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忽然抬眼望向闻莹愫,问:“你昨晚整夜都没有休息吗?”
听他的声音应该是喉咙也没有昨天那么疼了,闻莹愫微微一笑。
“殿下在发着高烧,奴婢不敢擅自睡去。”莹愫轻声答道。
一宿的时间,太子可以想象她给他擦了多少次汗、换了多少次毛巾、喂了多少次水。
“其实你夜里可以趴着桌子睡一会儿的。”太子说。他并没有把发高烧看成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指名要她来做自己的夜间护理不过是想验证一下她身世的真假。
她昨晚对他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而且很专业,这确实很符合她来自郎中之家的说法。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完全撤销先前的怀疑。
她的身上还是有疑点的,比如她的气质、谈吐,委实不像来自小家小户的人家。
而他现在的处境也十分之微妙,他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到东宫,他是要调查一番的。
调查的工作就从现在开始。
“多谢你了,呆会你到林公公那里去领赏银吧。”太子说。
闻莹愫想了想,才行礼谢过。
太子又说:“我准许你今日带薪休息一天。”
闻莹愫正欲推辞时太子已经摆手道:“不必太担心掌缝部那边的工作,我自有安排。”
这又是什么意思?
闻莹愫抬眼望他。
他正闭着眼,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在歇息。
闻莹愫欲言又止。
他的头已经梳好了。
瑶雪问他今日穿哪套衣服。
“朝服。”太子答道。
众人皆愣了一下。
若是在平时,她们自然知道太子此时应该穿朝服,可眼下的太子还在病中。
按理说,太子眼下是应该在家里休养几天的。
但宫女们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按他的要求办事。
待宫女们帮他穿戴完毕,太子便起身走了出去。
忽然间,莹愫注意到太子的脚步有些不稳。她正想上前去扶他时他又继续往前走了,但是脚步始终没有往日那般稳健。
这般虚弱还硬撑着去上朝,他应该是不想让那些想看他倒下的人得逞吧?
莹愫暗忖道,忽然有些心疼他。
昨晚,她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虽然是有发自内心的情动,但还有另一个目的。
她不知道他那时对她说的话是梦话还是真话,但是真是假她也无所谓,毕竟,她接近他的目的也不单纯。
太子一走,瑶雪便将莹愫拉到一侧低声道:“昨晚辛苦你了,我没想到我会睡得这么熟的。”
莹愫并不介意此事,笑着摆了摆手。
两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莹愫从瑶雪的眼神看得出来,后者现在对她是心存戒备的。
细细回想那日自己与她的谈话内容,莹愫也觉得自己当时是问得太直接太明显了,便吸取了教训,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用这种方法向瑶雪打探消息了。
回得房间,闻莹愫梳洗了一番,又换了套衣服才去了掌缝部。
闻莹愫将太子让她今日带薪休息的事跟宫文敏说了。
眼下掌缝部正忙着赶做三百套夏装,本不应在此时放人休息的,但既然是太子的意思,宫文敏又不敢说不许,便笑着说:“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语气并没有不满。
闻莹愫点了点头,道:“我回房歇息几个时辰便过来。”
宫文敏忙摆手道:“不用,既然殿下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不然殿下怪罪我时我可承受不起。”
莹愫笑道:“若真这样我会与他解释,宫姐姐不必担心。”又说:“眼下我们部的工作那么紧急,我如何睡得安生?”
宫文敏看了看莹愫,一脸笑意道:“好,那依你。”
闻莹愫便起身回房。
走在路上时莹愫便已经哈欠连声了,因此回得房间立即倒头便睡。
这一觉,她睡得竟是少有的安坦。
期间她也做了几个梦。
虽然梦的内容在醒来时已模糊,但梦里那种平静安宁的感觉却依稀还在脑海。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窗棂上,使整个房间都透出一股祥和的意境来。
莹愫坐立起身,定定地望着窗外那阳光,想起了昨夜的情景。
他的面容,他的气息,他的话。
如今想来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般。
再一细想,便有如大梦初醒,整个人都清明了几分。
她倒也真心希望昨夜种种真的是一场梦。
莹愫深呼一口气,将那些思绪甩在了脑后。她起身,手脚麻利地梳洗一番,清清爽爽地回了掌缝部。
宫文敏一见她便笑了,道:“年轻果然是好,这才休息三两个时辰就神采飞扬了。”
莹愫只笑不语,坐回自己的工作位便绣起花来。
期间,宫文敏数次抬眼看她,眼神颇是微妙。
莹愫只专心绣花,因此倒也没有留意到她的眼神。
午休时,宫文敏望着莹愫说:“我猜你应该很快就要离开掌缝部了,我今天一直有这种预感。”
莹愫自己今天也总有些怪怪的感觉,但她不好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便抬眼朝宫文敏微笑道:“姐姐想多了。”
“其实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毕竟掌缝部要再找一个像你这么手巧又勤奋的姑娘可不容易。”
莹愫笑而不语。
但到了下午时,她们果然见林帧领着一个年纪跟莹愫差不多的姑娘进来。
林帧一进门便对宫文敏说:“你考考她的手艺,如果合乎要求的话便将她留下来。”
宫文敏忙问:“那是要把闻莹愫调走吗?”边问边望向闻莹愫,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舍。
莹愫虽然心里也有些情绪波动,但脸上却不显,此刻也抬眼望向林帧,静等他的回答。
“嗯。”林帧点头,不再多言。
“公公知道我将调到哪里吗?”闻莹愫问林帧。
林帧朝她望了一眼,故作神秘道:“傍晚时你就知道了。”
莹愫听毕顿时有几分紧张,脸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她忙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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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隔墙有耳()
林帧又交待了宫文敏几句才离开,经过莹愫身边时用眼角微微瞄了闻莹愫一下。
闻莹愫顿时心慌脸热。
待得林帧离开,宫文敏笑道:“我的预感没有错吧?”
闻莹愫只觉心里突突地跳,倒不是因为林公公那一眼,而是因为他神秘兮兮地说的那句话,如今又闻得宫文敏这般打趣,本就脸皮薄的她顿时满脸飞红,轻声道:“我正满心担忧着呢,姐姐就别再取笑我了。”
宫文敏莞尔一笑道:“我倒真的不是取笑你。”又降低声音问:“你要不要听听我今日的另一个预感?”
闻莹愫总觉得宫文敏这话似有逗弄之意,便佯装听不懂地问:“什么?”
宫文敏便凑近她的左耳小声说:“依我看,有个人开始对你有意思了。”
闻莹愫顿觉脸如火烧,嗔道:“姐姐胡说些什么?”
心却犹自狂跳不已。
。
奉天殿里,太子赵聿梁强忍着不适与众大臣一起朝着皇上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伸手朗声道。
不少大臣今早已知皇上昨日与太子博弈一事,所以今日上朝时都纷纷偷目观察这对父子,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他们发现皇上今日浑身皆透出一股逼人的威严气势来,而太子则一如往昔般的平静、淡漠。他们也发现皇上今日望向太子的目光又比往日锐利了不少,而太子则好像并没有受他这目光影响似的。
当到了官员汇报情况的环节时皇上忽然一反常态不再让太子发表意见,而是由他自己一人作主断事。
官员们暗暗吃惊,但谁也不敢在朝堂上置喙此事。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太子的表情,发现太子神色依然跟平时一样,心里又不免暗暗吃惊。
太子年纪轻轻就这般沉得住气,也是极其少见的了。
下了朝,吏部尚书冯宏悄声对大理寺卿白泽葵说:“瑾王让我们今晚酉时一刻到风波亭旁边的画舫密会。”
白泽葵点了一下头。
两人迅速地分道而行。
酉时一到,冯宏和白泽葵相继到了约定的地点。
片刻,瑾王赵聿珣也走了进来。
他们忙起身给他行礼。
赵聿珣示意他们坐下。
“眼下皇上重挫了太子的锐气,下一个对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瑾王你了,望你最近要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冯宏对瑾王赵聿珣说。
赵聿珣乃他的未来女婿,他自然是希望赵聿珣平安无事的。
赵聿珣望了冯宏一眼,道:“皇上眼下会防太子,会防沛王,但就是不会防我,冯尚书不必担心。”
瑾王赵聿珣极少在皇上面前展露自己的政治才能,因此皇上只知他在绘画上的造诣,并不知其它。
这些年里,他在皇上面前成功塑造了一个在艺术上才华横溢却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的文人形象。
这一点,皇贵妃在感觉放心之余又不免担心,生怕他会因此而不被皇上重视。
但赵聿珣却十分会揣摩皇上的心思他除了政事上不主动表现之外,在其它方面却都善于表现,所以也深得皇上的喜爱。
冯宏自然也懂赵聿珣的心思,但他总隐约感觉皇上其实多少知晓赵聿珣的真本事,因此也难免会担心,不过他有时候也满心希望自己的这种感觉是真的他希望瑾王赵聿珣是因为政治上的才能而被皇上喜欢和重视。
“话虽这么说,但知子莫如父,三殿下还是小心些的好。”冯宏说。
赵聿珣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郑重点头。
“这段时间里,皇上也许会试探你,你且也学学太子,在皇上面前适当地收起锋芒,免得惹他多心。”冯宏又说。
这话才说完,冯宏心里又当真替刻意不露锋芒的赵聿珣不甘。
“我晓得。”赵聿珣点头道。
歌谣风波本就是他引起,大燕台下棋事件也是由此事而起,赵聿珣当然不希望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去。
“云一亭那边没有查出什么来吧?”赵聿珣又转头问白泽葵。
歌谣事件的经手人是通政司左参议方阵和太常寺卿包经文,事后经手销毁涉案证据和线索的人是方阵,协助并确保涉案证据和线索全部销毁的人则是吏部尚书冯宏和大理寺卿白泽葵。
白泽葵是查案能手,正因为如此,他又最擅长且最便于销毁罪证。
虽然在太子回京前赵聿珣就叫方阵销毁了跟此事相关的所有证据,但一向行事谨慎的赵聿珣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可是断不能出一点漏洞的。
“没有,在下把所有可能会被他查到的线索都切断和销毁了。”白泽葵答道。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知道此事真相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和通政司左参议方阵、太常寺卿包经文了。
赵聿珣心头大定,笑着给他们敬酒。
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在他们的屋顶上有一人正侧耳倾听。
此人大约四十出头,长着一张颇具标识性的国字脸,剑眉鹰眼,身躯魁伟。
再近些看,此人正是礼部主事李晌。
李晌虽是文官,但因自幼练习武功,所以武功十分了得。今日,由于衙门里没什么事,所以李晌下衙得比较早,又适逢夫人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去了,因此不想那么早回家,遂约了几位好友来这画舫里喝喝酒、听听曲。
喝酒喝到中途时李晌因为内急而起身到外间的官房去解手。
不料就在那走廊处看见了正往这边来的瑾王赵聿珣。
李晌忙闪进一侧的拐角处。
待得赵聿珣从他身旁的走廊经过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跟过去。
李晌此人虽说外表粗犷,但行事却十分之谨慎,今日在这等地方见赵聿珣出没,心里难免存几分疑惑,又想到昨日皇上和太子的博弈之事以及不久前皇墙外传唱的那首歌谣,就更笃定了要探个究竟的决心。
于是李晌待赵聿珣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后立即从那房间旁边的窗户跃出,飞身上了屋顶,趴在他们所在包厢的屋顶偷听。
他看不见这包厢里其他人的模样。又由于他不常和冯宏、白泽葵打交道,所以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声音来,但他却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越琢磨他们的谈话就越觉得他们的动机大有蹊跷。
第四十三章 各有目的()
李晌便干脆趴在那里一直听到他们离开才飞身离去。
当李晌从窗外跳入画舫时他们几人已经上了岸,正朝西侧的大路疾步而去。由于天色已黑,李晌没有看清他们的面容。
李晌看了看他们的背影,转身回了包厢。
他本也想跟踪而去的,又怕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反而暴露了自己,加之念及自己的朋友还在包厢里等着自己,便放弃了追踪。
不过回到包厢后的李晌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于是在和朋友们道别后便悄悄去见礼部书宫泽哲。
宫泽哲才刚躺下不久,得知李晌来访的消息后忙起身接见。
李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今日画舫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宫泽哲。
宫泽哲越听脸色越凝重。
再看李晌的神色,结合李晌的为人,宫泽哲相信李晌并没有说谎。
那么,从李晌提供的信息来看,至少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瑾王参与了那首歌谣的传播,那首歌谣的相关线索已被瑾王及其同伙合作销毁了。
宫泽哲万万没有想到在皇上和太子本就十分紧张的父子关系上添柴加火的竟是太子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么,瑾王此举的目的不难想象。
宫泽哲深叹了一口气。
可现在,单凭宫泽哲和李晌所掌握的这点信息显然是扳不倒瑾王赵聿珣的,而且,如果他们此时贸然行动的话不仅扳不倒,反而会惹杀身之祸。
李晌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脸紧张地看着宫泽哲,等着宫泽哲表态。
“这事切莫对外人说。”宫泽哲说。
“这是自然。”李晌郑重保证。
宫泽哲望了望李晌,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李晌也知宫泽哲是个处事谨慎之人,因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逗留了一小会便起身告辞了。
宫泽哲决定明日趁给太子讲课的机会将此事告知太子。
掌缝部那边,宫文敏在给那位新来的姑娘做了测试之后便决定招收她进来,因此立即派人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林帧。
林帧那边得知后便让这位姑娘到他那里办理入职的相关手续。
待得那位姑娘离开,宫文敏便对闻莹愫说:“显然这是殿下和林公公有意将你调走的,所以我也不敢强留你。”
莹愫忙笑道:“我明白。”
讲完这话,莹愫忽然思及自己才进东宫两个多月就换了两个部,且将要调到哪里又未得知,便觉自己有如那海上的孤舟,飘飘荡荡的不知何处才是自己的真正落脚处,便不免有些心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然而,她终究没有在宫文敏面前哭出来。
既然今日是她在掌缝部工作的最后一天,那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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