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说,花街大师在这条街上二三十年了,到底叫什么也没人记得了,大家都叫他花街大师。”
素问点点头,刚才那条胡同中光线很暗,看不出年纪来。按这女子的说法,花街大师也该有五六十岁了,可能还要更高一些。
“花街大师总是劝我们学佛法,给我们讲经,还劝我们不要打胎。”女子说道这里对素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你知道我们这个职业,有的时候客户有要求,尤其是老客户,我们也没办法。总会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怀孕,花街大师就总劝我们,说那也是一条生命。”
素问点点头,在这点上他不好多说什么,花街大师的想法很好,不过恐怕这些女子不会同意的。
果然,女子后面的话证明了素问的想法。以前有个女子听花街大师说了几次佛法,后来怀孕了。花街大师就来劝她将孩子生下来,无论如何都是条生命。她被花街大师弄烦了,骂道:“我怀孕了不能接客,你给我钱啊?”
那以后花街大师消失了几天,别人都以为他放弃了,那个女子也有些失望。其实她是真有些被花街大师说动了,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对男人死心了。只要花街大师再坚持下,她就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带着孩子去别的地方不做这一行了。可花街大师这一消失,她也失望透顶。
可没想到,过了几天花街大师回来的时候从衣服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有十块,有五十,都是他这几天走遍郁洲城化缘来的。
“这些不够,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说都是条命。”
那女子看到花街大师粗糙的的手,还有那一把钱,当场就痛哭出来。
第二天那女子什么也没说就拿着钱离开这里了,再也没回来过。
这事已经有十年了,这条街上除了一些老人,其他都是听说的。
除了这事,还有很多女子受过他的恩惠,就像刚才进去的那个,虽然嘴上说的凶,实际上也是不希望花街大师在这样每日风吹雨淋,出没在这条街上受人白眼。
她叫杜欣,前两年她有个小白脸男友,还要靠她陪客人的钱养着,这种事在她们这一行其实并不少见。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要和那小白脸分手,结果那小白脸找了几个道上的人来非要她掏一笔分手费,如果不掏就花了她的脸。
那些人拿着小刀棍棒,其他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她原来的老板都没说话。只有花街大师上前劝阻,说什么也不让开。那些小混混本来没想动他,但看他说什么都不走,性子上来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后来有警察赶到,那帮人才跑掉。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警告过,再没来过这里。
而杜欣当时给花街大师包扎完就骂他多管闲事,花街大师也只是摇头笑笑。
后来杜欣换了间店,有时也会给花街大师送些米粮,她就是那么个刀子嘴的人。
这条街上几十年来一波又走一波,换了不知道多少人,只有花街大师还一直在这里一直重复着。虽然很多人受花街大师恩惠,但白眼狼也有不少,更有人将他当傻子。
“他年纪也大了,法师你让他留些钱傍身吧。”女子最后对素问说道。
素问听完女子的话沉默不语,朝女子施了一礼,和行慧走到一边等候。
行慧也是一脸震撼,一开始还以为看到了个不守戒律的花和尚,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事。花街大师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大用处他不知道,但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行事,这种行为实在让人震撼。
两人在外面等了很久,期间花街大师不时咳嗽一声,听起来身体也不是很好。
当两个女子先行离开,花街大师从胡同中出来,素问才看清是一个有六七十岁的老法师,很削瘦,一脸的风霜之色,眼睛却和年轻人一样明亮。一身僧衣洗的干干净净,有些发白。
最让素问在意的是他额头处是白、橙、红、黄、蓝五色形成的混合色,一丝灰色都没有。素问猜测,他的佛法恐怕不下于道衍,恐怕更有甚之。
如法海额头颜色,蒙着一层金色。净莲这种五色混合,不带一丝灰色,定要佛法大师才行。虽然还不到大德高僧的地步,恐怕也只是在某方面有所欠缺。若是将这一点补上,完全能够成为一代高僧。
“贫僧素问,携弟子行慧,见过老法师。”素问见他出来就恭恭敬敬行礼。
花街大师见到两人惊讶了一下,随即温和笑道:“老僧净莲,见过两位法师。不知道两位从哪来?”
“从东海净心寺来。”
“看两位也是行路的人,若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去老僧那里住上一夜。虽然简陋,但遮风挡雨还是可以。”
“那就多谢了。”素问恭敬道,这样是最好,他真的想和净莲聊聊。刚才听那女子的话,让素问心中极受触动。若是让他像净莲一样在这花街劝人向佛,他是做不到的。
素问和行慧两人随着净莲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不时在胡同之中穿梭,其中很多地方都漆黑一片。而看净莲的身形分明没学过武学,却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处行走无一丝不变,甚至还能回头照顾一下二人。
素问心中猜测,净莲恐怕是到了心中光明的境界。内心无时无刻都在光明之中,眼睛看到的一切也是在光明之中。视黑夜如白昼,实在是了不起。以往只是在记录高僧事迹的文本中见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法师竟然也能做到。
三人最后来到郊外的一间土院子,院子根本没有门,院子里面种了一些蔬菜。
而再里面则是一间土房,窗户有的破了就直接用木板封上。
净莲将房门推开,进去点上蜡烛,素问两人这才看的清楚。
中间是个泥塑的释迦摩尼佛像,不知道多少年了,表面原本的油漆呈现斑驳状。
一章破旧的供桌上只有几个落着灰尘的供盘,里面空无一物。
除此之外之有两个破旧的蒲团。
“此处简陋,两位见笑了。”净莲法师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法师大德,贫僧远不如。”素问喧了声佛号合十道。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传经()
素问和行慧先是对佛像施礼,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才随净莲从旁边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破床,一套被褥,一个破柜子,还有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就是全部了。
这个庙很破,很小,只有一尊掉了漆的佛像,连贡品都没有。就在城市旁边,却连电都没有,还用着蜡烛。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都算不上一个庙,素问却丝毫不敢有所轻视。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寺不在大小,有这样一位大德就顶的上千般万般,值得人敬重。
寺院再大,再庄严,香客再多,若没有这样的人物,也只是一个壳子。
只是素问还有些不明白净莲为何如此。要知道以他的佛法修为,若是主持一寺,起码也能教化一方,何必困居此处,几十年如此。
到素问如今的境界,也不和人虚言客套,有问题就提出来。当下直截了当的问净莲:“老法师,不知您这些年何苦一直如此?若是主持一方,教化一地百姓,也是功德无量的事。”
净莲听了素问的询问,并没有言语,先将两人引到椅子上坐下,才将眼睛眯起来,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说道:“两位法师心有疑惑,告知你们也无妨,说到底老僧放不下啊。”
“大概八十年了,当年也有一女子在此地做这事,便是老僧生母。老僧虽然没见过,但也从别人口中听闻,她本来容貌秀美,后来家道中落沦落到此。后来有个男子风姿过人,她便在心里许了他。
一夜之后,那男子说要回来娶她做妾,她便满心欢喜的等候。结果久等不见良人归,几个月后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当时别人劝她打掉,她却打定主意一定要等那男子回来。
后来她就一直等,心里思念,日渐消瘦。然后将我生下来第二天就去了。
后来她的一个姐妹,我那时叫她赵姨,将我送到城外不远的福安寺,我就在那里长大。
我学佛法有天赋,师傅说我有慧根,当时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超出我同辈人很多了。只是心中一直有事不明,小时候赵姨要去寺内看我,寺内僧人却不让她进,觉得她污了佛门净地。
我却觉得她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过往在其他人眼中竟然代表了他的本性。若没有她,我不知道后来我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是混迹勾栏的青皮,也许是市井里的扒手。
若没有她,我也不会知道我的身世,不知道我父母是何人。
之后我就离开了福安寺,去了各处寺院求学,一直求学了十几年,我终于明白了。不是赵姨她不净,是人心不净啊。当是我觉得既然他们不让她们进,不教她们解脱之法,我总要教的。普度众生,普度众生,都是众生啊。”
净莲说到这里,素问深受感动,站起来对他恭恭敬敬一礼:“大德真是菩萨心,让我等惭愧。”
行慧也连忙跟着素问行礼。
净莲摆摆手:“两位客气了,不必如此。”
素问说道:“这一礼不为众生,却为了我二人见到了佛法真谛。”
净莲摇头道:“路有千万条,人选千万种。八万四千条大道,路路皆通。”
两人坐下,素问没有问后面的事。看情况就能看出来,净莲在这里过的不易,但他内心安定,更是将佛法修行到这种境地。恐怕吾真寺的讲道法师,也比他差得甚远。
两人在这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醒了过来。
此时净莲也是刚刚起床不久,要做早课。
素问两人也来到正殿佛像前,心中默诵经书,嘴唇微动,却不发出声音。
早课之后,净莲才问向两人:“两位法师所做早课与我等不同,不知所学为何?”
素问正色道:“贫僧所学为禅宗传承,山是同一座,路径却不同。”
净莲皱眉思索道:“倒是见过有关禅宗记载,只是这千百年不见传承,倒让老僧今天遇见了。还请法师为我解惑。”
素问问道:“请老法师教我,佛何在?”
“佛无处不在。”
素问说道:“佛在心中,即心即佛;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净莲思索一阵,点头道:“确实与我等不同,还请法师教我。”
两人就这样坐在正殿前论起法来。
素问给他讲解《金刚经》,听了一段后净莲说道:“这《金刚经》我是读过,却不甚其解,与我法门不同。”
随后素问又细细讲解起来,净莲在一边不时点头,或者闭目思索。
行慧在一边听着有些无聊,这些东西都听过很多次,便到门外去看外面的景色。
才出门就看到一个背影远远离去,看身形是个女子。
除此在院门处放着一个口袋。
行慧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些早点,粥和小菜之类,而且还是三人份的。
再抬头看远去的身影,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粉色的长裙。看身形衣着应该是昨晚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不由得对净莲更是敬佩。
等两人说完《金刚经》,时间都快到中午了,这才惊醒,本是起意相谈却谈了这么久。
而行慧正靠在一边打盹。
被两人起身的动静惊醒,行慧睁开眼睛对两人说道:“早上有位女施主送来些早饭,不过此刻早就凉了。”
净莲笑道:“贫僧却是饱了。法乐为食,远胜世间一切美食。”
素问接着笑道:“可是皮囊不得轻毁,这饭还是要吃的,凉了也无妨。”
几人将早上送来的早饭吃完,素问问道:“老法师有没有纸笔,贫僧将这《金刚经》写下来留在此处,供法师参详。”
净莲施礼道:“那就多谢法师了。”
中午净莲找来纸笔,素问留在房间内写经文,让行慧出去帮助净莲将这房屋修缮一下。毕竟这房屋现在住人都成问题,若是在其他处恐怕早就被拆了。在郁洲城这样的城市竟然留到现在,想来也是因为净莲法师在这里几十年的影响力吧。
世人虽然多是不解,但总有敬佩其心的人为他周旋一二。
素问本来可以用功德直接兑换一本高僧注释的《金刚经》,不过出于对净莲的钦佩,还是宁可亲手为他手抄一本,并且在后面写上自己的一些见解心得,完完全全写出来。
这一本《金刚经注释本》素问边想边写,原本5176个字,加上注释,素问足足写了两万有余,密密麻麻的小字布满几张纸,足足写了一天半的时间。
净莲接过素问亲手书写的《金刚经》,郑重放到一边,随后又问起素问有关禅宗和净心寺的一些事情来。
毕竟他在这里几十年,宁可以这小庙栖身,也不会福安寺,寺内僧人也不与他来往。加上他花街大师的名声传出去,这几十年都少于僧人交流。
从交流中,素问能感觉到净莲对于佛法领悟极深,顺势邀请净莲到净心寺讲法。
“老僧活了八十年,却还未有过开坛讲法,待我大限不远之时,一定将我所学告知世人。”净莲对素问说道。
素问两人到此的第三天早上做完早课之后,净莲对素问二人道:“今日有一善信要往生净土,还请两位助我。”
素问当下就说到:“愿意与老法师同行。”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手稿()
素问和行慧跟着净莲出了寺院,在城市之中穿梭,与早起出门工作的人们擦肩而过,最后来到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
那个善信家是二楼,净莲按了门铃,没一分钟门就打开了,露出一个红着眼睛的中年女人和呛人的烟味。
“大师你来了,请进吧。”女子看到净莲后挤出一个笑容。
屋子有些老旧,是十几年前那种装修风格。屋子里烟雾缭绕,或站或坐七八个人,有老有少,应该都是那个善信的家人。
气氛有些压抑,老人都沉默不语,看到三人进来都礼貌的称呼“法师”。而几个年轻人只顾着玩手机,连头都不抬一下,从心底不太相信祖母说的话。
那个中年女子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妈妈,净莲大师来了。”
素问两人随着净莲进了那个房间,里面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一个老太太坐在床上,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面色也很红润,精神很好。看到净莲进来笑着说道:“大师来了?多谢你来送我一程。也多谢你传我佛法,让我能真切感受到,并且这么平静的对待。”
净莲合十道:“这是居士你的自身造化,贫僧只是为你开了一扇门。”
随后介绍道:“这是来自东海净心寺的素问禅师和行慧,此来一同为你送行。,”
老太太合十对二人感谢道:“多谢两位法师。”
素问还礼:“适逢其会,也恭喜施主可登极乐。”
这话一说完,旁边的中年女子红着眼睛瞪了素问一眼。素问也不介意,这女子额头全是灰色,不通一点佛法,自然不会懂这些事。反倒老太太,额头五色都有,基础扎实,足以往生净土。
“红姑,这事你不懂,是该祝贺才对。”老太太冲那中年女子笑着说道。
老太太和净莲又开始聊些以前的事,不时露出回忆神色。言语间笑意盈盈,倒是看不出一点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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