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谁也不清楚此案最后将会是如何个收场法,也说不准到底何时能有个了结,或许谜底揭开的那一日将还会有场生死恶斗也说不好。
“九弟,九弟。”众人散尽,萧无畏自也不想多留,他也急着回府上跟林崇明好生计议一番,可还没等他走到殿口,太子萧如海便从后头赶了上来,语气急迫地连叫了数声。
“太子哥哥有何吩咐么?”萧无畏虽然很烦萧如海,可这等时分却是不可能给其脸色看,不得不站住了脚,转回过身去,躬身行了个礼道。
“九弟,若得有闲,不妨到哥哥处暂坐,你我兄弟也能好生聊聊。”萧如海此番虽算是勉强过了朝议之关,可对后头的手尾却依旧是一点底都没有,自是急着找萧无畏好生磋商上一回,就指望着萧无畏能再帮其出谋划策一番。
“太子哥哥好意臣弟心领了,时候不早了,臣弟昨夜一宿未眠,头疼得紧,就不敢叨劳太子哥哥了,明日一早臣弟自当到东宫向太子哥哥请安。”萧无畏此时哪有心情跟萧如海多胡扯,这便出言婉拒道。
“那……,也好,也好。”一听萧无畏不肯跟自个儿回宫,萧如海大失所望,可此际正值用人之时,萧如海也不敢给萧无畏脸色看,只得尴尬地吭了几声,一转身,领着一起子宦官们径自去了。萧无畏看了看萧如海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向殿外行了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金春秋的三策
十月的天虽尚未到大冷之时,却已是颇有些寒意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点寒意或许算不得甚事儿,然则对于金春秋这等年岁的老者来说,却已有些难耐了的,哪怕此际书房里已燃上了一个硕大的火盆子,可金春秋依旧穿上了厚实的皮袍,生生将整个人裹得跟只粽子似的,兀自嫌不够,甚至连窗户都关得严死,如此一来,书房里的空气自然也就够呛得紧了些,内里满是腐朽之秽气,愣是冲得刚走进了书房的萧如义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一掌劈开窗户,没好气地瞪了金春秋一眼,张口似欲骂娘,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骂出声来,只是恼火万分地跺了下脚,铁青着脸,搬了个锦墩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窗边。
“殿下,可是朝议上出了意外么?”金春秋看了看神色明显不对劲的萧如义,而后将目光投到了随后走进了书房的萧如涛身上,长长的寿眉抖了抖,试探地问道。
“嗯。”萧如涛面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的疲惫之意,也没多做解释,轻吭了一声,叹了口气,走到几子后头,跪坐了下来。
“奶奶个熊的,小六那混球一准是跟小九勾搭好了,一对混账东西,狗日的,狼狈为奸的王八蛋,该杀!”萧如涛没多言,萧如义却是暴跳了起来,直着脖子狂吼乱骂了开来,污言秽语不停地往外狂喷,哪还有半点亲王的尊严,简直就是一街头叫骂的泼妇耳。
金春秋绝对算得上当世的智者之一,这一听萧如义满嘴的垃圾话,立马就已猜出了朝议上出现的状况,然则,为了慎重起见,金春秋并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面色凝重地看着萧如涛道:“殿下,兹体事大,还请殿下将实情告知老朽,也好从容谋划一番。”
“金老所言甚是,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萧如涛自是不会拒绝金春秋的要求,这便将朝议上所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末了,长叹了口气道:“姜望舒竟会当庭反水,是本王大意了,这倒也就罢了,可小六那厮居然帮着太子说话,却是本王万万未曾料到的事情,再者,那林老太师竟也力挺小六,实是意外中的意外,如今这个局面下,怕是棘手了。”
“唔,原来如此。”金春秋听完了萧如涛的情况介绍,并没有多说些甚子,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沉思着,一双混浊的老眼中不时地有光芒在闪现。
“二哥,这有甚好商议的,父皇既然已将此案交三司会审,那就审好了,小弟就不信那梁思翼敢徇私枉法,待得案子明了,看太子如何逃得过去,倒是那姜望舒饶不得,敢跟我等兄弟耍诈,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不杀一儆百,谁还会将你我兄弟放在眼中!”萧如义今日在朝议上吃了个大亏,一想起姜望舒的当庭反水,气便不打一处来,眼冒凶光地咒骂着,杀气腾腾地打算先拿姜望舒开刀了。
“四弟休得妄言!”萧如义虽也对姜望舒的反水恼火非常,可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并不打算在拱倒太子之前多生事端,这便没好气地横了萧如义一眼,呵斥了一句道。
“哼,此事二哥可以不管,小弟却不能不做,若不然,岂不叫人轻看了去!”萧如义正在火头上,自是不愿听萧如涛的呵斥,瞪着眼,反驳道。
“你……”萧如涛没想到萧如义居然跟自己顶起了嘴来,登时便怒从心起,面色一沉,便要发火。
“二位殿下且慢争执,容老朽插句话。”眼瞅着哥俩个因着这么点小事要起争执,金春秋忙插将进去,打了个圆场道:“姜望舒不过一区区七品官而已,不值得两位殿下重视如此,唔,依老朽判断,此事恐非苦肉计,十有八九是受人胁迫所致,若非出自燕、宁二王的手笔,那只怕是……”
金春秋话虽没说完整,可萧如涛兄弟俩却全都会意了过来,各自互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的惧意——为了准备此番朝议,萧如涛兄弟俩可是动用了全部的实力,燕、宁二王所有明面上的力量都在兄弟俩的监视之中,据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这哥俩个都不曾有旁的异动,如此一来,能瞒得过哥俩个的耳目,而且有心要保太子的势力可就不多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人,那便是王皇后,如此说来,当初从宫里传出的王皇后与萧无畏发生激烈冲突的消息便是个圈套,敢情是王皇后与萧无畏合起来演的一场戏而已,这两方一联手,再加上一个态度暧昧不清的宁王,就实力而言,哥俩个已无取胜的绝对把握。
“金老,依您看来,而今这等局面下,小王当如何应对为妥?”萧如涛到底是沉稳之辈,虽震惊于金春秋的判断,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金春秋,试探着出言问道。
“而今这等局面看似复杂,其实不然,依老朽看来,陛下废黜太子的决心依旧未变,无论何人敢于阻拦,皆是螳臂当车,必将自取灭亡,这一条老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至于能入青宫者,依旧只有二爷与宁王而已,陛下之所以不即刻废储,不过是为了再对二位殿下做一考察耳,理由么,也很简单,如今我朝对外节节胜利,明面上形势一片大好,实则外患未除,内忧纷起,陛下年已过了鼎盛之期,势必要选取一能治乱之明君,以保我大胤皇朝万世之基业,从此意义上来说,能成大事者,必是心性坚韧之辈,老朽遍观诸王,唯二爷与宁王稍有可能,眼下局势虽混沌,然二爷已有先手之利也,却也无须多虑。”金春秋人老成精,早就将齐、蜀二王的微小变化看在了眼中,却也不点破,而是畅畅而谈地分析着大势,为萧如涛打着气。
“先手之利?此话怎讲?”听完了金春秋的分析,萧如涛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然则却尚有些子疑虑,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所谓治乱之君,隐忍之心性固然重要,可杀伐果决却是必不可少,先帝在时,诸王纷争,而今上却笑到了最后,何也?论文,今上不如当年之明王,论武,亦远不及项王之强横天下,终究能成大事者,不外上述二条耳,而今陛下出题,考的便是诸王的应对之道,殿下能果敢出手,就已占了先机,至于宁王么,此番作为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后浑水而摸鱼罢了,其算计虽好,却落了下乘,殊不知一切尽在今上之掌握中也,一味隐忍而无动手之决心,并不符今上选材之道,故曰,殿下已握先机矣!”金春秋自得地一笑,款款地将分析道了出来。
“金老高论,小王茅塞顿开矣,只是如今形势尤为复杂,还请金老为小王好生谋划一番,后续之手尾当何如之?”萧如涛略显几分激动之色地鼓了下掌,嘘唏了几句。
“殿下问得好,而今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联手之势已成,再算上项王府暗中之势力,其势非小,力敌虽可,然智者不为也,况宁王尚在暗中窥视,实是大意不得,然,事也不是不可为,老朽思虑再三,得三策矣,可供殿下择一而为之。”金春秋笑了笑,一派胸有成竹状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萧如涛怕的便是没有法子应对,此时听金春秋说有三策可供挑选,兴致立马就高涨了起来,拱手为礼地追问道。
“而今陈浩然一案尤在审中,虽有十日之限,然老朽以为恐难按时审结,迁延难免,殿下可设法先破皇后娘娘与燕王殿下的联手之势,而后谋定其余,依老朽看来,此事并不难,如今年关将近,只消殿下寻机上本,举荐燕王殿下前去川中劳军,当可将燕王殿下支开,一旦如此,殿下自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住皇后娘娘之异动,力促案件之审结,此乃上策,只是所需时日较长,非一日可奏功;其二,殿下如今既已出了手,那便再接再厉,只是力度却不宜过大,虚张声势可也,时日一久,坐视之宁王自是再无法沉着不动,若其一出手,势必引得太子一方发动反击,到那时,形势必大乱,殿下自可乘机渔利也,此为驱虎吞狼之策也,只是其中之度实难把握,时机稍纵即逝,恐于殿下大业有碍;至于其三,老朽,唔,老朽也无甚把握矣。”金春秋说了头两策之后,眉头一皱,住口不说了,言语间对此策似不太首肯。
“其三又是如何?”萧如涛细细地将前两策琢磨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追问起第三策来了。
“这……”金春秋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也罢,此策实是弄险,或是大胜,或是大败,老朽亦不敢断言结果,唯殿下自择便是了,此乃博浪一击耳,一旦开始,回头亦难也,当如是……”
“啊,这……”听完了金春秋所言的第三策,萧如涛登时便愣住了,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起来,整个人宛若就此傻了一般……
第二百六十五章惊天猜测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撑过了朝议这道最大的难关,然则萧无畏心里头却丝毫没半点的成就感,不单兴奋不起来,反倒比上朝前更烦了几分,左思右想之下,始终觉得此番朝议的味道实在是太邪乎了些,倒不全是因为萧如浩的和稀泥,而是对林国栋这个老家伙的行径起了些疑心——萧如浩和稀泥,还能用想要坐山观虎斗来解释,可林国栋好死不死地在这等敏感时分跑来和稀泥就有些子令人想不通了,真要说理由么,或许这老家伙有可能是奉了皇帝老儿的密令,方会如此行事,可如此一来,问题又冒出来了,弘玄帝如此做法用心何在?难不成一定要看着诸王打得个尸横遍野才开心么?
没错,遴选太子是件极为慎重的事儿,毕竟在皇权政治下,一个国家能不能安定,很大程度是要看皇帝本人是否贤明,这一点早已被无数的历史所证明了的,自也无甚可说之处,然则遴选太子的手段多的是,无论是政务考核、历任官职之类的都可以是种不错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在朝务上比拼总比让诸王私下残杀来得强罢,可除了大皇子参与军旅之外,弘玄帝始终就不曾让诸皇子真正地参与朝务过,也甚少委派诸皇子去办差,如此选将出来的太子,除了会阴谋诡计之外,怕也没啥旁的大本事了的,如此人选又岂能真正管理好一个国家,这么个浅显的道理萧无畏都能看得出来,以弘玄帝那等精明之辈又岂会不懂,这里头说没有蹊跷,萧无畏又如何肯信,再一联想起此番朝议的情形,萧无畏隐隐觉得事情只怕不像其原先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内里绝对有着一篇大文章,只可惜萧无畏却怎么也看不清那迷雾后头的真相究竟是甚东西来着。
人往往就是这样的,越是想不明白的事儿就越会去想,而越想头脑就越是紊乱,到了末了,就跟得了魔怔一般,很显然,萧无畏便是如此这般地入了魔,不单一路上坐马车厢里在想,下了马车之后,走路也在想,这一想得多了,脚下便没了谱,胡乱地在项王府里逛荡了起来,跟随其后的一众仆人们又没那个胆子去惊扰了萧无畏的沉思,只能是乖乖地跟在了其后头,于是乎,王府里滑稽的一幕就这么出现了,但见萧无畏沿着环形的长廊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转将出来,他自己沉迷在想象中,倒是没啥事儿,却生生令后头跟着的萧三等人累得龇牙咧嘴地狂喘着粗气。
“三哥。”就在一众仆人们都已快撑不住之际,萧旋正好领着一群侍女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来,一见萧无畏拖着脚,一派的心不在焉,似乎没瞅见自己一般地走着,萧旋登时便好奇心起,几步迎了上去,脆生生地呼唤了一声。
“啊,这不是小旋么,怎地,这又去琴剑书院了?”萧无畏听得喊声,这才从魔怔中醒过了神来,一见到是萧旋,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挤了下眼,戏谑地笑道。
“三哥,你……”萧旋毕竟是女孩子,尽管性子辣了些,可脸皮还是挺薄的,往日里去琴剑书院都是偷着去的,顶多带一、两名最贴心的丫环罢了,怕的就是让下人们看笑话,此时被萧无畏当众来上了这么一句,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气恼地跺了下脚,毫不客气地伸手掐了萧无畏一把,而后一转身,飞也似地逃了去。
“哈哈哈……”往日里尽被萧旋作弄,此番总算是捞回了一局,萧无畏心中恶趣味一发,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先前的那些个烦恼立马被萧无畏就此抛到了九霄云外……
“殿下红光满面,心情不错,看样子今日之朝议该是大获全胜了罢。”琴剑书院的书房中,一身白袍的林崇明端坐在文案后,正对着份公文挥笔速书,突地听到脚步声响起,不由地便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萧无畏正笑嘻嘻地走进门来,这便笑着招呼了一句道。
“小王心情倒是尚好,可朝议么,嘿,那就一言难尽了。”萧无畏心情好,那是刚“欺负”了萧旋一番,这会儿当着林崇明的面,自然不会去提那个茬,再一想起先前的那一堆疑问,烦恼立马又冒了出来,微微地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几子后头,一撩下摆,盘坐了下来,煞是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苦笑着说道。
“哦?”林崇明见萧无畏虽是一副说笑的样子,可眼神里的烦恼却是极为的明显,自是知晓事情怕是真的出现了意外,眉头微微一皱,轻咦了一声,可也没急着发问,走到了萧无畏的对面,长跪而作,抖了下袖子,面色凝重地看着萧无畏,一副等着萧无畏详细道来之做派。
“今日之朝议……”萧无畏向来便信任林崇明,自是不会有所隐瞒,不单将朝议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了一番,也将自己的疑虑一一道了出来,末了,长出了口气道:“小王可是想得头都疼了,也没想透其中的关窍,还请林兄帮着指点下迷津罢。”
这个迷津显然不是那么好指点的,饶是林崇明智谋过人,可对于萧无畏所言的疑虑一样是有些子头疼不已,皱着眉头苦思了良久,也没见其动弹过一下,那副模样比起先前萧无畏绕着长廊傻转悠来,也着实差不了多远了。
这一见林崇明也头疼了,萧无畏立马有些子傻了眼,眼瞅着干等也不是个办法,左右他萧无畏自己是没辙的,这便站了起来,动手烧水煮茶地忙活开了,直到茶都烧好了,依旧没见林崇明有何动静,萧无畏无奈之下,索性没心没肺地品起了茶来。
“嘿,好厉害的算计,好狠的心肠!”就在萧无畏双眼半睁半闭地品着茶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