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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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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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病了吧,还是不小心得罪了二伯!”杜鹃心直口快,毫不客气地追问。

“闺女,你把二伯当成什么人了!”张金称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哈哈大笑,“哈哈,我跟你阿爷,还有老麻子,那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生死兄弟。甭说他从来不会得罪我,即便得罪了,也是头天拍桌子骂娘,第二天接茬喝酒,怎可能轻易就翻脸。”

看了看程名振及段清等人,他继续笑着补充,“况且你阿爷麾下的弟兄也不少。我要跟他掰了,能把所有人堵在泽里边,让你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么?”

“那倒也是!”杜鹃又吐了下舌头,算做向张金称赔礼道歉,“人家不是很久没看到你和阿爷了么?怪想你们的!”

“我以为你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再想家了呢?”张金称满脸慈爱,仿佛一点儿也不为杜鹃的话而感到恼怒。“想当年,我跟你阿爷,老麻子,也是说过同生共死的。可现在,老麻子稀里糊涂地就没了。我们想给他报仇,却不知道怎么报。你阿爷连着急带生气,就上了点虚火。于是我就让他跟薛老二守老巢,自己带兵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敢动我张金称的兄弟!”

这几句话虽然粗鄙,却又露出了几分巨鹿泽大当家的风采。比刚才那个装模作样的狗屁王爷令人舒服得多。程名振见张金称已经开始将话头转向正题,犹豫了一下,低声建议:“王爷千岁不要着急,咱们再走一段,带着弟兄们到平恩城去商量。洺水只是个弹丸之地,城内的校场驻不了那么多兵马,县衙也过于粗陋,配不上王爷您的身份!”

“驻扎不下,便让他们露宿郊外。反正天很暖和,不会都冻出毛病来!”张金称大手一摆,非常豪爽地做出决定。片刻之前他还是一幅龙行虎步模样,此时却又改回了绿林大豪做派,一点也不再拿捏身份,“至于我,随便弄个窝棚就能住。又不是没吃过那份苦?不走了,就在这吧。自从听到老麻子出事的消息,我就日日盼着与你碰面。一刻不将害他的人剖腹剜心,我一刻就咽不下这口气去!” 

  第三章 朝露 (四 下)

既然大当家已经做出了决定,程名振自然不好再拒绝。点手叫过段清,命其留在城外找一处合适的空地安排大队人马扎营,自己则头前带路,领着张金称和巨鹿泽中一干重要人物到洺水城内休息。

经过段清等人的数个月的收拾清理,此刻的洺水城已经不像程名振第一次经过时那样破败。虽然城内大多数房子依旧空着,但靠近县衙一带却都住满了人家。间或有几个卖蔬菜、野果的店铺在营业,听闻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又吓得把门关了起来,任外边的顾客怎么招呼,都不敢再做买卖了。

程名振怕张金称心里不痛快,在马背上侧过身来,笑着解释:“这些家伙都是后搬来的,胆子小得很!卖的东西也都稀松平常!我曾经换了衣服偷偷逛过几次,哪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敢来这里做小买卖,胆子已经够可以了!”张金称从鼻孔中喷出几股冷气,笑着回应。“不错,不错,这才三、四个月,你已经让本地又活了过来。若是给你三年时间,恐怕这里会比当年还繁华!”

“还不是大隋皇帝有眼无珠,不会用九当家这种能人,偏偏用那些又蠢又贪的狗官!”张虎向前蹭了蹭,笑着接茬。163

“你是说,我比狗皇帝会用人了?”张金称蓦然回首,似笑非笑。

“嘿嘿,嘿嘿!”张虎讪笑着挠自己的后脑勺,“那,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要,要不然您怎么是我们的大当家呢?”

“马屁精!”张金称敲了他一鞭子,骂声中透出几分得意。“你他娘的这两年别的本事没涨,话倒是越来越会说了。待会儿到了县衙门里,我让你说个够,你到时可别给我装哑巴!”

“那,那怎么可能呢?”张虎嘿嘿傻笑,然后将头转向程名振,“不过在教头面前,我说什么都没用。教头的一个人本事顶我们好几个,当年在馆陶县时……”

当年在馆陶县时,程名振就跟周礼虎不太对路。总觉得其为人过于圆滑,甚至连脊梁骨都可以扭成圆圈儿。眼下听他一直在变着法地恭维自己,赶紧笑着打断:“少当家不要自谦。你心思通透,学什么都快。”

“多亏了九当家耐心教导!”少当家张虎(周礼虎)抱了抱拳,笑着致谢。

“行了,行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教头!”见张虎一刻不停地跟程名振套近乎,张金称的另外一名义子张彪很是不满,凑上前,大声打断。“咱锐士营的兄弟,哪个不是教头手把手教出来的?要说谢,大伙都应该谢谢教头。不能光尽着你一个人!”

张虎身为兄长,自然要有几分兄长的气量。明知道张彪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依旧大度地摆摆手,笑着说道:“那好,改日咱俩一道摆酒向九当家致谢!”

“什么谢不谢的。改日咱们哥几个一醉方休!”程名振无心介入兄弟两人的争风,笑着活稀泥。

众人谈谈说说,转眼便到了县衙门口。早有人提前一步赶至,打开正门,清水泼街,恭迎张大王莅临。张金称非常满意,跳下坐骑,倒背着手大步而入,直奔大堂正位就坐。程名振和众人也紧紧跟随入内,按官职高低分列两旁。

其余侍卫、亲兵还有一些官职较低的头目没资格入内跟大当家一道说话,纷纷在台阶前停下来,按规矩立为数排。转眼间,从县衙大堂深处一直到堂外半里都站满了人,齐齐整整,看上去煞有威势。

“嗯,哼!”张金称轻轻咳嗽,目光四下逡巡。锦字营的人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所以站得相对混乱。而他带来的人却是在泽地中反复排练过的,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由高到低,没有丝毫逾越。

“嗯,哼!”张金称又咳嗽了一声,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程名振用眼角的余光向外瞟了瞟,旋即发觉了两波人的差别。赶紧拱手谢罪,“末将平素对他们要求不严,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千岁见谅!”

“无妨,无妨。你又要管军务,又要管民政,自然没多余工夫调理他们。这都是小事儿,孤没必要追究。”张金称大度地挥了下手,笑着宽慰。说罢,他又冲外边摆了摆手,“四品以上的官员留下议事,其他的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住了别扰民,也别给镇国将军添乱!”

镇国将军是张金称自立后赐给程名振的封号。属于正三品武职。按照张金称的设想,本来打算给麾下几名寨主全封为开国大大将军的。但他请来的儒生和术士们认为这样与礼不合,所以只好按照资格、战功、威望综合平衡了一下,将薛颂、郝老刀、杜疤瘌三人封了正三品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程名振、卢方元、王麻子和孙驼子封为从三品将军,银紫光禄大夫。而程名振和王麻子二人又因为都驻扎在巨鹿泽外,所以头上均加了个总管的官衔。

所以现在程名振的官衔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就是银紫光禄大夫、镇国将军、洺州总管。又因为今天在座者以武将居多,所以张金称以武职称呼大伙,而不称文职。

衙门外的众头目本来也就为了哄大当家开心,听到可以自行散去的命令,齐齐称了一声“诺!”,按规矩告退。当大堂内外只剩下了二十几名绝对核心人物后,张金称疲倦地笑了笑,低声道:“真他***烦。你们看着觉得假吧,老子其实感觉也一样。可不这么干,人家就说咱们不正规。***,要是当初依着老子……。”

“那都是做给外边人看的,咱们兄弟之间,大当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孙驼子从队列中闪出来,笑着说道。

“对,还是老六知道我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张金称拍案叫好。“都找地方坐下吧,小九,让你的人搬几把马扎来。”

“谢王爷赐座!”郝老刀笑着起哄。

“对,赐座,赐座,都他***赐座!”张金称身子一歪,半只沾满了泥的马靴顺势搭在了桌案上。kk163

经历了好一阵忙乱,程名振才找来足够的胡凳。待大伙都落座后,张金称又将马靴从桌案上挪下来,危襟正坐,板着脸,沉痛地说道:“其实今天的议题大伙应该都清楚了,就是商量怎么给老麻子报仇。论私,他是老四,咱们不能让自己家的老四被人宰了,却不敢言语。论公,他是咱们的四品将军、潞州总管。就这么悄么声地被人作了,咱们巨鹿泽却没有任何表示,早晚会被更多的人欺负到家门口来!”

“只要找到谁下的手,我郝老刀第一个饶不了他!”五当家郝老刀还是像原来一样,脾气急,性子直率。

“我一直找,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张金称叹了口气,非常难过地说道。

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回禀:“末将这边也派出了许多细作去,但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按道理,四当家身边当时带了至少有一万多弟兄,怎么着也该有几个看清了敌人面目的。但先回来的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后回来的,却一个的说法比一个荒唐……”

他的驻地距离王麻子出事之处足足有四百余里,中间还隔着一座太行山。但比起巨鹿泽来,消息还是相对畅通些。不待他把最新情况交待完,郝老刀已经跳起来打断,“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老子……”

“很难说!”程名振摇头苦笑,“我先后找回来四十多名弟兄,最清楚的那几个,只看见对方当中不少人所穿的皮甲上有狐狸尾巴装饰,人脸和马脸上都带着黑色的面罩!”

“这是什么打扮?跳神的?”八当家卢方元一愣,皱着眉头追问。狐狸尾巴在中原通常都用来做大户人家女眷过冬的皮袄领子,价格非常昂贵。偷袭王麻子的人居然当装饰将其挂在皮甲外,还大夏天地带着,不是阔得流油了,便是故意在装神弄鬼。

他见识少,自然本能地觉得对方是在故弄虚玄。在座的张金称、郝老刀两人却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急促地打断卢方元的话头,“老八,你别尽瞎掺和!”“老九,你确定,对方都带着黑色面具?”

“末将无法确定!”程名振轻轻摇头,谨慎地表示怀疑,“这种打扮过于怪异,更像是跑出来的喽啰们被吓傻了,自己编出来的瞎话。并且当时他们遇袭是黑夜,一上来就被打懵了,看得未必真切!”

张金称又看了郝老刀一眼,然后轻轻摇头,“他们看得应该没错,但对方肯定是在故意装神弄鬼。黑色面具,狐狸尾巴装饰,这种打扮我和老五都见过!”

这回,程名振倒有些吃惊了。诧异地看了一眼郝老刀,然后低声追问:“大当家见过?他们到底是谁的部属?’

“这种打扮的人,是突厥狼骑!”郝老刀眉头紧皱,声音听起来非常之严肃,“可突厥狼骑怎么可能跑到太行山里来?老麻子出事的地方可是上党郡最南边,再有二百里就到黄河了!”

“要么是有狗官勾结突厥人,要么有狗官的部属在冒充突厥人。反正都是藏在上党一带的群山中,老麻子不小心踩了人家的盘子……”张金称恍然大悟,沉痛地总结。“反正,他都是自己太得意了,不顾一切往火坑里边跳。我一直要求他撤回来,他却一直不肯听!”

到这,他的嗓音竟有些哽咽。一双大手在桌案上抓来抓去,仿佛欲抓住什么东西撕碎,最终握住的却只有虚空。163

“既然知道突厥人,无论真的还是假冒的,到上党那边找,肯定能找得到正主!”八当家卢方元刚才露了一次怯,急于挽回,再度跳出来大声建议。

“难!”六当家孙驼子用一个字否决他的话。四下看了看,老人忧心忡忡地解释:“藏这样一支队伍在山中,所图谋的肯定是非常大的事情。他们不惜把老麻子的人全部灭口,当然更不会留在原地等着咱们找上门。咱们真的去了,要么,他们躲了起来。要么挖个大陷阱,把咱们全都给坑进去!”

这话乍看起来有些危言耸听,但仔细琢磨琢磨,众人发现还真有些道理。藏一支如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深山里边,并且还做突厥狼骑打扮,肯定不是江湖豪杰们的财力能做到的。那么,打造这支队伍的人也绝不是为了替朝廷对付江湖豪杰!他在图谋着更大的利益,图谋着在乱世中捞取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巨鹿泽群雄贸然杀过太行山去,为了不暴露实力,对方只有两种选择。在有绝对把握将巨鹿泽群雄吃掉的情况下,便一举吃掉他们,重复王麻子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而一旦双方可能旗鼓相当,那支神秘队伍肯定摇身一变,统统变成郡兵、官兵,藏在高大的城墙后避而不战。届时,怨无头,债无主,王麻子的仇还是没法报。

这一切都取决于张金称准备出多少人过太行山。人多了,肯定是什么都找不到。人少了,就要冒着被对方全歼的风险。而有可能带领几千部众过山,找出杀害王麻子的凶手后全师而退的,在座之中,恐怕只有唯一的一个人选。

“小九?”沉吟了好半天,张金称慢慢地抬起头,“如果只找出对手是谁,你需要多少人?”

“大当家勿怪,末将需要仔细想想!”程名振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回应。出战的任务最终会落在他头上,对此他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原来准备对付的是江湖同道,眼下的作战对象却变成了一支隐藏起来的官军,或者说豪门大姓的私兵。这之间的差别,足以让他做决定时加倍慎重。

“让五当家帮你守清漳,八当家帮你守洺水!”见到程名振态度不是非常积极,张金称笑着替他解决后顾之忧。“我带领大队人马就驻扎巨鹿泽门口的南和,如果官军敢趁你不在时进犯,我立刻就能过来接应!”

如果再不做承诺,恐怕连平恩都得被张大当家趁机接管了去。程名振无可奈何,只好笑了笑,低声回应,“武阳那边,暂时恐怕不会出兵。倒是清河的杨白眼,秋天时收了些粮食,恐怕又撑得难受了。五叔替我守清漳,我肯定放心。至于洺水,却不用人防守,由鹃子从平恩派几个人来盯着足够!”

“我跟你一道去!”杜鹃担心丈夫安危,站起来说道。

“你留守平恩!百姓们刚刚打完粮食,没人坐镇,恐怕人心会骚动!”抢在张金称发话之前,程名振大声吩咐。

平恩和洺水、清漳三地呈品字形。就像一个牛头和两只牛角。只要平恩这个头不丢,两只犄角便不会轻易落入人手。这种地理上的主次差异,夫妻两个私下交谈时曾经多次讨论过。所以程名振一开口,杜鹃立刻明白了丈夫想的是什么。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委屈。“那,那你小心些!”

程名振冲她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张金称,“既然只是去探访敌情,而不是立刻作战,带太多的人,反而不容易运送补给!末将请求只带锦字营的四千锐士去,其余弟兄留下帮助家里的女人收粮,也免得附近的官军趁虚来捡便宜!”

“嗯,由你!”见程名振肯出马,张金称也不过于为难他,点头答应。

“大当家小心杨白眼那边!”程名振向上拱了拱手,再度提醒,“他如果想过来捣乱,肯定不会走平恩。此人极爱面子,去年接连在您手上吃了亏,过后养了整整一年,实力应该早已恢复!”

“老子派人在巨鹿泽东侧等着他!”张金称想了想,满不在乎地摆手。“他实力恢复了,老子这边也不像从前那么好相与。除非他不来,若敢过来给老子惹事儿,老子顺手连他老巢都给端掉!”

“大当家有准备自然是最好!”程名振见张金称信心十足,也不过多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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