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你蠢笨愚昧,我看他们才是蠢笨愚昧。”北皇端起手边微凉的茶水,“说吧,你要什么赏?”
如故黑白分明地大眼晴慢慢地转了半转,这算是贬她还是夸她?
“皇上是当真的?”
“君无戏言。”
他派人查过,如故是在和云夕相遇的时候不见的人。
以他对云夕的了解,如故不会是溜走,而是被云夕劫持。
虽然他不知道云夕为什么放如故回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如故回来后直说是云夕绑了她。
他就得在一国之君的颜面和云夕之间二选一。
不管选哪一方,都是他不愿意的。
如故这样一个人把所有事瞒下,他就不必为这件事为难。
如故眼珠子在北皇脸上滴溜溜地滚了几圈,确认他不是随口说说,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上两步,“皇上可以帮我还一笔债不?”
北皇微微一怔,笑了,“你欠了多少钱?”
“一亿六千金。”
北皇的脸黑了下去。
如故连忙改口,“我只是随口一说,皇上不必当真,其实如故另有所求。”
“说来听听。”
“前一阵子,我不懂事,和家姐斗气,抢了她心尖心的人,这次在外面走了一圈,明白了很多道理,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所以想请皇上做主,给家姐赐婚,以了家姐的心愿。”
“你是说萧宸?”
如故立刻点头,一脸的天真。
“因为有我和萧宸的那桩不靠谱的婚事在前,我爹说什么也不会再同意家姐嫁给萧宸,唯有皇上能为家姐做主了。如果皇上真要赏我,就拿家姐的赐婚作为对如故的赏赐吧。”
与其说这是赏赐,不如说是和北皇之间的交易。
她瞒下了云夕绑架她的事,给北皇解决了麻烦,而北皇为她办了她想要办的事,他们之间就算是两清。
北皇沉着的脸慢慢舒展开来,“这不难。”
如故这丫头古灵精怪,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但如故目的何在,他不关心。
重点是,如故在他这里得到了好处,就得守口如瓶,把云夕的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如故连忙谢恩,“还有就是,如故没有进宫参加桃花节,太后和良妃娘娘一定很生气……”
“太后那里,朕会去和太后说说,至于良妃是最为贤惠的,你不必担心。”
“谢皇上。”如故满脸欢喜,心里哼哼,良妃贤惠,那是对皇上您,对别人可就未必。
她一进宫,就接到探子消息,良妃得知她进宫,立刻亲自去了太后那里,至于去干嘛,当然是请太后出面,借桃花节为名,狠狠地收拾收拾她。
既然良妃闲得蛋痛,那么就给他们一个厉害媳妇,让他们天天玩宅斗去。
至于素锦……
如故嘴你勾起一丝冷笑。
她花了好些功夫才从四儿嘴中套出,出卖她的消息给云夕的是素锦。
素锦把她送给种马男,想让她‘性福’,那么她把如故送给萧宸这个假太监,让她连‘性福’二字,都打个折扣。
另外,萧宸对她不尊的事,早已经传到越国,这样的行为,在女子为尊的越国,绝对不能认同,萧宸进了黑名单了,而嫁萧宸的人,在越国会成为笑柄,她的夺嫡之路,也会变得无比艰难。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犯我,我必犯人。
素锦,这是你自找的。
如故回到靖王府,说听父亲被皇上召进宫了。
如故嘴角微扬,北皇的动作越快,说明这件事,越是铁板钉钉。
如故回到寝院,打了丫头们各自去休息,自己推门进屋,突然看见烛光摇曳中,墙壁上映着一个人影。
吓了一跳,飞快地转头看去。
却见桌边坐着一个女子,脸上戴着一个木雕的面具。
如故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那人,“你是谁?”
那人揭下面具,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竟是如故在老太太那里见过的凤琪,玉洁公主和二叔的长女。
如故脸色一沉,她的房间当真是客栈,谁都能来,她的东西,更是谁都能碰。
转身拉开房门,就要叫人。
“别叫了,没人知道我进来。”凤琪把玩着面具。
如故不关门,转身冷看向凤琪,“你想干什么?”
“想找你聊聊天。”
“聊天,用得着半夜三更的,偷偷摸进我房里?”
“我这么做,当然是想聊些不想别人知道的事。”
“你怎么进来了?”
她院子有五六个丫头,不可能个个瞎得走了这么个大活人进来,还没人知道。
“从那里进来的。”凤琪指了指身后开着的一扇窗。
窗外是个荷花池,要从那扇窗户进来,不想踩着泥走过来。
凤琪不但脚上很干净,身上连一点泥都没沾上。
“你会水上飘?”如故口气里不掩嘲讽。
凤琪笑了一下,“你那丑陋的小夫郎呢?”
“什么小夫郎。”如故心里惊了一下,脸上不露痕迹。
凤琪起身,走到如故面前,帮如故关了房门,凑到如故面前,小声道:“你的老妪领着一起离府的那丑小孩。”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这个面具是我买来的,虽然和小郎那个不一样,但也有几分相似,你认为呢?”她手中面具,虽然雕的粗糙,图案也和殇王的不同,但色泽和大体形状,的确实和殇王的面具有几分相似,估计是街边小摊,模仿着殇王的面具来雕的。
“我完全不认得,能有什么感觉?”如故直视着凤琪,“你拿这玩意来,是想做什么?”
“你是真不记得,还装不记得?”凤琪的手指一点点抚过面具边沿,“当年老妪一手抱着你,一手牵着那丑小孩离开靖王府的时候,他戴的是这样的面具。”
如故当年被老妪带着离开靖王府的时候,才不满两个月,等她记事起,也就在麻婆村。
身边就一个像哥哥一样亲近的小夫郎,他确实戴的就是这类似的面具。
如故一把夺过凤琪手中面具,看了几眼,随手丢掉,“谁听你瞎说。”
“如故,当年,那个婆子领着那个丑小孩见老太太的时候,我可是在老太太身边的。”
“你就慢慢吹吧。”如故打了个哈欠,往里间走,“我困了,你还不走?”
“当年老太太奇怪那小孩为什么要戴着个面具,婆子说孩子丑。然后老太太就叫他揭开了面具,哎哟,世上怎么有那么难看的小孩?一张脸红一块,黑一块,完全看不得。”
如故的唇慢慢抿紧,当年小郎身中盅毒,皮肤溃烂,到靖王府的时候,那张脸自然是看不得,后来他控制住盅毒,身上毒疮退去,不但不丑,还很好看。
凤琪比如故大四岁,而老太太又宠凤琪上了天,当年凤琪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稀奇。虽然凤琪说的是事实,却不能忍受凤琪对儿时小郎的蔑视,怒火腾腾地升起。
凤琪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如故,她这么说是故意激怒如故,只要如故发怒,那么如故就再也不能否认那桩往事。
不料,如故嘴角却慢慢扯开了一抹像是听见天下最荒谬的事,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得了癔症了吧?”
凤琪推开如故的手,“如果老妪没告诉你这些,我可以告诉你。”
“没兴趣。”
凤琪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跟她说这些添堵,凤琪来找她,肯定另有目的。
别说这些事情如故已经知道,做不了与她交易的筹码。
就算是不知道,如故也不能有所表露。
一旦表现出什么,这件事就成了抓在别人手上的把柄。
凤琪怔了一下,“我听说,你是由他养大,难道你真的冷血无情到忘恩负义?”
“都不知道的事,谈什么恩义?”如故一副没心肝的冷漠。
凤琪信心满满地来,这时这份信心渐渐退却,脸慢慢冷了下去。
但她来了,就不会这么轻易死心。
“难道你被人害成那样,也毫不在乎,让害你的人逍遥快活?”
“你说有人害我,就有人害我啊?”如故不屑地撇了下嘴角,“我恨谁,就说是她害了你,让你去把她灭了,你去不?”
“如果是我的敌人,我当然去。”
“如果跟你没关系呢?”
凤琪回过神来,她的目的被如故看穿了。
“如故,我不会骗你。”
“我们不熟。”
“你要怎么才会相信我?”
“你不如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
凤琪咬唇。
她没能拿捏住如故的弱点,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
如故不相信她,她又何尝相信如故。
“哎呀,好晚了,我真要睡了。”如故滚上床,下逐客令。
“我爹犯了重罪,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没话可说,但让我爹犯下这样重罪的人,却活得好好的,难道应该?”凤琪前思后想,终究还是开了口。
“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故昏昏欲睡。
“害我父亲的人,也是当年丢你出府的人。”
“凤亲王养了我几年,我回来后就住进了临安府,吃得好,住得好,我干嘛要去自找麻烦?”
“如故,你不要自欺欺人。”凤琪上前,把如故拽了起来,“你问问这府里,谁知道你六岁前的事?”
“我六岁前的事,要问也是该问凤亲王。”凤承武死了,她以前的事,从此石沉大海。
“让我告诉你,你六岁前和你那丑夫郎住在麻婆村,你六岁那年,一场大祸降临麻婆村,除了你被凤亲王收留,别的人全死于那场祸事。”
如故闭着眼,面无表情,心脏却猛地一缩。
“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发生那场大祸?”
如故慢慢睁眼,她去过麻婆村,见了殇王,那件事已经知道七七八八,但还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凭什么信你?”
“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偏偏我是这极个别的知情人中的一个。如故,你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就与我合作。”
“我对谁把我弄出府的事,不感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凤琪有些意外。
“我六岁那年是怎么回事。”她想知道那些记不起来的细节。
凤琪眉头慢慢拧起,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不知道?”如故冷笑了一下,“以为就凭着一点一知半解的东西,就可以和我谈条件?你太天真了。”
凤琪也知道,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实在不够份量,却不肯就这么放弃,“我爹死的时候,你真的在场?”
“是。”
凤琪既然能打听到这个消息,如故也不必隐瞒。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不是?”凤琪恨不得把如故揪起来用力摇,把她脑子里东西全摇出来。
“如果你没有好的东西和我交易,恕我无可奉告。”有好的交易,如故不会拒绝。
凤琪看了如故一眼,走到窗边。
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跳出去,脚尖在荷叶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抓住一条柳枝,轻轻一荡,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对面岸上。
如故决定,叫人把那些柳树全砍了。
关了窗户,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天,如故刚吃过早饭,凤琪就风风火火地进来。
如故淡睨了她一眼,看来这些日子府里并不平静,要不然凤琪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找她。
凤琪看了看跟在如故身后的丫头,直截了当的道:“你让丫头们避避,我有话跟你说。”
如故身后跟着三顺和一二三四,另外院子里还等着春秋冬三个丫头。
三顺和一二三四,如故可以信任,不过,她信得过,不表示凤琪对她们信得过。
让所有丫头退开。
等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凤琪同样不绕半点圈子,直接道:“我昨晚跟你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
如故知道凤琪想要什么,她昨晚不直接答应她,不过是想要更高的身价,凤琪这么快又找上门,说明她不管要什么,只要对方能做到的,都会答应。
不再直接拒绝,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老太太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我。”
“正因为这样,你才不会是王妃的人,也只有你才能和我合作。”
“这府上的人,不管怎么斗,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干嘛要把自己搭进来?”
“如故,你别以为你平日不在这府里,她们就会放过你,你如果不提前动手,到时你一定会后悔。”
如故一脸的无所谓,“我在这里呆不下去,难道不会去投靠我母亲?”
凤琪噎住。
如故伸了个嫩腰,“我正要出门,不陪你了。”
凤琪脑子糊成了浆糊,如果如故不肯和她谈,何必支开下人,但如果肯和她谈,怎么又会是现在这德性?
“既然你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如故笑着向她勾了勾手指。
凤琪迷惑地凑上前。
“素锦要嫁给萧宸了。”
“什么?”凤琪怔了一下,“怎么可能?你爹不可能答应。”
“我爹确实不会答应!不过,你可以让我爹答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故取出一封信,正是靖王妃给凤国梁的那封求助信,“王妃和你爹是什么关系,你去问你娘,她比谁都清楚。”
凤琪迷惑地摊开那封信,飞快看完,手微微地发抖,眼里的怒火几乎把那张薄薄的信纸烧去,“我爹果然是这淫妇害死的。”
她把信收起,飞快而去。
如故挑眉一笑,打了个哈欠,唤了丫头进来备水沐浴。
靖王回府,第一件事,就叫了人去唤如故到书房。
如故迈进书房的时候,靖王背着手站在书房里的字画前,脸上是如故少有看见的痛心和愤怒。
“爹。”这是如故回来后,第一次打心里唤出的‘爹’字。
靖王慢慢转身,瞪着如故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爹知道,你二娘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很多苦。素锦这些年对你也不好,但……她们也不能再把你怎么样,你何必做到这一步?”
萧宸在如故灵堂上做的那些事,把越皇和靖王得罪尽了,再没有人敢和萧宸亲近。
萧宸虽是皇子,但再不会被朝廷重用,只会越来越落魄,这辈子算是完了。
素锦嫁给萧宸,后半身也算是毁了。
他虽然不爱凤瑶,这些年也从来不进凤瑶的房,但素锦终究是他的女儿。
哪个做爹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过得凄凉。
何况这个结果,还是拜他最心爱的女儿所赐。
如故走到桌边,斟了杯茶,双手捧给父亲,“如果女儿说,这次并不是任性妄为不参加桃花节,父亲信吗?”
靖王看了眼如故手中的茶,看向如故的眼,眼里一片清明,和以前的混混沌沌完全不同,“你说什么?”
“如果女儿说,拜姐姐所赐,女儿差点被人淫玩身下,再回不来了,父亲信吗?”
靖王愕住。
如故把茶放回桌上,再不说什么,转身离开。
没有更多的解释,如故相信,父亲会相信她的话。
如果,父亲真的像世人一样,觉得她一无是处,不会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像疯了一样找她。
虽然,她回来后,和父亲同样没有多少交接,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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