子哥哥今日怎地有空来臣弟这座小庙?”
眼瞅着萧无畏这副明知故问的惫赖样,萧如海立马就很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死盯着萧无畏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打算以威势压倒萧无畏,那一脸子的肃杀之气倒也有几分帝王之架势,怎奈萧无畏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满不在乎地站在那儿,浑然没半点该惶恐一下的自觉,弄得萧如海很有些子下不来台,哥俩个对峙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萧无畏有丝毫屈服的样子,无奈之余,萧如海也只能哼了一声道:“小九,马政乃朝廷要务,马政署更是社稷之公器,非是街头撒泼之所在,尔说,为何闹事如此,嗯?”
闹事?靠了,老子这是办正事,您老来此才是闹事来着!萧无畏还真是没想到萧如海居然如此之直接,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不由地暗自好笑,可也不并不是太在意,呵呵一笑道:“太子哥哥所言何事,恕小弟愚昧,实是不明所以,还请太子哥哥明示一二。”
“你……”萧如海一见萧无畏这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登时气得面色铁青,待要出言训斥一番,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再者,他也不清楚萧无畏到底掌握了多少的内幕,实也不敢强行将事情当众摊开了来说,嘴唇哆嗦了好一阵子,也没敢真儿个地当场暴走。
“放肆,荥阳王,尔擅自查封账房,扰乱公务,又无刑部公文私拿朝廷命官,尔眼中还有王法么?”萧如海语塞之际,跟在其后头的陈明远却跳了出来,一派义愤填膺地怒叱了一番。
“陈太仆寺卿不是病糊涂了罢,本王奉旨督办马政,掌专擅之权,所行之事皆分内耳,何来擅自之说,嘿,莫非陈太仆寺卿这是做贼心虚了么,嗯?”面对着陈明远的叫嚣,萧无畏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了一句。
“尔,尔,尔这是血口喷人,本官要上本弹劾于尔……”陈明远本就是庸才一个,一听萧无畏如此说法,立马就沉不住气了,直着嗓子气急败坏地嚷嚷了起来,丝毫没有半点大臣应有之气度。
“怎么?陈太仆寺卿要与本王打御前官司么?那好,本王奉陪到底便是了。”萧无畏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尔……,好,本官这就……”陈明远被萧无畏的话气昏了头,跳着脚便要再放出些狠话。
“够了!”萧如海虽性格稍懦弱,可却不是傻子,一听萧无畏这话虽说得甚是不客气,可内里却藏着深意,不由地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萧无畏的意思,忙一挥手,止住了陈明远的话头,眯着双眼看了萧无畏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声线稍缓地开口道:“九弟,朝廷要务须当不得儿戏,马政乃是朝务之要,须不是耍的,尔既然奉旨督办,自该勤勉用事,岂能因个人好恶而废公事,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大乱一起,父皇那头怕是不好交待罢,九弟你说呢?”
得,就等您说这句话了,嘿,算你识趣!萧无畏多精明的个人,哪会不听不出萧如海这话里头潜藏的意思,这便哈哈一笑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您屋里请,且容臣弟慢慢陈情如何?”
一听萧无畏要与自己私下磋商,萧如海立马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萧无畏借此事将事情闹大了去,真要是打起了御前官司,马政署里那些阴暗的勾当只怕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虽说他事先早有安排,可也难保大火不烧到自个儿的身上,若是能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话,萧如海自是不想闹大,这便借坡下了驴,点了下头,矜持地开口道:“嗯,那好,孤站着也累得慌,就到九弟处稍作休息也好。”
“太子哥哥,您请。”萧无畏一见鱼儿已经咬了钩,自是不会放过拉杆的机会,这便呵呵一笑,侧了下身子,摆了个请的手势,将萧如海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一众马政署的官员们没想到依为靠山的太子到了场,依旧没能似想象般那样顺利压服萧无畏,一时间都有些慌了,再一看哥俩个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中,似乎准备密谈之状,担心之余,全都乱纷纷地议了起来,嗡嗡之声大作不已,至于刘傅,更是心中发虚,小心地凑到陈明远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试探道:“陈大人,您看这事……”
“哼,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尔何用!”尽管刘傅一直都是陈明远的心腹之人,可此时陈明远正自心烦不已,对其自是没啥好气色,一见其凑了过来,立马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只是这事……”刘傅心中委屈得紧,此番萧无畏爆发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些,自己一方的安排连个发动的时间都没有,这等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刘傅又能如何?可面对着陈明远的呵斥,刘傅也没敢还嘴,还是坚持着试探上司的应对计划。
“等着!”事发之际,陈明远就在东宫,之所以来得迟了些,只因着太子坚持要等方敏武前来商议,这一商议不打紧,却因此错过了控制场面的最佳时机,如今张烨武已被送走,主动权已落到了萧无畏的手上,如今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具体该牺牲谁陈明远心里头有数,只不过他却不想说将出来,此时见刘傅出言试探,没好气地拂了下袖子,跟赶苍蝇一般地将刘傅赶了开去,却不想这么个动作一出,已是泄露了天机,刘傅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完了,全完了!刘傅可不是陈明远这等废才,一见到陈明远脸上的厌恶表情,立马猜出了太子的用心,知晓自己已成了被牺牲的卒子,心中登时猛地一个抽搐,已是冰凉一片,自是不甘心就此成了顶罪之人,左右看了看,见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办公室那紧闭的门上,刘傅悄悄地向人群后头慢慢地退了出去,打算来个不告而别,另寻出路,动作倒是隐蔽得很,不数息,人已退到了后头,见无人察觉自己的举动,心中暗呼侥幸,一转身,刚要溜走,却不料猛然撞上了个人,不由地“哎呀”了一声。
“刘大人,您如此急地要走么?”不待刘傅反应过来,那人已阴恻恻地吭了一声。
“啊,王公公,下官,下官去如厕。”刘傅定睛一看,见撞上的人是东宫内卫总官王溟,不由地心中一慌,忙胡乱编了个理由出来。
“是么?那好啊,洒家正好也内急,就陪刘大人同去好了。”王溟阴森森地一笑,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旁人不知晓王溟是何等样人,身为太子心腹之一的刘傅又岂能不晓,这个老太监别看不起眼,却是太子身边的一把大杀器,最是心狠手辣之辈,手下人命不知凡几,有此人盯着,他刘傅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脱身而去,事已至此,刘傅彻底肯定了自己将被出卖的命运,心若死灰之下,面色煞白地苦笑了起来道:“不,不麻烦了,下官忍忍便好,忍忍便好。”话音一落,也不敢在王溟身边多呆,再次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嘿嘿……”一见刘傅如此识趣,王溟倒也没再多说些甚子,指使发出了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阴笑之声,落在刘傅的耳中,更是令其身不由己地哆嗦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刘傅在外头直打哆嗦,却说萧如海与萧无畏哥俩个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之后,各自落了座,谁都没急着开口,始终沉默地对峙着,气氛诡异得紧——萧无畏是胸有成竹,自是不急着开口,左右他是准备好借此机会好生敲太子一回竹竿的,而萧如海则是既不甘愿轻易地便低了头,又不清楚萧无畏手中到底掌握了多少内幕,自是不好开口,哥俩个就这么无言地端坐着,跟两座泥菩萨一般。
“咳,咳。”眼瞅着萧无畏死活不肯先开口,萧如海实是憋不住了,这便假咳了两声,清了下嗓子道:“九弟,哥哥还是那句老话,马政乃是朝廷之要务,须乱不得,九弟初掌大权,当以稳为主,切不可因贪功而自乱了阵脚,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九弟,你说呢?”
哈,要被人看笑话的可是您呢,关咱屁事,嘿,不给点实惠的,想从咱这里讨好,门都没有!萧无畏此番的爆起,自然不是一时兴起而至,也没指望着一把便能将整个马政事宜理顺了,之所以如此高调行事,就两个目的,其一是敲掉刘傅这枚钉子,其二么,从太子身上狠狠地收刮一笔,至于扳倒太子么,萧无畏连考虑都不曾考虑,那等事情还是留给一众堂兄们去干好了,对于萧无畏而言,在没有足够实力自保的情况下,还需要太子来吸引一众堂兄弟们的火力,萧无畏也好趁机左右逢源地壮大自己,正因为此,萧无畏自然是不会将事情做绝了,此时听萧如海一派语重心长地说叨着,萧无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接口。
“九弟年幼,虽是聪慧过人,然初掌大权,生疏难免,若有碍难处,哥哥自不会坐看,说说罢,可有甚处要哥哥帮着的,尽管开口好了。”萧如海等了半晌也没见萧无畏开口,不由地有些子焦躁了起来,眉头一皱,待要发作,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暴走的勇气,只能是强笑着点明了利益交换的意思。
奶奶的,明明是要求人,还摆啥臭太子的臭架子,无聊不是?萧无畏再次鄙视了萧如海一番,可脸上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低了下头道:“呵呵,哥哥说的甚是,唉,小弟也是难啊,这马政不接手不知道,一接手却令小弟头疼万分,要是早知道马政就是这么个赔钱的勾当,小弟万万不会应承下来,唉,要是当初不跟圣上打那么个赌就好了,如今,唉。没钱啥事都办不成啊,小弟这是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听着萧无畏一通子胡扯下来,左右不离个“钱”字,萧如海暗自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有些子肉疼了起来——萧无畏往日就手黑,没少从兄弟几个头上拔毛,打小了起到现在,没见哪个兄弟能逃得过的,偏生这厮胃口大,还不是万把两银子能打发得过去的,眼下萧无畏既然敢闹出如此大的风波,那胃口自然就小不到哪去,天晓得究竟要多少银子才能填得平,不过么,若是能花钱了了此事,还能不留下后患的话,萧如海也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日后能将萧无畏挤出马政署,捞钱的机会还有得是,这么一想,萧如海的心气也就稍平了些,这便沉吟了一下道:“九弟说得甚是,唔,只是哥哥手头也不是太利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