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时,好像是暂时休息一下,但纯夫没有回到津坂夫妇的身边。
津坂夫妇已经头脑一片混乱,神经极度疲惫。然而,他们还将接受更残酷的磨练,承办官告诉他们一件更加出乎意外的事情。
两人担心着纯夫的身体,默默地忍受着时间的煎熬。承办官快步走进房间,朝他们走来,脸上毫不掩饰紧张的神情。
“你们的女儿佑子君……”
冷不防出现女儿的名字,夫妇两人面面相觊。承办官虽然讲话很平静,但他的神态非同小可。
“已经得知,佑子君也与这起事件有很深的关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津坂颇显费力地问道。纯夫与事件的关联,他好不容易才刚刚能够理解,但佑子应该是无关的。
“昨夜6时以后,佑子君独自一人拜访了被害者的家。”
“有那样的事?!”
夫妇两人同时从嘴里发出否认和惊讶的叹息。
“当时,被害者佐藤正向佑子君施暴,情势十分危险。幸好小姐拼命抵抗,才得以摆脱了危机。”
“简直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那样的事?”
津坂不能不产生疑窦。光是纯夫的事情,他已经缩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不料,连佑子也参与进来了。
“全都是事实。因为是她本人述说的。我先向你们解说一下刚才查清的情况。”
承办官将佑子的供述内容转告夫妇两人。
佑子不仅仅被撕破了衣服,心灵也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她无法直接回家从容地出现在父母的面前。因此,她向朋友添田雪子说明原因,在雪子那里留宿了一夜。
雪子向津坂的家里打电话,编了一个谎话令佑子的父母放下心来。而且,让信于休息了一夜。
佑子逃离房间以后,不久纯夫拜访佐藤。关于作案动机,搜查本部内部出现了新的看法。
纯夫会不会是亲眼看见姐姐受到污辱,才袭击佐藤的?或者,会不会是佑子进行反抗才杀害佐藤的?还是,姐弟俩合力将佐藤——
夫妇两人虽然知道警察的调查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并进行大胆推理的。
从承办官的口气中,还是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
这样下去,佑子和纯夫都会成为杀人犯了!——
夫妇两人黯然神伤,心乱如麻万念俱灰。
警察找到佑子的名字,是因为掉在现场的一块红色花纹手绢,同时还打听出被害者佐藤有个恋人是女大学生,名叫“武崎律子”。于是,警方派人赶往律子的住宅了解情况。
警察拿出手绢让律子辨认,律子说这是朋友佑子的随身携带物品,不是自己的东西。警察立即赶往津坂家,等佑子回家便将她带回了本部。
到了深夜,佑子和纯夫才终于被允许回家。虽然嫌疑很深,但还没有足够拘留的证据。
那天夜里,姐弟俩分别在父母亲的面前说了实话。那是两人向警察供述的内容,但亲耳听到当事人自己直接诉说,夫妇俩不得不长叹短吁,感慨颇深。女儿和儿子各自都有着父母所不知的另一面。
纯夫昨夜如约于晚上8时拜访了佐藤的家。因为前一天佐藤在电话里还加了一句:
“你来时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在房间里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的。如果我出去的话,我把房门开着。”因此,纯夫接了门铃,见没有回音,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不料却发现了佐藤的尸体。
纯夫根本就没有想报警。他来访这里,是因为有着侵吞佐藤财产的欠疚。而且自己在今天夜里的行动,除了已经死去的佐藤之外,自然没有人知道。纯夫惊惶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佑子从佐藤与律子的关系开始谈起。律子向英俊的佐藤投之以满腔的热情,如同恋人一般交往着。佐藤有一位叫“古本”的同年龄密友,近来包括佑子在内,四人常常出去游玩。
在佐藤的房间里,佑子学会了打麻将,她渐渐地对打麻将产生了兴趣,昨天夜里也是事先约好在佐藤的房间里集合。佑子准时赶到佐藤的住宅,但古本和律子却怎么等也没有来。
也许是端上来的茶水里放有安眠药,佑子莫名其妙地感到懒散。佐藤看到佑子的模样,便突然变成了恶魔狂。
佑子殊死地进行了抵抗,在她精疲力竭将无力抗争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佐藤不由松了松手,佑子趁此空隙抓起手提包便逃出了屋外。
津坂渐渐地开始理解事件的状况,纯夫和佑子都完全是各自进行活动,两者相互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然而,在“杀人现场”这一交叉点上,却巧妙地联在了一起。
不!换句话来说,这个交叉点也就是佐藤这个人。
尽管如此,姐弟俩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却走到了一起。但是,当事人无论怎么否认,这样的巧合太离奇了。
无论怎么看,都不能断定这是事出偶然。因此,警察根本就不相信姐弟俩的供述。
在这起事件中,有一个人在背地里下圈套。
全家一直谈论到深夜。即使家人全都睡下以后,津坂也依然无法人眠。
翌日,津坂去了王子警署的搜查本部。他会见承办官,打听与事件有关的情报。
只要女儿和儿子受到怀疑,作为父母的义务,总想努力证明孩子的无辜。津坂的努力得到警察的同情,警察部分地向他讲了调查的内容。
津坂提出的疑问,首先就是:“律子与古本是不是没有如约去佐藤的房间打麻将?”
据承办官回答,原因是古本将律子骗走,没有去佐藤的家。古本对律子是这样说的。
——佐藤的家乡来电话,通知说佐藤的母亲得急病,那家伙急着赶回青森去了,所以今天晚上的麻将打不成了。我已经向佑子君联络过了,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要欺骗她。据古本供述,那是佐藤求他这么做的。
——佐藤早就爱上了佑子,想将她占为己有。但是,他对佑子君无机可趁,所以就选择了卑劣的手段。他想将她一个人引到自己的房间里。
我算是当帮手吧。呢?我不想干,但这是为朋友做事,何况他还给我钱,所以我就——
津坂听完后,发现了矛盾之处,便追问承办官:
“被害者将我女儿引到房间里,想要对她进行非礼。但是,在与此接近的时间里,却将我儿子也喊去,这不是很奇怪吗?”
承办官一副僵硬的表情回答道:
“你儿子说是让被害者喊去的,但是却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有编造的痕迹啊。比如你儿子说,他将捡到的东西寄送给佐藤友弘,但在被害者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发现你儿子说的那种塑料钱包和用旧了的印章。”
这个问题暂时不谈,津坂紧接着提出下一个疑问。
“那个在案发前后举动诡秘的古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古本洋次,28岁,6年以前一直在世田谷开咖啡店,现在原宿开着一家饰品商店。与被害者也许是赌友吧,或许是一起玩的朋友吧,反正交往得很密切。”
“你们对古本就没有怀疑吗?”
“虽然不能说他平时的品行很好,但在本案发生时,他根本不在现场。”
“其实,与这起事件有些关联的武崎律子君,前一天有两个抢劫者闯进了她的家里。按我的感觉,那起抢劫者闯入事件与这次的杀人,不会没有关系的。”
“你说的这一点,我们已经知道。抢劫者趁着那天家里人少的机会狙击武崎家,而且看来事先知道武崎家藏珠宝首饰的地方,负责那起事件的当地警署清查了线索的来源。结果得知,是那户人家的律子君向佐藤泄露的。也许是因为恋人关系,向他许心愿吧。”
“那么,佐藤有可能是抢劫者之一?”
“我们当然已经调查过了。但是,他显然有很明确的不在证明。即使从感觉上来说,也是清白的。但是,佐藤无意中将律子君那里听来的武崎家的内情告诉过朋友古本。这是在佐藤生前因抢劫事件而接受调查时,从他嘴里得到的证词。”
津坂感觉到胸膛里一阵悸动。这个古本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一想法在他的内心里渐渐地变成了确信。
“你们调查古本了?”
“这是不应该怀疑的吧。他有能够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
津坂毫不气馁。
“能不能考虑是古本又将情报告诉某个朋友?”
“他本人坚持说没有告诉过别人。”
“他的话靠不住吧!他可以将情报告诉别人,自己在背后指挥。事先完全能够设置假象,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倘若如此,古本完全可以设置一道屏障,即使警方的触角伸过来,也不会发现他参与作案。”
“你的看法很合乎道理阿!”
承办官浅浅地笑了。
“抢劫事件的搜查本部彻底调查了古本的社交关系。因此,这次事件,我们搜查本部也咬着已经上了抢劫事件嫌疑者名单里的佐藤和古本,所以不可能忽视抢劫事件的。两家搜查本部已经联手在调查古本的背景。”
“那么,古本自己没有出现什么反应吗?”
承办官的嘴边浮现出含有嘲讽的笑意。
“毫不畏惧呀!无论怎么调查,他都没有流露出胆怯的神情。他希望我们尽早查清事实真相,所以毫无顾忌地让我们调查。”
“呃!他有那么自信?”
津坂失声惊道。
“于是,在警察内部,有人认为怀疑古本是一种错误。剩下的涉嫌者就是你家的两个孩子。”
因此,警方调查的现状已经能够把握了。津坂在脑海里将推理的要点归纳起来。
一、杀人事件和抢劫事件,古本都是在幕后起作用。
二、因此,具体实施作案的,肯定是与古本有关的人。
三、但是,那种关联属于不是靠警方的调查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出来的类型。
四、要将佑子和纯夫从涉嫌者中救出来,只有将潜伏在古本背后的、真正实施犯罪的人揪出来。
津坂道谢以后离开了警察署。刚被抛进事件的漩涡里时,津坂只感到惊诧和绝望。但是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救助孩子们的方向。
若在原来,他应该会欣喜若狂的。他的全身充满着斗志。
尽管如此,这也太难了。——
挫折感使津坂的脚步变得沉重。古本显示出绝对的自信,警察久攻不破的石壁,难道靠自己个人的力量能够打破吗?
不!现在还不能放弃。凡事都应该试试看。而且,没有其他的办法。——
津坂重又下了决心。全身的血渐渐地沸腾起来。
我决不能输!——
津坂在内心里南语着,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变得轻松了。
8
津坂放下工作,埋头在推理里。他夜以继日地分析着,将得到的线索分别向纵深推测,又将不同的线索进行组合,或将所有的线索汇总起来分析。但是,只是不断地失败,没有丝毫的进展。
尽管如此,他仍废寝忘食,欲罢不能,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两天。上帝认可了他的努力,一个刺眼的闪光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当时,津坂的眼睛正恍恍惚惚地看着电视。
放在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解说新闻,主题是韩国的政治势态。带着广播员解说声的画面上,显示出政界人物关联图。人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同姓。
这一现象变成了一种启示。理应游离在意识之外的视觉,将一个重大的暗示送到他正在思考着的细胞里。或者可以说,是全负荷运转中的头脑,无意中接触到了他的无意识领域,并极其敏感地将这种暗示捕捉住了。
一旦得到灵感,不用多少时间,就能够将片断性的线索组合了起来。大约两小时左右,就产生了推理的思路。
晚餐后,津坂将家人都召集在客厅里。人人都显得很憔悴,灰暗的脸色围在餐桌边。其中最消瘦的,也许就是津坂吧。他的下眼睑已经出现黑框,胡子也几天没有刮过,显得很落魄。
然而,为了给家里人打气,他在说话时竭力使自己的嗓音显得明快。不仅仅在外表上,而且心理上也窥现出开朗的神情。
他的神情不久也感染了家人。在进行着以下的对话时,已经僵硬了好几天的表情也都霍然而解:
津坂:纯夫归还给佐藤的钱包吧,据说在佐藤遇害的现场房间里没有找到。但是,我觉得那个钱包其实不是被害者佐藤友弘的钱包。
纯夫:真的!但是,里面放着名片和印章啊!
津坂:在日本,姓佐藤的人很多。另一个叫佐藤的人,为了便于理解,我们将他设为“它”,是那个S的人。印章也是S的。
纯夫:那么,名片呢?如果只有一张,也许可以认为是从别人那里即佐藤那里得到的,但同样的名片有两张啊!
津坂:两张是从佐藤那里得到的吧!
佑子:会给两张名片的人……不会有吧!
津坂:当时与佐藤初次见面的人,有两位。所以佐藤就给了两张名片。
美佐子:那样理所当然会两个人每人给一张的。但不会在一个人的钱包里放着两张呀。
津坂:其中一人是赤裸着身体,因此就交给同伴即S了。但是S后来忘了给另一个人,所以S的钱包里就有了两张名片。
佑子:不对啊!赤裸着身体与初次见面的人见面。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津坂:会有的。比如,游泳池边,或海滨浴场。
纯夫:我明白了爸爸,那个钱包里还有砂粒,也许现在还留在桌子的角落里。
所以不是在游泳池里,是在海边。
津坂:那些砂粒也许能帮助找出S呢。据说如果给专家看,即使一颗砂粒,也能够知道是哪里的海边。
美佐子:不过,你说两个人中一个赤裸着身体,一个穿着衣服,这会是怎么回事?S也许是受伤了,还是不会游泳?
佑子:如果是受伤或不会游泳,应该不会去海边吧。
津坂:我觉得S是在海边工作。比如,会不会是海边房屋的职工。线索就是印章,将印章带在身上,难道不会是为了在出勤本上盖章吗?
纯夫:老爸,了不起啊!你真会推理。那个钱包还是新的,刚用不久,而且里面还放着名片,这说明与佐藤第一次见面,就是今年夏天。
津坂:那么,我们谈下一个问题。纯夫进去的那家废弃的工厂,会不会是闻人律子家的两名抢劫的人作案后的隐蔽场所,就是他们换衣服的地方?
纯夫:我也有那样的感觉,对警察也说了。当时我在那里看见的闪光,好像是抢劫的人使用的手电筒发出的光。
津坂:他们察觉到你正走进废工厂里,便关了手电筒。而且,他们担心你发现了什么,心里感到害怕,便跟在你的后面。
纯夫:给我打电话的,是S或他的同伙吧,一定是的。而且他们还跟踪着我,观察我的日常生活,所以才知道我去私塾上学。
津坂:你从来没有感觉到吧。就是说,跟踪你的人也是骑摩托车的。
纯夫:为什么跟踪与摩托车联系在一起?
津坂:在去私塾的路上,有一个地方车辆很拥挤吧。
纯夫:对了。即使车辆很堵,只要是骑摩托车,也能够在车辆之间很灵活地穿行过去,所以不能用汽车跟踪。当然,如果是自行车,它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摩托车。
那么,跟踪我的,就只有摩托车了。
津坂:你的牛仔裤上沾着血,也是一个圈套。凶手等着你在佐藤的公寓门前下车。而且,将事先准备好的佐藤的血,涂在你的摩托车上。
纯夫:凶手就连涂血迹的位置都已经想好了。在驾驶着摩托车时,需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