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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要在这里买鞋吗？”马车停在锦衣坊的入口，徐秀不肯迈步：“我听人说过，这地方最是祸害人，一双绣花鞋造价不过几十个铜板，可这里却要卖五两银子呢！大哥，咱们还是走吧？”
“就这么走了，不怕大哥不高兴？”秦百川脸色一黑，在马车上徐秀发问他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怕小妮子心疼钱。
“可是……大哥，这里……”徐秀咬着嘴唇还要拒绝，可是大哥却已经不耐烦的抓住徐秀的小手，大步走进了锦衣坊。在大街上公开拉拉扯扯，这可是一种颇为过分的行为，见周围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徐秀紧张地满脸是汗，半推半就，低头跟在秦百川的身后。
“秀儿，放轻松点，这里的东西贵是贵，可看看又不要钱的。”察觉到小妮子兴致不高，秦百川笑道：“咱们多走走多看看，大哥也要买两套衣服。”
“给大哥买倒是可以呢。”徐秀顿时转忧为喜，她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个铜板，可如果是买给秦百川，徐秀认为多少银子都值得。
做通了徐秀的思想工作，徐秀逐渐变得主动，事实上从古到今，又有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逛街？这沿街两侧多是缝纫店，做好的衣服挂在门口，一件件光彩夺目，花枝招展，徐秀看看这件，又瞅瞅那件，觉得哪一件都是美轮美奂，让人爱不释手。
“秀儿，喜欢这件衣服吗？”一家缝纫店门前，徐秀看到一件白色绣着深蓝色荷花的衣服之后，眼里便放出了星光，秦百川见小妮子伸出手，想要摸摸那衣服，可又不敢动手，不由得微微有些心疼。
“啊……”徐秀见大哥盯着自己，急忙缓过神，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衣服，口是心非的摇头道：“不喜欢。”
“不喜欢看了这么久？”秦百川知道这小妮子故意说谎。
“大哥，我真不喜欢。”店铺里已经有伙计迎了过来，徐秀有些着急：“我就是觉得这件衣服绣得花挺好看，这才多看了两眼。大哥，快点走吧，不然待会人家过来，咱们不买，多尴尬呀！”
“小姐眼光毒辣，一眼便看穿了这件衣服的不凡之处。”店铺内出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已微微有些白发，满面含笑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脖子上挂着一条尺子，正是这店铺的裁缝，含笑招呼。
“有什么不凡？”这件衣服做工精致，秦百川作势伸出手，想要看看料子。
“咦？慢来，慢来！”秦百川出来的时候穿着的依旧是徐秀给他准备的粗布衣衫，他这副打扮不似贫苦人家的贩夫走卒，可更不像有钱的主，尤其是他发髻散乱，倒是跟乞丐有得一拼。因此，秦百川刚要动手，那裁缝便大惊失色，拦在了秦百川的身前。
“我大哥要看看衣服，你挡着干什么呀？”这裁缝竟拦着大哥，徐秀当时便觉得不舒服。
“这位小姐，这件衣服已经有了归属，这几日便有人过来取，我是怕贵客不小心弄脏，万一这件衣服的主人追究下来，我可是担待不起。”那小丫头的穿着虽然干净利索，可看着也不像能买得起这种衣服的客户，因此裁缝只是本着不要慢待客人的心思对付徐秀和秦百川：“贵客，这件衣服是采用上好的云锦，由我花费七天时间方才裁剪完成。大样完成之后，快马送去苏州，由姑苏刺绣世家的陈纹理陈老婆婆亲自绣上去，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艺方才全部完成……如果小姐满意这衣服的样式，便让我给你测量尺寸，为你定做一模一样的可好？”
“云锦，手工定做，姑苏刺绣……”听完裁缝的描述，徐秀低声的念叨了几句，云锦可以说是大颂最好的布料，据说一尺就要十多两银子，那姑苏刺绣更是全国闻名，这件衣服更是倾注了许多人的心血，造价估计也颇为不菲。
“大哥，咱们走吧？”徐秀拉了拉秦百川的衣角。
“为什么要走？”秦百川笑了笑：“我虽然不懂什么云锦，什么刺绣，但是这件衣服看起来的确不错。”
“小姐，咱们这老裁缝铺在锦衣坊也开了快二十年，若是我这里还没你满意的衣服，恐怕这锦衣坊你也不用再看了。”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反正也没什么客人，裁缝索性多浪费一点口水：“来来来，我先给你测量尺寸，到时候按照这衣服的样式选用其他材料，价格倒也不贵。”
老裁缝眼光准确，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是在乎银子，徐秀脸上微微一红，还不等说话，秦百川开口道：“秀儿，我感觉这衣服料子也挺不错，不如咱们各做一套。”
“大哥，这衣服适合你，似我这等人，穿着这样的衣服怕是要被人笑话呢。”徐秀心里微微一跳，跟大哥穿同样材质、同样工艺的衣服，那岂不是说外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跟大哥关系不一般吗？
“你是寻秦记的大掌柜，以后少不了要抛头露面，要是穿的普普通通，大哥岂不是颜面无光？”秦百川却是不管那些，拉着徐秀跨步进入店里：“裁缝，测量。”
“好咧，麻烦小姐将双臂展开，对……”听他们的对话，似乎这小丫头还是什么大掌柜，老裁缝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分别为徐秀和秦百川测量了尺寸。
“两位，衣服想用什么样的布料？”裁缝将两个人的尺寸记录完毕，含笑的解释道：“咱们这里的布料品种繁多，从一两银子到十几两银子不等……”
“咦？秀儿，那不是徐老爹吗？他怎么也来了？”老裁缝话还没有说完，秦百川指着锦衣坊对面，惊讶的道。
“我爹爹？在哪里？”徐秀顺着秦百川的手指看去，这裁缝铺的对面过了马路是一处转角，那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
“秀儿，真的是徐老爹。”秦百川异常肯定，面带之色：“徐老爹走路摇摇晃晃，似喝了不少酒，你快跟过去看看，这主城车多人多，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哦，好。”徐秀哪里知道秦百川的想法，听说自己老爹喝了酒在城里闲逛，她也是着了急，冲出裁缝铺朝着转角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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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步步生莲
心里顾念徐老爹的安危，徐秀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跑到转角处急急忙忙的朝着四外巡视，里面是一条巷子，正是街对面那些店铺的后门，道路上早已不通行人，只有一些裁缝、鞋匠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趁着日头还没有最终落山，赶着手里的活计。徐秀不甘心，在四外又寻找了一圈儿，可是始终都没有发现老爹的踪迹。
闷闷不乐的从转角处回来，见秦百川正在裁缝店的门口等候，徐秀委屈的道：“大哥……秀儿太笨了一些，没有找到爹爹……”
“这不怪你。”秦百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才我又看到那人了，长得跟徐老爹有几分像而已。”
“哦，不是我爹就好。”听秦百川说他看错了，徐秀这才松口气，想想也是呢，爹爹爱财如命，每天都在望江楼外临时搭建的茶馆当中说书赚银子，哪里会有空闲出来？
秦百川挠头一笑，心神颇有些恍惚的徐秀并未注意到，之前对她们态度只能算是和蔼的裁缝，此时正抄着手，微微鞠躬的站在秦百川后面，甚至连耳朵都已经竖了起来，仿佛不管秦百川有任何吩咐，他都会赴汤蹈火一般。
其实这也不怪裁缝，秦百川将徐秀支走之后，开口便要定做两套云锦、姑苏刺绣的衣服，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拍出了足足五千两的银票，几乎当时就把裁缝吓尿。
在锦衣坊，裁缝倒不是没有见过有钱人，可是那些有钱人哪一个不是衣衫华贵，耀武扬威，可偏偏这位爷穿着破衣！幸好自己聪明，没有从打扮上将客人分为三六九等，否则一旦言语得罪了人家，只怕就要惹麻烦上身了！想到这，裁缝不禁有些后怕，现在的有钱人都他妈怎么了？难道都转了性子，玩神秘，搞低调？
“秀儿，咱们走吧，这位裁缝师傅说了，锦衣坊鞋子最出名的是吴家老店，就在那里。”秦百川指着斜对面一家门脸极大的店铺说道。
徐秀抬头看去，那家老店门口坐着大概有十几个鞋匠，正娴熟的利用手里的工具，纳着层层厚的鞋底儿。秦百川执意要给自己买双鞋子，徐秀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跟着秦百川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来：“大哥，那件衣服……你定做了没？”
“做了。”秦百川说的轻描淡写：“最终听从了老裁缝的意见，选择了一两一尺的布料，两套衣服都下来，总共八两三钱银子。”
“八两三钱……”徐秀脸上闪过一道明显的肉痛之色，八两多的银子，寻秦记只怕有两三天都要白做了。徐秀的心疼之色被秦百川看在眼里，他心里暗笑，若是让徐秀知道，这两件衣服足足去了二百多两银子不知道小妮子又是作何想法。
“两位客官，可是要买鞋子？”秦百川和徐秀来到吴家老店门口，看门的是一个年龄跟徐秀差不多了小丫头。小丫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徐秀和秦百川的装束，却是不如老裁缝那般圆滑，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股轻蔑。
“随便看看。”秦百川迈步进入，边走边问：“我听街对面的裁缝说，你们吴家老店很有名气？”
“那是自然。”小丫头神色傲然，轻哼道：“吴家老店祖上是在前朝都城开封，专门为朝廷大臣、王公贵族制作官靴，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后来战乱四起，吴家老店便迁移到了江陵。虽不在京城，可吴家老店的手艺却是保留了下来，当今圣上的长公主上个月也才从我们这里定做了几双战靴呢。”
“喏，很不错。”秦百川点头，当今圣上的长公主，那应该就是凌天兆的妹妹，早就听说一直混迹军中，是大颂唯一的一位女将军。
“两位客官，你们到底要买什么啊？”店铺里摆放着许多做好的鞋子，见秦百川和徐秀转来转去也没有购买的意思，小丫头有些不耐烦。
“女鞋，保暖，漂亮的。”秦百川说道。
“要求还挺多呢。”小丫头嘟囔嘴巴，这时候已经到了饭口，可她偏偏要陪着这俩人挑鞋，看他们的打扮也不似能买得起，看来白白浪费口水不说，待会过去吃饭只怕都已经凉了呢。
“客官，这双鞋子如何？”小丫头没好气的从桌上拿起一双黄色皮毛小靴，耐着性子给秦百川介绍道：“这双鞋是由狗皮缝制，鞋底是硬板，里面还垫了多层的软布，外表虽然一般，可结实、耐穿、保暖，价格也才五两银子，应该可以吧？”
“五两银子？”徐秀握紧了小拳头，冬天的鞋比夏天的贵倒是不假，可眼前这双无非就是一张千层底加保暖的狗皮，这种鞋子如果自己手工缝制，费力倒是费了点，可成本最多二两，他们竟要卖五两，这跟抢劫还有什么两样？
“五两银子？”秦百川也是反问了一句，与徐秀表现不同的是，他冷笑一声：“我家的秀儿妹子可是寻秦记的大掌柜，区区五两银子怎能入她的法眼？有没有贵一点的？”
寻秦记的大掌柜？
寻秦记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又是哪里开了一家见不得人的小铺子？呵，小铺子也敢自称大掌柜，还想要贵一点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小丫头扁扁嘴，有意让他们知难而退：“贵一点的鞋子咱们吴家老店自然也有，这双鞋只怕整个大颂便只有一双，你们确定要看？”
“大哥，算了。”徐秀也察觉到那小丫头对他们态度不太友好，小声道。
“秀儿，看看又不要钱。”秦百川宽慰的对徐秀笑笑：“拿出来。”
“浪费时间。”小丫头听到了秦百川前面那句话，心里更加笃定这俩人纯粹是过来见世面，开眼界来着，嘟囔了一句之后，不情不愿的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双精致的白色小靴。
这双靴子设计的极为精美，高大概十几厘米，刚好能护到脚踝，整双靴子除了有几处做工精致的鞋线之外便没有任何分割口，显然是将把一整块皮质精心裁切而成，再靴子的左右两侧，用白色的细线勾勒出两朵白色莲花，那白色莲花的上方，则是一圈松软的白色绒毛，既能防止寒风从裤腿窜入，又起到了点缀的作用。
有了裁缝铺许看不许摸的经验，秦百川这次倒是没有动手，挑眉道：“给我介绍介绍，这双靴子是何种材质，可有人订走？”
“说了也是白说。”小丫头心里越来越不耐烦：“这双鞋子叫步步生莲，是吴家老店大师傅带着十几个工匠缝制出来，现在倒是还没有买主。你们看好啊，这鞋子的皮质选用的可是难得一见的白虎皮，这老虎皮是一位猎户为了救他妻子性命才拿出来贩卖，整个大颂估计就这一块呢！”
小丫头得意的看了一眼秦百川，见他没什么表示，只好继续道：“吴家老店将老虎皮买下之后，总共做了六双鞋子，两双被长公主带走，剩下的四双分别被送往吴家老店的分店，这一双便留在这里，作为镇店之宝。吴家老店的手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绝顶皮料配合尖端手艺，这鞋子无论从外观、舒适度、坚固度上都达到了大颂的顶尖水准，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这双鞋子在秦百川看来依旧有些粗燥，但那小丫头说的倒也没错，放在大颂绝对是顶尖水准。
“什么叫听起来很厉害，本来就很厉害好不好？”小丫头将鞋子放回鞋盒，有些不耐烦的挑眉道：“怎么样，该介绍的我都介绍了，你们买不买？”
“不是镇店之宝吗？你们也拿出来卖？”这双鞋子漂亮是漂亮，可一听白老虎皮，徐秀就知道价格定然不菲。前晚大哥将身上的银票可都给她了，万一对方开出天价，大哥又买不起，岂不是很尴尬？因此，徐秀不等秦百川开口，抢先问道。
“一看你们就不常来锦衣坊，不知道我家掌柜的理念。”小丫头不屑的道：“我家掌柜的早有吩咐，他说，鞋子就是要穿出去，再贵重的鞋子如果放在店里，只能看，不能穿，如果鞋子有灵，它会不高兴的！”
“你家掌柜倒是个人才，只可惜，手下人丢了他的脸面。”都是做生意的，虽没和这个掌柜见过面，但是人家能说出这种话，而且吴家老店传承百年，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
“你什么意思啊？”小丫头听出秦百川话里有话，微微有些怒意。
“没什么意思，这双鞋子我要了。”秦百川自不会真的跟一个小丫头去理论，挥了挥手，道。
“你要了？”小丫头疑惑的看着秦百川：“我们吴家老店从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你……”
“多少银子？”秦百川打断她的话。
“嗬，财大气粗啊……说出来怕是要吓你一跳！”小丫头就不信这个邪，深吸口气：“这六双鞋子在细节上稍微有些诧异，卖给不同的人群价格也不一样，留在江陵这双，掌柜的亲自定价，六百六十六两六钱，寓意便是六六大顺！”
“六百两？”听小丫头报出价格，徐秀几乎当场便昏阙过去。
我的天啊，一双鞋子就要六百六十多两？如果把这些银子交给自己去购买材料，亲自缝制，就算全部采用上好的水牛皮，也能做出二百多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