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周拿了第一册,杜若和钟博士以及小鹿就拿了其他几册翻阅着,他们不知道该查什么,胡乱把四卷本的大作翻看了一通,也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起码没有查到克利斯朵夫跟耶稣基督有什么联系。
几个人怏怏地合上了书,面面相觑。后来钟博士提议:“不如咱们回家,我车上有个笔记本电脑,看看我国外的朋友谁在线,可以询问他们。他们是基督教国家,对宗教比咱们要了解多了。”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但他们不愿离开登高山回家,而是建议钟博士回家取出笔记本电脑,再回到登高山。钟博士气急败坏,面红耳赤地争持了一番。杜若说:“你要知道,现在冯之阳他们正在追踪咱们,冯之阳认识我家,讨论这么重要的时情能在家里吗?”
钟博士一想,事实确实如此,只好闷闷不乐地回了小区。笔记本电脑在车上,他也不回屋里,开着车就出了小区。
他刚离开,三楼,杜若家的窗帘哗地拉开了,三个人的面孔出现在窗帘后,正是冯之阳、马骏和刘汉阴。刘汉阴喃喃地说:“我说怎么没人在家,原来他们怕咱们来,在外面又找了个地方。”
钟博士开车回到登高山,把车停在公园外的停车场,取出笔记本电脑回到河边的凉亭里,四个人正在眼巴巴望着。见他回来,杜若打开电脑,钟博士急忙抢过来,启动Skype网络语音聊天工具。
原来钟博士在Skype上的昵称叫兔兔,杜若扑哧笑了起来。钟博士老脸一红,装作没听见,看了看在线的联系人,说:“有个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时代的同学,是奥地利人,现在在线。啊——”
钟博士突然惨叫起来。郎周等人吓得脸色煞白,杜若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你鬼叫什么?”
钟博士拿过那个信封,仔细瞅了瞅,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起来了,这……这信封上的文字是德文!德语在欧洲有很多国家都使用,包括德国、奥地利、瑞士,以及比利时、法国、卢森堡三国与德国接壤的地区。一想起这个奥地利同学,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这个同学叫沃尔夫&;#8226;迪特里希,是奥地利萨尔斯堡人,在奥地利西部边境,和德国接壤。你们一定听说过萨尔斯堡。”
郎周和杜若同时摇了摇头。钟博士有些丧气:“他就是因为是萨尔斯堡人我们才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萨尔斯堡就是奥地利音乐家莫扎特的出生地!”他嘴角撇了撇,“同时也是莫扎特最憎恨的城市。因为萨尔斯堡人不理解他的音乐。”
郎周怔怔地点头,说:“嗯,我也听不懂。”
这句话所幸钟博士没听见,他正在用英文跟沃尔夫聊天,边聊边说:“好极了,沃尔夫也看过罗曼;罗兰的《约翰&;#8226;克利斯朵夫》,妈的,他看的肯定是不是法文原版的。呀呵呵,郎周,快翻开《约翰&;#8226;克利斯朵夫》的最后一页念给我听。那里有耶稣基督和克利斯朵夫的联系。”
第70章密码中的方向1
郎周急忙拿过来第四卷,翻到最后一页,念:“他的意志完全涣散了。克利斯朵夫合上眼睛。紧闭的眼皮内淌着幸福的眼泪。门房的小姑娘瞧着他,很虔诚的替他抹着眼泪,他可没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都感觉不到了。乐队的声音没有了,他耳朵里昏昏沉沉的只留下一片和声。谜始终没解决……”
“不不,不是这里。是最后那个寓言。”钟博士说,“有没有圣者克利斯朵夫?”
郎周往下看了看,说:“有。”接着念了起来,“圣者克利斯朵夫渡过了河。他在逆流中走了整整的一夜。现在他结实的身体像一块岩石一般矗立在水面上,左肩上扛着一个娇弱而沉重的孩子……快要倒下来的克利斯朵夫终于到了彼岸。于是他对孩子说:”咱们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谁呢?“孩子回答说:”我是即将来到的日子。“”郎周停顿了一下,说,“后面还有三个字:全文完。没有耶稣基督啊?”
钟博士眼睛盯着电脑,不耐烦地说:“那个孩子就是耶稣基督!”
“啊?”杜若和郎周同时惊叫了起来,“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
“对。”钟博士阅读着对话栏里沃尔夫的话,说,“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沃尔夫说,克利斯朵夫是公元3世纪的基督教圣徒,他身材高大,自从信奉基督教的以后,专门背负别人过河。一天晚上,一个小孩叫醒他,要他背负他过河。克利斯朵夫,微笑着背起了他,可是,当他穿越河流的时候,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背上,他几乎要被压倒,于是他拼了全身的力气顶住。快要倒下来的克利斯朵夫终于到达彼岸,他问孩子:”孩子,你究竟是谁呢?“孩子回答说:”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圣者克利斯朵夫后来才知道,他背负的,正是创造了世界的基督。”
杜若问:“这个含意是什么呢?跟那个谜语有什么关系?”
钟博士把这句话敲了过去,等待了一会儿说:“沃尔夫说,圣者克利斯朵夫是把世界的意义用双肩扛过了河。”
杜若沉吟着问:“这就是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太牵强了吧?”
钟博士点点头:“不会这样简单,如果这封信真是黄伦布……呃,黄教授写的,以他的智商,决不会是个很肤浅的谜语。咱们必须开动脑筋。从他的知识范围内查找线索。也就是说,这三行字的谜语不但和历史学有关,和宗教学有关,和教育学有关,甚至还和心理学有关。我把这个谜语整个说给沃尔夫,看看他是否听说过。”
三个人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过了片刻,钟博士把鼠标重重地一敲,刚要张大嘴狂喊,杜若早有防备,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别忘了咱们的处境!”
钟博士一口气被憋住,拼命点了点头,杜若一放开手,他连连咳嗽,说:“你……你憋死我啦。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妈的,我怎么会忘了呢?原来弗洛伊德引用过!”
第71章密码中的方向2
“又是弗洛伊德!”郎周对这个名字突然有些憎恨,他想,如果世界上没有这个人,自己的命运或许会幸福一些。可是很快他就丧气了,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悲剧不在于有没有弗洛伊德提出这个理论,而在于有好多父母都会因为自己的野心去扭曲一个孩子的心灵。
钟博士说:“这是弗洛伊德在阐述暗示与力比多时所引用的一个古老的谜语。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当一个患者显示出不服从的迹象时,便会遭到这样的呵斥:“您在干什么?您在反抗暗示!”我自语道,这显然是极不公正的,是一种暴力的行为。因为当人们打算通过暗示使他就范时,他当然有权利反抗这种暗示。后来,我就把矛头指向这样的论点:可用于解释一切事物的暗示作用本身却用不着解释。想到这一点,我复述了一个古老的谜语: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耶稣基督生出了整个世界,那么克利斯朵夫当时立足于何处?“
杜若看着屏幕上弗洛伊德的原文,有些不解,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心理学专家,给我们解释一下。”
钟博士说:“弗洛伊德是在探讨暗示的根源问题,是什么心理作用使暗示发挥了它的力量?可是当时欧洲的医生们都不去深入挖掘这些问题,他们强制病人服从暗示,同时也使自己的研究裹足不前。当时有一种观点,就是说暗示可以解释一切,而它本身却不用解释。就像他所引用的那个谜语一样。”
“别人用不着解释,而弗洛伊德却解释了,因此他成了弗洛伊德!”杜若问,“是这个意思吗?”
钟博士眼前一亮,急促地说:“那么套用到黄教授身上就是:别人没有发现”心理…生理趋同性“,而他发现了,所以他成了现在的黄教授!”
“不,不。”郎周使劲儿摇着头,“不是这样解释的。咱们刚刚读过《约翰&;#8226;克利斯朵夫》,里面有一句话:人生有一个时期应当敢把不公平,敢把跟着别人佩服的敬重的东西——不管是真理是谎言——一概摈弃,敢把没有经过自己认为是真理的东西统统否认。……是这种心理状态驱使克利斯朵夫肆无忌惮地抨击前辈的宗师,抨击早已成为偶像的杰作。”
郎周总结说:“这是反抗权威,反抗暗示,反抗一切操纵自己命运的人。我刚才看了弗洛伊德的资料,他青年时期也是反抗权威,坚持自己的独立人格。而约翰克利斯朵夫也一样,你们想想,为什么会如此巧合?父亲在告诉我们什么?”
他这样一说,钟博士和杜若刚刚理清的头绪又乱了,两人面面相觑。后来钟博士仔细看着那个谜语的笔迹,说:“单纯解释这个谜语,恐怕太困难。咱们还有一条线索,就是寄出这封信的地址,黄教授肯定去过那里。这三行字分明是在非常仓促、非常急迫的情况下写的,他当时一定碰上了什么危急的事情,才匆匆写下这个谜语寄给你——杜若。是想告诉你什么还是想寻求你的帮助,就不得而知了。我刚才问了,信封上的那个族徽是奥地利维也纳的一个拍卖行的标志。这个拍卖行叫布洛斯拍卖行,是欧洲最古老的拍卖行。但是黄教授怎么会去布洛斯拍卖行?他又在拍卖行里碰到了什么事情,促使他急匆匆地写下这几行字寄给杜若?——注意,这相当于一个谜语,一个密码,也就是说他怕别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只想让杜若你知道。”
第72章人生的河流
杜若摇摇头:“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个谜语。”
郎周忽然产生了一种嫉妒的情绪:为什么父亲碰上困境的时候只会想起杜若呢?他感觉一种尖锐的刺痛划过心脏,忽然惊叫起来:“我明白了!咱们想的太复杂了,你们看: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在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里,提到这个寓言的时候干脆就说”一个孩子“,咱们把耶稣基督替换成孩子,就成了:克利斯朵夫生出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生出了整个世界,那么克利斯朵夫当时立足于何处?”
钟博士和杜若眼前闪耀着光芒,问:“那么克利斯朵夫当时立足于何处?”
郎周惨笑着:“他在那个孩子的身子底下!他创造出了那个孩子,背着他过河,让他拥有了整个世界,而这个孩子却压垮了他!”
“爸爸从奥地利发这封信给我,是要告诉我,他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杜若喃喃地说,“他是要我帮助他!可是……两年多了,我却没有在回过龙岩。爸爸的求助信,竟然在信箱里躺了两年!”
杜若扑在郎周怀里呜呜痛哭:“爸爸的意思这么浅显,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心理学理论,只需要看过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就能破解这个谜语。爸爸以前的确让我看过《约翰。克利斯朵夫》,可是他的话我总是不听,胡乱应付过了。我对不起爸爸,郎周!”
郎周心里五味杂陈,是啊,父亲遇到危险时宁愿求助于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也想不起他这个儿子!看来……父亲是完全忘了我这个儿子啦!郎周闭着眼睛努力平静了一下心绪,拍打着杜若的脊背:“杜若,你不要伤心,爸爸这个谜语咱们还没有破解完。这个谜语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杜若问,钟博士也竖起耳朵倾听。
郎周慢慢沉吟着:“如果爸爸寄给你这个谜语的目的是向你求助,那么他肯定会在这里面暗示出他的藏身地,不然你去哪里帮助他?”
“对呀!”钟博士一拍石桌,“我们可以肯定黄教授现在安然无恙,因为从这些散乱的笔迹来看,他肯定是在很急迫的情况下写给你的。但如果他没有把握逃脱危险,他给你写这封信干什么?让你去送死?他既然向你求助,让你帮助他,就是说他有把握逃脱危险。”
杜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刚才过于伤心,忽略了这一点,仔细一思考,不禁点头:“这种逻辑很有道理。爸爸当时应该在一种很急迫的环境中,想让我去找他。可是他怕这封信会落在别人手里,不能明着在信里说出他的住址,因此采用了这么隐晦的谜语来让我猜。他知道我曾经看过《约翰。克利斯朵夫》,以为我能猜得出来,可是他没想到我竟然三年没回龙岩……”
“嗯,”钟博士补充,“对于黄教授这种天才的心理学家而言,他出的谜语每一处线索都是有用的。我们必须综合分析才能猜出他的藏身地。”
第73章为人作嫁
“是的,爸爸告诉给我们两重意思。”杜若此时的脑筋异常活跃,“这个信封和信纸本身应该是一条线索,表明他当时是在维也纳的布洛斯拍卖行里;另一条线索就是这个谜语,说出了是谁在迫害他,为什么要迫害他,他最终又藏在了哪里。可惜我们之猜出了前两个疑问,最后一个——他最终的藏身地——还是不得而知。”
“前两个疑问你们猜出来了吗?”郎周好奇问,他一直怔怔地听着他们分析,有些发傻,虽然一开始的思路是由他打开的,可是杜若和钟博士的思路一被激发,两人侃侃而谈,郎周的思维立刻就乱了。两人精辟独到的分析使他有些自卑和虚弱,一种与生俱来的依赖感使他的思维停滞,仿佛从小以来他就在寻找着一种依赖,一旦找到,他就感觉到自己很渺小,很虚弱,需要受人保护。
像绘画一样,他的创造力就是被这种感觉被扼杀。
“事情是明摆着的。压垮他的孩子就是冯之阳、马骏和刘汉阴!他们之所以要迫害他,是因为你爸爸给了他们整个世界,他们只有杀了你爸爸,这个世界才会完全属于他们。”钟博士呵呵笑着说,“这样一来,情境就跟这散乱的笔迹照应上了。当时布洛斯拍卖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你们真聪明,这么复杂的谜都让你们破解了。”山脚下的一个树林里忽然转出五六个人来,呈扇形向他们围了过来。正是冯之阳等人,兰溪跟在马骏身后,脸色憔悴,表情凄楚。郎周三人和陆家母子一下子惊呆了。
冯之阳哈哈笑着走进凉亭。四个魁梧的大汉在凉亭的两个出口前后一站,手伸在西服内,仿佛握着枪柄或者刀把,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机,将郎周等人堵在了里面。郎周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往前跨了一大步,却被别人捡了现成便宜。
“你们猜的很对。”冯之阳笑着坐了下来,指了指凉亭的栏杆在四周围成的圈椅,仿佛这座登高山是他家的后花园,“当时在布洛斯拍卖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来,坐下来好好聊聊——啊唷!”
“嘭!”他还没说完,一大块土块突然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他被砸得眼前一黑,顿时懵了。清醒过来,冯之阳抹抹脸上的土,发觉小鹿拍打着手上的灰土,正骄傲地望着他。
原来小鹿一见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是他杀害的,顿时分外眼红。他人小,冯之阳的手下也没注意他,于是小鹿悄悄蹲下身子,在一丛冬青树的根部捡了一块土块。他还嫌它太松,使劲儿捏了捏,照着冯之阳就砸了过去。
马骏和刘汉阴瞥见他挨了一家伙,仿佛没有看见,翻起眼睛望着凉亭的雕花壁廊,嘴角还忍不住带出一丝笑意。保镖们一眼瞥见小鹿,怒骂着追了上去,小鹿几步蹿到龙津河边,跨过栏杆,大喊:“再追我就跳下去。我不会游泳。”
陆太太吓坏了,尖叫一声拉着郎周。郎周瞅着小鹿狡狯的神情,知道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