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是知道齐家的。前世里也零星听过几次,不过没太大印象,只是知道个大概,毕竟她也不愿意和这些野蛮的猎户相处。而她也明白,山里的猎户在做陷阱这方面基本上都是联合出动的,一方面是人多力量大,另一方面也是避免有人不知情,而误入了陷阱。每过几日,他们就要检查一下陷阱,每每捕到了大的猎物,就是这些家平分,而这分猎物的事情,一般就是由齐家来做。
等着于斐收拾停当,李沁趿拉着大鞋,和他一起出了门。
第19章 不喜()
齐家离于斐家稍远,走过去要一刻钟的样子,李沁穿着大鞋走不快,加上路还有些滑,几次都差点摔倒,最后无奈,只能把手放到了于斐的胳膊上。
于斐歪头看了看她,眉毛微微有些皱了起来。
李沁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说不让于斐和她动手动脚的是她,这会儿几次三番对人家动手的还是她。
“那个,”李沁羞赧道,“你走的太快,我鞋大,跟不及。”
于斐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鞋,眉头皱的更深了,好像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背对着李沁蹲了下来。
“上来!”
一个多余的字没有,倒是让李沁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过片刻间,她就明白了于斐的意思,便也不在矫情,趴了上去。
穿着大鞋的确是不跟脚的,关键找不到着力的地方,加上路滑,让她感觉才走了没多远,就开始脚疼。所以明白了于斐是要背她,她也就不矫情了,直接趴了上去。她这点小体重,对于于斐来说,应该是不算什么的。
前世里于斐是背过她的,不过那时候她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就是“羞臊”。她讨厌于斐,所以即便是于斐关心她、背着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感动,甚至会很厌恶。而这会儿,她趴在于斐宽厚的背上,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她头一次在这样的高度好好看着周围的风景:那原本到了眉毛高的蒿草,这会儿她毫不费力就能看见顶端冒出的小黄花,是五瓣的,在路的两旁,一丛丛的生长着,很是可爱;那原本她蹦起来才能够到的刺槐花,这会儿她需要低一点头,要不然那些花串会打到她脸上,树枝也会刮乱她的头发;那原本站在树杈上都不屑瞅她的小鸟,这会儿他们一经过,就扑碌碌赶快飞回了自己的巢穴。李沁觉得这一切新奇极了。
于斐虽然背着她,但是走的极稳。许是习惯了山里的各种路况,本来李沁三步一滑的道路,他至始至终没打一次滑。
到了齐家,院子里早就支上了两口大锅,几个女人包着头巾,在那忙碌着。一旁并排是两张炕桌,一口大肥猪在上面已经被肢解的差不多了。院子里很是热闹。
于斐在院门口把李沁放了下来,然后带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哟,这个功劳大的,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小姐,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得人家背着才能过来!”
不等李沁说话,一个刻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沁本要开口帮忙的话立刻就噎在了那里。就算过了两辈子,她有了应付前世之人的各种打算,却还是对这样触不及防的挑剔有些无所适从。因而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哎哟,小琴过来啦!”葛大婶连忙迎了过来,又给李沁使了个眼色。
李沁忙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有什么我能帮着做的?”
“这就是小斐买来的媳妇吧?的确是花了大钱得到的,难怪小斐宝贝。”那人又道。
于斐还没走远,听得这话,立刻转过头来解释道:“还不是媳妇,成亲才是媳妇。”
他这是记得李沁之前的话了。先头葛长青夫妇也叫她“小斐媳妇”,昨儿吃饭的时候于斐也给纠正了,说是让叫“小琴”,这个“小琴”还是李沁当官奴时候的名字。那时候主家觉得她叫“小沁”不如“小琴”好说,就给改了。不过不管是做官奴,还是在这山里,没有人会讲究到叫她“李姑娘”或者“李家娘子”,都是称小名儿的。她入乡随俗,自然也不会矫情这些。
“是,是!还不是媳妇,等小斐再大一大,就娶媳妇!”之前那个刻薄的声音,面对于斐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慈祥的长辈,显然那刻薄只针对李沁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沁反倒不那么不知所措了。她不怕别人对她有意见,她的条件摆在那里,别人看不上她是正常的。只要对于斐好,她就有信心让别人慢慢对她改观,就像是葛长青夫妇一样。
葛大婶见那人情绪不若刚刚的严厉,便拉着李沁介绍道:“小琴,这是你齐大娘。”
“齐大娘好!”李沁赶快鞠躬行礼,见她仍是不屑的撇嘴,便道,“没提早过来帮忙是我的不是,下次不会了,大娘别和我一样的。”
齐大娘略微圆胖的脸略微向她转了一转,那双不大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通,才道:“知道来晚了就赶快伸手,眼里没活儿吗,还得人给你安排?”
李沁又是一阵尴尬,不过还来不及她说什么,立刻就有一双略显白皙的手朝她伸了过来,递给了她四头蒜。
李沁抬头,见那手的主人是一个瓜子脸的女子,面容沉静温婉。
“小琴妹子,你帮我把这蒜剥出来吧。”
“这是你齐大嫂。”葛大婶给她介绍道。
李沁忙打了招呼,然后就到一旁剥起蒜来。这女人就该是齐家老大的媳妇了。齐家老大娶的是于老伯家的闺女,而于老伯也算是这山里的土郎中。
说是算,那是因为这于老伯也是猎户。但是他比之于斐,也还惨一些。他是个绝户。有医术,但不见得多高明。身子不如其他猎户强壮,打不到好的东西不说,还经常在打猎的时候忘了自己的主业,而跑去采药。所以,猎物也没猎到多少,药也没采到什么好的。在猎户里,算是日子过的拮据的。猎户本就不好娶媳妇,他又穷,到了快三十岁才娶了个媳妇,只是媳妇身子骨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在女儿五六岁的时候病死了。
不过,这于老伯心地还是很好的,这些年在山里,大家有个小病小痛的,他给人家医治从来没收过一文钱的诊金,所以在这山里,人缘还是很好的。而且他教养出来的这个女儿,也是心地善良,要不然也不会被齐家这样的“大户”看中,娶回来当长房媳妇。要知道,娶了他的女儿,那就是要连他的老也要养的。可见这一对父女的人品还是颇受人肯定。
第20章 齐三()
李沁之所以对这于老伯知道的多,还是因为前世她的身子骨差,而她不喜于斐做的任何事情,也拒绝于斐的所有好意,加之隔三差五的折腾,所以三天两头的就得吃药,因此在这山里,于老伯便是除了葛大叔一家之外,她见的最多的人。而这些山里的事儿,她也基本都是听胡家人讲的。
山里的野蒜个头小、蒜皮紧实光滑,相对的也就不那么好剥。但是李沁手小,没一会儿,四头蒜就扒了出来。见齐大嫂还在那继续扒着,就过去帮忙。
“还是你手好使!”齐大嫂微笑着夸赞道。
“娘,那我呢?”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朵儿的小手也好使!”齐大嫂的眼中充满了慈爱。
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就是齐大嫂的女儿齐朵儿了。齐大嫂三个孩子,齐朵儿是第二个。老大和老三都是小子,老大在城里进学,老三才刚学会走路,这会儿在那边正让齐大爷逗弄呢。
今儿着实是李沁不对了。从边上几个女人的嘀咕声中,李沁知道,山里每有这样的场合,所有家的妇女都是要过来帮忙的。李沁前世根本不屑参加这样的场合,都是于斐吃完给她带回去的,所以也不知道这规矩,只想着和于斐一起过来了。
在齐家吃饭,这一顿只吃内脏、下水、尾巴、耳朵等东西,大家只要过来帮忙就好,饭什么的,都是齐家提供,不过分完肉之后,剩下的猪头是要给齐家的。当然,大家过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家里有什么青菜,就顺便拿过来一些,山里人实在,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这都是干活的过程中,葛大婶给李沁讲的。李沁也更明白了齐大娘讨厌她的原因。她没提前过来干活不说,还两手空空!最要命的,还是于斐背过来的!换做是任何人,对她的印象也都不会很好了吧。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之前确实是她考虑的不周全,下次她一定会记住的。
吃饭的时候,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夏天天黑的晚,所以吃饭的时候,天还没怎么黑。加上今儿是十七,大月亮也早早地升了起来,院子里一点都不显得昏暗。不过大家还是有共识的,明天还要打猎,所以都不可能吃到太晚。
山里有人酿了土酒,其实就是山葡萄发酵出来的酒。一点粮食没掺,味道挺香甜的,就是后劲儿大,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喝上那么一点。
李沁这两天有些凉到了,就算是天天烫脚,又睡炕上,可还是总想出恭。齐家人多,她本想叫葛大婶陪着自己去,但是葛大婶正忙,她又不能去叫于斐,心里急的不行。这时候正巧看到吃饱了的齐朵儿在边儿上玩,便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小姨想去茅厕,朵儿能陪小姨过去吗?”虽然只比齐朵儿大六岁,但是辈分却是不能乱的,所以齐朵儿要称她为“小姨”。
齐朵儿点了点头,“我给小姨看着!”齐家总聚餐,所以小朵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李沁一开口,她便应了下来。
茅房和正房之间隔着一个仓房,但是还需要从仓房的侧面拐一下,走过半个房头才行。
仓房的旁边拴着七八只大的猎犬。不过这些猎犬都习惯了人的走动,并不会随便叫唤。
齐朵儿的小手拉着李沁的,两人几步就来到了仓房的房头,马上就要拐进去,忽然从里面歪歪斜斜出来一个人,正撞在了李沁的身上。
李沁刚“哎哟”一声,齐朵儿就在旁边道:“三叔!”
原来这人就是齐家老三了。
齐老三有些喝多了,眼皮慢慢掀了起来,眼珠也从齐朵儿的脸上,慢慢挪到了李沁的脸上。
李沁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皮就垂了下去。这个地方遇见,没什么招呼可打。
“你,就是于斐的那个小媳妇?”齐老三的声音抻的有些长。
李沁不好抬头与他对视,便继续低着头道:“正是。”和其他男人,她不能在这称呼上做什么争计。
“哦。”齐老三应了一声,却是半点没挪动的意思。他身形虽不如何高大,可是这通往茅房的小路本就窄,他这一站,李沁就不太好过去了。
李沁也不好催,奈何实在憋得慌,最后只能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她刚要拽着齐朵儿走,齐老三却轻笑了一声,走开了。
李沁觉得莫名其妙,转头看他走的远些了,才叮嘱齐朵儿给她看着,别让别人进来,然后冲进了茅房。
从齐家走的时候,大伙儿都拎着些肉。这次逮的这个野猪挺大,有二百六十斤。抛去血、内脏、猪头这些乱七八糟的,每家人也还都分了十几斤肉。再加上别的动物,这一天的收获也算颇丰。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家在一起热闹,所以得多少东西,反倒在其次了。
不过于斐还欠着齐家的东西,所以他俩倒是两手空空。
回去的时候,两人是和葛长青两口子一起走的。回去是上山,李沁走起来更慢了。
于斐又在李沁前面蹲下了身子,李沁看了看前面的葛长青夫妇,一时间有些犹豫。
葛长青夫妇走着走着发现他俩没动静了,回头一看,葛长青就有些乐了,“背着吧,要不回去天都黑透了!”
李沁这才敢趴了上去。
到家之后稍微洗漱一下,两人就上炕躺着了。这一天挺累的,两人都有些迷糊。
“于斐,我把木耳的根儿种到栅栏上了。”李沁忽然想起来这茬儿。
“嗯?”于斐都要睡了,听得这话,又清醒了过来。“哦。那等下雨就能长木耳了。”
李沁捕捉到了她一直没抓住的重点,“必须要下雨才能长木耳吗?”
“都是下雨之后才长的。”于斐回道。
必须要下雨啊。李沁有些犹疑,却又有了一定的想法。
第二天于斐一出门,李沁就跑到栅栏那里。昨早上刚把木耳根种进去的时候,那栅栏还是湿的。但是经过昨天一天的阳光照射,已经都干透了。
不是非要等下雨才行吧?要不然浇浇水?或许和下雨差不多?
想着,李沁就付诸行动,拎着木桶拿着瓢,就一根根栅栏浇起水来。
第21章 割草()
之前开的地经过一天的晾晒表面已经干了,李沁又去问葛大婶借了细齿的耙子,开始细致的耙起地里的石块草根来。
前两天那是活土,这次叫松土。松土的过程比之前要简单许多,但也细致许多。她需要不停地往外丢一些石子,务必把地松的十分细致。
两块地也就不到一亩。其实就算是齐家这样的大户,也是不可以开太多地的。因为他们是猎户,主业就是打猎,所以要求人均耕地就是在一亩以下的。当然这事儿官府也不会那么较真儿,翻几座山来查猎户是不是多垦了地。可是,就他们猎户自己而言,也是没时间、没精力莳弄那么多土地的。加上山里的地到底不如平地的,边上草多、林多,欺得庄稼本来就不爱长。再加上肥力不足,就更不能种什么庄稼了。所以山里人一般只开自家门前的一点地,种个时令小菜也就算了。
李沁耙完地也就午间了。耙完之后还是要经过一天的晾晒的,再次杀杀地里的草籽。
弄好了地,又洗涮好了,李沁发现栅栏上面又干了,所以又去浇了些水。
葛大婶午后过来串门,倒是没发现栅栏湿了这回事,就看到那被李沁归置的平平整整的菜地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错,一刻也不闲着,是干活儿的好手!”
“后天就能陂上垄了,再施上肥,要好就再晒一天,转了垄,就可以种菜了!”葛大婶又道。
感情儿这还要几天才能种呢!
“那明天没事我去割点茅草吧,前些天房子漏雨,还没修呢!”那一晚上,水一直不停地往锅盖上滴着,实在是吵。不过重点是葛长青说,只要漏了一个地方,就会越漏越大。这次好歹是在锅的上面,下次漏到炕上他们就连觉都不用睡了。
“哟,这屋顶的草啊,得用苫房草才行,普通的茅草不擎雨,还容易烂,续上了也白费。”葛大婶道,“你怕是不认识,等明儿我带你去割!”
“就漏那一块儿,是不是一点草就够了?”李沁闪着漆黑的眸子问道。
“傻孩子,哪那么容易哟!”葛大婶摸摸她的头,“要先把那一片的草都取下来,然后把漏掉的黄泥要补上。等干了,再把拿下来的那一片草都替换了。怎么也要十捆八捆草吧!不过要是图省事儿,拿下来的苫房草就仔细挑拣些,把他们捋好了,掺在新草里,也能顶个几年!这样的话,三四捆怎么也是够的。你放心,明儿我跟你去,一个多时辰也就割完了。等你葛大叔回来,让他帮你抹好。后天再续上新草就不怕了!”
“我们这房子好些年没怎么修了吧?”
“就是赶着漏赶着补。”葛大婶道,“小斐就一个人,白天还得打猎,也忙活不过来。现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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