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炮响,一座棱堡在轰鸣声中散架倒塌,瞬间飞沙走石,烟尘弥漫。那一截的堡墙和棱堡都大多遭到炮击,虽然清军巨炮无法保证准确的精准度,但是大致的准头却是能够掌握的。
周博文见了,连忙对杨越说道:“大人!这里太显眼了,你是一军之首,还是先撤下堡墙吧!”
杨越摇头说道:“当今之际,我必须站在士兵能够看到的地方,否者军心溃了,就算我活着也无济于事。”
说完,杨越对马明龙说道:“马明龙、吴成良何在!”
“属下在!”马明龙和吴成良连忙跪在地上,瞬间将凯旋营的军礼忘得一干二净。
杨越高声说道:“你们现在马上下堡墙,组织一协和弓箭队还有百姓,一一旦堡墙出现缺口,你们就带人誓死堵住!”
“是,遵命!”
“今日缺口便是尔等之坟墓!誓死将清贼挡在墙外!”
马明龙和吴成良拱手,然后重重地一转身,走下堡墙去组织一协。
看着他们,杨越心情紧张。其实现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恶劣,虽然凯旋营现如今能战之兵不到两千,但是这城中还有五六千百姓,如果清军攻进城,不需要他们指挥,这些百姓就会主动拿起兵器抵抗,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杨越扭头说:“予官。”
“属下在。”
“你速速带领几十名士兵去组织老弱病孺到避难所。”
鲍予官面色一滞,说:“大帅,在下以为如今至此是全力防守,而不是去保护他们,否者堡垒被破,她们也在劫难逃。”
杨越看着那些拿着刀剑的庄稼汉子,说:“至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战斗的时候,他们妻儿老小很安全。”
鲍予官循着杨越的目光看去,半响之后,他点头领命离去。他走后,周博文看着杨越严肃的脸,微微笑道:“大人不必如此紧张,从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些清军并没有援军,现在面前的这些还是鲍史唐手下的那些残兵败将罢了。”
听了他的话,杨越微微一笑,这种战场上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他以前十余载从未有过,自从来到这里,这个世界,凄惨血腥就一直不断,杨越无奈地一笑。
。。。
响起的炮声如同一声惊雷,随之而来的,是堡墙的轰然倒塌。连绵的堡墙出现了一个十余米米宽的缺口,碎石块杂乱地堆积在缺口处,形成了一个小石坡。
清军的阵营传出一声大吼,紧跟着是密集的脚步声,他们如潮水般地朝着缺口冲来。棱堡上的炮火轰鸣着,一发发炮弹打在清军人群之中。
杨越在近卫的拥护下转身站在堡墙上,面对下面的将士。
无数男人聚集在一起,手持利刃钢刀,虽然他们脸上还有初涉战阵的紧张,但是和紧张共存的,是坚定的意志,和仇恨的目光。
马明龙和吴成良分别站在弓箭手和一协的队伍前方,弓箭队和一协散发着决然。
随着杨越的出现,所有人都看着他。杨越抽出腰间的长剑,眼神威视,钢铁的盔甲在夜色下散发出阵阵寒意。
他伸出手中的利刃,高声吼到:“诸君!杀清贼!”
“杀!!”吼声震天!一协的士兵和其他人共同举起手中的武器。他们要面对的,是如潮般的清兵。
杨越回过身,清军已经快到了火枪的射程,他命令到:“压实火药!准备射击!”
随着旗语手的指挥,鼓点声在堡墙和棱堡之中来回传递,士兵们将火枪探出垛口,瞄准奔涌而来的敌人。
“预备!”
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火枪,瞄准中的敌人还在视野中飞快的冲锋着。
“开火!!”
硝烟升起,火枪齐鸣!乱石林立的缺口、如潮般的清兵,还有严阵以待的一协将士、张弓拉箭的弓箭队。手握利刃的百姓,他们眼中充盈着血红嗜血的仇恨!
月光静如水,夜色在奔涌而来的滔天吼声中血红。
吴成良身披战甲,位于一协的正前方,在杨越的命令中,一协已经全部装备好刺刀,六百余名士兵组成了八排的方阵,他们上好火药,集中精神等待着命令。
城墙上的战友率先发起射击,紧跟着吴成良也高举起长剑,徐徐而来的鼓点声瞬间变得紧张和急促。
谷满仓握紧手中的火枪,在这寒冷的夜晚,火枪在手中却显得滚烫。
他和其他战友紧紧地注视着缺口,硝烟升腾的缺口外,看不见边际的清兵呼啸而来,在炮火的照射下火红,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身后的弓箭队同样如此,陈有志组织训练的这八百名弓箭手大多出身猎户,虽然已经守卫了三个月的堡墙,但今天这种情况,他们将永远铭记。而在他们身后,更是没有作战经验的白衣百姓。
谷满仓咬着牙,看着越来越近的清军,他知道他们是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第一列!举起火枪!!”吴成良高昂的声音响起。第一列的战友纷纷举起手中的火枪。
“放!!”
火枪喷射,在响声中第一列顺势半跪下地,随之而来的是第二列举起火枪。
棱堡的射击是凹的,每面堡墙左右两方不远处都会有两座棱堡包夹。被炸塌的堡墙左方的棱堡已经被巨炮的轰击下,随着几十名士兵一起消亡,也就是说能够发挥火力的只有剩下的右方棱堡了,当然其他的部分的堡墙也可以发出火力。
密集如潮的清军已经快要逼近缺口,远方的巨炮还在不依不饶的轰击,仿佛它不在乎他的炮弹到底会落在两方之中的哪一方。
杨越看着如此多的清军,在外列阵的清军半数加入这次冲锋,他紧锁着双目:“清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我们吗?”
这次战斗的清军规模,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清军仅存的力量。周博文点头说:“是的,不过现在这些先头军应该不被看重,那些清军才是他们的锋锐力量。”
顺着他的手指,杨越看见了另一半清军阵后那几百名骑兵。周博文说道:“如果在关键时刻这些骑兵发起冲锋,对我们非常不妙。”
杨越点头“嗯”了一声,他的目光巡视着堡墙和棱堡,二协和三协的士兵正在垛口的掩体下,自由射击,火炮连续轰鸣,炮弹在清军的人流中爆炸,伴随着血雨腥风。
他相信只要防下这次,就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或许,这将是最后的战斗。
杨越说:“让弓箭队准备放箭!”
。。。
马明龙看着堡墙上的旗语手上下摆动,他当即明白,挥手说道:“拉满弦!!仰射!”
随着他的声音,八百名弓箭手张开自己的臂膀,将手中的弓弦拉得紧绷。只见旗语手手中旗帜猛地挥下,马明龙大声吼到:“放!”
便听一阵崩弦之声,箭矢如飞蝗般呼啸而上,带着凌厉的气势,纷纷朝着清军逼近的人群扎下。在箭雨中,清军密集的人群发出凄惨的叫声,数百清兵被箭矢贯体刺中,钉在了地上。
马明龙挥手再叫:“快!拉满弦!”
(本章完)
第71章 滚油()
这时,一协组成的八列纵队的火枪射击已经到了最后一列,而清军已经近在咫尺!
第八列的士兵平举着火枪,静静地等待着长官的命令,为了让威力最大化,吴成良刻意停顿了几秒钟才挥下手中的剑。这是他第八次挥舞,随着他的动作,前方七列的士兵纷纷在班长的喊声下起立。
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两千左右的清军已经接近了堡墙,接下来就是白刃战了。
每个士兵都高高地昂起自己的胸口,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回家,但是现在挡在他们前方的是嗜血的清军,他们能做的,是用手中的武器博得生的权利。
杨越深知这将是一场苦战,首当其冲的一协决定着他们整个集体的命运,他高高在堡墙上,炮弹在他的头顶飞舞,远处不断爆炸出冲天的火光。
士兵们在呼喊中中注意到了他们的将军,弓箭队和难民也望着那个年轻人,他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剥削、压榨、统治、奴役、暴力、饥饿、贫穷合起伙来吞噬着我们……上百年来,我们的血已经流成了海!难道我们的血还没有流够吗!?”杨越扫视着他们,而他们的目光在他的一字一句间变得火红和热切。
杨越拔剑指着逼近的清军,高昂的声音响彻天地:“腐朽的清政府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国!他破坏了我们的庄园!拆散我们的妻儿!而今天!他还要我们死!!”
他炙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的胸膛,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不知不觉指甲已经深陷。
“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杀光他们!”
“屠尽清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跟着爆发出气势滔天的怒吼。
吴成良收回目光,严面说道:“拿紧自己的武器!紧靠战友!!”
一协的士兵连忙收紧自己的队形,清军已经到了缺口。吴成良举起手中剑,高呼:“兄弟们!杀贼啊!”
“杀!!!”
八百余名一一协士兵,挺着手中的刺刀冲上前去,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上千的难民。
谷满仓奋力的奔跑着,整个人流都朝着缺口冲去,前方的清兵布满了视线所及的所有角落。
两方的距离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接近,气势滔天的吼声充斥耳目,这一刻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命令!
“啊!!!”
“啊啊啊!”
充满激情的两队人马如弹丸般相撞在一起,谷满仓的身前被两三个兄弟阻拦,前进的步伐也在拥挤的空间里止步。但是他并没有坐以待毙,他踮起半个脚尖,高高举着手中的刺刀全力朝着敌人的头颅一下下刺着。
无数的战友和他做着一样的动作,谷满仓感觉到入眼尽是血红,许许多多的清军被刺死之后尸体在拥挤的人群中迟迟未能倒下。
头顶上还不是飞舞着大刀和箭矢,许多清兵在阻挡在后方,纷纷将自己的手上的武器甩进一协的人群中。
两方三千多人全部拥挤在这个只有十来米的缺口处,一协的士兵抛头颅洒热血,不断地将清军朝着外面逼退,而清兵的后方也在不断的发力朝着前方拥挤。最前方陷入血色泥潭的人根本无路可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弓箭队位于后方,不断将夺人性命的箭矢射进清军的人群之中。
在清军后方的百余名弓箭手同样飞快的张弓拉箭,双方的箭矢在半空中交织而过,扎进对方的人群之中,这是血与血的对换。
在断裂的堡墙上,李成材和几个同伴俯着身子,隐藏垛口的的保护之下。他们快速的装好手中的火枪,然后朝着底下缺口处的清兵射击,眼下的清兵密密麻麻的一片,和凯旋营士兵的制服有着鲜明的对比。这种射击几乎完全没有技术可言,有的,只是对他们装填速度的严格要求。
李成材大概已经射击了五六枪了,每一发硝烟升腾,清军就多出一个空位,但是随之就被其后的清兵补上,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
连续的射击装填已经让枪管滚烫,李成材将火药压实,眼神不知不觉间看着身旁的那两具尸体,清军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的身体,还没等到救护营的人,他们就已经去了天堂。
他抬头看着堡墙缺口断开的另一端,那里也有几名兄弟正在朝底下的清兵头顶射击。
他呼了口气,小腹间缝合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蹲姿显得剧痛,不知不觉间他的汗水就漫过了头顶。
李成材举起火枪,他已经准备好再去收割一名清军的生命。一只手掌却悄悄攀上了他的肩膀,他诧异地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三身白色的衣服,但是他们三个不是救护营的女孩子,而是食堂的伙夫。
拍他的那个伙夫他知道,姓刘,年过六十,是个老好人,以前是天京城里的厨子,被倪公子招进了食堂做伙夫随军。
在没有军纪官巡逻的时候,他总会给你的餐盘里多舀上半瓢菜。然后冲你使眼色,让你快些端走,士兵们都觉得他他很不错,做出来的菜也很好吃。
在他愣神的时候,老刘俯着身子一笑,指了指怀中的大坛子。李成材愣愣地,不知道他们几个想做什么。
老刘不管他,猛地一掷,大坛子随着一个抛物线落在清军的头顶碎裂开来,一个清兵头顶被砸得鲜血直流,捂着头蹲在地上,不一会就被他们的人流吞噬。
老刘显得有些激动,他回过身从身后那个伙夫怀中结果另一个大坛子也扔了下去。李成材背靠着垛口,喘着大气注视着他,几支箭矢带着劲风从碎石下射上来。
在扔下第三个的时候,老刘的身体忽然一顿,从喉咙伸出发出一声哽咽。
李成材连忙将他拉回来,却发现他眼睛不服气的睁大,断气了,一支血箭射进了他的脖子中。
李成材的脑中一白,猛地探出身朝着清兵的人群开出一枪,然后他猛地缩回来,抱着老刘的尸体忍不住哭了,前一刻还对他笑的老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剩下的两个伙夫拍了拍他,李成材睁开血红的眼,却看见他们递过来的火把。他怔怔地看着老刘手掌上那粘稠的液体,猛地明白。
那是油。
他放下尸体,猛地站起里,将火把扔下去。
只听“呼”一声,红火的光亮冲天而起,清军的人群中爆发出痛苦地惨叫声。李成材眼角残留着泪,胸口剧烈起伏着,烧焦的恶心味升起,充斥满他的鼻子。
吴成良注意到前方汹涌的火光,他连忙高声叫道:“兄弟们杀啊!!”在吼声中,所有的士兵猛地发力朝着前方冲去。
清军面前的刺刀一突一收,眨眼间数十个清兵就倒下了。后方的清军因为燃烧的火焰不断后退,整个清军的人群开始混乱起来。
杨越注意到了缺口处的战况,他瞬间就命令堡墙上的士兵起身射击,猛烈的射击和凌厉地箭矢不断射进清军的人群中。他们原本就是鲍史唐营中进村的残兵,吃了一顿饱饭后就让他们来死战,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在看见全身燃着火焰的同伴凄惨的哀嚎声后,越来越多的清兵受不了这种血腥残酷的的场面开始溃退。
眼见情势已经开始失控,十几名由幕僚所带领的骑兵感到他们的面前,试图阻拦他们的颓败,但这都是徒劳而已。
在杨越的命令下,鼓点声变得洪亮,每个队长都高声呼喊着冲锋。虽然一协在厮杀中没有了队形,但是和难民组成的人流还是犀利异常,将背朝着自己的清兵一个个砍翻在地。
发现自己身前的大军溃败,在后方清军弓箭手也扔掉弓箭跑在了他们的前方。
堡墙和棱堡上的士兵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朝着落败的敌人射击。
视野中的清军一个个栽倒在地,弓箭队的破空之声连绵不绝,清军的突击已经失败,每一个还想留下来战斗的清兵都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
在吴成良身先士卒的带领下,一协士兵和难民们踩着垒城山坡的尸体,将清军彻底杀出了缺口。
在如潮的吼声中,他们迈出了好久未曾出来的棱堡外,挥舞着手中武器,追逐着前方清军的后背。
“让他们立刻回来!!”穷寇勿追,杨越害怕他们出事连忙命令道。
鼓点的回响传进了吴成良和一协士兵的耳中,在吴成良的叫喊下大部分一协士兵都停止住了自己的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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