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着的战场随着厮杀不断抛洒着鲜红的热血,原本牵制左翼太平军的清军骑兵部队听到西凌阿的号角声,立刻脱离了二协。
短暂的拉开距离后,朝着混乱的帅旗冲去,他们加入这里之后,杨越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并且他已经手拿长剑混杂在士兵之中,已经无法发出任何的指挥命令。
周博文得知后方的混乱之后,也不再顽固不化地等待帅旗的命令。当机立断,命令六百二协士兵火速加入帅旗的争夺,然后他一肩挑起正面对陆应谷的突击,指挥士兵冲得许州兵不断后退。
在凯旋营和清军正在激战的战场后方,溃逃的山贼们已经逃到了村子门口,见身后并没有清军追兵之后,他们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庆幸自己又没和自己的妻子儿女人鬼殊途。
但他们弄出的动静让年迈的村长误以为清军进村了,当即率领着全村的父老还有凯旋营伤兵从房屋中大喊着冲出,挥舞着手中的钉耙锄头和菜刀。
没想到撞见的却是村子里的男人,说了来由后,还活着的山贼纷纷和自己的婆娘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只有马明龙一个人不理众人哭泣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提着刀呆呆地看着远处那胶着的战场。
“二秤子呢?!!”柴丰隆浑身是血,在人群之中找了一圈后问旁边的陈有志。
陈有志同样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在清军的追逐中他的武器也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他眼睛里含着眼泪:“死了,我看见他挡在我前面,清狗一矛把他插穿了。”
柴丰隆呆滞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愕然不语,过了很久,他哭了:“那些天杀的清狗!他可是五个孩子的父亲啊!!”
那年,柴丰隆陈有志马明龙还是村里三个老实的庄稼汉,那时的二秤子皮包骨头,篮子里放着几个刚下的鸡蛋,经常和他们三个同路去城里换几个油钱。
那个时候,柴丰隆很瞧不起他,觉得他胆小怕事,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人都不敢抬起头,整天都是缩着脖子。
直到那一天,从官府门口扔出来五个被戳瞎了双眼的孩子,有男娃有女娃,四五岁的样子。两只眼睛鲜血直流。在那样寒冷的天气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无助地躺在地上哭。
有人说,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没交上税的农民,知府很生气,这不是和自己的绩效做对吗?
派人将他们全家老少全部都抓到衙门里,从鞭子抽、用棍子打,可是他们还是口口声声说家中没有存粮。知府怒了,心想这些人身上皮子厚忍得了,可你们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遭罪吗?他挖出孩子的眼睛,把钉子钉进孩子细嫩的手掌。
没有父母能够忍受自己亲生骨肉这种凄惨的叫声,可是有些人家里,真的是一点余粮都没有了,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只有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面前受尽折磨。
这五个孩子的父母在牢中便被打死了,对于这种懒惰的刁民,知府向来不会留情,税都交不上留有何用?!
在那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五个孩子就被这么扔在了衙门门口,仿佛就是知府在提醒着所有百姓,自己在这城里的权威。
孩子的哭声穿过大衣深入每个人的心里,可是他没已经没有了亲人,而且在这大街上没有人敢过去将他们捡回家。
在那种情况下,五个孩子的命早已经没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冻得哭不出声音了。几个衙役嬉笑着拿着树枝挨个去按他们的手指,压的他们生疼,再次哭泣,才又哈哈大笑着又去按另一个。
就是那天。
柴丰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二秤子突然拿起一块石头,大叫着冲出去。当他咆哮着冲出去时,他们三个,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跟着他瘦弱的身子后冲了出去,他们面目狰狞,大声吼叫着,用石头把那几个衙役的头砸得个稀巴烂。
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就不再是这大清王朝的百姓了。
他们是匪!注定要被官兵追、被官兵杀。
直到,马大哥在连山找到块好地方,连山这块招牌也算是立了起来,随着周围的旱灾还有官府的压迫,山寨的人越来越多。在时间的流逝中,每次出去袭击商队和官兵的时候,二秤子都像是杀神在世般,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满眼血红。
但不变的是,每天晚上,当柴丰隆巡逻,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总能听见二秤子轻声给孩子们讲着故事。而那五个孩子总是能够在故事的高潮时刻发出天真可爱的嬉笑声,尽管他们五个都没了眼睛。
他是一个好爹,柴丰隆经常这样和大伙说。
“他是五个孩子的父亲啊!”柴丰隆满脸泪水,矮个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此起彼伏。
“他不该死的!”其他人也哭了。
陈有志抬起头望着这里所有的人:“杀清狗啊!!”
“杀清狗啊!!”
“杀狗官兵啊!!”
没有任何理由的,全村男女老少发出冲天的怒吼,就连凯旋营的士兵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将手中的武器举起。他们看着坐在前方的马明龙。
感受到了他们目光,马明龙紧握着手中的刀从地上站起来,将身上碍事的皮甲整个扔在地上。在阳光下高举这手中利刃:“屠尽清狗!!”
“屠尽清狗!!!”
(本章完)
第47章 狼旗()
骄阳如火,血染的黄昏浇灌在每个人的脸颊上。尽管他们没有钢铁般的盔甲,没有钢铁造的武器,但是在此时他们却拥有了钢铁般的意志。
在他们面前,任何阻挡都显得苍白无力。
多年后,有人问越军退役的老兵:“为什么越王的凯旋营能够一生征战无败绩?”
老兵微微一笑:“因为每一名士兵都有站在战场上的理由,并且他们的百姓始终爱戴着他们,憎恨着敌人。因此,兵锋所指,势不可挡。”
死亡是唯一一盏亮着的灯塔,无论你驶向何方,最后都会达到他所指引的方向。一切都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半空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随着血腥味,裹挟在风中,随之飘散。
这里的厮杀已经过了最初的冲击,双方的人马互相挤压在一起,没有人能在里面听见长官的命令声。
耳旁充斥着无尽的惨叫,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将武器刺进敌人的心脏来捍卫自己的生命。
不少清兵都失去了战马,沦为了和敌人相同的步兵,但是和凯旋营的士兵比起来,显而易见,他们手中短一些的马刀在太平军失去阵列优势后,会占尽优势。
杨越将剑从敌人身上抽出,他身边的近卫只有几个了,石信天被人流夹在了远处。石头已经不奢望能够再跟上杨越的步伐了,只能带着身旁的士兵挥刀朝敌人的身上砍去。杨越现在身处战阵之中,根本不知道前方的突击如何,作为统帅,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焦虑
他稍微恍了下神,便有一个清兵挥刀朝他砍来,近卫毫不迟疑地扑过去将来人扑倒,拳脚并施。在地上来回翻滚着,杨越双手握住剑柄插进敌人的脖子,随着鲜血溅出,清兵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成了了这片黄土上的又一个亡魂。
邓山林全身僵直站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双手铁青,紧紧的握住帅旗。不管是清兵还是凯旋营士兵,都是朝着他手中那显眼的帅旗涌去,这里的战斗更加残酷。邓山林身旁四个护旗的兄弟已经躺下了三个,清兵和凯旋营士兵共同挤在这大旗周围,相互杀戳,并且朝着帅旗的方向挤去。
齐布松敖随着清军的人流冲进去,他就站在距离邓山林二十米不到的位置。从背上取下弓,将弓弦拉得满圆,睁着一只眼睛凝聚看着抓着帅旗的那个敌人。
随着他的目光,那名敌兵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这双饱含的杀气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让清兵很奇怪的是,那名太平军并没有任何要闪躲的意思。脑袋上冰冷的面甲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手中的弓箭。
齐布松敖松开手中的箭,随着一声清脆的弓弦声。离弦之箭飞快的射了出去,“砰”,一张盾牌挡在了前面。尽管箭矢没入了大半,但是最终却还是没能射中那名敌兵。他恼怒的大骂了一声,手指随即从箭壶中再次抽了一支箭,瞄准着掌旗兵的头上。
那个太平军还是面对面的看着他,汤齐布松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是惊恐还是嘲笑,“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狠狠地骂到。
“嘣!”他松开手指,蓄力已久的箭矢射出。齐布松敖看见那名护卫在旁拿着盾牌的太平军张大了嘴,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可是已经晚了。
“砰!!”
箭矢狠狠地撞在了太平军士兵的脸上,一股鲜血随之溅了出来,那名敌兵整个身体带着大旗“锵锵”后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脚跟。齐布松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却发现那名敌人晃了晃头,毫不犹豫地又上前走几步,回到刚才的位置,将大旗再次插在地上,然后抬起头继续注视自己。
显然,那支箭没有正中。
齐布松敖愤怒了,没有猎物敢这样对待他熟练的箭术。再次张弓拉箭,可是,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力,这弓弦都无法再拉动分毫。
他楞了一会,缓缓地低下自己的头颅。一把血红的枪刃已经透体而出,随着枪刃猛地收回,他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去,却发现那名敌兵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鲜血顺着面甲的缝隙流下邓山林脖子,然后是他的胸口和肚子。刚才那一箭正中了邓山林的左脸,凹下的面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碎裂成几块,深深陷进了他的肉里,这种痛苦无法言喻。
可是尽管脸上火燎般的疼痛,邓山林还是挺直了自己的身板,在人群中抓紧手中的旗帜。
几个太平军的士兵拥挤在他的旁边,抵挡着涌过来的清兵。那名唯一活着的护旗兵在成功的将一名清兵砍死之后,自己的大半个胳膊也飞上了头顶,他仅剩的一只手抓着刀,摇晃了两步走到邓山林面前。
颤抖着吼叫:“山林!把旗子扔了!我们跑吧!”邓山林和他们四个护旗手总是住一个兵帐,在这营中也只有他们相互之间最熟。现在,五个人里死了三个,一个半残,只剩邓山林一个了。
邓山林扭过头看了一眼他滴答滴答流着血的断臂:“你跑吧,我不能跑。”说完他便木然地回过头。
“这清贼越来越多我们守不住的!”他哭了,因为自己后半生的残疾生活,也为了那三个曾经朝夕相处,如今却阴阳两隔的兄弟。
“大帅说过!”虽然隔着面甲看不清楚邓山林的表情,但是这句话中还是带着强忍住的梗咽声。
“这旗,不能倒!!”
“决不能在我手里倒下,除非我死在清贼的脚下!”邓山林强忍着想哭的冲动,那三个兄弟的笑脸不断浮现在自己脑中。
视野里的敌人还在不断屠杀着其他兄弟的血肉之躯,他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血红。
护旗兵呆了很久,然后用自己仅存的那只手臂紧紧抓着手中的刀,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出现的苍白,瞬间充盈上一抹嫣红。他转过身,再次朝着一名背朝自己的清兵走去。
“狗官兵!!”远处的怒吼传进了邓山林的耳朵,紧跟着,像是一块砸向死水的石头,引起了连环的涟漪。
“杀清贼啊!!”
“狗官兵啊!!”
“清贼!!”
。。。
如潮的吼声在人群中像瘟疫似得蔓延,每个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是凯旋营的士兵知道,他们要杀的不是自己。
邓山林抬头望去,视野中无数百姓举着锄头和耙子叫喊着冲进厮杀的人群。随着生力军的加入,胶着的战场有了转机。
“杀贼!!!”一名凯旋营士兵重新爆发除了吼声,随着他的声音,不少士兵的眼中重新充满了激昂斗志。
“杀贼啊!”
西凌阿站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他身旁的亲兵早已经被杀散了,余下的两三个也在太平军的怒吼声中相继倒在血泊之中。而他自己,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有手上还无力的提着那把长刀。茫然地看着周围的部下被屠杀的场面,面色惨白。
“啊!!”
马明龙从身侧突然蹿出,猛地将他一把扑倒在地。还没等西凌阿做出任何反应,一个重如千钧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他的眼眶上,西凌阿的眼睛瞬间青红相接闪黄一片,只能看到面前恍惚的人影一声声地叫骂着,拳头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随即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脖子被掐住了之后,西凌阿虽然眼睛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把脖子上的手掌拨开,可都是徒劳。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僵直了,西凌阿猛地一脚将身上的人蹬开,然后翻滚了两圈,贪婪的呼吸几口氧气。
马明龙停住身子,然后马上又扑了上去,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整个身体压在西凌阿的身上。西凌阿躯干被压住,面前寒光毕现,他用手掌死死地抵住那把劈下的刀,可是那把刀还是在不断的下降。
马明龙咬着牙:“狗贼!还我连山兄弟的命!!”西凌阿厚实的盔甲让他看准了脖子上的缝隙。
鲜血飞溅半空!西凌阿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神采,转而变成了一片死灰。
马明龙喘着粗气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的帅旗。帅旗下高垒的尸体像是一个矮坡,邓山林站在上面,手中的旗帜随风飘扬。马明龙没有理他,而是独步走到尸体之上,将手中的人头高高举起。
“啊!!!!”他怒吼着,黄昏的光芒落在血淋淋的人头上,有的人看见的是恐怖,有人看见的是希望。
“啊!!!啊!!!”
随着他的吼声,越来越多的人抬头望去,紧跟着,越来越多凯旋营士兵发出胜利的怒吼。
杨越看着阳光下马明龙笑了,将滚落在地上的头盔捡起,另一只手将长剑高举。高声道:“贼首已死!坐着免死!!”
几个近卫伴着他的声音高声附和到:“坐着免死!!”
“坐着免死!!”
(本章完)
第48章 骑兵营()
落阳的余晖照耀在鲜血浇灌的麦地上,厚实的黄土地,将向后人昭示着,这里曾有多少人前仆后继。
越来越多的正红旗旗兵放弃抵抗,扔掉武器坐在地上。最后,只剩下一些杀红了眼和半疯的清兵还在负偶顽抗。在村民和士兵的合击下,他们倒在了这片土地上,鲜血和其他亡者的混和在了一起,流进尘埃之中。
正面战场之上,陆应谷手中的剑无力的掉落在地,虽然他还是个活人,可是脸上却已是惨白一片,面无人色。
“败了,败了,哈哈。。”
当西凌阿的头颅被高高举起的时,清军就的失败就已经一锤定音。在看到正红旗的满人降的降跑的跑,正面不断后退的许州兵终于撑不住了,发生意料之中的大溃败。
几乎每个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逃跑,一些家丁杀红了眼,还提着刀想要阻止他们的溃逃。结果却是被三五成群的逃兵扑倒在地上,转眼间便已血溅沙场。
只有一些老成的家丁见势不对,赶紧聚集到陆应谷的身旁,保护自己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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