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东西,和钱家过不去,就是和自己的吃穿用过不去。
钱家生意做的好,钱多得用不完,香火却不旺,一直一脉单传。
钱小开是钱老爷子五十五岁上才生下的独苗苗,真单得不能再单了,钱老爷爱得捧在手心上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按理这种被宠得上天的富二代,基本是花天酒地的废物点心,偏偏钱小开精明能干,把硕大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做得更红火过以前,是钱家前所未有的鼎盛。
这样了不起的一个人,在如故心目中自然是成熟稳重的巨人形象,所以在听见那破锣声音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把那破镯声音认定为钱小开的贴身小厮。
拉开车门,车里只有一个少年男儿,没有她想象中的小厮。
如故怔了一下,飞快退出,用车门遮住脸,小声问玉玄,“里面是钱小开?”
“是啊。”玉玄答得很爽快,他恨不得如故直接迷上钱小开,再也不对她乱摸乱抱。
算盘的声音又在车厢里响起。
如故深吸了口气,淡定,重新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矮几的另一边。
天还没有多冷,对面少年,已经穿了件镶着银狐毛领的银灰袍子,袖口绣的也是稳重的山茶花。
阔袖半掩,露出尖尖几根手指,拨弄着面前的一把精致的小算盘。
头发全部束起,用一根白玉别着,额头光洁,略斜飞的眉,整齐干净,没有一点杂毛。
眼垂着,浓密的长睫毛勾起一条极黑的长长眼线。
鼻梁挺直,薄薄的唇带着一抹病态的白。
光凭长相,或许比不过玉为骨,雪为肌的容瑾,也比不过有倾国倾城之貌的玉玄,但他一举一动,都优雅得让人自惭其愧,硬把老气横秋的一身衣裳穿得仪态万千。
但不管他穿的再怎么老成,再怎么优雅,这张脸都太嫩,身子骨也太单薄,柔弱得像一只让人想抱在怀里,小心护着的小宠。
如故认真看完,手撑了桌子,“小弟弟,你几岁?”极品女还真是生冷不忌,连这么嫩的小朋友也不肯放过。
“人蠢也就罢了,难道连长幼都不会分了?”
“我长你幼?”如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比他大。
“脑子还真是病得不轻,也难怪会蠢得被人劫去。”钱小开把算盘推到她面前,“赎金一亿,请未必知打听消息花了五千两,差人打点花了一千五百两,至于其他小钱,我也就不算了,一共一亿六千五百金。”
如故砸舌,临安府真有钱。
“你打算怎么还?”钱小开话音一转,慢慢抬起眼来,这双眼如清溪丽水,盈亮清澈,看上去比她家肉丸子还要纯洁无害。
可是这张可爱小嘴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故脑子搅成了浆糊。
“什么,怎么还?”
“你该不会想赖这笔账。”钱小开看她的眼神,变得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怪物。
“我赖什么账?”如故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这一亿六千五百两黄金。”
“我又没说不承认。”
那些钱不是如故自己挣的,不心痛,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一亿六千五百两黄金,放到现代,得多大的一个款姐才能有的身价?
她才正牌的临安郡主,临安府的钱也就是她的钱她是款姐。
炼丹要钱,拉关系要钱,养自己的人马要钱,要成为强者,需要钱的地方太多。
如故很满意自己有这样的身价。
“既然认,什么时候还?”
“还?”如故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什么,“还什么?”
钱小开的脸沉了下来,“临安,这一亿六千五百两黄金是你为你愚蠢行为付出的代价,看在云末的面子上,钱,我们钱家可以借你,但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这笔钱我们钱家送给你了吧?”
“等等,你说这笔钱不是临安府的钱,是你们钱家出的?”如故终于抓到了重点。
“我们这几年基本不在临安府,而临安府被靖王妃掌控,你认为临安府还能有什么钱?”钱小开惊讶她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再说,你认为除了我们钱家,谁还能拿得出这么大的一笔现钱?”
如故呆了,她以前除了生存训练,就是任务,有人管饭,发工资,从来没为钱的事烦过心,也没考虑过经济上的事,听了这话,才赫然想到,临安府被靖王妃掌控这么多年,就算临安府有钱,估计也被靖王妃给搬空了。
这么说,她真的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你的意思,这钱,我得还你?”
一亿六千五百两,还是黄金。
如故眼皮跳了一下,就算把她切片镶钻,再卖一回,也值不起一亿。
“欠债还钱,难道还有什么疑问?”
“赎金多少,全是你自己说的,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赎金本是一亿五千万金,你该庆幸自己被歪瓜裂枣地送回来,扣除了五千万金。我们钱家也不做落石下井的事,这五千万金,也就不和你算了,你还回本金一亿两就好。除了赎金,请未必知打听消息,追踪信息,花了五千金。为了不让各君王误会郡主和殇王有什么关系,每到一处,就花钱疏通衙门,让郡主被殇王绑架,让各衙门协助搭救郡主,以此来打消众人的猜忌,打点这些喂不饱的官老爷,花了五百金。另外,一亿五千万金上路,不是谁都护送得下来的,所以请了太子的铁骑亲兵护送,用了一千金,这些都是有单有据的。”
钱小开瘦削的手灵活地拨弄着金算盘,“除了刚才说的一亿六千五百金,另外有小道消息四处乱传,说临安郡主勾搭殇王成奸,这话如果传到各帝王耳中,可是大大的不妙,为了给你洗白,风月楼的老鸦的封口费三百两银子,下面姑娘们封口费二百两,零零星星的路人封口费一五十三两,加起来六百五十三两。再就是,我们出来这一路上的花销,二百三十两银子。这些钱,我本不想和你计较,但现在看来,也该一起加上。省得我倒贴着银子,还被人冤枉我诓人钱财。”
钱小开噼里啪啦地算完,抬头向如故看来,“你除了一亿六千五百金,还得再给我八百八十三两银子。”
如故一脸黑线,这价钱还越谈越高了,“我怎么知道赎金是不是一亿金,未必知那里是不是给了五千金,打点的费用是不是有一千五百金?说不定赎金只有一千两,打听消息只有一百两,打点费用也只有几十两。”
那可是一亿多黄金啊,黄金哪有这么贱用的?
钱小开听了这话,不急,也不气,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叠单据,第一张是由殇王按手印的信,要赎金一亿五千万金,第二张是未必知的收据,消息费五千金,另外是几张保证书,说收到多少钱,保证绝不乱说外漏,保证书上面名字地址清清楚楚,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
再接下来,就是食用等费用的单据,一笔笔账记得明明白白。
如故目瞪口呆,她在二十一世纪破那么多案,头一次见赎人质还有这一堆单据的。
十几二十两银子就够寻常穷人家一年的吃用,一亿五千万黄金是什么概念?
这么大笔的债,还不把她给压死?
不认账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和殇王那混蛋合谋坑我?”
“我和他合谋?”钱小开嫌弃地斜了她一眼,“你不要脸地跳到男人大腿上,搂了人家男人的脖子,大白天的被人抱着离开风月楼,可是有数十双眼睛看见的。那男人是谁,你心知肚明。就凭你和那煞星的亲密劲,我还在想会不会是那煞星和你联手骗我们钱家的钱。如果不是云末一再担保,我也不会垫钱来赎你。”
如故了,那道那家青楼叫‘风月楼’?
蓦地冲着钱小开一笑,“没钱。”
“什么?”
“我说,我没钱还你,你实在要,命有一条,拿去吧。要不然,我给你斟茶倒水,铺被暖床。床上玩意,你喜欢哪些花样?只要不是太过变态的,我都可以去学。前些日子止烨弄了本最新的艳书,要一百两一本,里面姿式虽然难了点,但我们也可以试试。”
照刚才钱小开的说法,他明知道临安府没钱,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她还不起这个钱。
明知道她还不起钱,还垫钱出来,只能是她有被他利用的价值,弄不好是一张终身的卖身契。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才从虎穴里出来,又跳进狼窝?
钱小开无害的嫩脸终于垮了下去,怒了,掀开车帘,冲外头叫道:“玉玄,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送回给殇王,取回那一亿金。至于其他,当我被狗咬了一口,自认倒霉。”
玉玄正贴在车厢外,幸灾乐祸地听墙脚,被点到名,应了声,“熙君已经走远了。”
“后天小拍卖会上有一张烛庸子的阔刀神兵铸造图,卖家底价一万金,上不封顶。你送她回去,取回那一亿金,我把那张神兵铸造图拍来送你。”钱小开开口闭口大笔的金子,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给玉玄一万金,玉玄不会稀罕,但烛庸子是前朝最出名的铸造大师,据说那张阔刀神兵铸造图是他毕生精髓之作,烛庸子死后,那张阔刀神兵铸造图就成了绝版。
玉玄用的是大刀,烛庸子的阔刀神兵铸造图对他而言,当然是致命的诱惑,让他自己去买,他拿不出那么多钱,如果小开肯买给他,他当然求之不得。
桃花眼一亮,“一言为定。”猛地拉开车开,伸手进来提如故。
“人家要的是钱,又不是人,你送我回去,人家也不会给你钱。”如故一脑门的黑线,没听说过赎回的人质还带找劫匪退货的。
“就你现在这黑不拉唧的样子,和小魔头是天地之别,把你丢回去,说他给的是冒牌货,赎金自然可以拿回来。”
如故被熏黑的脸,一时半会儿白不了,他硬要说她是冒牌货,她还真拿他没办法,避开玉玄的爪子,爬过矮几,一把抱住钱小开,“我和你说着玩的,怎么能当真,不就一亿六千五百金吗,我还你。”
如故心痛,肉痛,浑身都痛。
她哪儿去弄这一亿六千五百金啊?
但在她没强大到可以和殇王对抗以前,把她退还给殇王禽兽,她不如去亡命天涯。
如故突然觉得怀里的人儿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棒子。
低头看去,只见钱小开脸白如纸,呼吸急促,好像透不过气来。
她抱的是他的腰,而且力道也不大,不存在把他勒窒息的问题,那么是突然发病?
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喂,你怎么了?”
钱小开看着拍上他的脸的手,身子一抖,翻了个白眼,连气都没了。
如故吃了一惊,伸手向他手腕脉搏,手腕一紧,被人抓住,头顶传来玉玄提高声量的嗓门,“你快放开他。”
如故以前的体质不能练内功,练的都是身手,以她的身手对付寻常高手没问题,但和玉玄这种高手中的高手在窄小空间里实打实地打,那是找死,门口又被玉玄堵住出不去。对付玉玄的唯一办法就是救活钱小开,她救了他,他总不好对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是不?
把钱小开抱得更紧,叫道:“你该不会为了那什么神兵图,连小开的死活都不顾吧?”
“放屁,老子不是这种人。”
“那还不赶紧送他去看大夫?”如故虽然懂医,但身边没有药物,就算她把脉查出钱小开是什么回事,她也救不了,所以必须尽快送去医坊。
“你不赶紧放开他,到时你欠的就不是一亿六千五百两。”
“那是什么?”
“钱家老爷子先后抬了十几个女人进门,可是硬是没生下个一男半女,直到于老爷子五十五岁上,他五十四岁的正房夫人才生了这么一根独苗,现在钱家老爷子已经七十高龄,不管你给多少钱,钱家老爷子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了啊。”
“既然你知道钱家生不出二胎,还不赶紧找大夫救人?”如故怀疑玉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告诉你,你不赶紧走,出了事,跟我可没关系。”
“你把钱小开弄死了,跟你没关系,难道跟老子有关系?”
“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怎么就把他弄死了?如果他真死在了这里,也是你拖延时间弄死的。”
“屁,他对女人过敏,你不赶紧放开他,没等见着大夫,他已经嗝屁了。”
“放屁,姐儿就没听说过碰女人会过敏的。”
玉玄把钱小开的衣衫拉起一点,钱小开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许多细小的红疹,确实是严重过敏的症状。
“除了这个,还会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如故连忙放手,还真有这种怪病?
玉玄乘探了下他的鼻息,长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
如故眼角直抽抽,如果玉玄说的是真的,钱家要绝后了,“现在怎么办?”她懂医,却不知道怎么治对女人过敏的怪病。
“叫容瑾来给他扎一针就好。”玉玄钻出车厢,放了枚信号弹上天,很快一团墨绿色的烟花弹在不远处的空中散开,一闪而逝。
“容瑾在附近?”如故第一次进临安府时,看见过这样的烟花弹,三通说那是容瑾的信号。
“他得负责你的生死,有了你的消息,他当然得在你附近。”
玉玄一脸臭屁样子,他们这帮人,没一个想看见她,可惜他们几个按特长分工,云末擅长打理临安府,容瑾管众人的病病痛痛,止烨管追踪跑腿,小开管挣钱,而他只能沦落为‘保镖’。
这个坑爹的职务害他不得看着她。
如故白了他一眼,他们不想看见她,她还不爱看他们的臭屁脸色呢。
等回了府,她和他们各自为阵,互不相干,她求之不得。
玉玄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明明就在附近,还没到。等熙君那厮跑远了,还怎么追啊?”
如故无语,他到现在还想着把她送还给殇王,挣那张神兵图……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玉玄两眼放光,“终于来了。”
如故认得那辆朴实无华的车是容瑾的车。
玉玄立刻把钱小开往车厢里一丢,跳上车辕,也不管如故有没有坐稳。
一扬马鞭把马车赶得像要飞起来,朝着对方迎了上去。
如故一个没站稳,滚倒在车厢里,手压在钱小开肩膀上,见他白皙的脖子上也瞬间浮起一片红疹。
如故忙把手抬起,伸到他鼻子下,他的气息果然又弱了些,算是相信了,他真是对女人过敏,彻底无语了,小心地绕开钱小开的身体,爬到离他最远的车厢一角。
钱家一下可以拿出近二亿的现钱出来,这家世放在现代绝的全球第一首富。
这个钱小开,可是地地道道的富二代。
万一把他给‘碰’死了,她可赔不起钱家这根独苗苗。
对面马车近了,玉玄也不等马车停稳,跳了下去,冲着那辆马车叫道:“钱小开被临安弄得快死了。”
怎么说话的?
如故对这二货,彻底地没了语言。
车门打开,容瑾背着药箱冷清清地上车,连眼角都不瞟如故一眼,径直蹲到钱小开面前,取出一支空心针,扎进钱小开的虎口穴,轻轻转动,一股黑色从针孔中流出,直到血变成了鲜红,才拔针出来,换针换手,也是如此,等黑血流尽,钱小开身上的疹子随之消褪,呼吸也不再虚弱,慢慢变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