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烨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无颜的私人浴泉,禁止任何人在这里沐浴,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破这个例,这女子倒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如故有衣衫遮脸,不用担心被止烨看见脸,回头。
看见烟雾弥漫中止烨似笑非笑,带着戏谑的神情,越加心慌意乱,更不敢把衣裳还他。
三蹦两窜地转进花荫,松了口气,把衣衫从头上拽下来,反正他没看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只要她不说,这件事就算烂在了这里,没人知道。
至于是不是破坏了他等着和柳儿办事的心情,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了。
正想找地方把衣服换上,突然腰上一紧,被人完全没有征兆地卷进怀里。
如故陡然一惊,抬眼望进一双带着玩味的邪媚眸子。
他长得再媚气,却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而且半点不娘娘腔。
她身上虽然披着止烨的衣裳,但里面真空,光不溜秋,被他实实在在地抱在怀中。
她沐浴后的身体,隔着衣裳感觉到他身体上绵绵传来的温热,那感觉别样的暧昧。
如故脸皮虽厚,脸仍腾地一下红得像煮熟悉的大虾。
他贴近她的耳血畔,声音湿软柔腻,“真巧啊。”
“是挺巧。”如故喉咙里干巴巴的。
望向无颜来的方向,再看向身后,“你是要去碧水泉?”
“是啊,一起?”无颜略瞟了眼她身上的的男衣,笑得眼角斜斜挑起,眼里戏意浓了三分,说不尽的妩媚妖孽。
如故不可思议地重看向他,“两个大男人半夜泡温泉?”
“现在不是还有你了吗?”无颜冲着她挑逗地眨了下左眼。
鸡皮疙瘩从如故耳根直爬上头顶,“你该不会真的男女通杀吧?”
无颜妖孽男女通杀,如故觉得不稀奇,但止烨断袖,她觉得不可思议。
无颜挑起她的下巴,她打湿的头发,如黑缎一样贴在凝脂般颈侧,被热气熏红的小脸艳如娇花,眼黑得醉人,而嫩如樱桃的小嘴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无颜喉节滑动一下,只觉得唇干舌躁。
“你说呢?”
如故身子一僵,干笑了笑,“今晚月好花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无颜眉梢轻挑了挑,“我想,止烨也很乐意看见你,人多热闹,怎么能说是打扰。”带着她往前走。
如故吓得变了脸色,死死把他拽住,“你们该不会是买了柳儿的初夜玩3P?”
无颜惊讶,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样想?”
“如果止烨想独占柳儿,根本一毛钱不用花,勾勾手指,柳儿就什么都给了他,哪用得着在这里花上万金,我之前有些想不明白,看见你才想到这一出。”
如故皱眉,“你们顶着和我的名分,在外面怎么荒唐,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你想让我和你们一起乱来。你告诉,无颜,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无颜看着如故大义凛然的模样,好笑得扯出满眼的媚意,“你想去了哪里?”
如故也是万里横空的胡乱YY,顺带试探无颜,结果很满意,显然是他和止烨两个人来泡温泉。
虽然不排除这二人断袖的可能,但总强过男男女女一堆人鬼混。
如故转到树丛后,一边警告着无颜不许偷看,一边快速换上自己的衣服。
无颜不屑地两眼望天,他堂堂风流明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只要他点个头,不知道多少女人抢着脱光来供他欣赏,他用得着偷看她?
再说,他就算要看也看那种大胸大屁股的女人,干嘛看她这种还没发育完全的小毛丫头?
如故哪知道无颜肚子里的那些腹诽,把换下的衣裳披头盖脸地罩在无颜的头上,“你敢告诉止烨在这里看见过我,我砸了你的‘花满楼’。”
不等他回答,一溜烟的跑了。
无颜拽下头上的男衣,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些好奇。
她穿着止烨的衣服,难道止烨居然没看见她?
不可能啊。
迷药?
额头上瞬间飚出冷汗,止烨上次重伤,元气大伤,现在还在调理,一味药用的不当,都会落下祸根,迷药什么就更沾不得。
没了戏弄如故的心思,转身向碧水泉急窜。
止烨双手搭在池边,正泡得舒服,除了看见他手中拿着的衣服外,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除此外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无颜脑子糊成了浆糊,“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止烨视线落在他手中衣服上,脸上难得有些不自在,“这衣服,你哪来的?”
无颜心说,如故身上剥下来的,口中却道:“前面林子里拾的,你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换一个人,这样高强的一身功夫,下了水都没发现池子里有人,被人一张树皮差点砸在脸上,还被抱了衣服走,一定会觉得丢脸丢到了家。
止烨瞥了眼丢在池子边上的树皮,却无所以谓地懒洋洋笑了一下,把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无颜听完,忍了笑,“你真没看见是谁?”
止烨白了他一眼,他挥开树皮看见姑娘家光溜溜的白腿,还能下作地盯着人家看?
无颜再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直到止烨脸上挂不住,臭了下去,才憋着笑,咳了一声,“没想到你真会不管柳儿。”
止烨眼里的微蹙了眉,眼里浮上一袭冷意,“我最恨人寻死觅活的威胁我。”
柳儿这么逼她,等于逼他离开临安府。
他一旦离开临安府,就毁了当年签下的协约,就再不能借云末他们的力量,救父亲离开那水深火热的炼狱。
她这是在逼他舍了他亲生父亲的生死。
他念着她爹娘的恩情,就差天上的星星没摘下来给她。
就算她不领情,不知足,他也无所谓,横竖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心就够了。
但柳儿这次的做法,确实让他寒透了心。
无颜默然,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语。
**
柳儿已经卸去浓妆,枯坐在红烛旁,绞着衣袖,面色冷如寒霜。
她一直认定,这一步棋是包赢的棋,止烨一定不会弃她不顾。
没想到,自从放出挂牌的风声,他竟没来看她一眼。
昨天,花娘子来找过她,说,如果她不愿挂牌,无颜公子即便是拼着‘花满楼’的名誉受损,也会保下她。
无颜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止烨岂能对她不理不顾?
她不服,也不信,果断回绝花娘子,毅然挂牌,她要把止烨逼到极致。
怎么也没想到止烨竟会真的舍她不顾,任她被别人包去。
她恨死了止烨。
也死恨了如故。
如果不是如故这个狐狸精迷惑了他,他绝不会弃她不顾。
忐忑地等到天亮,也不见万金包下她的贵人进房。
直到天亮,才有人推门进来。
柳儿睁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转头看去。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一条金织腰带束着光鲜的玫红丝锦袍子,垂着一块上好的碧绿翡翠环佩。
他随意地把玩着扇子,明明是一张艳丽不可方物的脸庞,却丝毫不带女气,妩媚的狭长眼眸斜挑挑地睨视着她。
柳儿刹时间怔住,看着下人端着饭菜进屋,在她面前摆好,等无颜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才慢慢回神。
“是你花了万金包下我?”
无颜笑笑,算是默认。
“为什么?”
“你认为,我能为什么?”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无颜摇头,取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这是城西一座小四合院的钥匙。
“你和‘花满楼’本来就没有签过卖身契,走吧。”
这里是青楼,她已经挂了牌,如果留在这里,就得按这里的规矩。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柳儿眼圈一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这次错得离谱,你伤了他的心了。”
“如果他不这样对我,我何必落到这一步。”
“他没有逼过你,是你在逼你自己。”无颜好耐心地拿着饭碗,乘好饭,放到她面前,“男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是女人,还有家人,还有许多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我真的太喜欢他了。”柳儿哭得更凶。
“不管你怎么喜欢他,但你不该逼他放弃一切,包括父亲的性命,只守着你。”
“这么多年,他父亲没有半点音信,谁知道是不是还活着?难道一辈子找不到,我就要这么等一辈子?”
“他没有要你等过。”无颜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柳儿的爹娘养了止烨几年,止烨对养父养母,比别人对自己的生母还孝顺。
他和止烨从麻婆村的那样灭绝人性的屠杀中逃生,带着染上毒疫的柳儿逃离青岗青,到了苏州遇见了夏老爹。
夏老爹当时的处境并不好,家里也是一贫如洗,儿子和媳妇又没了,只带着个孙女双儿过日子。
夏老爹养不起他们三个,于是他们把柳儿留在夏老爹家中,他进了戏班子,而止烨去给人做苦力挣钱贴补家用。
柳儿中毒不深,虽然没死在那场毒疫中,却落下了不治之症。
止烨为了柳儿的病东奔西跑,能做的都做尽了,几次连命都差点搭上。
止烨不管过得再辛苦,再艰难,都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以谓的样子,但他知道,止烨唯一的一点想念就是救出父亲。
柳儿说出这话,实在太过没心没肺,也太过伤人,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听不下去。
这些年,无颜对柳儿是有求必应,柳儿早已经习惯了无颜的百依百顺,不料这次,他不但不认同她,还责备她,怒了,“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哭。”无颜把筷子放到她手中,起身离开。
柳儿扑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无颜哥哥,帮帮我。”
“你想怎么?”无颜低头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睛的柳儿。
“告诉他,就算他是为了找他父亲,但把自己和临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绑在一起,不值得。”
无颜看着她忽地笑了,扇子在指间打了个转,“难道你还不知道,临安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她虽然确实很不要脸,但你在我面前这么骂她,却也不该。”
柳儿怔了一下,他这是在维护临安?
无颜接着道:“我好不容易才挤进临安府,怎么开得了口去劝他退出?”
“你们都疯了吗?”
“是啊,好像真的都疯了。”
“既然这样,你尽快娶了临安,他也就该死了心。”
“人要知足。”无颜眼里的笑慢慢变冷,柳儿明明知道他孝期未满,却说得出这种话。
他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受。
把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不再看她一眼,迈出门槛,飘然而去。
柳儿把手中筷子摔了出去,又转身把一桌的饭菜全部扫到地上。
“你们都是坏人,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一个少女迈进门槛,却是双儿。
柳儿抬头,脸立刻冷了一下去,“你来做什么?”
“今天你挂牌,我当然要来看看你的下场,可惜……”
“可惜什么?”
“无颜那蠢货,干嘛要在你身上浪费一万金。如果不为你浪费这一万金,包下你的应该贾家的大少。”
柳儿气得脸色铁青。
“对了,你见过贾家大少没有?我刚才去看了眼,那肚子这么大。”双儿双手在肚子上比了比,“马上要生小猪的母猪,都没他肚子大。那张脸像个大南瓜,厚厚的两条香肠嘴根本合不拢,一说话就流口水。”
柳儿的脸越加的难看。
双儿不理不顾地道:“如果今晚包下你的是贾家大少,你说,你今晚的春宵该有多销魂。”
柳儿气得忍无可忍,起身,狠狠一巴掌向双儿脸上掴去。
双儿轻松抓住她的手腕。
柳儿眼里闪过一抹意外,接着怒道:“你敢还手,反了你了?”
双儿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冷冷道:“我以前不还手,任你欺负,不是我怕你,只是不想哥哥为难。从今天开始,我再不会受你欺负。”
柳儿用力抽手,却被双儿抓得牢牢地,根本抽不出来,急了,叫道:“眼睁睁地看着止烨,被临安那贱女人毁他一生幸福,你就能心安理得。”
“所有人都骂她,但我却觉得,她比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好太多。如果哥哥愿意娶她为妻,我会为他们祝福。”
柳儿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疯了,你们都疯了。”
“疯的是你,别再想花样折腾哥哥,如果你再做出伤害哥哥的事,我绝不会饶你。”双儿狠狠地摔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柳儿被摔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凳子上,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要维护如故那贱人,而这样对她。
气极之下,扑到门口,叫道:“我不会这么算了,我一定不会这么算了,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一定会加倍讨还回来,我会要你们后悔的。”
双儿冷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
晚上驿站关门,雇不到车,如故也不急着回临安府。
又去‘花满楼’的包间要了两壶小酒,提着出了‘花满楼’,蓦地一只信鸽停在她手上,上面绑着一个小竹筒。
如故认得上面的标记,是上一世,她和萧越联系的专用标记。
想也没想地取出小竹筒里的信笺,上面是她熟悉的字体,说是字体,不如说是暗语,只有她和他才看得懂的暗语,“你有心事?”
在上一世时,萧越就养了些专门用来和她联系的鸽子。
那些鸽子可以凭着特殊的方法,不管她在哪儿,都能找到她。
如故微微一笑,取出小炭笔,把那张信笺翻过来,写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对方能透视?
把信笺放进小竹筒,放飞信鸽。
晃晃悠悠地逛到西子湖。
一个人依在湖心的亭子里,就着月色,喝着小酒,虽然看似惬意,这酒却越喝越觉得凄凉。
那只鸽子再次飞到她手中,“我与你心意相通,感觉到了,是被偷了钱还是被男人甩了?”
“难道一个人不开心,只能是这两样?”
“女人嘛,思想简单,要死要活的不就两样,男人和钱财。对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来说,不管是哪样,都值得庆贺。”
“为什么?”
“因为,你总算有了点人味。说吧,你想怎么庆祝?”
如故不屑地哧了一声,却是一笑,其实他说的不错,她此时心情烦闷,确实是为了男人,
随口开着玩笑,举着喝了一大口酒,“我在西子湖在与孤独干杯,要不要我喝下你那份?”
这次信鸽很快去而复返,“留下我那份。”
如故嘴边勾起一抹淡笑,手指轻抚过那张信笺,居然还会有一个人记挂着她。
可惜他前几天去了平乱,要不然邀他一起喝酒,倒也不错。
如故摇头一笑,揉了信笺,不再留言,放飞信鸽。
“和孤独干杯的感觉如何?”蓦地传来一个嘶哑性感的声音。
“很好。”泪却不自觉得滚落下来,受到委曲她没有哭,感受着孤独。
“你哭了。”
“没……”如故晃了晃头,真是喝多了,竟平白产生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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