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真的,孩儿这有可靠的消息,那厮出发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二月初一,父亲,您拿个主意罢,总不能眼瞧着那厮得意了去。”一见自家老夫发作了起来,陈百涛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禀报道。
“该死!”陈明远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一时间也拿不出个太好的主意来。
“父亲,孩儿这倒有一计,您看能行否?”陈百涛凑到近前,小声地叨咕了起来:“……,如此当可永除后患。”
“嗯?”听完了陈百涛的建议,陈明远轻吭了一声,并没有立马回复,脸色变幻个不停,良久之后,一咬牙道:“伍千两银子并不多,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失,大祸临门,尔可知晓?”
陈百涛毫不犹豫地答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都安排好了,保管万无一失!”
“唔,那好,尔去账房支取伍千两银票,记住,此事须谨慎,尔不可亲自露面,交由旁人代劳便可,去罢。”陈明远思索了一番,末了还是觉得萧无畏此行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些,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父亲,孩儿知道如何做的。”一听自家老父答应了,陈百涛兴奋地躬身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向账房赶了去……
第四十八章敌情突现
巳时四刻,天已近午,春天的日头暖烘烘地照耀着大地,不知名的野花开满了山坡,芳草翠绿,蝶飞蜂舞,鸟鸣虫嘶,一派春日之繁华景象,然则,这等繁华却显得有些不是地方,只因此处乃是安西古道——修建于前朝时期的安西古道本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一条重要商道,自古以来便是车水马龙、商旅不绝之所在,可自打承平之后,朝廷迁都中都城,此商道已是渐渐地衰败了下来,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支上规模的商队出现,最多也就是三五成群的游商罢了,草木疯长的侵袭之下,原本平整宽阔的大道已显得残破不已,坎坷难行之至,哪怕屁股下已垫上了厚厚的毯子,却依旧颠簸得萧无畏头晕眼花地难受得够呛。
二十天了,从离开中都伊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天了,却仅仅只走了三分之一多一些的路途,可把萧无畏给憋坏了——一开始萧无畏还兴致勃勃地骑着马看风景,然则几天的风沙吹将下来,再高的兴致也折腾没了,这便躲回到了马车里,却不料风沙是吹不着了,可小屁股却因此遭了大罪,被崎岖不平的道路咯得生疼不已,这令萧无畏很是羡慕唐大胖子的能吃能睡,眼瞅着那厮鼾声如雷动地砣在那儿,萧无畏郁闷得够呛,刚琢磨着是不是寻个法子作弄一下这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家伙,可就在此时,却听车窗外响起了雷龙压低了嗓子的声音:“小王爷,有情况。”
“嗯?”萧无畏一听这话,登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哈腰撩起了车帘子,立马就见雷龙正屹立在马车边上,面色肃然,萧无畏见状,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刚要发问,就听背后唐大胖子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嚷道:“小三,该吃饭了罢,饿死俺了!”
靠,这死胖子还真是会来事儿!萧无畏心急之下,哪有功夫去管唐大胖子的问话,跳下了马车,一个大步迈到雷龙的身边,低声问道:“雷叔,是甚个状况?”
雷龙微微地点了下头道:“小王爷,看见前方三骑了么?”
萧无畏闻言偏了下头,向队伍的前方看了过去,立马就发现在离自家驼队不到百米的距离上,有着三名骑士正不紧不慢地纵马向前,看那服饰平常得很,压根儿就看不出有甚不妥之处,心中疑惑大起,皱着眉头道:“小侄看见了,有何不妥么?”
“嗯,后方还有三骑,合计六骑,自出了函谷关之后,这六骑已跟了我等三天了,必是探子无疑,今夜恐有一场恶战。”雷龙面无表情地解说道。
雷龙乃是项王府的客卿身份,此番受项王萧睿的委托,统率三百项王府侍卫护卫萧无畏一行,其人原本是军中之大将,眼光自然是极准,他既然如此说了,萧无畏自是深信无疑,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沉吟了一下道:“雷叔,依您看,这一仗该如何打?”
“依此前行,算脚程,我等今夜赶不到陇县,只能夜宿黄河故道,那地方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旦遇敌大举来袭,难有万全之把握,若某料得不差,来路上必有敌断我后路,回转宜县亦是不可得,而今之计,某以为当就地宿营,打乱敌之部署,小王爷以为如何?”事态虽紧急,雷龙却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将敌情分析了一番。
“此处宿营?”萧无畏愣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四下看了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山,草密林深,倒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心中登时一动,哈哈一笑道:“好,既然雷叔如此说法,小侄倒是没有异议,唔,那六名探子看着碍眼,依小侄看来,不若先擒拿下来好了。”
“嗯。”对于萧无畏的提议,雷龙倒是没有反对,点了下头,冷漠地一挥手,轻喝道:“宁南、宁北!”
“属下在!”宁家兄弟乃是萧无畏的贴身卫士,此时正站在马车边上,一听雷龙点了名,忙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应了诺。
雷龙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前方正回头查看究竟的三名骑士,沉着声下令道:“尔二人各率六骑出击,务必拿下一名活口,去罢。”
“属下遵命!”宁家兄弟齐声应了诺,各自转回驼队中,点了几名手下,飞快地纵马杀出了队列,一前一后地分路杀向了正迟疑不进的那六名骑士。
一众王府侍卫皆是军中出身的好手,这一发动之下,马速快得惊人,马蹄声爆响间,已如飞般杀出了驼队,那六名骑士见状,哪敢怠慢,各自调转马头,便要逃走,然则一来措不及防之下,马速难以提升,二来么,那几名骑士的马皆是驽马,哪能跟王府侍卫们胯下的战马相提并论,待要想逃,已是不及,一番短促的追逐战下来,除了两名跑得快的骑士溜了之外,余者死一人,被生擒三人。
“禀小王爷,雷将军,人已拿到。”宁家兄弟并没有继续追赶逃走的骑士,各自率部将俘虏押解到了马车前。
“带上来!”萧无畏在京师里打架斗殴乃是家常便饭,可正儿八经的战事却从不曾经历过,先前见宁家兄弟干净利落地拿下了那几名探子,心情自是颇为激动,一见宁家兄弟前来复命,强自压住心头的兴奋,也不待雷龙发话,大袖子一拂,亢声下令道。
萧无畏既已下了令,宁家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了诺,喝令手下将三名俘虏全都押解到了近前,却见三名俘虏皆是身高体壮之辈,其中一名三十出头的络腮胡汉子尤为魁梧,尽管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可兀自挣扎着不肯就范,口中乱嚷嚷着:“放开老子,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如此滥杀无辜,还有王法么?快放开老子!”
一众王府侍卫大多是百战余生之辈,个个性子暴烈,哪容得那汉子放肆,左右两名押解的侍卫齐齐断喝了一声“跪下!”各出一脚,踢在了那汉子的脚弯上,登时便将那汉子踢得跪倒在地,疼得其直倒吸凉气不已。
萧无畏此番出京自是早就料到这一路绝对太平不了,可却没想到尚未出关呢,事情就来了,待得见那名络腮胡壮汉提起了王法,萧无畏便笑了,手一抖,一柄折扇已拽在了手中,轻轻地掂了掂,冷笑着道:“王法么,嘿,小爷我就是王法,尔等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图谋不轨,嘿,小爷劝尔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免得皮肉受苦,说罢,何人指使尔跟踪本王的,尔等有多少人马,欲行何事?说!”
“冤枉啊,我等不过是过路之人,并无歹意,冤枉啊,我等实是冤枉啊……”那名络腮胡大汉低着头不吭气,倒是另两名汉子高声呼起了冤来。
“过路?哈,好一个过路,尔等自函谷关之后便在本王的驼队前后窥探不止,是何居心,嗯?”萧无畏“唰”地弹开了扇子,笑眯眯地问道。
“笑话,如此大路又非尔家所有,尔能行,某等又为何不能,尔这狗贼,要杀便杀,何须妄自加罪于人。”萧无畏话音刚落,那名络腮胡大汉便瞪圆了眼,大声吼了起来。
“好,好硬的嘴,嘿嘿,希望尔的骨头也似嘴这般硬。”萧无畏收起了笑脸,冷着声下令道:“宁南、宁北,将这三人押下去,分开审,小爷我只要口供,生死勿论!”
“是,属下遵命!”宁家兄弟高声应了诺,指挥着一众侍卫将那三名汉子分头押了下去,大刑逼供了起来,惨叫声立马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杀猪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唐大胖子实是好睡眠,外头乱成这般模样了,这厮还睡得香甜,直到宁家兄弟动大刑拷问之际,这厮才被惊醒了过来,胖大的身子“噌”地便窜出了马车,瞪圆了眼,瞎嚷嚷了起来。
娘的,这死胖子还真是头死猪!萧无畏苦笑不得地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厮一般见识,自顾自地摇着扇子,默默地思索着。
“小三,这是咋回事,怎地不走了?”萧无畏不开口,唐大胖子却不知趣,左右看了看,见整个驼队都停在了道上,挠了挠大脑壳,满脸子疑惑地追问着。
“走个屁,没瞧见打闷棍的家伙来了么?”萧无畏被唐大胖子搅得心烦不已,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啥,在哪?奶奶的,敢打俺的闷棍,找抽啊!”唐大胖子一听这话,立马撸起了袖子,两只白胖的胳膊乱舞着,一副气势汹汹之状地嚷嚷着。
白痴!萧无畏实在是难得跟这浑人多啰嗦,翻了翻白眼,侧过身去,看着默默不语的雷龙,斟酌了下语气道:“雷叔,可否先派人去陇、宜二县通报一声,以防万一。”
对于萧无畏的提议,雷龙倒也没有反对,微皱了下眉头道:“也好,小王爷看着办便是了。”
“那好,事不宜迟,小侄这便去修书,此处便由雷叔照料着。”萧无畏见雷龙没反对,自知事情紧急,哪敢多耽搁,吩咐了一句便转回了马车,挥笔速书了起来,却不料信尚未写完,就见唐大胖子黑着脸窜进了车厢,口中嚷嚷着道:“小三,麻烦了,奶奶的,是‘关中三寇’干的,这回麻烦大了!”
“关中三寇?”萧无畏一听此言,登时便愣了一下,脸色也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燕子岭之战(一)
陇县,因地处陇山之东而得名,属岐州治下之边陲小县,南接陈仓,北连清水,乃是入川、入河西之通衢要津,本是通商之要隘,曾繁华一时,然自打承平以来,中原通往西域以及入川之商道半废,陇县渐已没落,又因山多地贫之故,更因此地略能产马,深为马政所困,百姓流离者众,到了弘玄十六年,偌大的陇县共计十乡六镇加一县城,可实有人口算将起来也就只有万余之数,甚至不及中都附近一镇的人口之多,很显然,在这等边塞之地为官者,基本上都是没甚前途可言的潦倒官儿,很不幸,陇县县令王鹏就是这么个倒霉蛋,不过么,这地头人少事自然也就少,倒也能落得个清闲,这不,才刚申时一刻,闲极无聊的王县太爷便已趴在大堂的文案上昏昏欲睡了,可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了起来,生生将王县太爷的好梦给搅了,没等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士强行推开一众衙役的阻拦,闯上了大堂,那等来势汹汹之状生生将王县令吓了一大跳。
“放肆!尔系何人,安敢乱闯大堂?”王县太爷好梦被搅,心里头本就有气,再一看来者的服饰不过是一伍长而已,立马端起了县太爷的架子,猛地一拍惊堂木,断喝了一声,倒也架势十足。
“某乃项王府亲卫王掣,敢问大人可是陇县王县令么?我家小王爷有急信在此,还请王县令过目。”来人正是奉了萧无畏之令前来求援的侍卫王掣,此时见王鹏摆起县太爷的架子,丝毫不以为意,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高声禀报道。
一听是项王府来人,王鹏的架子可就端不下去了,赶忙站了起来,也没让衙役们去接信,亲自走下了大位,双手接过王掣手中的信函,口中客气地说道:“啊,有劳王侍卫了,且容本官先阅了信再作详谈可好?”
“王县令请。”王掣尽自心急,可也不好出言催促,只得点头附和了一句。
“啊……”王鹏笑容满面地展开了信函,只一看,登时就傻了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说,拿信的手也哆嗦得跟筛糠似地,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县令,我家小王爷危在旦夕,还请您赶紧发救兵前去增援。”王掣见王鹏半天没反应,登时便急了,紧赶着上前一步,一拱手,高声请命道。
“这个……”王鹏眼珠子转了转,并没有接王掣的话题,而是出言问道:“王侍卫,敢问小王爷一行如今宿营何处?”
王掣不明白王鹏问这个问题的真实用心,紧赶着便回答道:“回王大人话,我家小王爷如今已在燕子岭扎营,贼寇旦夕必至,恳请王大人赶紧发兵相助。”
王鹏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哈哈道:“是在燕子岭啊,唉,这事怕是不好办了,那燕子岭属宜县管辖,本官实无法越境行事,再者,我陇县仅有民团三百不到,守土有责,须防那‘关中三寇’趁虚来取城,小王爷那头下官怕是有心无力了,还请王侍卫回去多多美言几句。”
“你……,尔这狗官,竟敢陷我家小王爷于死地,好胆!”王掣乃是王府侍卫,向来骄横惯了的人物,一听王鹏如此说法,登时大怒,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破口便骂了起来。
“哼,无知莽汉,本官念尔护主心切,不与尔计较,来人,送客!”王鹏一听王掣开骂,立马翻了脸,虽不敢将王掣如何,可却不想再听王掣辱骂当场,一拂大袖,下令一众衙役将王掣强行赶出了县衙。
“老匹夫,尔竟敢见死不救,我家王爷定饶尔不得!”王掣虽暴怒,却难当一众衙役们的推搡,被生生赶出了县衙大堂,气忿难平之下,叉指着县衙大堂破口大骂了起来,街上行人听得响动不对,纷纷围聚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热闹。
“兀,那汉子,尔家王爷可是项王爷么?”就在王掣怒骂的当口,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领着几名青年从人群中排众而出,断喝了一声。
王掣见来人体貌不凡,自是不敢轻慢,拱了下手道:“不错,某家王爷正是项王殿下,尔是何人?”
“某陇县林崇生是也,先前听闻阁下所言之小王爷被困燕子岭之事当真否?”那名壮汉拱手还了个礼道。
王掣怒气冲冲地道:“确实如此,我家小王爷奉圣旨出关公干,那‘关中三寇’啸聚众匪,图谋我家小王爷,某奉命前来陇县求援,王鹏那狗官竟然虚词推托,实是无耻之尤,偌大陇县竟无敢战之辈么?”
王掣此言实是太刺耳了些,林崇生的脸立马黑了起来,冷哼了一下道:“哼,休得小瞧人,项王爷乃当世英豪,其子有难,某自当去救之,何须尔出言相激,尔若是汉子,就随某来!”话音一落,也不管王掣跟没跟上,领着几名手下排开围观众人,大踏步地向外行了去,王掣愣了愣,末了还是牵马跟了上去……
燕子岭其实就是座小山包而已,位于安西古道左侧,高不过三十余帐上下,也算不得陡峭,时值春天,草木倒是颇为茂盛,然则对于拥有近乎两百匹骆驼的商队来说,要想完全隐蔽到山里头却实无那等可能性,大部分骆驼只能弃之山下,只将货物搬上山顶的营寨之中,工作量之大着实令商队诸人忙活得四脚朝天的。
身为主子,萧无畏自然不会去亲自搬货,只是冷眼看着唐大胖子在那儿哟三喝四地指挥着,内心里却在反复地盘算着此战的胜负之可能——萧无畏是没打过仗,可跟着舒老爷子却着实学了不少的武略,勉强算得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