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上的坟头挺多,只是到了坟茔的分叉地方,便只能自己趟雪走了。雪被太阳反复的晒,上面都有了一层硬壳,但一踩下去,便是深到大腿根儿的雪,之前的庆幸,这会儿也都白费了。
到得坟地,于斐先在坟包的周围画了一个大圈,把几个坟包都圈了进去。然后便给李沁做起了介绍。
原来,这是于家的祖坟。自于斐曾祖起,便是猎户。在于斐父亲的时候,本来立志让于斐不再做猎户,所以就把自己的祖父、父亲的坟从山里迁了出来,到了三里屯这边。只是没想到,他父亲又年纪轻轻没了性命,一切又成了空,所以,又和自己的妻子合葬在了这里。
一边介绍,于斐一边用脚给坟前扫出了一块平地,用来烧纸、祭拜之用。
李沁对这祭祀的流程很是陌生,但是于斐年年都会由胡元领着过来,倒很是熟悉。
只见他先把每个坟头都压了一张黄纸,又去家庙处压了一张,然后再每个坟上、庙上三炷香。之后,倒酒、摆馒头,再就开始烧纸了。
于斐在山里,一年能出来的时间实在是有限。所以除了过年能来祭拜、十五能来送灯,其他的清明、十月初一等都是没时间出来的,更别提来烧纸上香了。所以这次拿了很多纸过来,两个人的脸都被烤得红彤彤的。
于斐就把拿来的鞭炮放了,便带着李沁跪在了坟前。
“爹、娘,”也不知是被火烤得、风吹的,还是他很激动,于斐的脸红红的,眼睛好像也红了,“小斐来看你们了。”
“前几天我搬了新家。舅舅和那女人的事露馅了。这么多年他用咱们的钱买的房子也被大老爷判给我了。我有家了。”于斐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抓住了跪在他旁边的李沁的手,“我还有媳妇了,过两年我们长大就成亲。她叫小琴。”
“爹、娘,今年家里没准备好。明年我就请宗谱,过年咱们就能一家人一起过了。”说着,于斐磕了一个头,“我好想你们。”
于斐的话一句一句很是质朴,可不知怎么的,李沁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个男孩,自小受了太多压迫,寄人篱下,终于有了好生活,也终于有机会说出一句想念父母了。要知道,这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也都没在她面前说过的。
李沁握紧了他的手。以后,有多少辛苦,她都是愿意陪的。这些话,她会用实际行动去做,却不会此刻说出来。她终究是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再给他一生的平安、幸福的。不能再像前世那样——
于斐说完了话,又带着李沁嗑了三个头。之后,把酒洒在了烧过的纸上,就把之前摆好的馒头又收回了筐里。
“舅母说过,吃这样的馒头不会肚子疼。”说完又加了一句,“以前我都捞不着吃的。”
李沁握紧了他的手,以后,他们努力挣钱,这些东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们的生活,是要以幸福和快乐为主,而不应该为吃不上饭而愁眉苦脸。
回到镇上,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再怎么说也是过年晚上,再如何也是要多做几个菜的。
李沁把之前买的山药拿出来,做了一道排骨炖山药。然后在山药上面熥了之前就煮好的猪肘肉。小锅里,李沁做了一个白菜炒肉片。再拌了一个木耳凉菜,晚饭就做好了。
简单吃完了这顿,就要为年夜饭做准备了。
年夜饭除了要吃饺子之外,还要吃十二个菜,于是着来年十二个月,月月顺遂。
于斐帮着李沁剁饺子馅儿,又学着把面和好。李沁则做起大菜来。
首先就是蒸鸡。
李沁这次没炖。过年的肉菜多,虽说他俩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正缺油水,可是千篇一律的炖,毕竟有些单调。李沁就把整只鸡都洗干净了,放里面一些黄酒、大料、大枣、盐、糖等,然后放到陶盆里,再添了开水,放到锅里蒸。
公鸡还是二十七那天买的,足有四五斤重,放在一个大陶盆里面。然后李沁就把劈材绊放到锅底里烧,烧了两灶坑之后,才会用余火来焖。
鱼也是一道大菜。好在李沁有了多次做鱼的经验,这次仍旧做了酱炖的鲤鱼。因为鱼要入味儿才好吃,即便今天吃不完,再反复的熥,只会越来越好吃。
等李沁忙活完这两样,于斐的馅儿就剁完了,甚至面也都和上了。
北方人爱吃酸菜,可是过年反倒不吃酸菜了。说是吃了酸菜人就酸叽(脾气差),一般就吃萝卜馅儿的,说是有福。
萝卜馅儿比酸菜馅好弄多了。于斐学着用擦板擦了四个大萝卜,然后再用水一焯,最后把软了的萝卜丝稍微一剁,就完成了。
第164章 年夜()
李沁本有心告诉他应该如何包能快一些,可是看他包的好看、又认真,就不忍说了。左右她包的快,在子时之前能包完就行了。
过年的时候,小孩子最爱的就是鞭炮了。所以在两人还包饺子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有很多小孩子忍不住开始放着玩了。
“叮!当!噼里啪啦!”于斐正听着高兴,就见两个猞猁像是烧着了尾巴一样满屋子乱串,一会儿拱到人的怀里,一会儿把脑袋扎进被窝,还几次差点扑到炕桌上。
“它们害怕呢!”于斐道。
李沁忙把手伸过去捂住小虎的耳朵,这才让他安静下来。于斐也学着李沁的样子,捂住小豹的。
可是,这一晚上,外面根本不闲着,一会儿就来这么一气,吓得两只猞猁隔一会儿就要求安慰、求抱抱,李沁和于斐则一会儿帮它们捂耳朵,一会儿洗手包饺子,忙的不可开交。眼瞧着时间就要不够用了,李沁只好寻了两个长布条过来,给它们的耳朵捂上,然后在下巴那系住,看起来就像是带了头巾一样,搞笑极了。
若是平常,猞猁才不会让李沁这么折腾它们,可这会儿也是吓怕了,只能遵从李沁的意思这么围着。只是那毛绒绒的脑袋,始终很不安地抵在二人的腿上。
有了两只猞猁捣乱,他俩这饺子一直包到了亥时二刻!
平日里这个时间早就睡得迷迷糊糊了,可是因为过年,两个人还是要精神着迎接新年。
清蒸鸡、炖鲤鱼、焖猪蹄、酱猪肘、佛手白菜、葱爆羊肉、四喜丸子、红烧肥肠、排骨炖山药、陈醋木耳白菜心、酸甜萝卜片,外加一个鸡蛋羹。十二个菜,齐齐整整的放满了一桌子,加上刚刚出锅的水饺,于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年夜饭。当然以前在胡家也是十二个菜的,可是造比李沁的手艺,真是差远了!
饭都摆上了桌,于斐就出门放鞭炮了。
他其实也和别的孩子一样,喜欢这些东西。可是到底不舍得,还是李沁坚持说搬了新家,一定要买个大的放,于斐才买了个一千响的回来。
鞭炮是一家之主才能放的东西,是辞旧迎新的一个欢迎仪式。于斐在胡家的时候还没放过,倒是小时候,他爹给他几个小鞭让他玩过。这还是第一次放这么大的鞭炮。所以饭菜一摆好,他就赶快去锅底抽了一根象征幸福的燃了半截的杏条棍儿出来,用那有着红红火炭的一端,去点着了那个早就挂在晾衣架上的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一燃尽,李沁和于斐就赶忙开始往屋里抱各种各样的材和。材就是财,过年的晚上抱进来的材和越多,就预示着来年赚到的钱越多。两人脚下生风、不停地搬,足在灶台旁边摞得差不多有锅台高了,才停下来。
抱好材和就要洗手洗脸、换新衣服、新鞋袜了。两人进城匆忙,于斐冬天的衣裳除了大皮袄之外,都是胡元穿小的。而李沁的,也是胡丁氏给的。在胡家的时候,李沁就都给洗干净了,就留着过年的时候穿。但是其实他们现在也有钱了,李沁正打算过了十五之后,瞅着时间给他俩一人做两身。
换好了新衣裳,两人终于能上炕吃饭了。这会儿鞭炮声也慢慢少了,两只猞猁也终于活了过来。在两人身边不停地蹭着。可是要再听到鞭炮声,还是会一惊,拱到他们的怀里。
吃完了年夜饭按理说是要守岁的。可是不管于斐还是李沁,都已经没什么长辈了,所有守岁这事儿也就不必特意遵守了。收拾好了屋子,两个人就分别抱着受惊过度的猞猁睡觉了。
大年初一,尽管家家都会因为守岁而晚起,可是对于李沁他们两个没有守岁的、又生物钟很规律的人来说,天亮起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初一初二是不宜串门的。若是同宗还好,去了别人家,给祖宗磕磕头,这是礼节。但若是外人,就不可以随便逛了,最主要的,还是怕打扰了人家供奉的祖先。等到初二晚上送了年,初三就可以去亲戚朋友家随意走动了。
不过对于于斐来说,过往年年都是在胡家过的,所以回胡家还是可以的。但是两人还是决定初二再回胡家。
初二回去,初一就只能在家了。连葛家都不能去。
吃完了饺子,两人便在屋里百无聊赖了。当然,收拾屋子也是不行的,一直到送了年,家里的垃圾都不能拿出去扔、地都是不能扫的。
李沁多少有些局促,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关键是不能收拾屋子、不能动针线,只能摆弄摆弄猞猁,也着实有些无聊,说了会儿话,便有些困,只是要是白天睡了,还怕晚上睡不着。
正困乏的时候,于斐突然道:“我带你出去打陀螺吧!”
打陀螺?李沁忽然来了精神。
说做就做,于斐迅速去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包,里面是一个木质的陀螺,底下镶着一个铁珠,还有一截皮绳,绑到木棍上就是一个小皮鞭。
“这是小时候我爹给我做的,好几年都没玩了!”于斐道,“以前胡仲老惦记着抢,我就可哪藏!”不过就连搬东西到镇上,李沁都没有发现,更别说他什么时候放进柜子里了!
不过李沁倒是不甚在意,只要于斐喜欢,她都觉得无所谓的。
两人穿戴好了,又拿了东西,就往护城河那边走。
走了两刻钟,才到了护城河,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
滑冰的、溜冰车的、打陀螺的,热闹极了!
李沁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高兴的不知所以。她不会打陀螺,不过看于斐一下一下抽的陀螺滴流滴流转,就觉得有意思,两只手不住地拍着,给于斐叫好。可让她尝试,每每于斐给转的好好的,她一鞭子,陀螺就停了不说,还滚出去老远!
于斐笑的前仰后合,手把手的指导着她,可是玩了大半天,她也只学会了怎么把倒了的陀螺弄转起来,可再抽打,两下肯定又死了!
第165章 讹诈()
走了两刻钟,才到了护城河,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
滑冰的、溜冰车的、打陀螺的,热闹极了!
李沁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高兴的不知所以。她不会打陀螺,不过看于斐一下一下抽的陀螺滴流滴流转,就觉得有意思,两只手不住地拍着,给于斐叫好。可让她尝试,每每于斐给转的好好的,她一鞭子,陀螺就停了不说,还滚出去老远!
于斐笑的前仰后合,手把手的指导着她,可是玩了大半天,她也只学会了怎么把倒了的陀螺弄转起来,可再抽打,两下肯定又死了!
等到家的时候,两人的身上都汗津津的,这一天的运动量着实有些大,不过玩的还算尽兴。
尤其是于斐,看着李沁双颊红彤彤的样子,再配上她笑得弯弯的眉眼,觉得今天玩的实在太有意义了!
不过,刚到家门口,两人就觉得不对劲了!走之前明明门都锁了,怎么这回儿大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赶忙往屋里走去,只是一开门,就见到葛家人、齐家人还有几户其他的山里人都在屋里!
“哼!可算是回来了!”要不是这声音李沁有些熟悉,她差点没认出来,这个满头白发的人,就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齐大爷!
“小琴姐你们可算回来了,有人要讹你们呢!”葛晓芸赶快跑过来,挽着李沁的手臂说道。
李沁微微蹙着眉头,“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这小女表子,勾引我儿,还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李沁才刚看清说话的是当初那个有些胖的齐大娘,她就已经抓挠过来了。
李沁正和葛晓芸在一起,齐大娘这架势,难保不伤到葛晓芸,李沁刚要帮着她挡,齐大娘就被于斐推了个踉跄!同时,葛大婶也上前一步,拉住齐大娘的胳膊,大声道:“大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话能说一个孩子吗?”
“怎么就不能了?她这个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人儿了,长大了还不跟那窑姐儿似的?要我说,这房子让那窑姐儿住过,她也得染上一身骚气!我呸!上梁不正下梁歪!”
齐大婶兀自骂骂咧咧的,见李沁不和她厮打、也不接茬,就转身跑回屋里,大嚎起来。
“我这苦命的儿哟!”
李沁跟于斐皆有些莫名其妙,可进了屋才发现,齐老三手脸都被挠了好长的一条条血痕,在炕头歪着,一边还用李沁擦脸的麻布在擦自己身上的血污。
一见到这,李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麻布为了区别于于斐的,上面她给绣了一朵梅花。而于斐的,她则绣了三片竹叶。这让她讨厌的不能再讨厌的齐老三,竟然用她的!!!
刚要发作,于斐便大喝一声:“谁让你们动的?”
顺着于斐的目光看去,李沁这才发现,两只猞猁已经被他们结结实实的捆在地上了。两个半大的家伙“嗷呜嗷呜”的叫着,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俩——
李沁也顾不得为麻布的事生气了,立刻发作道:“谁让你们把它们绑起来的!”
“哼!”齐大爷冷哼一声,“我让的!”说着,就瞪着眼睛训斥道,“你们还是小孩儿么?不知道猎户不能把野兽带到镇上来养么?畜牲野性难驯,你们还不给关到笼子里,这不,我儿就让它们挠了?”
李沁看看猞猁,又看看齐老三,心里有些犹疑,“我家猞猁在家呆的好好的,怎么会挠到齐老三?再说,我家门锁之前锁的好好的,是你们谁砸开的?”
“哼!还呆的好好的!你们出去跑疯,家里管都不管,这畜牲出去溜达,看到我儿就给挠了!我们都认识这就是你家的猞猁,而且老三也说,猞猁挠完他就进了你们的院子,那我们找到这儿砸你门怎么就不行?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找你们找谁?”
旁人不知道,李沁和于斐却是知道的。这两只猞猁特别懂事,在山里的时候,就算进到山里再好玩,晚上也是会回家的。她采蘑菇的时候它们陪着,弄木耳的时候也是它们陪着,它们差不多和猎犬一样通人性,更加明白越是人多的时候越不能乱走的规矩。自打到了镇上,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最多也就是去院子里和猎犬玩一会儿,哪曾出过门半步?更何况,它们昨晚才被鞭炮吓得半死,今天怎么还会有胆子出去?倒是这齐老三,怎么没事儿就逛到他家这儿了?
李沁转头看着于斐,不明白齐大爷这话哪儿来的道理。可是又看大家噤声不言,连葛家人都没反驳他,又总觉得事有蹊跷。
葛大婶从旁悄悄解释道:“活着的、带有攻击性的野生的动物是禁止被带进人口密集的地方的,除非有很好的防护措施,否则伤到人是很严重的罪名!”葛大婶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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