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苦守在殿外的老臣们道:“孩子太虚弱,没能保证住,死了。”
冷琴又道:“在哥哥孝期里,让我代他管理三界事务。”
老臣们有相信的,也不相信的,但尊主连面都不露一个。
他们就算想问,也找不到人问。
三界不能无主,冷琴坐上尊主之位,仗着兄长的名义为所欲为。
九重山是天地交界的之处,群魔乱舞,杀伐不断,她一个初生的婴孩子落到这样的方,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她命好,落下时,被一个少年接住。
他是这片古战场的杀伐之气和着天地灵气孕化而成。
刚刚生出时,被一头灵兽护着,才没被众妖魔吞掉。
灵兽把他养到五岁,却突然失踪了,不知生死。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这种穷山恶水,妖魔横行的地方,想独自生存,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他竟活下来了,至于怎么活下来的,已经不用‘艰辛’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是灵气所化,吃掉他,可以增长大量的灵力,他是众妖魔捕杀的对象。
在这地方要命活,绝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孤孤单单地生活了七年,长成了十二岁的少年。
被抛进九重山的婴儿,哪儿不掉,偏偏掉进他的怀里。
少年看着婴儿如粉堆出来的小脸,手指轻抚她的小脸,“是不是灵叔地下有知,觉得我这些年太过孤独,所以送了你来给我做伴?”
婴孩不怕人,看着他手舞足蹈地‘咯咯’一笑。
纯真的笑暖了少年冷寂的心,“你既然掉进我怀里,我们也算是一种缘法,我没爹娘,而你凭空掉进这九重山,恐怕也是被人抛弃,也算是没有爹娘,我们也算是同命相连。他们不要你,我要。”
既然决定抚养她,少不得要给她起个名字。
他想起如故掉进他怀里的时候,天边浅浅地掠过一道凤凰光影,他隐隐觉得那道光影和怀里女婴有关。
想给她起名为凤。
但心想,她的家人都已经不要她了,做什么还起跟她生世有关的姓名?
想着自己最近看见一句诗词,“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道:“就叫如故吧。”
希望多年以后,你还能记住我们今日的缘份。
小小的婴孩子,听见‘如故’二字,好像知道是自己的名字一般,笑了。
他也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故,记好了,我叫云末。”
从那以后,云末身边多了个小婴孩,闲时把她抱着,打架时,把她背着。
九重是妖魔横行的地方,弱肉强食,一步不慎就是他人爪下亡魂。
他是这山里的杀伐之气加上灵气所化。
天资过人,为了生存,又从小打到大。
年龄虽然不大,但一身功夫已经好到少有敌手。
有了她,虽然常常受伤,日子过得十艰苦,却不像一个人那样孤单。
他对小如故爱如珍宝,宁肯自己伤着,也不让她伤着半点。
以前打架,他很少受伤。
但自从有了她,为了不让她伤到,以前可以避开的招式,却一招一招地硬招下来,受伤成了家常便饭,两天一小伤,三天一大伤,伤得多了,功夫也精进得更快。
她太小,不能像他一样吃野味,啃野果。
为了给她找吃的,一听说,哪家的媳妇奶着孩子,不管是妖是魔,他都会抱着她过去蹭上一顿。
遇上好说话的,也就罢了,遇上不好说话的,少不得要打一架,拿枪抵着人家的咽喉,强迫人家把如故喂饱。
他虽然带着如故到处蹭奶,但他倒不会为了如故,饿着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时间长了,附近的妖魔见他一个少年仔带着个奶娃,就是他们可怜。
奶多,自家孩子吃不完的时候,如果见他,会主动唤他过去,帮他喂饱小如故。
只要喂过如故的人家,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他都一一记下。
后来,他成为天地共主以后,那些喂过如故的人家,凭着这一口奶的情,一生荣华。
没有奶可蹭的时候,他就去采灵草,挤灵汁喂她。
灵草都有守护兽守着,为了养活她,三天两头地和那些守护兽打架。
最初时,他被守护兽打得很惨,能捡回半条命,算运气好,打到后来,守护兽被他揍得见了他就躲,任他采了灵草去。
这样东一餐,西一餐,竟把小如故喂得白白胖胖,娇憨可爱,十分招人喜欢。
他对小如故越加喜爱。
在他看来,她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没有强大的爹娘依靠,在妖魔聚集的九重山生存,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一双拳头,在打杀中,生生地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按人类的年龄算法,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就已经把九重山群魔收拾得服服贴贴,尊他为帝。
九重山处在天地交界之处,是上天和地下各尊主想要,又要不到的地方。
他被奉为九重山的君王,顿时引来天地共愤,各路人马纠结在一起前来剿杀九重山的众生灵。
云末带着九重山的生灵,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见佛杀佛,见魔杀魔,坐上了天地共主的位置。
那时,他也不过二十一二岁。
他一生杀伐,生性冷厉,又心如铁石。
天地之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
身为天地共主的他,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如故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她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更是顽皮,把天地间的妖魔仙家欺负得没了脾气。
状告如故的折子堆满了他的书案。
他看着那一大堆的折子,也觉得如故实在闹得过了。
回想这些年,他只顾着生存,四处杀伐,确实疏忽了对她的教育问题。
再不好好教育,以后真要坏得没办法教育了。
可每次打算好好地训斥她一顿的时候,她总是早一步滚进他怀里,闭眼就睡。
他看着她睡得红仆仆的小脸,刚硬起的心肠又软了下来。
心想,她恐怕真是累了,等她睡醒了,再来教育。
把她抱起,抱在怀里,送回她的卧室,轻轻放到床上,她却拽着他的衣襟不放,低低梦呓道:“哥哥,你答应我,陪我去看青山的云海,什么时候去?”
他赫然想起,几年前的承诺,那时九重山突然发生了一场瘟疫,许多孩子都死于那场疫病。
她也不慎染上。
他为了给她治病,跑遍了九重山,采遍了各种灵药,可是她的病情却一直不得好转。
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的小脸,心如刀绞。
有一天她醒来,窝在他怀里,伸手摸了摸他同样消瘦下去的脸,道:“哥哥,不要难过,我很快会好起来。”
他心里堵得难受,却点了点头,道:“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青山看云海,听说青山的云海很美很美。运气好,可以看见七彩霞光,看到七彩霞光的时候许愿最灵了。”
“我记下了,如果你放我鸽子,我会不理你的。”
“好。”
他采来的灵药治不她的病,他就开始自己炼丹。
他是灵气所化,灵力方便自然高人不知多少等。
而炼丹靠的就是灵力。
他生生地炼成了顶级的丹药。
炼出驱毒丹,驱除她体内疫毒,她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她病好了,围剿九重山的各方势力却来了,他又忙于带着九重山的生灵抵抗外敌,外敌打完,为了不再被压迫,一种杀了回去。
等天下太平,已经是几年以后。
那个承诺,已经被他遗忘。
这些年,她也不曾提过,他没想到,她竟一直记着。
第二天,他等她醒来,就搁下所有事务,带着她去了青山。
一住一个月,直到她看到七彩霞光,许了愿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他问她许了什么愿,她却不肯告诉他。
他有一瞬的失落,他的小如故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会与他分享。
他不知道,她许下的愿是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生生世世陪伴他。
换成别家的男儿,到了云末的这个年龄,早就娶生子,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可是他身为天地共主,又是那样无人能比,出俗绝世的好相貌,却孑然一身,连个通房都有没。
上门提亲的人踢破了门槛,想嫁他的姑娘更是整天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晃,多过蚊虫。
云末虽然都是淡淡拒绝,不理不睬。
但那些莺莺燕燕却永远不知道死心。
如故看得心烦意躁。
偏偏云末对她是百般的好,却整天只顾着国事,反不如以前在九重山时那样时时和她一起。
渐渐地如故有些失落,比以前更加倍地四处捣蛋,想引起他注意。
捣蛋的事做的多,告状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告她的折子,堆得有小山那么高。
云末看着堆得如同山高的折子,终于揉头涨痛的额头,搁下了正事,把她叫到了面前。
如故坐到他身边,手指绞着他的头发撒娇,“今天李家娘子打孩子,打得那孩子皮开肉烂,奄奄一息,好不可怜。”
云末和如故都没爹没娘,所以平时最恨那些不好好待孩子的爹娘,皱了眉头,“孩子的爹不管吗?”
如故叹气,“别说那个爹了。”
“怎么?”
“那个爹说那孩子是个扫帚星,自打有了他,他赌钱就天天输钱,打死才好。”
“然后呢?”
“然后,我看不过眼,把孩子的爹娘小小地揍了一顿。”
“嗯,揍得好。”云末拧着的眉头慢慢展开。
如故见他脸色好了些,往他身边又挪了挪,挨他更近些,抱了他的胳膊道:“猪官骗了人家的灵丹,正好被我看见,我偷偷去把灵丹偷了,拿去还给原主。”
“只偷了丹药这么简单?”云末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她这性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如故伸了伸舌头,“我把他关进了猪圈,臭死他。”
云末无奈地摇了摇头,剥了个葡萄给她,“整天到处野,饭有没有好好吃?”
“一个人吃饭,好无聊的。”如故接了葡萄,躺倒在他腿上,一边啃着葡萄,一边接着道:“黑风妖偷了桃花仙的媳妇,那对奸夫淫妇好不要脸地谋算怎么毒杀了桃花仙,我听得气不过,把他们备下的毒药喂了他们……”
他听得一口叫一个好,说那打孩子的真不是东西;丹也偷的好,还的好;至于那种和相好约定谋杀亲夫的更是该死……
夸完,才想起,这些不都是告如故的折子?
被如故揍的,自然没说打孩子的事,不过并不像如故所说,只是小小地揍了一下,而是把人家打得断胳膊断腿……
丢了丹药的,自然也不会说自家丹药是哪里来的,只说如故偷了他家丹药,而且,她不光是把人家关进猪圈,而是逼着人吃了猪粪……
而被喂了毒的,自己服解药,虽然死不了,却被那毒绞得肠肠肚肚断了一般地痛,合谋谋杀亲夫的事,折子上自然没有,只说如故看他们不顺眼,仗着他的名号,迫他们服毒……
类似的事多不胜数。
云末看着偎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撒娇的如故,好气又好笑。
治国,他手段凌厉决绝,再大的事,到了他的手里,只要手指轻弹就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唯独她是他命里的魔星,凡事跟她扯上关系的事,他都无可奈何。
这顿训,又训不下去了。
最后认命地凡是接到告状的折子,便私下命人去查明前因后果。
查明真相后,该打该罚的秉公处理。
结果发现,所有事情竟都如如故所说。
她不管怎么玩劣,怎么调皮捣蛋,都是对方有错在先。
云末看完结果,干脆对如故睁只眼闭只眼,任她胡闹,只要不把人弄死了,变得死无对证,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不过她闹得实在过头的时候,也会觉得头痛。
暗想,干脆等她再长大些,娶了她,多生几个孩子,她要带孩子,或许就没这么多闲功夫到处惹事生非了。
但这样的想法,他只是搁在自己心里。
毕竟她还只有十二,他希望她再无忧无虑地玩上一阵。
他没想到,这一等,却等出了事故。
如故十三岁那年,灵气冲了天,被他父亲三界尊主感应到。
守着妻子灵牌十三年的尊主,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三界尊主唤来冷琴,问起女儿的事。
当年,冷琴把婴儿抛进九重山,认为她必死无疑,哪里想到如故竟好好地长在了九重山。
兄长这些年只守着妻子灵牌,不理世事,但不表示他没了当年的杀性。
生出一计,如果哥哥去攻打天地共主,死在外头,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尊主之位,说谎道:“当年是九重山的群魔抢走了暖暖,说是拿去祭神。”
暖暖是如故的母亲,给她起的名字。
“你怎么不早说?”
“嫂嫂死了,哥哥只顾着伤,谁也不见,我去哪里说去?”
三界尊主又急又气,当即带兵讨伐云末。
云末是天地共主,而三界尊主却是天地之外的三生界尊主,这一仗打得无比惨烈。
三界尊主虽然厉害,却哪比得上一生打杀过来的云末,最终败在云末手下。
就在云末手中盘龙枪要刺向三生尊主的心脏的时候,如故扑上前,握住枪尖,“不要杀他,他是我爹。”
云末怔了。
如故有天眼之术,长到十岁的时候,就能开天眼,她从天眼中知道自己的身世。
知道自己的父亲鬼厉是现任的三界尊主,知道自己是三生界的水明珠。
同样知道,父亲这个三界尊主是强夺而来。
过去的三界尊主是凤冀家族世袭。
凤冀家族和鬼冀家族是世仇,两个家族相争数十万年,鬼冀家族最终败在凤冀家族手上,全族被屠,只剩下父亲兄妹两人。
父亲隐姓埋名,混进凤冀家族,从一个最低级的小倅做起,最终成为三界尊主麾下的第一战将,他娶了尊主唯一的妹妹凤女为妻。
父亲最终找到机会杀死三界尊主,哄骗妻子说,三界尊主是被人刺杀,后来在妻子和幕僚的支持下,坐上尊主之位。
父亲虽然恨凤冀家族,但对母亲是真爱。
但在冷琴眼里,凤女同样是凤冀家族的人,也是该死的人。
哥哥和仇人生下的孩子,是仇人血脉,她不能接受。
悄悄告诉就快生产的凤女,她的亲哥哥是被她最心爱的丈夫所杀,并用信物证明他们的鬼冀身份。
他现在已经坐上三界尊主之位,留着她,不过是她不过是因为他们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三生界的水,要靠水明珠来净化。
而凤冀家的嫡女,就是水明珠。
冷琴对凤冀家族嫡女就是水明珠的传说,并不相信,认定是凤冀家族用来蒙骗民心的玩意。
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刺激凤女。
凤女想到丈夫坐上尊主之位后,诛杀的那些凤冀家族的人,她一直以为他是在清除异己。
毕竟没有一个帝王身下宝座不是用鲜血染成,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复仇,而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