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儿那不都是为了打退三寇呗,情非得以嘛,下回一准给娘先捎个信。”萧无畏尽自肚子里叽叽歪歪地,可哪敢表现出来,只能是紧赶着讨饶道。
“哼,算你识趣。”柳鸳没再多为难萧无畏,松开了手,坐回了原位,端起茶碗浅浅地饮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都给娘说说,你这几仗是如何打的。”
“是,孩儿遵命。”萧无畏尽自急着去找林崇明商量事情,可老娘见问,萧无畏却是不敢不答,只能是耐着性子将当初那几仗的经过描述了一番,尽管已经将其中的凶险讲述得轻了许多,可还是令满屋人等全都听得头晕目眩不已,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好,这才是吾儿应为之事!”柳鸳可不是寻常女子,乃是见惯了生死的宗师,那些丫环老妈子听得惊呼连连,可柳鸳却是眉飞色舞地叫起了好来。
“娘,陛下已下了旨意,说是晋封孩儿为燕王,准开府建衙,孩儿推辞不得,只能应了下来,不知娘以为此事妥当否?”萧无畏有心想从自家老娘口中探出些老爷子的底细,这便将自己受封的情况说了出来。
“燕王?”柳鸳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就此事评述些甚子,只是淡然地挥了下手道:“封便封罢,当着也好,尔一路风尘,也该累了,就先下去梳洗一番罢。”
呵,老娘的口风还真是瓷实!萧无畏见自家老娘不肯多说,尽自心中叨咕,却也不敢多问,这便恭敬地应了诺,退出了正院厅堂,也没急着回凝笙居,直接便往琴剑书院赶了去,方才走进院门,就见一身白衣的林崇明已站在庭院中等候着了。
“林兄可是掐指算出了小王要来?”萧无畏一见到林崇明等候着自己,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打趣了一句道。
“是啊,王爷这不是来了么。”林崇明哈哈一笑,顺口便接了一句。
“哦?哈哈哈……”萧无畏闻言立马放声大笑了起来,林崇明自也笑得分外爽朗,多少的言语尽在一笑中……
“此乃疏不间亲之策!”听完了萧无畏描述面圣之事后,林崇明微微一皱眉头,一口便道破了其中的奥妙。
“此话怎讲?”萧无畏心中虽已隐隐猜到了事实的真相,只是并不敢确定,此时听林崇明说得如此肯定,眉头便即深锁了起来,沉吟了一阵子之后,缓缓地开口问道。
林崇明面色凝重地开口道:“圣上此举有三层意思在,酬王爷之功只是其一,其二,也算是安一安远在川中的老王爷之心,其三么,王爷想来也该是猜到了,老王爷与陛下之间怕不完全是一条心,其中的纠葛恐不足为外人道也,且王爷也未必便与老王爷是一体的,如今重赏之下,王爷独自开府已成定局,此举表面上看似壮大了老王爷的势力,实则恰恰相反,分而治之向来是帝王之心术,朝局怕是要起风云了!”
嗯哼,也就是说皇帝老儿做出如此收买之动作,是打算动手喽,那目标是谁?咱还是老爷子?萧无畏原本就疑心弘玄帝此赏背后有猫腻,这一听林崇明的分析,立马醒过了神来,心神不禁为之一凛——萧无畏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手中的力量到目前为止还只能用薄弱一词来形容,根基不稳之下,一旦弘玄帝动起手来,他萧无畏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而独立门户之后,就算老爷子有心要帮衬着,也很难顾及得到,毕竟两个王府从地位来说,已经是并列的了,彼此间的往来自也得有所避忌,否则的话,言官们的弹章立马就得跟雪片般地飘飞个不停,如此一来,父子间势必很难取得协调一致,万一有个闪失,便给了弘玄帝各个击破的机会,而这恰恰是很难避免的事情。
“林兄可有何教我者?”事已至此,王位已是推辞不得的了,这独立门户的事情自也是势在必行,萧无畏思忖再三,大感棘手不已,不得不出言询问道。
“陛下愿赏,王爷只管受了便是,至于应对么,王爷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好了。”林崇明笑着提点了一句,却没将话说透。
“反其道而行之?林兄的意思是……”萧无畏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眼睛突然一亮,可还是不敢太过肯定,这便迟疑地说了半截子话。
“嗯,不错,就是王爷所认为的那般。”林崇明还是没有出言解说,只是点了点头,用手蘸了下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太子”两个字。
“好,那就这么定了!”萧无畏会意地点了下头,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轻松与惬意之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下饵(上)
明义殿,东宫中一座不算太起眼的殿堂,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内部的装饰却是豪华至极,且不说那雕梁画栋有多金碧辉煌,也不说那镏金的家什陈设有多耀眼,光是殿中所摆放的那张玉石几子便已是不得了之物,竟是整块雕琢而成的羊脂玉,姑且不论其上的那些出自名家手笔的浮雕有多稀罕,便是几子的材料就已是价值连城之宝物,寻常人等别说用了,便是见上一眼都没那个福气,然则端坐在几子后头的萧如海却是兴致索然,甚至连庭前正舞得缤纷的盛装歌女们都提不起萧如海半分的兴趣。
烦,还不是一星半点的烦,而是非常烦,烦得萧如海很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一双眯缝着的眼中不时有寒光闪过,那刺骨的寒气吓得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们全都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了起来,都怕有个闪失被这位主子当成了出气的沙包,实怪不得一众小宦官们胆怯,自打三月以来,因故被萧如海杖毙的随侍者已不知凡几,自是由不得众人不小心再小心的。
“禀殿下,燕王殿下在宫外求见。”歌舞声中,东宫主事宦官秦大用匆匆走进了殿中,急步走到萧如海的身边,低声地禀报道。
“他来做甚,不见,让他滚!”萧如海此际心情正自不爽中,再一听萧无畏来求见,立马就想起了前日宴请萧无畏被当场拒绝的事儿,他不怪自己行事孟浪,做事不看时候,反倒怪萧无畏不给面子,怒气一发,猛拍了下几子,斥骂一般地吼了起来,动静着实太大了些,吓得一众正自起舞的歌女们全都慌乱地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旁。
“啊,是,是,是,老奴遵命。”秦大用本想出演劝说一番,可一看萧如海的脸色铁青无比,自是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应了诺,便要出宫回话去。
“慢着,回来!”秦大用刚走到殿口,猛地听到太子改了口,身子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之意,可也不敢多说些甚子,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躬身站在了几子旁,等候着萧如海的决断。
“他有何事要见本宫?”萧如海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这才站住了脚,斜眼看着秦大用,冷冰冰地问道。
“老奴不知。”秦大用实是不清楚萧无畏的来意如何,这一见萧如海气色不对,心中不免有些子紧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声回了一句。
“废物!”萧如海咒骂了一声之后,这才皱着眉头喝道:“让他滚进来,本宫就在此见了也罢。”
“啊,这……”一听萧如海此言,秦大用不由地便张大了嘴巴——明义殿乃是偏殿,用来接见亲王显然不合朝例,再说了,此处乃是萧如海淫/乐之私密场所,里头的陈设之奢华显然早就超出了朝律之规定,真要是被捅了出去,言官们可就有事做了,秦大用身为东宫大管家,自是清楚其中的要命之处,有心提醒萧如海一番,可没等他张嘴呢,萧如海的眼珠子便瞪了起来,惊得秦大用赶忙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往宫门口赶了去。
九月的天虽渐凉了些,可依旧是燥热得很,近午的阳光照旧火辣非常,然则一身崭新王服的萧无畏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轻松惬意地摇着折扇,一派风轻云淡之状,丝毫不因等候了良久而有丝毫的不耐表现,英挺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儒雅之中又带着股彪悍的气息,引得一众东宫侍卫们议论纷纷之余,暗中竖大拇指者不在少数。
“燕王殿下,老奴来迟了,叫您久候,还请海涵则个,太子殿下请您到明义殿相见。”秦大用脚步匆匆地从宫门里行了出来,先是给萧无畏陪了罪,而后也没用“宣”字,而是用了个“请”字,显得分外的客气与热情。
明义殿?有趣!萧无畏一听秦大用此言客气得过分,心中微微一动,已有几分明白秦大用的心思,可也没点破,这便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有劳秦公公了,小王这就见太子哥哥去,呵呵,不瞒秦公公,小王许久不曾跟太子哥哥私下聚聚,还真是怪想念的,公公请罢。”
“殿下请。”秦大用乃是宫里厮混出来的人物,自是心思灵敏之辈,这一听萧无畏话里点出了“私下”二字,便已知晓了萧无畏所要表达的意思,心事就此放下了一小半,紧赶着回了个礼,一摆手,示意萧无畏先请。萧无畏也没再多客套,笑呵呵地抬脚便行进了宫中,由秦大用陪着穿堂过巷,一路缓步行到了明义殿前,由得秦大用自去通禀之后,这才施施然地行进了殿中。
哟嗬,这小狗日的,倒是真能享受,哈,这厮从马政上搞到的钱该不会大半都投这儿了罢!饶是萧无畏也算是习惯了奢华的人物,可一行进了明义殿中,却还是被其中的奢侈程度狠狠地震了一下,心中不由地便犯起了叨咕,然则再一看萧如海臭着张脸端坐在几子后头,萧无畏自也不好再多去观摩这殿中的奢华,哈哈一笑,大步走将过去,一躬身,很是客气地行了个礼道:“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免了,免了,说罢,有何事要见孤?”萧如海老大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极为不礼貌地直接问起了萧无畏的来意。
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变不成美玉!萧无畏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萧如海一通,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呵呵地回答道:“小弟征战在外,已有数月不曾到太子哥哥面前请益,实是想念得紧,特来太子哥哥处问个安。”
“九弟客气了,哥哥可当不起九弟的请益,还有旁的事么?”一听萧无畏说得如此客气,萧如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没再冷言冷语,可也没让座,只是平淡地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哥哥得知,小弟此番出战,也算是得了些彩头,呵呵,蒙陛下恩准,有五千匹战马可供马政署调用。”萧无畏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了,笑眯眯地看着萧如海。
“那又如何?”萧如海的心思压根儿就没在那五千匹马上头,自是不解萧无畏的用心,随口便吭了一声,萧无畏却只是笑而不答,眼珠子转悠着,一派神秘之状。
“尔等全都退下!”萧如海虽不算太聪慧之辈,可毕竟不是傻子,一见到萧无畏那“猥琐”之举动,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头一跳,眼中已是露出了贪婪的光芒,一挥手,将殿中的随侍之众全都赶了出去。
“九弟,坐,来,坐下说,坐下说。”众人退下之后,萧如海立马换了副嘴脸,很是亲热状地招了招手,示意萧无畏坐到几子对面。
“谢太子哥哥赐座。”萧无畏心中虽暗笑萧如海的前倨后恭,可脸上却是一副感激之色地谢了一句,行到了几子前,一盘腿,长跪了下来。
“九弟,这马……”萧如海心急得很,一待萧无畏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出言试探道。
“太子哥哥,事情是这样的,小弟此番一共缴获了九千八百余战马,陛下调走了五千,剩下的么,倒是准了小弟的奏请,打算卖与六大马场为种马,所得银两为马政署日常之用度,呵呵,不瞒太子哥哥,到今日为止,陛下原先答应小弟的五百万两每年之经费可是从不曾兑现过,小弟手头可是紧得很,这日子着实过得苦啊。”萧无畏摇头晃脑地叫着穷,却没说这批战马的处理与萧如海有何关系,听得萧如海眉头直皱。
“九弟乃理政能手,想来这点难处是难不倒九弟的,父皇那头也是有难处,九弟还须多体谅才是,唔,这马如此处理出去,全都做了种马的话,倒是可惜了些,若是贩之市面,确能增财不少,不知九弟可有此意?”萧如海一双眼贼亮贼亮地盯着萧无畏,提出了个“合理化”建议,就差没明说这些马全都交给他萧如海来倒卖了。
萧无畏自入了朝便负责马政,哪会不清楚中原的马价如何,就这批精壮战马而论,每匹的市价最少都在四百两银子以上,而且还没处买去,然则卖给六大马场作为种马的话,自然是不能按市场价去销售,得给出个折扣,放水才能养鱼不是?当然了,真要是让萧如海拿去倒卖,没准真能让其大发上一笔的,可这显然不是萧无畏乐意看到的结果,哪怕此番萧无畏前来东宫就是专程来给好处的,可也不是这么个给法。
“太子哥哥这法子倒是好法子,可惜陛下那头早有约在先,要将三年后原定的三千匹供应量翻倍,小弟也没了法子,只能卖给马场为种了。”萧无畏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一摊手,摇头叹息道。
“啧,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萧如海一听倒卖马匹之事没了戏,就此泄了气,咕囔了起来,闹不清他这是在埋怨萧无畏呢,还是在对弘玄帝表示不满。
“不过呢,小弟倒是有个变通的法子,就不知太子哥哥能看中否?”一见到萧如海那副丧气状,萧无畏心中暗自好笑不已,故意停了停,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此言一出,萧如海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下饵(下)
“哦?九弟且说来听听?”
一听到有来钱的路子,萧如海的眼睛立马亮得跟灯泡似地,迥然地死盯着萧无畏,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这也怨不得萧如海如此急迫,实是这厮已是快穷疯了——太子这身份确实尊贵得紧,可惜盯着的人着实太多了些,一举一动都不得自由,虽说朝廷每年都有按律制拨给东宫六十万两的花销,然则扣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萧如海能机动的银子已是少得可能,又不能似一帮子兄弟那般变着法子去搞帮会、建商号地狂捞钱,以前还能靠着陈明远从马政上黑银子,可自打萧无畏入主马政之后,这条路已是彻底被断了根,就只能从其名下皇庄的收益里弄钱花,然则皇庄出产毕竟有限得很,其名下两座皇庄,每年也就是三、五万两的进帐罢了,哪能派上啥大用场,偏生萧如海又是奢侈惯了的,一点儿家底都没存留,几个月的好日子一过,如今已是库底朝天了,正烦着如何搞钱去呢,赶巧萧无畏就送上了这么个大枕头,自是由不得萧如海不激动万分的。
“好叫哥哥知晓,小弟名下有个不起眼的小商号,也就是做些从燕西贩贩马的勾当,本是打算作马场为种之用,如今这一条怕是用不上了,这马放手里也不是个事儿,小弟也在头疼着呢。”萧无畏脸上装出一副似乎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说道。
“哦?”萧如海虽不算聪明,可也不傻,自然知道萧无畏这话不过是虚言罢了——如今马匹可是抢手货,就算是驽马都值钱得很,更别说萧无畏从燕西搞回来的良马了,那可都是千金难求的货色,只要喊上一嗓子,提着钱袋子赶上门去买马的人绝对少不了,怎可能有萧无畏所言的压在手中的事儿发生,在不知道萧无畏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的情形下,萧如海很是难得地忍住了追问的冲动,只是轻咦了一声,就不再搭腔了,只是满脸子热切地看着萧无畏,就等着萧无畏接着往下说了。
“太子哥哥,您是知晓的,小弟如今管着马政这摊子事儿,若是在市面上公然卖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真要是让一众言官们抓了把柄,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唉,头疼喽。”萧无畏半真半假地哀叹着。
“那倒是,呵呵,言官么,就尽做些捕风捉影的勾当,犯他们手里,着实令人伤脑筋。”一听萧无畏话里给出了个想象的空间,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