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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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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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些无赖子在浑水摸鱼!看到逃命者手中有稍微华丽一点的包裹,他们立刻围拢上去,不由分说将包裹抢走。看到逃难队伍中有年青的女人,他们也苍蝇般轰然而上,将女人眼睁睁地从她的父兄或丈夫面前抢走。没人敢于反抗,平素在家中被视为顶梁柱的男人在屠刀面前都屈辱地低下了头。女人嘤嘤呜呜地抽泣着,被无赖们推来搡去,衣服上撕得满是破洞。

反抗者的下场就在街道中央明摆着。几团血泊中间,两个男人的身体尚在挣扎。“老子张大当家的帐下前锋,看中你们的女人是你们的福气!”馆陶县有名的混混头目赵老二举着血淋淋的菜刀,向其他人大声宣布,面目狰狞而陌生。猛然间看到程名振拎着长矛向自己靠近,他赶紧丢下菜刀,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九老爷,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弟兄们,赶快把今晚的收获给九老爷过目,从此之后咱们就跟着九爷混了!”

呼啦一下,四周能逃的百姓全逃了个干净。几个小流氓将抢来的女人圈成一堆儿,举着大包小裹迎上前来,“程爷,这份孝敬您!”“九老爷,您看看这份儿!”“九……”猛然间,献媚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他们看见雪亮的枪尖从赵老二的后背透了出来,程名振双手挺枪,奋力拧动!

“啊——”赵老二的大声惨嚎,声音隔着几条巷子都能被听得见。小混混们被程名振脸上恶毒的表情吓得目瞪口呆,想要逃走,双腿却软得像两根煮熟了的面条。

一片错愕的目光中,程名振甩飞赵老二的尸体。鬼魅一般飘向另外一名小混混。没等对方将乞怜的话说出口,枪尖一拧,直透此人前胸而过。血“呼”地一下顺着枪刃边缘喷出来,将白色的枪缨染得通红。火光下,他干净利落地甩飞了第二具尸体,提枪直奔下一名前来献媚的混混。

“饶命啊九老爷!”那名混混手中有刀,偏偏没勇气提起胳膊。在滴血的枪尖前直挺挺地跪下去,喉咙恰恰与枪锋对正。程名振毫不犹豫地向前用力,用缨枪刺穿了混混的脖颈。然后恶狠狠地回过头来,转向下两名趁火打劫者。

“九……”剩余的两名小混混终于回过了神,撒腿向远处跑去。程名振从背后追上一个,将其刺翻在地。然后拔出长枪,奋力向远处一掷。缨枪一路沥着血飞跃了二十步距离,追上正在逃命的混混,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连杀五人的程名振还不过瘾,顺手又从血泊中捡起了一把砍豁了的柴刀。举目四望,周围已经没有可杀之徒。被流氓们抢来的女人们瘫倒在地上,冲着他不断地磕头。

“能找到地方躲藏的,就赶快藏好!”没法向任何人解释此刻的自己,程名振哑着嗓子命令。女人们却不敢动,只是一味地跪在地上磕头哭泣。“都赶快躲起来,把脸抹上灰。coM电子书。他***,下回没人能救你们!”程名振大怒,哑着嗓子向对方咆哮。这回,女人们终于听懂了,用泪眼狐疑地向他望了望,更加大声地嚎啕起来。

“嚎什么嚎。赶快滚!”程名振被哭得十分恼火,大声斥骂。家中还有老母在堂,他根本没时间在此处耽搁。硬下心肠转身离开,女人的哭声却隐隐约约,始终不绝于耳。

走了三十几步后,他不得不又将脚步放慢。张金称麾下的喽啰没有任何纪律约束,如果那几个女人被入城的喽啰发现,下场不会比落在本地的混混们手里好哪去。“就当给自己积德吧!”如是想着,提着刀的少年人慢慢回头。却发现几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怯怯地望着自己。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程名振又好气又好笑,瞪圆了眼睛质问。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抽泣,女人们低着头,身体颤抖如秋风中的残荷。

毕竟刚刚长大,还没法让自己的血液完全变冷。看着女人们可怜巴巴的模样,程名振叹了口气,“如果实在没地方躲,就躲到我家中去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救得了你们!”

几个女人相继躬身,抽噎着走到他身边。隔着三五步,便不敢再靠近。程名振没功夫再跟她们较劲了,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家所在的街道走。一路上被很多逃命的百姓看见,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百姓都远远地躲了开去,眼里充满了怨毒。

火光和喧嚣声中,成贤街显得格外安宁。没有百姓背着大包小裹逃命,整个街道都被封了起来,几十名青布包头的壮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钢刀,凶神恶煞般在街道两端肃立。

远远地看到有人向这里靠近,带队的头目立刻恶声恶气地威胁道,“滚远远的,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再靠近一步,老子立刻剁……”

威胁还没结束,后半句话已经变成了欢呼,“九爷回来了。九当家自己回来了!”

“谁在那边!”虽然火光很亮,程名振依旧认不出对方的面孔。只觉得说话的声音很熟,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我啊,九当家。我是韩世旺,被您和杜当家救过的那个!”回答的声音带着非常明确的讨好目的,“您不记得我了,一个月前在张大当家的老营……”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程名振又向前走了几步,握刀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迎过来的韩世旺等人本能地将脚步停在刀锋所及距离之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九当家的话,是七当家命令小的们来保护老夫人的。您老放心,老夫人睡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没听见外边的吵嚷!”

听对方提起自己的老娘,程名振的防范之心更重。娘亲的身体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白天总是迷迷糊糊,晚上却有轻微的一点儿动静都会被惊醒。根本不会像韩世旺所言,在如此混乱时刻还能安心地睡着。

正狐疑间,喽啰们身后又走出一个驼子。冲着程名振拱了拱手,笑着道,“为了防止老夫人受到惊吓,我特地给她开了碗安神汤。九当家放心,今天夜里外边闹得再欢,她也不会被吵到!”

“孙,孙大夫!”程名振丢下柴刀,双手抱拳还礼。巨鹿泽中唯一的郎中孙驼子也在自己家,众喽啰的话便基本可以相信了。“没想到您老亲自前来,真是让程某受宠若惊!”

孙驼子懒得跟他客气,翻了翻白眼,连珠箭般说道:“少扯淡!你怎么出来的?杜当家呢?你没碰到她么?她带人去救你了!这几个女人是谁?衣服怎么撕得如此烂?”

“衙门里边一乱,我就自己逃出来了!”程名振被九当家的称呼弄得有些迷糊,皱着眉头回应。“途中没碰到七当家,只见到有人打着义军旗号杀人放火。这几个女人都是我顺路救下的,七当家那边正缺能缝缝补补的人手,等她回来刚好交给她!”

“七当家居然没接到你?按原来的约定,城门那边一开打,她就应该动手才对?”孙驼子狐疑地皱眉,眼神里隐隐透出几分担心。但很快,这种没必要的担心便被他抛到一边去了,“既然是九当家救下的,就先让那几个女人去王堂主家躲躲吧。仗一打起来,难免有些地方会照顾不到。张大当家入城前曾经亲口叮嘱过,咱们这回只抢大户,不抢穷人。不过咱们巨鹿泽的弟兄都野惯了的,一时未必能收得住性子!”

“就是,就是。凡事得一步步来。九当家的信,大当家仔细看了好几遍呢!”唯恐程名振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韩世旺弓着身子附和。一边给双方打着圆场,他一边偷偷向几个怯生生的女人张望,心里羡慕地骂道:“***,瞧这几个小娘们生的,一个赛一个细粉儿!要不说是九当家呢,黑吃黑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

“只怕七当家眼里,未必能容得下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想到这儿,韩世旺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瞬间将胸脯拔得笔直。 

  第二章 西顾 (一 中)

说话间,又一名头上包着青布的汉子策马而来,远远地向孙驼子拱手,“禀刘爷,弟兄们已经带人攻入县衙,没见到九当家。七当家请你务必守好了成贤街,有了九爷的消息,立刻派人告知!”

“不就在你眼皮上挂着么?怎么还看不见?”孙驼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回答。“回去告诉七当家,九当家半根汗毛都没伤着。叫她别瞎操心,赶早吧市署给端下来是正经!”

“原来九爷自己杀出来了,我说怎么没见到呢!”马背上的骑手越奔越近,笑呵呵地向程名振拱手。“既然九爷已经脱险了,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哪个再不投降,老子一把火将其烧成烤猪!”

说罢,利落地一拨马头,又沿来路奔回。临走前念念不忘地回头向程名振身边的女人们胸口瞄上一眼,喉结上下滚动。

程名振认得此人是郝老刀麾下悍将张猪皮,曾经并肩做过战的。只是没想到已经成了一堂之主的人,居然也和普通蟊贼一样好色。唯恐对方事后打女人的主意,让自己难做。沉吟了一下,和颜悦色地向几个刚被他从虎口里救下来的女人商量道,“你们别怕,等今晚过去,我会亲自送你们出城。现在你们先到我院子当中躲躲,别乱跑。否则这黑灯瞎火的,难免出些差错!”

女人们曾经亲耳听到众土匪管程名振叫九当家,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哪敢不从。嘤嘤嘤嘤地抽泣着,慢慢朝程名振手指的宅院门口挪。孙驼子被她们哭得心烦,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道,“都别哭了。九当家不是答应明日一早送你们走了么?别以为自己多金贵,像这种杀只鸡还需要三个人帮手的,猪油蒙了心的才稀罕!”

后半句话,却是在讥笑程名振多疑且虚伪了。害得程名振好生尴尬,赶紧陪着笑脸解释,“我不是舍不得这几个女人,她们都是我的邻居,真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今后怕是不好相见!”

“这馆陶县的人大半都是你的邻居!”孙驼子也不知道今晚吃错了什么药,说话总是带着几分火气,“只是你把这些人当窝边草,人家却未必领你的情。走得麻利些,别让我派人扛你们!”

女人们被他的话一吓,赶紧加快脚步。谁料浑身发软,其中一个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个跟头,带累着其他人接二连三全部软倒在地。虽然迫于孙驼子的淫威不敢再哭出声音,却一个个以手捂着嘴,梨花带雨。

对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孙驼子也是无可奈何。有心扭过头去不管,又怕真有后来的弟兄们被勾起了**,当街宣淫,跟程名振起了冲突。虽然程名振刚才无意之间说的话有些伤人,但弟兄们见了女人就像公狗发情一样难以控制,也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若是让这些女人进了程名振的家,却又怕惊扰了程老夫人,害自己今晚一番努力全部泡汤。那老夫人眼界比程名振还高,见儿子带回了一堆衣衫不整的女人,少不得又生误会。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向路边的另外一处门口指点:“算我今晚倒霉,活该积德行善。你们别去惊扰老夫人,去王堂主家躲躲吧。他家院子里现在也都是女人,总不会祸害你们!”

女人们不敢违拗,跌跌撞撞地爬起身,低着头向王二毛家走去。程名振在旁边听得真切,心中巨震,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讪讪地笑着,向孙驼子讨好:“多谢孙大夫想得周全!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大牢里边蹲着,整个人都蹲得有些傻了,说话总是有口无心!”

“你本来就是个傻瓜蛋,还总喜欢耍小聪明。”孙驼子横了他一眼,依旧怒气难平,“若是依着我,这回根本不该发兵来救你。等你什么时候把断头酒都喝过了,弟兄们再前来劫法场。也就是到了那时候,你才能分出好歹来!”

“亏弟兄们来得快!”程名振被数落得脸色微红,嘴角上却依旧含着笑,“否则,恐怕我早被人害死在狱中了。这馆陶县整个县衙门里,几乎没几个不想要我命的!”

“你那是活该。谁叫你不知好歹来着”孙驼子继续冷嘲热讽,“咱巨鹿泽的弟兄对别人都不怎么样,却从来没亏待过你。你老人家可好,找个机会“蹭”一下就没影了,害得鹃子的眼睛足足肿了小半个月!”

这话让程名振真的有些挂不住了。回馆陶后十余天来,他对人情冷暖的感悟比此生中前十几年都深。拱了拱手,低声问道:“鹃子……七当家现在还好吧?她那么刚强的一个人,还有什么风浪会放在眼里!”

“放屁!”孙驼子上前一步,恨不得给程名振来一记黑虎掏心。他的确曾经预言过杜鹃和程名振二人无缘无份,但那是在两个年青人刚刚相识不久的时候。姓程的在巨鹿泽养伤一养就是四个多月,到最后连傻瓜都能看出杜鹃眼里的似水柔情来。姓程的又怎么会没有半点察觉?他分明就是装傻!当初在装,到了此刻依旧在装。

程名振被孙驼子给骂了一楞,向后退开半步,轻轻拱手。正准备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避开对方锋芒,又听见孙驼子压低嗓门,恶狠狠地说道,“程少爷,老驼子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贼头。也知道巨鹿泽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但七当家为了你,可是把心都差不多给掏出来了。前几天你那好兄弟王二毛把消息一送到巨鹿泽,她立刻就拎刀上马。要不是张大当家死活拦着,鹃子自己为了你就敢跟整个馆陶县的所有人拼命!”

仿佛有一柄大锤压在胸口,让程名振呼吸艰难。“为了我?”他扪心自问,眼前豁然涌现七当家杜鹃一张张面孔。含笑的,带嗔的,薄怒的,落泪的,总是以为可以轻易地忘记。只要稍稍被人提起来,每张面孔却无比的清晰。

那些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铭刻于记忆深处了。相比起来,王二毛跑去巨鹿泽送信的消息倒不显得如何令他吃惊。“瞧您老人家说的!”强做镇定,程名振笑着回应。嘴唇微微发颤,一颗心也跟着颤动不停。

“不光我老驼子看着。其他人也都看着呢!程九爷!”孙驼子的话依旧尖刻,听在程名振耳朵里却令他稍稍镇静了些:“老驼子不求你在巨鹿泽中待一辈子。但你这辈子若是辜负了鹃子,甭说老驼子我不会放过你。咱巨鹿泽所有弟兄,只要活着的,恐怕没一个能放过你!” 

  第二章 西顾 (一 下)

程名振微笑拱手,托着师父留下的旧袍,缓缓走向自己家门。藏宝图中所涉及的财富据师父说几乎可以敌国,随便取出一点儿来都够他这辈子的花销。但此刻这如山财富,却及不上孙驼子几句话的份量。

喜欢杜鹃么?程名振自己也不清楚。原来非娶小杏花为妻子不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二人自幼订有婚约。或者说是为了维护父辈的承诺与自己的尊严。如今,这份承诺已经不在了。除了一丝丝伤痛外,朱家杏花与他已经永无瓜葛。

但刁蛮又单纯的杜鹃,却同样让他感到迷茫甚至无所适从。在读过的书中,喜欢一个人便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即便达不到那种感觉,在程名振的设想里,至少也应该是为其“拍断栏杆,看遍吴钩”的牵挂,为搏其一笑不辞奔波万里,拔剑前行。而此刻的杜鹃,却只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无端的沉重,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与纠缠。浓烈处如酒,平淡处同样如酒,回味也许无穷无尽,暂时弃杯不饮,亦未必觉得有甚可惜。

这种迷茫缠绕着他,令他整夜都没有倦意。每每闭上眼睛,便会想起两个人走过的那些日子。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几乎不值得用心去回忆。但偏偏那些简单和普通的日子充满了阳光,甚至连巨鹿泽中的暗流与血腥都无法冲淡阳光的颜色。

天很快就亮了。晨风透过挡窗子的柳木薄板,将浓浓的血腥气送进屋子里。昨夜是个杀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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