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时,出乎明绣意料之外的,春华并没拒绝,她同意倒是同意了,不过仍旧是提了一个要求出来,大致与何翠翠说的意思差不多,她提的要求是希望成婚之后李长福能到京城,她能再跟在明绣身边做事,虽然没像何翠翠一般直言,不过意思却是差不多。
犹豫了一下,明绣命人发了封信回家里去问李木匠,此时李家已经掀起了轩然大*,陈大娘收了银钱告知杜伟堂明绣地址一事,被李木匠知道,原本成婚几年,从未红过脸的夫妻二人,此时却是开始了冷战。二人都属半路夫妻,可是成婚之后感情一向很好,李木匠也是万事都依陈大娘,没想到她越老了行事越不靠谱,如今竟然做出这样令人失望的事,初时从叶家出来时,李木匠就已经沉默了许多,此时是再也沉默不下来,算是与陈大娘分开了单独住,隐隐有要分开的意思。
陈大娘开始不惧,只觉得这老头子不过吓唬自己,他断然是不敢也舍不得与自己分开的,因此倔强着与他赌了几天气,后来更是搬回了陈家。但没想到的是,陈家兄弟得知自己母亲的行事时,当下也气得不轻,陈家兄弟碍于孝道,明面上不说她什么,但是对她的埋怨明显看得出来,母子关系也降了不少,陈大娘没料到自己泄愤之举,再加上又贪了钱财,没想到丈夫怪,连儿子也不谅解,当下又是气又是急,人年纪又大了,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李木匠收到明绣的来信时,就在这当口,徒弟李长福的婚事一向是他心头上的一块病,人年纪大了,对子孙辈越发慈祥,长福从小与长生一块儿被他收养,在李木匠心里跟儿子没什么区别,眼看着长生如今成婚生子,儿子都能转着脚边唤爹了,偏偏长福至今还单身,从小长福就安静听话,没长生这般多的鬼心眼儿,这样乖巧的孩子,本来就令人心疼,他不愿成婚,甚至提也没提过这事儿,以前李木匠不忍心逼他,可如今他年纪大了,又与陈大娘之间生了龌龊,心思全放在了这门子事上头,就担心自己百年之后,长福没人陪伴,孤伶伶的,往后老了,膝下没半个子女,像自己如今一般凄凉。
这么一想,李木匠越发担心,虽然还没问过长福的意思,不过心里却已经暗自同意了这门婚事,明绣身边的春华他也是见过几回的,人稳当不说,而且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礼的,说话做事都妥当,嫁给长福,简直都亏了人家,这样的婚事,如果不是明绣,长福是没资格去想的,好不容易有个妥当人儿,那真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了。
因此与长福说这事的时候,李木匠的语气基本就已经是同意,甚至有帮他下决定拍板儿的意思。看着如今年纪越大越发沉稳的李长福,李木匠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捏了把烟丝按进烟杆里,拿了火折子点上,自己先抽了一口,沉默不语的严肃面容在烟雾中有些瞧不清楚,不过屋子里却是更加安静了许多,他不先开口说话,李长福也不敢多说,半晌之后,李木匠才叹了一口气, 拿烟杆在椅子边儿上敲了两下:“这事儿,我看成。”长生如今养家糊口的,一天到晚为了妻子儿子忙,成日接活儿,如今连人影儿都没瞧见一只,此时院子就传来杨小红母子戏快的笑乐声,李木匠嘴角含着慈爱的笑意听了一会儿,听到小孙子天真无邪的声音,明显心情好了许多,看沉默不语的徒弟,语重心长道:“长生,师傅知道你一向对何家的小姑娘有意思。”说完,看长福微微窘迫的样子,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人家何姑娘看不上你,如今都已经嫁人了,难不成你要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就打个光棍不成婚也不要儿子不成?”
第五百五十四章 安排
李长福动了动嘴唇,目光中闪过一丝亮色,随即又黯然了下去,显然是想要说确定的话,不过看到李木匠这两年来越发苍老的年,终于是不忍心让自己的这些私心害他这么大把年纪还要操持,因此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总算他还惦记着自己师徒的情份,没有一味倔到底,李木匠暗地里松了口气,看到李长福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软,随即听到外头孩子的欢笑声时,又硬起了心来,冲他点了点头,板着脸也不看他,只是微微仰头,目光向院子外声音的来源望去,神情柔和了些,淡淡道:“既然如此,师傅瞧着那春华姑娘挺好的,你这小子还是高攀了人家,这事儿幸亏有绣儿张罗,不然你小子如今也没这福气,这事儿,师傅就再厚一回脸皮,替你给绣儿回封信去?”虽然说是询问的话,可是李长福却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淡淡的希冀,心里不由一痛,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任性,倒是害师傅操尽了心,看他头发间的斑驳,以及眉目间的疲惫,鼻子一酸,眼里就带了些湿意,连忙点头:“师傅说好,那自然是好的。”长福笑了笑,看李木匠突然放松的表情,又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的事情,能叫师傅开心一些,那也是好的。
两师徒说了一阵的话,李木匠最近一直因为陈大娘的事郁结在心,此时倒真是欢喜了一点,连忙就张罗了开来,虽然长福对于要去京城一事还耿耿于怀,可是与长生商议之后,二人倒是觉得去京城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李木匠因陈大娘私下收杜家银钱给了明绣地址一事对她生出不满之心,而陈大娘则是觉得这样一桩小事,这老头子也没完没了,心里对他也是不痛快,二人此时闹了别扭,成日看师傅这么沉在家里,倒不如同长福一块儿上京,一来借着亲事的名义,替李木匠转换转换心情,二来也能叫他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一辈子没进过京城,临老了,也去逛一逛。
本来开始李木匠也是不同意的,但是耐不住自己两个徒弟同时磨蹭,年轻时他还能板起脸教训,可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长生孩子都满地跑了,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给两人脸面,更何况人年纪大了,火性也跟着歇了不少,被两人一磨,犹豫了一下,倒也是同意了。这厢师徒一家收拾了包袱准备上京,那厢陈大娘病得昏昏沉沉,几个儿媳虽然守在床边侍候汤水,可依稀能看得出她们不甘不愿的态度,此时倒是想起了李木匠来,这一病倒是糊涂了好些天,这老头子以前可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不搭理她过,更别提她一生病,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倒是长出息了,消息这么久不见。
陈大娘心里正自不满,好说歹说虎了脸让儿媳将大儿子唤了过来,命陈汉武去村子探探李木匠的口风,并借机给他一个台阶下来接自己时,才从儿子嘴里得知李木匠一家早就已经走了,只是过来与陈家人打了个招呼,根本没有要低头求和的意思,这下子,陈大娘可真真是慌了神了,儿子这儿心里都对她有些不满,那头丈夫又一家人跑了,她突然生出一种,天大地大,竟然自己无处可去之感,这么多年以来,倒是第一次觉得对李木匠拿捏不住了,惶惶之情自然是可想而知。
这厢明绣对于李木匠能从乡下里突然到来,那心里自然是十分的欢喜,只是她不方便出面招呼,李家人因此都宿在了叶明俊府上,李木匠以前只当明绣夫家是京城的富有人家,没成想光是叶明俊如今已经与以往不同,倒是有些惶恐,住在叶家也没人与他说明绣的身份,不然此时心里早就已经慌了神了。
春华与长福二人倒是坦荡荡的,春华是见的世面多了,对长福感情也不深,只是听了明绣命令而已,长福与她的情况差不多,两人都相当于是父母主子之命,谈不上什么羞涩与感情,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罢了。两人成婚后,李长福由明绣给他在外面铺子谋了个管事之职,在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明绣的身份,以前隐隐猜测她了不得,至今才发现不是了不得而已,而是十分了不得,因着春华如今在明绣身边管事娘子的身份,他对明绣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随意,反倒是变得拘谨了许多。
办妥了身边几个丫头的终身大事,此时何翠翠也回到了明绣身边,日子倒是一下子清新了下来,如今宫中又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不过每日同众人说话玩耍,倒像是回到了闺中时未出阁的情景,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每日虽然简单,不过倒也比以前来得要踏实得多,总不用提心吊胆担忧着这些害怕那些,皇室里该有的隐患大多都除了个干净,最有实力的二四两位皇子,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剩下的,都是不成气候的,大约是知道自己的地位,京里倒是平静了许多,叶明俊迎娶祥阳王府小郡主的六月,很快就到来了。
当初这位祥阳王家的姑娘未嫁时,被其母带着去太子府了好几趟,两母女的一箭双雕用心,实在是令人不喜,因此大婚那日明绣只是略坐了坐,就回了家里头。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甚至许多人碍于隆盛帝的脸面,都并没敢大肆去庆贺,只是送了些礼。按照往常的惯例,此时已经是六月,天气微热了起来,往年总会回村子一趟,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今年不过天气刚热没多久,明绣就又开始期盼了起来。
她想念家乡的一切,想念已经许久没见的郑老道,那老头子如今也不知道习不习惯了,自己等人没在家里,没人陪他胡闹以他那性子,估计早就忍耐不住了。这么一想,越发是忍耐不住,却又碍于往年自己已经提过好几回要回去,不好意思直言明说,只能在周临渊夜晚回院子时,旁敲侧击提醒他:“临渊哥哥,今年天气有些热,父皇在宫里也劳累了一年了啊。”
周临渊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看她隐隐带了期待的样子,故意逗她:“嗯。”
听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与他平素的模样大相庭径,明绣微微吃惊,回头看他一张冷脸,不由有些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犹豫了一下,笑着凑了过去,温柔的将头贴在他肩上:“临渊哥哥忙了一年,也是累了,连我要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看她含娇带嗔的模样,周临渊神色一软,虽然爱看她这副撒娇的模样,不过仍旧是舍不得吊她胃口,很痛快的就回道:“今年父皇惦记着绣儿娘家的好东西,今儿就在提,说还想要南巡一趟。”周临渊嘴里所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周临渊想到葡萄酒的来历,神色微微阴沉,明绣却是无所谓,能回去一趟就已经是千值万值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周临渊将妻子勾在怀里,眼神微闪之后,才好似漫不经心道:“绣儿,如此喜欢娘家,不如往后我们都在那儿,不回来了如何?”
明绣微微吃惊,摸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头时却看周临渊一脸淡然,好像之前说那话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神色淡然,也没有再多说一遍的意思,明绣也就当自己听错了,二人再闲聊了两句,这才熄灯睡觉。
许是果然想念那些葡萄酒了,也许对于帝王来说,世间权力唾手可得,唯一追求的,不是永生之事,隆盛帝是真正将这些能延长他性命的东西放在了心里,周临渊和明绣说这些话没多久,不过是几日时间,皇后就召了她进宫一趟,七月中时,皇帝陛下又决定了要南下巡逻的决定。
这一趟回去时人员只多了叶明俊的两位妻室,隆盛帝夫妻摈弃了上回乘坐的华而不实的马车,反倒是老老实实的钻进了太子府准备的车厢里头,众人脸上都带了郊游时的欢快,连一向严肃的隆盛帝,脸上笑容也是轻松了许多。
隆盛帝夫妇身份特别,自是单独一个马车,周敏却是在临上车时,硬是同明绣坐了一辆马车,周临渊臭了脸,看着明绣脸上的笑意,这才不情不愿的同叶明俊一块儿上了另一輛车厢。
马车厢里头,周敏与贺尹惠二人坐得笔直,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意,明绣看着这二人样貌不同,却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论如何,三人的身份,都是十分的尴尬,因此有人没先开口说话,剩余的二人便是谁也不多说,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低垂着眼皮,当一尊笑得很完美的雕象。
“绣儿妹妹,平日都没找到机会能与你一块儿说话,以前就听说夫君空闲时会回家,只是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绣儿妹妹还多教教我才是。”说话的是七公主周敏,她此时完全褪去了多年前隐藏不住的高高在上骄傲之色,整个人如同磨平了刺的玫瑰般,美丽却又并不张扬,她公主的身份加上又是叶明俊正妻,与明绣可说是双重姻亲,因此她能开口称呼明绣为妹妹。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睦
明绣微微点头,轻‘嗯’了一声,却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敏也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冲她也微微笑了笑,奇怪的也不再说话,三个女人坐在马车里头,贺尹惠脸上的笑好似拿捏精准到已经是一个小眼神小角度的份儿上,完美得叫人挑不出错来,而周敏相较起她来随意许多,脸上带了妇人妩媚之色,眼睛里的阴郁倒像是多少还盘旋了些,笑意没到达到眼底深处,不时说些女人家的闲话同明绣聊着,倒像是将贺尹惠给冷在了一旁。
贺尹惠也不在意,微微笑着听她们说话,不时应答两声,车厢里倒是一派平和安定的气氛,要不是明绣从这两个女人眼中都瞧出冷意,恐怕会任谁看来,都觉得她们是亲生姐妹了。她心里也感觉到奇怪,明明今日是周敏叫她进来,原本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可如今看来,都只是说些闲话而已,明绣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目光就放在两个神情极之相似的女人身上,心里暗暗揣测,该不会是周敏觉得与贺尹惠相处尴尬,才拉了她过来做中间人了?
虽说周敏以往与她有怨,可说到底也没真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也许是有过一些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实现,二人之间全因冯氏才关系不和睦,如今冯氏都死了,人死如灯灭,再大的恩怨,多去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如今周敏都嫁给了自己哥哥,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有关系的人,唯有这贺尹惠,开始祥阳王府出事,她还曾经挺同情的,没想到祥阳王妃算计到了自己头上,要不是哥哥挺身而出,估计此时这位便宜小嫂,就和自己成为姐妹,而不是同周敏了。
关于这件事,其实明绣心里还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但是嫁给周临渊久了,对于隆盛帝的一些处理方式也多少了解的,叶家与祥阳王府的事情,说到底是叶家有愧在先,叶正华自己其心不正,害了人家小儿子,不管明绣承不承认,但她是叶正华女儿一事,虽然没证据,可十有八九是真事儿,此时一句话叫做,父债子偿,在旁人看来祥阳王府小儿子因叶明朗而死,叶明俊娶他家姑娘,赔人家半子一事算来也公平,至于感情,那是什么东西?
在隆盛帝看来,祥阳王府的姑娘也算是有身份的,就是配一个皇子做正妃,那也是使得的,如今祥阳王自愿将姑娘送进王府,反正儿子收个女人又不亏,为了平息祥阳王府心里的委屈,十有八九会同意贺尹惠进太子府,而且给她的份位不会太低。一个有份位的,和以前那种周临渊能随意处置的却是不同,要是贺尹惠进了王府,还不能冷了她,如若不然,不止祥阳王府那儿不好说,隆盛帝那也不好交代,一个太子听着威风,可说到底,还不是处处受人挟制,连皇帝陛下都不得真正随心所欲,更何况是周临渊可如果周临渊真与贺尹惠有个什么关系,明绣心里得不知道多恨,这一回倒真真是从心里感激哥哥,却也因此对周敏感到歉疚,也对贺尹惠神情就淡淡的。
周敏和贺尹惠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态度上细微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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