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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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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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上班吗?我小心地。
  辞了,她淡淡地。
  辞了?为什么?
  你觉得它适合我吗?渺小的、低微的打字员!我是学艺术的,我应该从事艺术工作,不然,我的存在有谁会再乎?她突然牢骚地说。
  可是,并非每个艺术家都自始至终沐浴艺术的阳光,有时候他们甚至一生挣扎在与艺术不相干的事业上,因为他们要生活。我说。我觉得葛矜家境并不好,她应该现实些,而不是好高骛远,我实在不明白她何以这样自赏起来。
  况且,你还有约定,苏楠在等你,我叹息说。
  不要再提苏楠,苏楠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葛矜说。泪水即刻涌出。
  你和苏楠有什么隔膜了吗?我惊觉她有隐衷。
  她只是哭 。
  告诉我!我有些义愤: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的爱情是不会陨落的吗?我大约是因为古净尘的离去,心内一直含恨吧,所以面对伤感的葛矜,触景神伤,我也哭了。
  葛矜以为我为她而哭,忙劝我说,三儿啊,你别难过,我没事的。
  可是我无法抑制自己,竟然哭得越来越感伤。后来,觉得心情好些了,我才说,大宝贝儿,我和你一样忧伤,而我活得还算好,因为我觉得人世间的风景不仅仅是爱情一种,还有亲情和友情,以及事业的光辉。
  我并不是责怪他,葛矜说,他也很为难,父母不许他跟我往来,而我暂时也不能够一无所有地随他漂泊。
  不要替谁辩解,我说,你要想你自己,没有了工作,下一步你该怎么走呢?
  不知道,她说,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未来吗?我会不会最终象三毛那样在人生的荒漠中孤单漂泊?你这样想吗?我注视着昔日纯洁无比的葛矜,怀疑造物主在玩弄什么把戏,短暂的数日,她的变化为什么这样大呢?你回到家里好好想一想路吧,我说,总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的。
  可是,我不想回家,她垂泪说,只要一回家,爸爸的叹息和妈妈的泪光就会使我烦乱无比,就想独自一个人在满世界里散步,而我又惧怕那些乡邻的耳语和目光,我怀疑他们早已知道我曾经堕过胎。
  没有人会用言论和目光杀死你,除非你甘心被伤害,我低柔的口吻说,善待自己,好吗?斩掉路上的荆棘就可以看到阳光大道,别让烦恼围困,我们是人类,可以战胜一切眼前的或者未来的苦难。
  三儿呀,你不明白我,我很自卑,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每天,我都感喟时光飞逝而计划着读书或做点什么活儿,但是我却没法子进入任何一种境界,直到夜晚,我才感觉失掉了一天,就这样,我生活在忏悔和忧郁中,日复一日……
  葛矜在家中逗留了两天,尽管我费尽了口舌,她仍然每天清早起床就目光呆滞而空茫地守到日落,谁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水渊偷偷问我,姐,她是不是被人骗财又骗色?她应该找公安局才对,谁叫她不买票就上船?
  喂,你别胡说!我慌忙止住他:什么叫不买票就上船,这话可不要再讲了。
  有什么不可以讲的?水渊说,难道她真的先上船了?
  总之你不要再说了。
  我说大慈大悲的姐,我真不明白,你自己还在炼狱里呢,干吗管她的事?我看你帮助她的结果是你拥有两个忧虑!水渊有些负气。
  的确,我的心境也相当烦乱:妈妈身体一直不好,爸爸的处境又进退维谷;而我手中的这份好工作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许多次方记者私下里告诉我:大家一致认为我的能力不行,我该怎么做呢?
  于是我对葛矜说,大宝贝儿,我建议你再找一份工作权且做着吧,也许忙碌会医平你的伤口。葛矜觉得有道理,就收拾行装,让我送行,因为她害怕孤单。
  正要出门的时候,张若璧来了,他是还那本《白痴》的,顺便想约我出门。看见葛矜,他愣了一下:好象在哪里见过你,他说。
  宝哥哥就是这样对初次见面的林妹妹说话的。我开玩笑说,张若璧,我敢发誓你是顽石托胎的,而葛矜就是那枚绛珠草。
  真是天方夜谭,张若璧摇摇头说,如果说评想象力奖,我一定投你一票。继尔,他又对葛矜说,不好意思,我跟水凝先商量一件事。然后他拉着我站在楼道的拐角处,用右手撑着墙壁,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下乡调研,他含蓄地说,在这期间,你没有事要对我说吗?
  没有啊,我坦白的样子。
  他失望地叹息说,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有些‘迟疑’地说,心里想,我应该快刀斩乱麻,及早“摊牌”:现在真的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有些若有所期又迷惘的看着我),隐瞒了你这么久,我心里很不安(他下意识地吃了一惊的样子,然后有些紧张,但他仍然目不措睛地看着我)。我将剪下的活水寄来的那段对白递给他:这就是我对你隐瞒的故事梗概,主角是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子,我唯一并且永远爱恋的人,因为父母反对,我们不得已天各一方,但是他现在从外地回来了——他来了,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我要回到他身边……我……
  不要再说了!张若璧已经看完对白:浪漫的故事,是吗?独独欺骗我这个局外人在你们的故事里杂耍!
  他简直是在气愤,脸孔红得象烧红的早霞:我从来没有料到你是一个心地如此污浊的女孩子——你不愧是学电视艺术的,连交朋友你都能以表演的方式来,你整个期间表现得那么清纯,简直令我……而你真正的人格却是……我真没想到,看来,你的奶奶住在敬老院也是大有原因的,有蛇蝎父母怎能没有蛇蝎儿女!算我认错了你!我们这就分手!
  好!我狠狠心说,这正是我所盼望的,感谢您屈尊奉献给我的那些好日子,你填补了我精神的空白!
  我……张若璧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想我会忘掉你!然后他走了,大踏步地,而且有些小跑地走了。
  我的泪水即刻泉涌而出。是的,我不爱张若璧,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小心翼翼地陪我散步、聊天,好象一个慈爱的兄长。人都是由血肉铸成的,我怎能不珍视他的感情呢?他这一去一定不会再珍视我了,我从此将失去一个知己,这不能不说是我的遗憾。但是我相信此时我的确不能适合他,而且我不愿意等后来我沦为一个永世碌碌的女孩子时,看到他心底的失望,当然,了许他不会在乎我做什么,是什么身份,可是那种情形下,我势必是他的负重,总之我必须拒绝他。
  我越来越感到我的未来的可危。我和张若璧的事不径而走。刘记者首先横眉冷对我,他目光里的不屑简直叫我窒息。同事们在背后也议论我:真想不到水凝还是个顶厉害的角呢,小张那么好的男孩都被她骗了,以后在咱们报社,她不一定还会搞出什么名堂呢!我想张若璧在生气之余是把我们分手的理由告诉了他舅舅刘记者,我没有理由怪张若璧什么,但我想这件事将使我名誉蒙冤,而这些我也只有一个人忍受。那位老执行总编为此更加自鸣得意,他每一次目光的扫射仿佛在说:怎样?说你不行嘛 ,你就是不行!他还跑到总编处说,那个水凝每天都神出鬼没的,既不交内部人,也不团结外部人,发稿量也少得可怜(他根本不提他对我毫不了解一事,也不提他勒令我不许独立采访一事)。
  这些话都是方记者透露给我的。她一再告诉我,送礼。可是我手中分文全无,送空气吗?
  我只好决定混到试用期满。因为辩白只会起到越描越黑的效果,跟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在一起,我的嘴巴只能起到装饰作用。除非我一夜成名。通过这件事,我也初次感受到了世态的严凉,我万万没有想到,在一个外人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新闻部门,一个人人都自许是文化人的部门,竟然也有人言可谓这样的境遇。但我也必须承认我的局限性,刚从校园里走出,我的认识现实的能力,对政策的透悉能力毕竟还落后,加上一向搞活性文字,练就了不羁的文风,突然要我板起面孔来郑重其事,总是不可能一下子适应的。我的长辈们倘使有一毫的良知就一定谅解我,给我时间给我机会去适应一切,可良知在这个时候大概也都发霉了。但有一个道理我是懂的:一个人的潜质并非无时无刻都能爆发的,总要一个时机。我在等待,在寻找这个时机。7
  1996年的春节到了。天上飘着久违的雪。
  一家人聚在一起,月亮还没有露出脸,因为是阴历月底。
  妈妈说,过去的一个年中,尽管颇多感触,但是,毕竟水凝有了自己的梦,此后,如果不出意外,她就到了大展宏图的时候了,希望所有的阳光都为她指路,踩着报社这决跳板,快些向作家梦起程吧,人生本来苦短,但有妈妈和爸爸作为你的大伞,即使雨季也不怕什么。妈妈这些话一定是想了多少天才决定说的,因为她一向是个内向的人,她所以要在这样重要的节日初次向我这样地祝福,无疑是想为我增添信心。望着妈妈早生的花发,妈妈举杯的枯瘦如柴的手,不知怎么,我竟泪流如注。我暗暗地想,不论别人是怎样的偏见我、压制我,从文字功夫和言谈、交往方面来说,我并不差劲,只要有云开日出,我终会自由徜徉天空的。此刻的一切叹息都当作酒水饮掉吧!于是我举起杯,冲妈妈会意地笑笑。
  慢着!水渊阻止我说,我说姐,钟声响了你可就二十四了,姥姥十七岁就出嫁了,奶奶十五岁就给人填房,你竟然还不找姐夫?所以这杯你别喝了,除非你向上帝发誓:我,水凝,将于一九九六年某月某日出嫁。
  我向上帝发誓:我装模作样地说:妈当初三十二岁出嫁,作女儿的不敢改变她的传说,所以我要……
  不行,妈出生的年代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个人问题延迟是当时的正常现象,你不要妄图以妈为借口,水澄说。
  我正要再找借口,妈妈招呼我说,帮忙盛发纸饺子。与此同时,时钟也向零时靠近了。于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餐桌上,准备吃饺子。
  突然,几上的电话响起,我拿起听筒就听到对方说:过年好!原来是一位大学同学。
  过年好!我喜孜孜地回敬。这太令人兴奋了,在这种时刻听到温馨的祝福。
  祝你的记者生涯从今更美好!他说。
  谢谢!我感动得想哭。
  摞下听筒,刚要离去,铃声再次响起。
  我是活水!对方的回答令我吃惊非小!一是活水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跟我联络,二是活水的声音令我觉得似曾相识。
  活水你好!我激动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早上做了一梦,有个女孩子向我耳语,说的就是你的号码。‘活水’说。
  呵,你骗我!我说,哪有这种事,充满了玄机?
  就有这种事嘛,‘活水’说,世界上有许多事急不得,所谓水到渠成。祝你圆满!
  我也这样想,我说。
  那么,吃饺子吧?‘活水’说。他挂掉了电话。
  对啊,应该吃饺子!我对守候已久的家人们说。经过和‘活水’的短暂交谈,我觉释然了许多。所以,我想我的脸上是挂着笑意的。因为水澄他们哥俩一直在盯着我看。
  站住!水澄拦住我说,你还得回答一个问题。
  嗯,我也同意。水渊笑咪咪地附和。
  什么问题?我说,难道我连吃饺子的权力也被限制了?我不懂得这两个鬼精灵又在转什么心思。
  水澄干咳了一声:老弟,由你宣布。
  看来这种难于启齿的话总是要历史地由我出口,水渊‘苦着脸’说。转而他又笑嘻嘻地说,姐,你说说看,刚才那两位谁是你的王子,我和哥替你铸一支丘比特之箭,射穿他?
  哪有什么王子!我神秘说,但这会儿我却忽尔想起刚才活水的声音,他像谁呢?燕善茁?不,大概是……噢,是古净尘的,但不可能,古净尘不可能是‘活水’,因为他已经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结婚了,他是一个很讲道义的人,只要他身边有了别人,他就不会再朝三暮四。可是,这个时候,假如古净尘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会有多么惬意!我还记得去年元旦,他亲自到宿舍里给我送汤圆的情景,只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没有?水澄忽地站起来走近我:你已经到了山清水秀的地步,交待吧。
  山穷水尽,水渊戳戳水澄的手肘。还是学文科的人呢,一到台面上台词就背差了,慌什么慌,姐,水渊说,咱家条件不好你是知道的,我们发家也只有靠你了,所以你的个人问题是严峻的,难道你忍看我们过着上顿不保下顿的日子吗?他‘叹息’连声。他的理由是,在古代,挺多穷困人家都是靠女儿出嫁的彩礼钱来改善生活面貌的。
  我因为想着古净尘的事,一时间没有反驳他,水渊便见缝插针地说,这样吧,姐夫每进门一次交五元钱门票费,周六周日增加十元钱的加班费,如果平时在这混饭吃,每顿也交五元钱,作为妈多做一个人的饭的酬劳,你看,还合理吗?
  爸爸和妈妈听水渊一板一眼地算计,笑得不能自已。妈妈随后说,是不是太贵了?
  贵?水渊瞥了我一眼:到动物园看一只大熊猫门票还两块钱呢!
  家人再哗然。
  我的家就是这样,生活的维艰永远也阻挡不了那重冷幽默的气息,它总使我们暂离灰色的记忆,让欢乐种在屋子的角角落落里。
  从喜悦的大年夜踱出不久,就到了正月初八,上班了。我向每一位同事问好,大家也向我回敬,独不见方记者和总编,以及那位老执行总编。
  过了一会儿,方记者回到化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匆匆拉我到走廊里。水凝,她说,我已经叮嘱你一千次要送礼,要膜拜那些对你的工作有关的人,你为什么不听我?
  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她话中有话。
  你的事不妙,她说,你有个心理准备吧。(我的心提到了胸口)
  刚才,总编走马观花 地问了我有关你的工工作表现,我说了实话,他却说我们俩关系好,我为你蔽护,看样子,他问询我不过是走走样子。
  我惊得心跳得厉害,早就担心会有这种结果,相不到会有这么快。方记者叹息了一声:总编正在召集班子会议。而班子成员六个人中有三人没有到,他就拉上了那位老执行总编。咳,水凝啊,看你能不能遇见好人吧。
  方姐,我略略平息了一下心境说,总编这三个多月以来根本没过问我的工作,而且报社里只有咱两个人耳鬓斯磨,除了你谁也没有权界定我工作能力和先天素养,别人平时根本避而不见我的,如果他们诚心不公允地评价我,我必定要走人了。
  老天保佑你吧,方记者说。
  一个上午过去了,一切相安无事,妈妈听说这件事后,摆了香案说,愿上苍蔽佑。
  第二天早晨,我正打扫办公室,总编就叫我去他办公室。由于彻夜无眠,我已做好两种准备,所以我很
  坦然。
  你觉得这三个月干得怎样?总编掸了掸烟尘,看起来和蔼可亲。外人对他的评价一向不错,譬如人品端正、博才多学等,都是他们对他的用词。
  还差得远,我老实地说,毕竟我刚毕业,在社会和校园之间,我还是个过渡者,不能一下子摆脱稚嫩。
  所以,要是您发现了我的缺点和不足还望您能谅解。
  对你的敬业精神和文字功底,大伙都持肯定态度,社长并不回答我,审视了我有片刻,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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