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禁地 作者:陈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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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禁地 作者:陈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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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叔叔,”小鹿怒不可遏,“我不会认错的,我看着她的照片整整盯了三年,哪怕她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郎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不是说你认错了,而是杀死你爸爸的凶手根本不是她。”
  “不可能。冯叔叔说过,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她一定会回来的。她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苏儿,一个叫杜若,刚才我听这个穿睡衣打领带的家伙叫她,就叫杜若。”
  钟博士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不由苦笑。郎周也苦笑,这个误会怎么才能解开呢?他问:“小鹿,你相信我还是相信冯之阳?”
  “当然相信你。”小鹿毫不犹豫地说,“我妈妈也一样。”
  陆太太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小鹿你不要打岔,让郎叔叔把事情讲清楚。”
  郎周犹豫地看了看杜若,杜若慢慢点了点头:“讲清楚吧,这家人太可怜了,不能再让冯之阳愚弄利用他们了。”
  
  郎周点点头,拉着小鹿坐下,陆太太也坐在沙发上,几个人围着茶几,在即将黎明的空气里,倾听郎周叙述那场骇人听闻的往事:“我爸爸其实不是我亲生父亲,我只是他领养的一个孤儿。我爸爸姓黄,叫黄瀚生,是上海一所大学的教授……”
  太阳仿佛跳球般一忽儿就窜到了半空,热辣辣的照射进三楼的窗户。他们才发现郎周居然讲了四个多小时。
  “冯之阳三个人为了引出我们的父亲,就这样炮制了这场惨案,牺牲了苏儿和陆海生的性命。结果我父亲还是逃跑了,逃到哪里我们都不知道,直到现在还在寻找他。”郎周慢慢结束了讲述,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陆太太和小鹿张大了嘴,四个小时都没合拢,但望着杜若的脸色却渐渐的柔和了。郎周讲完,房间里冰冻般沉默。好久,陆太太说:“那么说,真正杀死海生的是冯之阳?”
  郎周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这是我爸爸——黄教授判断的,但真相到底怎么样,恐怕还得冯之阳能说清楚。但是……这个事情真的跟杜若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那个可怜女孩儿的替身。你们不要难为她了。”
  陆太太沉默了下来,眼睛木木地望着窗外,嘴角的线条不停抖动。屋子里也沉默了下来,郎周等人紧张地望着她,仿佛在等候一场裁决。
  “郎周。”陆太太仍旧望着窗外,静静地说,“我信任你,胜过相信我自己。自从两年前你来到这里,让小鹿上学,教他画画,背我去看病,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可能你认为你做的没什么,但是对我们,却太重要了,那是这么多年里唯一有过快乐的时候……”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郎周,我听你的,即使她真的杀了海生,我……我也原谅她!我原谅她!她是你女朋友吧?只要你幸福,我什么都原谅她!”说完扑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郎周和杜若对视了一眼,都不知所措。小鹿慢慢地走过去:“妈。”蹲在地上抱着母亲痛哭。
  陆太太抚摸着小鹿的头:“孩子,以后把这场仇恨放下吧,不要让它把你的心给扭曲了。明白吗?仇恨很大,但是比仇恨更大的,是法律。妈妈不想让你成为一个杀人凶手。而且,这些年我也想清楚了,你那不争气的爸爸也是死有余辜,无论是谁杀了他,但那个好好的女孩儿,是彻底给他毁了。他真的是对不起人家,赔人家一条命,也是应该的。何况,咱们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你上学的学费,都是那个可怜的女孩儿给的钱。孩子,不要再恨了,这个世界的好人比坏人多,而你爸爸就是个坏人。去,对着她的照片,说声对不起。”
  小鹿低着头站起来,讷讷地问:“郎周叔叔,你和我妈妈的想法一样吗?”
  郎周点点头:“你妈妈说的非常好。她是个好妈妈。”
  小鹿哭了起来:“郎周叔叔,我听你的,不再为爸爸报仇了。”说完跪在墙壁前对着苏儿的照片嘭嘭嘭磕了几个响头,但是这种感情转换太剧烈,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痛哭了起来,然后又跪在杜若跟前磕了几个头:“杜若阿姨,刚才我用棍子打你,还骂你臭女人,对不起。”
  杜若将他抱在怀里,陪着他哭了起来。陆太太盯着杜若,慢慢叹了口气,心结慢慢地解开,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加上见到了郎周,浑身充满了动力,走路也似乎轻盈了许多。
  第66章七小时空白
  龙岩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宜人。11月末,阳光仍然暖洋洋地照着,比起北方天寒地冻的景象,让人心情舒爽。吃过午饭后,小鹿和陆太太带着他们到登高山公园去散步。钟博士和杜若都知道,陆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郎周看一看他曾经画过的风景,借以唤醒他遗忘的记忆,他们心照不宣,相携来到登高山。
  登高山位于市中心,是座300多米高的小山,整个公园就建在山上,贯穿全市的龙津河在山脚下分叉,蜿蜒而下。顺着龙川路向南行,然后穿过龙津河,就到了山脚下。幽宓深邃的宁静仿佛一座无形的房间,一下子就将他们锁在了其中。
  山脚面临着浩浩河水的地方,是个空坪,旁边有个小亭。此时大多都在吃中午饭,游人稀少,小鹿跑到河岸,靠着石雕的栏杆大声喊:“郎叔叔,你以前就经常在这里叫我画画,记得吗?”
  他这样一说,陆太太和杜若的表情立刻就紧张起来了,果然,郎周开始茫然起来,走到栏杆旁,面对龙津河,迟疑着晃晃头。钟博士笑了笑:“郎周啊,首先你不要紧张,我跟你讲,失忆是很正常的,例如脑部外伤,老年人经常患的脑部器质性疾病,服用阻抗神经的药物,甚至曾经有个孩子因为鼻窦炎竟然引起了失忆。仅仅单纯心理原因引起失忆的就有好几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郎周漠然地点点头。钟博士说:“有一位麦小姐,她身世很可怜,她母亲行为不端,父母离了婚,她跟母亲住在一起。可是母亲离婚后仍然勾搭姘夫,她甚至好几次还有到了姘夫的性骚扰。后来麦小姐爱上了一位船员,并且坏了身孕,可是就在婚礼前,那船员却失踪了,从此就一去不回。麦小姐将孩子生了下来,带着孩子跟父亲和弟弟去住。可是父亲待她并不好,一天到晚地骂她,在这种地狱般的日子里,她慢慢开始头痛、失眠、焦虑,就在这时候,她爱上了一位男孩,那个男孩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可是有一天,她搭上公共汽车去看医生……然后她出现在了一个小镇。中间有七个小时,她的记忆出现了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七点,这七个小时的时间在她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印象。”
  “那她后来呢?”杜若问。
  “后来,她去警察局求助。警察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经过仔细的询问,居然发现她最后到达的小镇,就是她男友工作的地点。”钟博士说。
  杜若紧张起来,她脑中呈现出一种血淋淋的惨状:“难道,在这个小镇里……在她和她男友之间,曾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钟博士笑了笑:“大家都会这样想,认为只有极度痛苦的经历和刺激才会让一个人失去记忆,不愿去回想它。可事实并非如此,心理医生后来用催眠术对她进行治疗,将她催眠后,终于知道了那七个小时的空白中发生的事情。那天,她搭上公共汽车去看医生,因为她的生活实在太悲惨,她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想,想杀死她父亲、杀死她弟弟、杀死她儿子!她被这种恐怖的念头折磨着,便去看医生。可是当她到了医生家里,医生却没在家,她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于是她就去找她的男友,她希望她的男友能够帮她。她感到一瞬之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帮她了,母亲不关心她,父亲责骂她,要好的女友也避而不见,医生又不接她电话,她感到那一瞬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变得孤苦无依,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男友身上。”
  “那她男友是不是也抛弃了她?”杜若问。
  第67章克利斯朵夫密码
  钟博士摇摇头:“那不是抛弃,可是一个人总有某一个瞬间连一点点的小挫折都无法承受。麦小姐搭车到了男友工作的小镇,她看到男友的车子停在停车场,男友正从停车场的另一个入口走向他的车子。麦小姐这一刻对她男友充满了期待,她以为男友一定会看见她,带她去找医生,同情她,安慰她,处理她的一切难题,让她平静而充满幸福。可是男友没有看见她,开着车就走了,她拼命地追赶,直到追赶出很远,累得她喘不过气来,男友的汽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正在她伤心绝望的时候,一辆冲过来的汽车差点撞倒她,她觉得头晕目眩,仿佛要死了一样,她急忙走近警察局求助……于是从上公共汽车看医生到去警察局求助之间,这七个小时的记忆完全成了空白。”
  小鹿撇着嘴:“没什么大不了的呀!我遇到的困难比这多多了。”
  钟博士看了看他,又望了望郎周说:“是啊。你很坚韧,但是我说过,一个人总有某一个瞬间连一点点的小挫折都无法承受。不是因为他不够坚韧,而是痛苦实在太多,一点点地积压起来,总会在某个时刻让他无法承受。这位麦小姐所患的失忆症,在心理学上叫做”心因性记忆丧失“,就是说由心理原因引起,使人的意识的正常功能发生突然的、暂时性的改变,以致这些功能的某部分丧失。其实人的心理是有种保护的功能,如果说某种痛苦、某种不堪回首的经历总是让人感到痛苦,无法正常的生活,潜意识就会产生一种”潜抑“作用,将这些痛苦的经历统统封闭在内心的最深处,让你平时回忆不起来,让你”忘掉“它,从而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刚才我所说的麦小姐,她那天充满了杀死父亲、弟弟、儿子的恐怖幻觉,她急需别人的帮助,可是四处碰壁,当她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男友身上时,男友当着她的面离她而去,这下子带来了致命的一击。当时的孤独、无助和绝望超出了她的负荷,于是”潜抑“就发生了作用,将这些经历扫出了意识层面,不让她去回想这些不愉快的经历。”
  四个人听的呆住了,没想到心理居然这么奇妙。郎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钟博士说:“郎周,你不用为这个烦恼,你的生活太苦了,忘掉它你才能好好地生活。或许你根本没有找到父亲,你绝望了,彷徨了,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人生失去了目标,于是你不由自主地忘记了让你感到绝望的经历,重新开始去寻找你父亲。”
  “那么……就是说,”郎周沉吟着说,“到了龙岩后我走到了绝境,对寻找父亲感到绝望,于是我忘了这个绝境,重新又开始寻找一遍?”
  “我的判断是这样的。”钟博士说,“因为这封信——你所谓的线索根本就是一个谜语,不可解的。我不大相信你能破解这个谜语,更进一步。”
  郎周拿过那封信,将信纸摊在凉亭的石桌上,皱眉望着它,细细思索。几个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研究这封信。信应该是从外国寄来的,信封上的语言是英文字母,但拼写出的单词却不是英文。这种文字和汉语一上一下地写,写的是邮寄的地址,就是杜若家的信箱。信封左上角还有个秤形的标志。好像是欧洲一些机构或古老家族常用的族徽之类。
  第68章约翰克利斯朵夫1
  钟博士叹了口气:“回头我把这个族徽扫描下来发给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朋友,大学里有专门研究世界各个家族、王国族徽的专家,他们应该能帮我查出来。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最费解的这行字。”
  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耶稣基督又生出了整个世界可是克利斯朵夫当时何处立足?
  最后是个疑问句,仿佛是个谜语。但克利斯朵夫是什么?他怎么会生出耶稣基督呢?生出耶稣的是圣母玛利亚啊!《圣经》上明明白白的。不过令他们心动的是最后一句,“克利斯朵夫当时何处立足?”仿佛是说,克利斯朵夫的下落,就是黄瀚生的下落。
  除了小鹿母子,三个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激动得浑身颤抖,六只眼睛盯着这页纸目不转睛。
  “克利斯朵夫是什么?”钟博士问,“好像是个人名。”
  杜若和郎周对视一眼,摇摇头。小鹿喃喃地念:“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钟博士眼睛瞪圆了:“你知道?快想想!”
  小鹿说:“好像我们哪一次考试时有过一道题,是填空,说《克利斯朵夫》的作者是谁。不过那个空我不会填。”
  杜若咯咯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是一部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法国作家罗曼&;#8226;罗兰的代表作品。爸爸以前让我读过,说可以使我正视生活中的苦难。可是我不太爱看小说,它太厚了,就没看完。胡乱蒙混了过去。”
  “啊哈。”钟博士叫了起来,“咱们赶紧去找这本书!”
  郎周摇摇头:“让小鹿到书店去买,咱们继续研究。”他给了小鹿100块钱,让小鹿快去快回。小鹿飞奔着去了。然后三个人开始皱眉苦思。郎周问:“除了那个约翰&;#8226;克利斯朵夫,还有别的克利斯朵夫吗?”
  杜若摇摇头:“没听说过。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找个通晓这方面知识的人去问问。”
  “嗯。”钟博士同意,问,“找个通晓哪方面知识的人?”
  杜若怔住了。是啊,去找通晓哪方面知识的人?这个克利斯朵夫看来是个欧洲的姓氏,姓克利斯朵夫的人即使没有中国的赵钱孙李一样多,也是不计其数的。从哪方面着手去问?文学的?心理学的?历史学的?还是宗教学的?通晓这所有学问的,恐怕……恐怕比能猜出这个谜语的人还少。
  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小鹿抱着一摞书来了,正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厚厚的四卷本,大翻译家傅雷先生的译作。他们翻看了一下前言,原来这本小说是罗曼&;#8226;罗兰根据伟大音乐家贝多芬的生平虚构的小说。
  郎周看了傅雷的前言中一段文字,内心猛然就是一种震撼: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这句话让他热泪盈眶,内心一个堡垒仿佛被飞速而来的导弹击中,摇摇欲坠,几乎要四分五裂。可是下一句让他又清醒了过来,让他醒悟过来他看这篇小说是为了什么目的。
  第69章约翰克利斯朵夫2
  《约翰;克利斯朵夫》不是一部小说,——应当说:不止是一部小说,而是人类一部伟大的史诗。它所描绘歌咏的不是人类在物质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所经历的艰险,不是征服外界而是征服内界的战迹。
  郎周感到,这句话好像在告诉他什么,可是他捉摸不到这种飘忽的感觉。傅雷在译者献词里说: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郎周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冯之阳、马骏和刘汉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摧毁人性的教育方式的牺牲品,在寻找自己这种悲剧命运的根源。
  郎周拿了第一册,杜若和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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