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来侍候,有下人们就行了,你歇着吧。”叶明俊温和的冲她点了点头,虽然前些日子心里对她有不满,不过事过境迁,一个大男人也没这么小器,将事情总记在心里,再说那两日给了她教训也就是了,没必要夫妻相处时,还死板着一张脸。
“夫君说的是哪里话,照顾夫君,本来就是妾身的职责。”贺尹惠笑着摇了摇头,她心里是喜欢叶明俊的,更何况因有两个女人同分一个男人,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不希望叶明俊在她这儿时,还有旁的女人能靠得近他,因此他的样样事都是由她亲自动手打理的,虽然累了些,不过她却是心甘情愿。
叶明俊点点头,看她坚持,也就不说话了,换了家常的衣裳,洗过脸和手之后,两人坐到桌子边,贺氏递了一杯茶过来,温柔的看他,越看目光越柔,脸上两团晕红,简直柔和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般,想到今日的事情,她目光闪了闪,状似无意的说道:“今日与姐姐一道去了太子妃那边玩耍,”她说了一句,顿了顿,见叶明俊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不过贺尹惠却是知道,他一定是在认真听着,心里一喜,又接着开口:“太子妃身边的小丫头,开始还叫错了人,说是舅夫人来了。”贺尹惠说完,两眼眼睛笑成了弯月状,一边伸了一只青葱似的玉手,捂住了小嘴儿,笑得俏皮可爱的样子,少女青春少艾的风情,迎面扑来。
叶明俊果然如她想像一般的勃然大怒,但并不是她以为的对周敏或者明绣,而是用一种陌生的,冷冷的目光看她,在这种注视下,贺尹惠的笑脸很快挂不住,变得僵硬,丰润两颊的红晕渐渐褪去,变得苍白了起来,一双大眼惹人怜爱,坐在位置上,看叶明俊缓缓放下茶杯站起,居高临下的看她,那目光看得她心里直发寒,连手指头也动弹不得,叶明俊站得高高的,目光冷淡无波。
“有意见吗?”冷冷的声音,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也没有用这样冰冷的声音和自己说过话,贺尹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冷得厉害,盛夏季节,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仍旧是还带了署气的,她抱紧双臂,看着叶明俊冷冷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如今却是用这样冰冷的表情看她,她说错了什么?
“这件事情是我的意思,是我让太子妃身边的人,这么称呼的。”叶明俊心平气和, 一开始的暴怒过去之后,渐渐变得冰冷一般的平静,掀不起半丝波澜来。
“为什么?”贺尹惠听他是自己要求的,不由发呆,人家占财产都来不及,怎么他却是要往外头推?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难道往后他不要孩子,不为孩子考虑了么?
“为什么?”叶明俊淡淡看她,目光中的陌生看得贺氏心寒:“这些东西,包括所有的铺子店面,全是太子妃的,你也不用多花什么心思,我唯一有的,也就是一个爵位和俸禄,房产这些,早在绣儿大婚时,我就已经填进了她的嫁妆单子里。”
不过是些店面契约,这些只是轻飘飘的一叠纸,数目是最贵重的,却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叶明俊当初装了厚厚一盒塞进明绣的嫁妆里头,外头的人根本不清楚,贺氏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情,当下惊骇异常,又有一种心思被叶明俊剥了开来,摊在阳光下的惊慌和羞恼尴尬,忍不住就说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叶明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屏风后,又将挂在后头之前换下来的衣裳,又重新换了起来,声音却是冷冷的传了出来:“这些全是太子妃的,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些嫁进叶家,那么我可以准许祥阳王府将你接回去,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如果是你愿意分开,我也可以亏了名声,同你和离,并求得太子妃亲自为你再保一桩更好的媒。”
这话已经完全是在剜心了,贺尹惠脸色苍白,却是浑身瘫软不住摇头,叶明俊也不理睬她,只是说完这话之后,半晌换了衣裳出来,又是一脸冰冷的神色,看着她,目光是带了些怜悯:“其实你与周敏都是一样,不过你却没她聪明,原本在我们这样的家,要过的日子只是简单些,更舒坦一些而已,使这些心计又有什么用?偏偏你们二人却乐此不彼,我一直觉得委屈了你,对你自认也是仁致义尽,如果真在叶家呆得这般不开心,我也不阻拦你。”
说完,冷冷的就转身往门口走去,却是再也没回头来。
贺尹惠呆呆的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处,连个眼神儿也没再飘向自己时,半晌,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二夫人……”几个丫头自然是听到屋里闷闷的哭声,虽然贺氏已经是极压抑了,可她实在是太过难受,总是会有声响发出来,更何况这山里头住的人少,清静得很,一点声音也听得清楚,几个原本守在外头,不想打扰主子亲近的丫环,更是听得清楚,不过这回见叶明俊含怒而去,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听主子哭得凶,也不敢去打扰,唯有两个陪嫁过来的丫头,从小就是贴身侍候她的,与她情份不同,胆子大些,这时才敢进了房间里来,小声唤她。
“他说,他说让我回王府……”贺尹惠已经哭得迷了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这句,抽气都来不及,两个丫头一听这话,心里大惊,没料到这两位竟然闹得这般厉害,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头对另一个使了眼色,那丫头点了点头,退了出去,留了这一位在里面安慰贺氏,没过多久,那胡嬷嬷颠颠儿的,跟在之前出去那丫头的身边,一路被搀扶着过来了。
“二夫人,怎么哭成这般模样了?”胡嬷嬷有些心疼,这闺女虽然任性了些,可在她心里,实在是又跟自己的亲生晚辈一般,又对她有主子一般的恭敬,此时见她哭得狠了,也不计较她之前的撒气,连忙拿了帕子就替她擦眼睛。
其实事情的经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听那小丫头说过了,不过这回还要再问一次,却是要贺尹惠自个儿收了眼泪与她说事,果然,贺尹惠将事情说完时,心情平静了些。胡嬷嬷沉默了半晌,才慈爱的伸手抚了抚她颊边沾了眼泪,而湿湿粘在脸庞上的秀发。
“小郡主,您在家时一向就是王妃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儿。”少了平日对贺尹惠的淡然与知礼,这时胡嬷嬷变得十分慈祥,贺尹惠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疼爱,眼圈儿不由又是一红,眼泪险些又流了出来。
“许多腌臜事,王妃舍不得与您多说。这公主,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您从小得王妃疼爱,就算有见过一些龌龊,可是到底不多,被王妃保护得很好,许多事情都没让您知道。”胡嬷嬷捏着贺氏小手,表情凝重的道。周敏生在宫中,母亲当宠时莫名被送去和亲,她有办法回京城,还能叫皇帝陛下喜爱她,二皇子造反这样的事,连冯氏都畏罪自杀,而她却好端端的没有受到牵连,而到如今出嫁,如果没有心机手段,她能活到现在么?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心冷
宫中早年又不是没有公主的,可如今大周朝隆盛帝膝下的公主,还剩到现在还在大周国境内的就得周敏一个。以前有公主,但要么是送出去和亲,要么是还未成年就夭折了,前几年还听说宫内有妃嫔有身孕,可是最近两年,皇上亲自抚养皇太孙,与皇后感情也是越见融洽,每隔三年虽然还要征召秀女,但大多都是分封给有功的属下,或者是赐给功臣或是其它王爷们,自己留下的虽然有,可是得宠的并不见多。
也就是说,宫里最近几年,根本没有婴儿出生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都说周敏不得皇帝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可如果真这么想了,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胡嬷嬷年纪大,活的岁数多了,看人也准,再加上她年少时就一向大户人家里作下人,又因奶了祥阳王妃水涨船高,这些年来在王府里也不是没见过龌龊,她心里清楚得很,周敏这样的安静与不出名,才真正是高明之处。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是个人都知道,但并不一定能真正将这句话的精髓体会出来,当时二皇子谋反的情况之下,连冯氏这样宠贯后宫的妃子都身死,也不得不说与她一惯高调为人有关,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找到机会,还不将她往死里整。而周敏这样,夹紧了尾巴做人,脱去最得宠公主的光环,韬光养晦,犹如一只缩了头的乌龟,让人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太安静了,守得住那寂寞,忍得住那些落魄,才保了活命。
这些道理,胡嬷嬷都是一辈子才体会了出来,而公主,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明白了她这样悟了一辈子的事,这周敏,能是个好相与的么?
胡嬷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和贺尹惠说这样的事情,她这样一辈子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从小就娇娇嫩嫩被祥阳王妃长大,这些龌龊,和她说了懂么?
建安伯同太子妃兄妹情深,这是京城里的人都看得清的,这些年来,不止是没有利用妹子往上爬,反倒是靠自个儿的努力,外派到江浙那么远的地方,当初袁林道可是要造反的啊,同这样的事情挂上勾,那可是拿命在拼博,建安伯不怕死也要挣功名,他的爵位是早已有了,就算什么事情不做,一辈子也顺畅了,可惜他立了大功,回来不要好处,只是一心养老,胡嬷嬷看得很清楚,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妹子铺路。
以功劳,换取妹妹往后更稳固的地位,让她在太子府腰板儿能挺得更直一些,这些事情,说明了太子妃在建安伯心中绝不只是妹子这么简单,而应该是更重要了,这份儿心,就是亲生爹娘,也不一定能作到。
只是这些话,胡嬷嬷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跟贺氏说,叶明俊之前那话说得她这会儿心神大乱了,早已经没了分寸,这会儿事情闹了出来,她想与贺氏说说这些利害,又怕她慌乱之下听不进去,更何况也不知道该如何起个头,将这事儿说出来,一时间除了安慰,就只剩下细细的温柔,拿了帕子替她擦眼睛,一边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嬷嬷,呜。”贺尹惠哭得眼睛都肿了,不住抽气,肩膀一抖一抖的,伏在胡嬷嬷怀里,当真如一只受惊的鹌鹑般,她想到叶明俊之前说的话,越发的伤口,又觉得有些无措害怕,还有一丝愤怒夹杂在里头,等哭了好一阵,眼睛肿得犹如杏仁儿一般了,心里的情绪稍稍宣泄了一些,平静了之后,才抽噎着将今日二人怎么闹的矛盾说了出来,末了,还有些愤愤不平道:“今日夫君说,说,”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赶紧拿了帕子将眼睛捂住,只剩了莹莹白玉般的下半张脸。
“好孩子,受委屈了。”胡嬷嬷温柔的话,令贺氏捂在帕子下头的眼圈又开始发红,哽咽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下来,带着泣音道:“夫君说原本京城的铺子以及这儿的房产等,早已经在当初太子妃大婚时,就已经作了陪嫁送过去,如今不过是咱们借住而已,他说,如果我是奔着这些银子去的,让我自个儿回家去,还说,还说,如果我后悔了,可以与我和离……”一想到和离,她忍不住又是悲从中来,抱怨道:“胡嬷嬷,你说这旁人家里头,怎么可能有将自己家底全陪给姑娘的?再说就算是心疼姑娘一些,也段然没有把家底都掏空的道理,往后我也是要生孩子的,难不成我的孩子,就该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贺氏在诉苦,胡嬷嬷听了也大吃一惊,祥阳王妃之前也与她说过叶家生意的事情,用彩票铺子不说了,他们这些权贵,就算不明白其中的内情,也知道那是有皇帝陛下盯着的,再说了,太子妃成婚之后才开的这门生意,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与皇帝陛下嘴里抢吃的,可是除了彩票铺子之外,那化妆品铺子也是不错的,如今明绣店里的护肤品,已经是京城女人最追捧的时尚,有没有身份,看地位,还得看她能用哪一家的东西,每年明绣家的东西又是固定出那么几样,另有太子妃偶尔亲手做的,争破了头,捧着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当时祥阳王妃心疼女儿做偏房,背地里给她嘱咐了许多,凭心而论,祥阳王家要求的也是公平合理的,毕竟辛苦养大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嫁给一个年纪大的做侧室,更何况以门第还说还是低嫁,难怪他们心里委屈,祥阳王妃那时就捉摸着,这叶家虽然是新贵根基不深,但好在明绣自己争气,嫁进皇家,又生了个儿子,已经被明言确认为下两代继承人,眼前是差了些,不过富贵还在后头,与他们攀上,断然是差不了的。
叶明俊自己年纪是大了些,不过他家里头清静,没有小妾通房,上头又没有公婆压着,不用立规矩,爵位虽然是会由公主的儿子继承,可是叶家家底也算丰富,到时怎么也亏不了小的。当初祥阳王妃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如今听贺尹惠这么才,胡嬷嬷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不由就大惊,见贺尹惠还有些失落的样子,勉强忍住了心里头的各种情绪,先安抚她道:“伯爷大人与太子妃从小兄妹感情甚笃,这也是好事儿,至于铺子么,二夫人还是先宽了心,养好身子,生个小公子才是正经,毕竟伯爷心里肯定是有安排的。”
“他哪是有什么安排,他这是嫌我多事儿了,想要把我送走呢”一说到这个,贺氏就是悲从心来,又生气又哀怨,当下就失了分寸,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怒道:“我的要求又不多,只是想要叫往后有了儿子,儿子能有个依靠罢了,我年纪小一些,难道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么,我这样下嫁,还是做侧的,他心里怎么不多体谅一些?我……”她还欲再说,突然感觉不对劲儿,转过头时,正好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拨的身影,面容冷冰冰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寒霜一般,不知道在那儿站着听了多久了,贺尹惠心里一慌,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失声道:“夫,夫君,您来,多久了。”
“没多久。”叶明俊心里冰冷冷的,如他神色一般,淡淡说道:“原本是想回来瞧瞧,刚刚我说话也是冲了些,给贺姑娘赔不是了。”竟然是连名字也不肯叫她了,贺氏心里发慌,却看他冷冰冰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们在这儿还有话要说,我也不打扰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会先行通知祥阳王府。”说完,转身真的走了,连头也没再回。
叶明俊原是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对她是有些过份了,妇人原本就计较金银财物,她一个小姑娘低嫁给自己,年纪又小些,自己不应该与她计较的,再加上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小聪明,不过总不是周敏对手,被逗得与自己来闹,好好说说也就是了,原本是想解释当初自己全是因为妹妹的原因才有了今日,他当初万万没想过会有如今这样一天,而这些全是因为妹妹,因为那时明绣操持家里,才有了如今的他,贺氏虽然有心结,不过想来她会谅解的,再说了,难道他没有为孩子考虑么?
贺氏的相法,他能体谅,实际上由他自己想来,那是万般的怜惜,觉得能体会她的心情,可以对她生出心疼怜惜之意,可听到她自己也是这么说,满腔抱怨时,心里的怜悯与同情,一下子变成了不耐烦,觉得烦闷不堪了。
明绣是他亲妹子,自己的孩子也是她侄子,往后有什么事,她肯定会照拂的,以周临渊对她的喜爱,难道还会逆了她意?这些关系,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再加上自己在江浙几年,家底肯定是存了些,贺氏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难道自己只能惦记着妹妹的财产,来发家致富了?妇道人家,果然眼皮子要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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