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呵呵,言官么,就尽做些捕风捉影的勾当,犯他们手里,着实令人伤脑筋。”一听萧无畏话里给出了个想象的空间,萧如海哪会不心动,然则他可是被萧无畏整怕了的,一时间还真不敢轻信萧无畏的话语,这便附和了一句,眼神里满是鼓励萧无畏接着往下说的意味。
萧无畏脸色突然一变,有些子愤愤然地骂道:“其实呢,那商号也不全是小弟的,再说了,陛下都特准过此事,本来么,卖马也属寻常事罢,可偏有些小人硬要作祟,小弟前些日子出征在外,顾不上商号的事情,得,没想到回来一问,还真有人在背后下黑手,真是帮混帐行子!”
“何人敢为难九弟,且说来与哥哥听听,九弟放心,哥哥自当为九弟做主!”萧如海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跟萧无畏叫板,登时便愣了一下,而后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一派义愤填膺之状地说道。
萧无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这……唉,说起来就让小弟生气,除了崔颢那老小子之外,还能有谁,三天两头地找事儿,真惹火了小弟,回头一巴掌拍死这老小子!”
“竟有此事?这该杀的狗才!”一说起崔颢,萧如海也是满腹的苦水,自打崔颢投向了二皇子之后,没少给萧如海设绊子,尤其是上一回鸿运客栈的事情,更是将萧如海坑得个七晕八素地,要不是萧无畏出手帮了一把的话,只怕东宫早就易主了的,此时一听崔颢之名,萧如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咒骂了一嗓子。
崔颢找茬自然是有的,不过却绝不似萧无畏所言的那么严重,也不是去找商号的麻烦,而是找萧无畏手下的飞龙帮的麻烦,这也不奇怪,金龙帮如今跟飞龙帮正在争夺西城的地盘,身为二皇子的人,崔颢自然是站在了金龙帮的一边,只不过碍于萧无畏的蛮横,崔颢也没敢做得太过分,也就是拉了几次偏架罢了,事情虽不算有多严重,可对飞龙帮的打击却并不算小,以致于在西城的争夺上彻底落了下风,若不是萧无畏回来得及时,闹不好飞龙帮就得被人连锅端了的。
“小弟岂敢蒙骗太子哥哥,此事小弟方一回京,商号里的人可就立马跑来哭诉了,气得小弟昨夜都没睡好。”萧无畏有意混淆商号与飞龙帮的区别,叫起了撞天屈来。
“哼,不就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么,胆子倒是肥得很,九弟放心,此事哥哥一准不会袖手旁观的,九弟尽管放手做去,万事自有哥哥帮衬着。”萧如海本就在想着打击一下二皇子一系的势力,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呢,这一听萧无畏有意对崔颢出手,自是大包大揽地表明了态度。
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靠你帮衬,老子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去好了!萧无畏压根儿就瞧不起萧如海的色厉内荏,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番,可脸上却满是感激之色地道:“好,有哥哥这句话,小弟可就安心多了,哥哥放心,小弟不会让哥哥白帮忙,若能将此獠扳倒,小弟愿将商号的两成收益让渡给哥哥。”
“两成?”萧如海愣了愣,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子嫌少的不满意之状。
靠了,这小子还嫌少,奶奶的,真是个贪婪的主儿!萧无畏多精明的个人,一见到萧如海那皱眉的小样子,立马猜出了其心里之所想,不由地便有些子火大,说实话,若不是为了让萧如海出头将事情搞大,萧无畏压根儿就懒得跟萧如海这等烂泥有甚纠葛的,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万事总有个底限在,萧无畏自己也不是富裕到有钱没地方花的地步,自是不可能再多给的,这便笑着解说道:“太子哥哥,您是知道的,小弟名下那商号前年刚办,生意做得也不算太大,目下也就仅走燕西与江南两条道,收益自也不算太多,去岁一年的进项虽有个百来万两,可七扣八折地进了些家当,又搞了个马场,真没能剩下多少,今年好些,这批马脱手之后,约摸有个一百万两罢,再算上年底江南那支商队转回来,七算八算地,怎么着也有个一百五十万两左右,待得明年马场能盈利之后,两百万两纯入应该是有的罢。”
一听萧无畏的商号盈利情况如此之好,萧如海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内里满是激动与疑惑之色——萧无畏经营的燕西线路本就是朝廷严控的商贸路线,其中的利润自是不会小到哪去,再算上萧无畏独家经营的马匹生意,这利润可就高得惊人了,可在萧如海想来,一年能有个三、四十万两的收益便已是了不得了,却没想到萧无畏居然能报出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么个天文数字来,几疑自个儿听错了,再一想到能拿到其中的两成,却又由不得萧如海不激动万分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的。
小样,没见过钱不是,切!萧无畏一见到萧如海那副吃惊的样子,心里头暗自好笑不已,说起来商号的盈利萧无畏已经是打了埋伏了的,不说别的,萧无畏投入的本金本身就不是旁人可比得了的,当初一起步便是六十万两出手,再加上马匹的独家经营,其利润本就高得吓人,若不是唐大胖子拿了一大笔钱去圈了西城的地,能赚到的钱远不止帐面上那些数字的。
“九弟所言之两成可是真的么?”萧如海愣了半晌之后,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巴眨着眼睛,紧张地追问了一句道。
“哥哥放心,小弟言出必行,向无虚言!哥哥若是不信,立字为凭也成。”一见到鱼儿咬钩了,萧无畏心中暗乐,可脸上却是一副愤愤之状地说道。
“呵呵,九弟见谅,九弟的话哥哥自是信得过,你我皆兄弟,何须生分如此。”一见萧无畏脸露不满之状,萧如海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紧赶着转开了话题道:“啊,对了,九弟先前说到崔颢那条老狗,哥哥也看其甚不顺眼,能搬走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唔,只是没个理由,怕是不好上本罢。”
“哥哥放心,小弟已有所准备,断不会让那老狗再尸位素餐下去,只要哥哥肯配合,断可叫其吃不了兜着走!”萧无畏见萧如海转到了正题上,自是赶紧地打起了包票来。
“哦?且说来与为兄听听,若是可行,哥哥自不会袖手。”萧如海沉吟了一下,又细细地看了萧无畏一眼,唯恐自己再次被萧无畏糊弄了去,这便谨慎地出言道。
“哥哥且听好了,此事……”萧无畏笑呵呵地一长身,凑到萧如海的近前,低声地将自个儿的计划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听得萧如海不住地点着头,脸上的喜色愈发浓了起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此事哥哥管定了!”萧无畏话音刚落,萧如海便即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而后鼓着掌哈哈大笑了起来,萧无畏自也同样笑得无比的开心,一时间满大殿里皆是哥俩个的大笑声在回荡不已,至于他们俩为何而笑,那就只有他俩自个儿清楚了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盗案(上)
京兆,原意为辇彀,意指在天子的车轮之下,后引申为都城之所在,京兆府,顾名思义便是京兆之地的治理机构,负责的便是京畿的治安,其最高行政长官为京兆府尹,正三品之衔职,比之上州刺史的从三品要高出一级,而比之六部尚书却又低了一级,说起来也算是朝中大员,然则因地处京师,治安事务繁杂不说,处理起来也相当之棘手,尤其是在事涉权贵豪门之际,更是令人头疼万分,一不小心便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故此,历任此职者下场大多不算太好,自承平中兴以来,细数能任此职两任(按大胤律令,州官一任为四年)者,罕矣,唯独崔颢是个例外,自弘玄十年至今,崔颢已任京兆府尹七载,却游刃有余得很,实是个异数。
崔颢,弘玄初年恩科进士,望族崔家之旁枝出身,为官仅十载,便于弘玄十年爬升到了正三品大员之列,算得上官运极为亨通之辈,可自就任此职之后,却再也没了先前的勇猛奋进,原地踏步之下,已是蹉跎了七载,却始终无法再有寸进,每每令其黯然神伤不已,然则自打去岁将女儿送进了齐王府之后,崔颢又看到了晋身阁臣的希望,办起政务来自也就比往年勤快了不老少,这不,一大早地便转出了内衙,坐上了外堂口的办公室内,开始了一天的公务,颇有些子勤政之模样。
“禀大人,燕王府派了人来,说是有要案要报。”就在崔颢埋首于公文间之际,一名衙役匆匆从堂口跑了进来,语气不安地禀报道。
“嗯?要案?”崔颢一听此言登时吓了一跳,紧赶着便站了起来,可却没有立马传令接见,而是狐疑地看着那名衙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啊,大人,那管家脸色阴沉,似乎焦虑得紧,大人您看……”一见崔颢如此反应,那名衙役紧赶着便出言提点了一番。
“哦,传,快传,不,请,去,赶紧将人请进来,快去!”被衙役这么一说,崔颢这才从梦游状态中醒过了神来,一迭声地道着“请”字,一派慌乱之状,这也怪不得崔颢如此紧张,要知道萧无畏可不是啥善男信女,满京师里惹得起他的可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外乎就是那帮皇子们罢了,这会儿萧无畏派人来报案,那事情一准小不了,闹不好一场官司下来,他崔颢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别说啥晋位阁臣了,没准目下的地位都保不住,再说了,前些日子萧无畏出征在外之际,崔颢可是没少暗自下了些黑手,整治了西城飞龙帮几回,心里头正有鬼呢,本就在担心着萧无畏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两者相加之下,自是由不得崔颢不紧张万分的。
崔颢如此急地道请,下头的衙役自是不敢怠慢,去后不久便陪着名俊秀青年走进了办公室,崔颢一见来人赫然竟是萧无畏身边最听用的萧三,自是坐不住了,紧赶着便走下大位,笑呵呵地迎了过去,率先开口打招呼道:“萧管家来了,坐,坐,快,来人,上茶!”
“不敢有劳崔大尹,小的乃是来报案的,还请崔大尹先接了状子才好。”萧三跟随萧无畏多年,如今可算是熬出来了,成了燕王府的大管家,虽说如今燕王府尚未正式启用,可萧三大管家的身份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地位可不是从前可比,此时对于崔颢的客气招呼,萧三显然不怎么买账,平板着脸,拱了拱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啊,这……,也好,也好,萧管家先请入座,有事慢慢议着不迟。”一见萧三气色不好,崔颢心里头直起突,实是不晓得这案子究竟严重到何等程度,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先拖延一下,也好趁机缓和缓和气氛。
“状纸在此,大尹请过目。”萧三还是没去就坐,从衣袖中取出一份状子,双手捧着,递给了崔颢。
“呵呵,好,好,本官接着就是了,萧管家请坐,容本官先过目一下可好?”面对着萧三的坚持,崔颢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状子,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讪笑着说道。
“崔大尹还请自便,我家王爷散了班自会来与大尹磋商,还请大尹秉公处理为荷。”萧三不苟言笑地说了一声,一拂袖,走到一旁的几子后头盘坐了下来,一副坐等崔颢决断的样子。
一见萧三如此做派,崔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回到大位上,一撩官袍的下摆,坐定了下来,低咳了两声,伸手将卷起来的状纸展了开来,只一看,登时便傻了眼,额头上的汗水“唰”地便流淌了下来。
“萧管家,这事,这事……”崔颢汗流浃背地霍然而起,口角抽搐地呢喃,眼神里满是骇然之色——燕王府的案子着实不小,据状纸所言,昨夜有一伙强人翻进了尚未正式启用的燕王府中,盗走了大批的财货,这其中还有着几样御赐之物,诸如玉如意、翡翠琉璃灯等重宝,价值巨万不说,更要命的是御赐之物不可轻忽,这等案子可以说是巨案一桩了的,身为京兆府尹,破案有责之下,崔颢又岂能不失惊!
“好叫崔大尹得知,我家王爷如今可正在火头上呢,我燕王府乃是御赐之宅,如今居然有江湖宵小敢入府盗窃,崔大尹倒是将这京兆地面治理得风调雨顺的么,嘿,待会儿我家王爷来了,就不知崔大尹如何跟我家王爷交待了。”萧三端起了亲王府大管家的派头,咬文嚼字地哼哼着。
“这个,这个……”崔颢倒是很想说你府上丢了东西关我京兆府甚事,可却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来,吧咂了几下嘴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子却已是如同泉涌一般。
“大人,大人。”陪着萧三进了办公室的那名衙役见崔颢举止有些个失措,忙不迭地低声唤道。
“啊,哦。”崔颢闻言之下,立马醒过了神来,巴眨了下双眼,脸上飞快地堆满了笑容,煞是可亲之状地道:“萧管家莫急,这事情既然是盗案,本府自是当接下,回头本官就下文各处海捕之,本府自会尽心办理,当不会误了王爷的事的,还请萧管家回去后,在燕王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方好。”
“那好,既然崔大尹如此说了,小的这就回殿下的话去,至于殿下那头会如何,小的可不敢担保,大尹请擅自珍重,小的告辞了。”一听崔颢答应接下状子,萧三自也懒得再多留,面无表情地丢下了句场面话,大摇大摆地便走了人。
“呸,狗仗人势,什么东西!”崔颢陪着笑脸将萧三送出了堂口,回过头来,脸色立马就耷拉了下来,低声地骂了几句,一横跟在身边的那名衙役,跺了下脚,吼了一嗓子道:“混帐行子,愣着做甚,还不快去传王、刘两位少尹前来,快去!”
“啊,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那名衙役见崔颢翻了脸,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一迭声地应了诺,急急忙忙地向大堂奔了去,须臾,整个京兆府全都乱了起来,无数衙役、捕快乱哄哄地奔出了衙门,向四面八方跑了去,一派兵荒马乱之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萧三走进京兆府报案之际,一桩蹊跷事儿也正在离京兆府不远处的汇金典当行里上演着。
自古以来,但凡是典当行,尤其是一城之中最大的典当行一般都开在衙门附近,京师自然也不例外,大体上都是为了打官司者典当方便,吃的便是官府的饭,当然了,能在衙门附近开典当行的,都不会是寻常人,汇金典当行亦是如此,能在京师地面上做到了最大,靠的正是京兆府尹崔颢在背后撑着——汇金典当行的大掌柜牛宝便是崔颢的亲外甥,正是靠着崔颢之力,汇金典当行短短数年间便已成了京师典当行中排得上前几名的头面招牌。
汇金典当行的门面其实不算太大,也就是个三进的院子罢了,最外面一进院子是营业厅,中间一进则是账房等办公之场所,至于最后一进则当库房用,占地面积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亩不到,就经营面积来说,比起旁的典当行,只能算是个小不点,可生意却是好得紧,这其中固然是有崔颢在背后使力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牛宝的经营胆量,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黑白通吃,一句话,只要货好,不管来路如何,他牛宝都敢吃下,就这么着,短短七年不到的时间,一间几乎是白手起家的小典当行硬是被牛宝捣鼓成了京师头牌之一。
“破烂皮裘一件,当十五两!”
“破烂金手链一条,当银十二两!”
“破烂玉手镯一件,当银二十一两!”
……
一阵阵开当的声音在前院里回响个不停,当铺掌柜们那拖腔拖调的嗓音其实难听得紧,然则对于闲散地靠在摇椅上的牛宝来说,却有如仙乐一般动听,至于当者那些低低的抱怨声或是咽泣声,牛宝向来是充耳不闻的,在牛宝看来,开当铺的又不是开粥厂,管旁人死活做甚,只要自家银子进项不断,那就是好事一桩,他牛宝可是从来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