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老爷的询问,邵明远还没有开口,宋柯已经急忙插嘴,“凤庭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怀不住孩子有什么稀奇?这位邵先生是城里的金牌育胎师,您老人家大可以问他。”
宋老爷黑着一张脸不做声,邵明远踯躅再三,“少君子元气大伤,不过到底年轻,在下已经给他开了药,只需好生将养,很快还能再度有喜的。”
一句话避重就轻,既没捅破怜儿的事,又帮许凤庭说了话。
宋老爷的脸色稍有缓和,宋柯也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也不敢多留邵明远,深怕他说多错多,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听说邵先生提供各种孕夫服务,如果我想请先生上门常住照料,不知最近是否方便?”
邵明远一听,这还像句人话,“公子不必如此,少君子的身子虽弱,却还不至于,在下多跑几趟府里便是。”
谁知那宋柯干咳了两声,“并非为他,不过依依这两天总是头晕反胃,也不知是不是有喜了?他自幼被卖入戏班吃了许多苦,底子虚弱,我想着不如请个大夫在家里才可放心,若是没有也可以先调理身子,若是有了,我宋家上下自然都会感谢先生。”
第 3 章
离开宋家之后邵明远仍旧忍不住回想跟宋柯的谈话,对这个男的他真是无语了,虽然说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但作为一个有点品的男人你要不要做得这么不公这么不靠谱啊?
虽然对他提出的优渥报酬有点小心动,但想起许凤庭那张毫无生气的俊颜,他心里还是有一阵没一阵地犯堵,这些深宅大院里的浑水实在太深了,他可不想一只脚踩进去,就整个人都给弄脏了。
不过到底也不敢就这么得罪宋家,所以以铺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抽不开身为由婉拒了,那宋柯央告再三,他也只好答应隔几天就上门一次,给那依依公子看看脉,横竖许凤庭的身子也是需要复诊的。
心不在焉回了铺子,正遇上房东沈大叔来收这个月的租子,他便用早先宋家给的酬金缴了,余下的都锁进了内室的柜子里。
因为经济并不宽裕,他也没有另外置办家业,不过将这医馆里面辟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作为睡房,吃住都在铺子里。
再出来时却意外地发现沈大叔并没离去,正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跟六儿唠家常呢,一见到他,立刻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我说邵先生啊,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
邵明远莫名其妙,“恩,是的。”
沈大叔笑得更欢了,“你可别怪大叔多嘴,我也是见你一个人孤身在这里,人又肯干肯吃苦,是个好孩子,才肯多这个事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街口开绣庄的孟家?”
邵明远若有所思,“自然记得,去年他们家一位少君子的胎也是我照料的,大叔这是……”
沈大叔嘿嘿直笑,“我说的是他们家的小公子,今年年方十六,生得可俊了,这可还没说婆家呢!”
话说到了这份上,邵明远要是再听不明白,那可不是傻子了?
要说不想成家,那也是骗人的,毕竟他前世已经活到了二十四岁,穿越过来的时候成了个十二岁的小学徒,现在又过了八年,算算年纪都不小了,怎么会不想成个家呢?
更可况他本来就是个双性恋,又在这个男风盛行的国度住了八年,对男男婚姻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为什么迟迟不肯成家,一来没遇到那个对的人,二来自己才独立行医没几年,确实家底太薄了,养家糊口神马的还是需要点底子的。
当场尴尬地笑了笑,“多谢大叔费心,可你看我这境况,铺子是租的,自己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难道娶了媳妇儿让人家跟我一起在铺子里受罪不成?就是我自己厚厚脸皮,人家家里也不会答应。”
沈大叔了然地点头,跟着又像是在探他的口风似的,“我不过举个例子罢了,听说他家很疼这个小儿子,舍不得给出去,放出话来要为他找个上门夫郎,家境贫富一律不问,只要模样人品都可靠才好。”
邵明远嘴角抽抽,哥好端端一个自食其力的好青年,脑子里有坑才屁颠颠跑去有钱人家倒插门呢,抬不起头来不说,还整天满脑子是非。
想到是非,许凤庭那紧闭着的双眼和深深蹙起的眉心又开始无端端地在他眼前直晃,他不由出了一回神,半天才想起来沈大叔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连忙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叔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娘死得早,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穷点苦点倒不怕,总不能给我们老邵家断了香火。”
沈大叔听他这话说得实在,想想也不好再劝他,少不得回去回复那孟家,叫他们趁早打消了念头才好,这媒人的谢银看来他是没福气消受了。
三天后邵明远如约再度到了宋家,招待他的依旧是宋柯,看来这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就是清闲,大白天的啥也不干就在家闲着了。
“先生可来了,依依早晨起来又犯了恶心,我才说要派人去请你呢。”
邵明远一脸黑线,好想说其实我是来给你大老婆复诊的啊老兄!
无奈地跟着他来到了那依依公子的屋子,确切的说是一间临水而造十分气派的院落。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头传来嘤嘤嘤的啼哭声,邵明远摸摸揉了揉耳朵,这越国嫁为人妇的男子多半娇弱些他也是见惯的,但这种做小女儿态撒娇式的哭泣他还真是适应不了。
可有人却挺爱吃这一套,只见宋柯已经三步并两步窜进了房门,一把将扑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搂在了怀里。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了你不成?”
那依依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只一头扎在宋柯怀里不出来,站在一边的丫鬟连忙张口,“还不都是素梅!我们公子好心去探探少君子的身子,却被她挡在门口,还说了好些不好听的,气得我们公子差点晕过去!公子身子弱,少爷你是知道的。”
邵明远默默退到一边,很有人形家具的觉悟。果然丫鬟小厮啊神马的,一定要选会说话能挑事的啊,这不关键时刻,自己不好开口的话全让他们说了。
再看宋柯果然勃然大怒,“平日给脸色给依依看就算了,我看他这几天也怪可怜的不与他计较,他竟不领情,还指使个丫鬟出来作怪!宝贝儿你别委屈,看我给你出气去!”
说完噌得起身,邵明远这才弱弱地来了一句,“那还要给这位公子诊脉么?”
宋柯这才想起正事来。
“看!当然看!彩云快过来扶你们公子坐下,让邵先生好好看看。”
可能因为在外人面前,那依依也很快止住了哭泣,反而落落大方地往邵明远身边一坐,邵明远见他眉眼妩媚身段袅娜,不得不承认也是个美人。
要说那许凤庭美得偏为清冷了些,这叫做依依的又美得十足魅惑了些,尤其他们的老公又是这么个人头猪脑色欲熏心的家伙,难怪前者要吃亏。
三指搭上了他纤细的手腕,邵明远心里一个咯噔,这依依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看他胸有成竹的媚态,估计自己已经知道了,早不发难晚不发难,偏偏等到自己也怀上了才去算计许凤庭的肚子,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
随即堆起职业化的微笑,“恭喜两位,这位公子已经怀胎一月有余,胎息强健,并无不妥。”
那依依公子听了这话又偎进宋柯的怀里落下泪来,“老天保佑,只求能让奴家平安把孩子生下,为宋家延续香火,至于奴家的命,真的不须计较了。”
这话说得可就有学问了,好好的深闺少妇,说得跟随时有人在追杀你一样,这要害你的人是谁,你敢直说吗?
邵明远心里难掩鄙夷,见那宋柯又是一顿剖心剖肺没完没了的甜言蜜语哄着,不由也来了脾气。
“既然依依公子无恙,那在下去给少君子送药,迟些时候还要去六王爷府上,实在不敢耽搁。”
这两人这会子正亲亲热热地肉麻着,自然也嫌他碍眼,宋柯袖子一挥,“那就不耽误先生了,彩云去送送。麻烦先生给依依多开点滋补的药方,回头我着人去取。”
“好。”
邵明远答应着出来,大步流星地朝许凤庭屋里赶去。
上次留下的药三天应该用完了,这次再带一些过来,调理上一两个月,应该就能复原。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远远看见了许凤庭的屋子,却见二楼卧房的窗户打开着,有人正倚在窗口看书,乌黑的长发松松地系在脑后,面如晓月、凤目红唇,黑发白衣,更衬得他肤白胜雪、好看极了。
那不是许凤庭又是谁?不由更加紧了步子。
第 4 章
进屋的时候许凤庭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点了点头。
“邵先生来得这样早。”
邵明远不赞同地摇头,“窗口风大,少君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邵某再费心也是枉然。”
许凤庭似乎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顺从地离开了窗台,改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有劳先生。”
薄唇中缓缓吐出一句机械的客套话,他静静挽起衣袖,便自顾自坐着再没言语。
邵明远朝他身边走去,路过窗台时余光一瞥,却看见对面小楼的薄纱帘子在清风拨弄下翩飞,窗内一对痴缠在一起的身影正忘我地亲热着,他不由脚步一顿,那不就是宋柯和他的依依吗?
许凤庭刚才坐的那个位置,一定看得更清楚吧。
略带担忧地看向正襟危坐的那人,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明显一副不愿意谈及的意思,他这个外人也更不好插嘴多事,只好一本正经走上前先给他把脉再说。
还是气血两败的脉象,难怪他脸色白得那么难看。邵明远不由蹙眉,这药怎么没起什么作用,难道他身体底子实在太差?
“少君子这两天觉得身上如何?可还有下红?”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许凤庭却面无表情地摇头,“一切都还好,多亏了先生的药。”
呃……
“那在下再给少君子开点养身的方子,只不过这些药养得了身,却养不了心,少君子还需自己想开些,少年夫妻谁没个磕磕绊绊,先把身体调养好了,何愁没有大胖儿子抱。”
想起依依也有了身孕,邵明远看着许凤庭的眼神不免难掩同情,说话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些个人情绪。
果然许凤庭脸色微变,邵明远刚刚觉察到自己失了言,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出声。
“邵先生这话说得老成,倒像个三四十岁历经世事的老先生。”
邵明远脸上一热,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没成家的弱冠少年,倒去操心人家夫夫的事情,这许凤庭只怕比他还大上两三岁呢。
当即有点不好意思,许凤庭却也没有接着打趣他,到底才刚小产,可能气力不济,虽弱才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吃不消了。
还好邵明远常年跟各种孕夫打交道,见他额头微微沁汗,又悄悄用手揉捏后腰,便知他是坐不住了,忙伸手搀他,“少君子如今身体虚弱,还是多多卧床静养为好。”
许凤庭似有顾忌,但见他笑得坦诚,思虑一二才抬起手让他搀扶,眼底还是一阵眩晕。
“有劳先生,我躺躺就好,不敢再耽搁先生。”
看着有气无力歪在床上的人,才走了几步已经气喘吁吁,邵明远不放心地朝外头张望了两次,那个素梅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就留他一个病人在房里,想喝口水都没个人答应。
许凤庭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免尴尬之余也心生感激,“先生放心,方才我们大夫人遣素梅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邵明远见他语气肯定,自己也不好强留,只好收拾了东西回去了,走时再三嘱咐他按时吃药,三天后再来看他。
许凤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珠帘背后,才松了口气地锁紧了眉头,双手死死按着小腹,那里还是一阵阵抽搐似的疼痛。
贴着床沿又坐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挣扎着起身将邵明远留下的几包药都悉数倒了。
直到晚上素梅都没有露面,一个做粗活的小厮上来伺候许凤庭吃饭,他拉住他逼问素梅的下落,那小厮眼圈一红,“素梅姐姐被少爷打了,流了好多血,冯管家已经叫人抬出去了!”
许凤庭怔在当场一句话说不出,藏在被子里的双拳紧紧握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而当邵明远再一次来到宋府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发了明明还没有显怀却故意挺肚扶腰不可一世的依依,却看到了更加精神萎靡面无人色的许凤庭。
沉着脸搭上他的脉搏,比前几天又弱了几分,明明吃着药,这怎么可能?
面对邵明远复杂的眼神,许凤庭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没了力气,只歪在枕头上闭起了眼睛。
邵明远下意识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感觉到那人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抗拒,却并没有出声。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了口,“这药里头有一味黄莲,苦涩非常,本以为少君子会跟在下抱怨,没想到少君子这么坚强。”
许凤庭轻轻咳嗽了一声,“古人也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我怎么会不懂。”
邵明远顿时懂了,他果然没有吃药,虽然境遇可怜,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当下气得直磨牙,“少君子既然是个读书断字的斯文人,不知有没有听过扁鹊与蔡桓公的故事?”
“……你怎么发现的?”
许凤庭惊愕地睁开了眼,雪白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红潮,湿漉漉的双眼闪烁着,带着一丝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捉住的不好意思,邵明远一时竟看得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似的微微一笑,“这药里头根本没有黄莲,味道应该是酸中带甘。”
许凤庭避开他的目光垂下了头,“不是不相信先生,我,我……”
话还没说完,却发现邵明远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反而将手伸进了他的被子。
“你想干什么?”
抗议的惊呼才一出口就被邵明远以眼神制止,他并拢起食指、中指并轻轻在他腹部按压,却惹来许凤庭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吸。
本来想讽刺他几句知道疼怎么还不吃药,可看着他明明忍痛又倔强地不肯出声的时候,不知怎么,邵明远心里竟莫名其妙地软了几分。
只好叹了口气道:“少君子莫怪在下失礼,是否下腹时而如火烧,时而坠胀着作痛?”
许凤庭咬牙点头,邵明远扶他躺好,又打开药箱取出了一块厚厚的布包。
这是他自己发明的,用柔软的丝绵料子缝制,里面放了草木灰等吸水的填充物,越国男人喝下延嗣水之后每个月都会来一天例假,止血后的十天左右都有可能受孕,因此这个东西被用来取代现代人用的卫生巾,也让他挣了不少。
“你做什么?”
“得罪了。”
邵明远按住许凤庭想要阻止他的手,将布包垫在他的身下,跟着在手心擦了些药酒便掀开他的衣服在他腹部用力揉按了起来。
“啊!”
邵明远的力道并不小,许凤庭痛得一个激灵,忍耐再三也没忍住唇边一点破碎的呻吟。
“开给你药是化瘀血补元气的,你一直不吃,如今淤血积在腹中下不来,所以才会胀痛不已。现在淤血结了块,光吃药已经没用了,必须配合揉腹,如果不趁早排除,你的身体就算毁了。”
邵明远认真地解释着,却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不去看那人腹部白润紧实的肌肤和近在手掌边那被锦被覆盖着的CHI LUO 下TI。
许凤庭这会儿才算老实了,双手紧紧扳住床沿,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