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人小组
小野原身处危境。
警方一旦搜出他们身上的武器,必将断定他们就是凶手。用仅仅是非法携带武器但没有行凶做辩护,无论如何遮掩不过去。小野原等人的行动目的在于大室。绑架和杀害他的动机也充分具备,随着调查的进展,警方会把一切情况全弄清楚的。
“非被当成杀人嫌疑犯不可!”小野原眼珠轱辘辘地直转,麻木和寒冷袭遍全身。他身边的两名部下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面无血色地僵在那里,仿佛什么都被凝结了。他们并不是不敢正视流血和拚搏的懦夫,只是处在这种难以解脱的境地,抵不住心理上长时间的恐惧感的折磨。
“不行,死活也得逃离现场,没别的路!”
刚愎果断的小野原,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给端口和迹部一个暗示,立即猛推挡道的顾客,向俱乐部的出口处冲去。
“他要跑!”
“他是凶手!”
人声大哗,场内全乱了。
小野原三人动作快捷,借着乱劲儿已经跑到柜台跟前。
顾客们光是瞎喊,却没一个敢上手。唯独俱乐部老板与众不同。
“把住门口!警察快到了,不要放跑他们!”他边喊边追过去。
经他一喊,三名男招待飞身堵住了狭窄的出口。
“现在给截住,就更说不清楚了。”小野原朝正面张臂阻拦的人的脸部挥拳一击,那人往后便倒,鼻口喷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刚冲上第一阶楼梯,另一个男招待又扑了上来。端口揪住这个人的衣领往后狠拽。
追上来的老板此时也跃身抱住了迹部的腿,迹部一下子跌倒了。
“混蛋,放开!”迹部想翻起来,老板在他背上抵死不放。小野原返身照准老板的后脑勺飞起一脚……
迹部挣脱了,可是他和小野原又被从别处绕过来的两名男招待挡住了楼梯。
狭窄楼梯口施展不开拳脚,小野原等在无法回旋的情况下和五、六个对手胡乱地厮打。而那位老板又是个倔犟的人物,他并未被小野原凶狠的一脚踢垮,仍然挣扎着站起来大声疾呼。“请大家帮忙,拿椅子顶住他们!警车已经开过来了,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把凶手全部抓住!”
顾客们被勇敢的老板感动了。
“上啊,和他们干!”
“我们人多,别害怕!”
群情激愤,不少人拿起椅子拥向门口。
小野原他们倒不在乎人多,问题是时间紧迫,警车正飞驰而来。能打散这么些人夺路逃走吗?在任何情况下都从不肯认输的小野原,此时也有点绝望了。他格斗的动作变得机械而被动了……
砰!砰砰!三响震耳欲聋的枪声,接连打碎了三盏主要的照明灯——柜台附近的两盏和大厅正中的一盏,厅内顿时暗淡下去,一股杀气压住了所有的人。
正在行动起来的顾客,一个个面色如土,鸦雀无声。
昏暗的死寂中,有一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在说:“谁也不许动,动一动就要他的命!”停顿了片刻,这声音接着说:“把门打开!谁要是阻挡,就象这个!”
只听砰地一枪,柜台旁边墙上的一盏小灯又应声而碎。门口那一带更加黑了。
“好,走啦!”小野原高兴之至。
枪声一响,小野原立刻就知道是单独潜伏在这里的高室干的。高室目睹小野原等已无法脱险,他自己也急需躲离现场,而警察随时都可能出现在面前,所以只有动枪这最后一着了。
他这一着太灵验了。顾客当即停止了行动,横在出口处狙击小野原等的男招待们也一齐后退,让出一条通路。
俱乐部老板痛苦地靠在墙上,闭眼无语——开枪了,为着顾客和全体服务人员的生命安全,不得不服从歹徒的命令。
小野原率领端口和迹部一口气冲上楼梯,跑到地面上。这儿毕竟距六本木的中心区不远,马路上尽是灯光闪闪的过往车辆,发生在地下的动乱,地面上一无所知。
见到小野原等人上来了,预先守候在马路边上的两辆轿车,熄着灯滑靠过来。端口保护着小野原钻进前面的一辆,没等屁股坐稳当,小野原就下令,“快,快点离开这儿!”
负责断后的高室晚上来一步,他持枪倒退着上到楼梯顶端,揣起手枪,猛转身窜进迹部乘坐的后一辆轿车。
两辆轿车混进车流中间,程程加速,不断地超越行驶在它们前方的汽车。
“经理,大室呢?今晚的计划暂停啦?”开车的年轻人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问道。他只知原定要绑架大室。
“别提了,现在是人家追咱们。再快点!”
这时听到了巡逻车警报器的呜呜声,小野原发怵地瞅瞅后车窗。然而并不是在追他们,巡逻车迎面呼啸而过,朝相反的方向——蔷薇之家驰去。
“出了杀人案,警视厅一定部署了警戒网,得巧妙地钻过去。”
“明白。经理,这么说是不是把大室干掉了?”
“大室死是死了,不过不是我们干的。”
“那何必一个劲儿地只顾跑?”
“用不着你多嘴!反正被警察逮住,咱们就会成为犯人。”
遭到呵斥的年轻人不再说话了,他懂得,眼下是越快越远地逃离杀人现场越好。
“都在一起目标太大,遇上检查关卡容易引起怀疑,还是分头回去吧。”小野原心里盘算着逃遁的方案——与其坐轿车,莫不如搭乘地铁或改乘国有私有铁路的火车。
“好险啊!跑到这儿才算喘过口气来。”端口说着,真的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和他们迎头错过的巡逻车,恐怕已经到达现场了。
“现在警察可能正在调查俱乐部里的那些人,打听我们的相貌。”
“高室干得真棒,打掉了好几盏灯,那帮家伙让他打老实了,屋子也让他打黑了。”小野原夸奖道。
为了绑架大室之后,不致被警方抓到证据,他们每个人都化了妆,不打算亲自动手的小野原也戴上了一副茶镜。对指纹事先更做了周密的考虑,不但喝酒时加了小心,就是在准备撤离到外面等待大室之前,凡是用手摸过的地方也都拿手帕擦拭干净了。
倘若警方调查大室的所有社会关系和他的活动,也牵扯不到小野原等人。
小野原滤了一遍事情的前前后后,觉得并没留下什么可供警方追查的重要线索,心里踏实多了。尽管大室死的蹊跷,但只要逃离了现场,就能够甩脱警方的侦缉。
“不对啊,高室射出的子弹还留在现场,警察会当做物证寻根究底的……哎,想起来了,高室用的那支手枪是花大价钱买的走私货,没经过登记!”
最后一个担心也即刻打消了。小野原暗自感激高室,在千钧一发之际,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手下的这帮弟兄。
“万幸啊,总算逃出来啦。”
虽说事态今后如何发展尚不可完全预料,但最大的难关是闯过来了。
来自警方的威胁一经缓解,小野原立刻被另一种威胁缠住,“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明明杀害大室的不是我们,可我们为什么反倒非得象作案凶手似地逃跑?而且差一点给毁在蔷薇之家?”
他自然而然地又联想起被迫掩埋永坂良司的尸体时的情景,那次也是让事态的变化逼的,不得不把自己摆到凶手的位置上去做。
“难道这两次经过只是偶然的巧合?”
今晚的事情,假定凶手事先洞悉了小野原的企图,于是先下手杀人灭口,同时迫使小野原一伙仓皇出逃,其结果必然会使警察全力以赴地去追捕逃离现场的人,那个真正的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了。
“假如真是这样,凶手就太可怕了。”
从巧设两亿元政治献款的骗局,到枪杀永坂、尸体失踪,到大室之死,其阴险狡诈是如出一辙的。今天晚上,小野原又象三尺孩童那样被别人任意耍弄了一番。他何止是满腔愤怒,真恨不得独自跑到旷野里大哭大叫一场才能稍减胸中的苦闷。
“关于凶手,目前只有一个线索,那就是他也潜藏在蔷薇之家在场的人中间。”
他装扮成顾客还是服务人员,这点不清楚,但他一定注意并监视了客席上的小野原等人。一切都按凶手的意图实现了,这个时候,他大概还在得意地耻笑着小野原呢。
小野原感到,愈是深入地剖析案情,凶犯的双手便愈发在掐紧他的脖子。
鸣着警报的巡逻车飞速赶到了蔷薇之家。
“一伙凶手刚刚跑掉!”
俱乐部里的人们,一见警察便乱嚷嚷开了。
有几名警察马上返回地面,但见串串车灯,川流不息,行人寥若晨星,连个目击当时地面上情况的证人都找不到,也没有发现行迹可疑的人,只好进行侦询性调查了。
警方首批搜查班的任务之一是保护现场。蔷薇之家的门口设了岗,禁止出入。室内的处置也很快当,尸体周围站上了警察,太平门、办公室、厨房等地均指派专人警戒。
一般的杀人案件,在场的人都得避开尸体所在的地方,由办案者逐个查询。这回情况有所不同,大室是在最后一场舞的昏暗中后颈被刺身死的。作案者肯定得从背后接近他再动用凶器。等到舞池内灯光复明,凶手可能已离开被害人,混到舞客中若无其事地看热闹了。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因此要求顾客不准动地方。灯亮时每个人的位置,或许对追查凶手有用处。”老板对警察说。
“那几个家伙冲出去之后,虽然没有必要从顾客中找犯人了,但我仍然要求大家在警方来到以前都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我认为弄准每个人的位置,对了解作案当时的情形,还是有用的。”
事实上,顾客们基本上恢复了亮灯时各自所在的位置。因为老板当初讲过要互相监视,彼此之间不会也不允许站错。
警察记录下每个人的位置后,让大家离开尸体。
陆续赶来了便衣侦察人员。其中引入注目的是警视厅侦察一课派来的专办凶杀案的小组。当晚值班的是以水泽久雄警部为首的七个人,他们时刻准备着奔赴任何发生凶杀案的现场,被称作“七人小组。”
水泽等听取了首批搜查班的汇报,又看了看尸体。尸体的详情还有待验尸官的临场检查,先看一下仅是为了取得表面印象,便于估计大概的案情。
接着他们听取了见证人的介绍。凶手是凭借最后一场舞的昏暗刺死被害人的,事后便夺路而逃。人数有四个,据见证人所谈,都是些相貌不一般的人。
水泽命令立即开始现场侦察。
“现在回想,他们一来这儿就显得很特殊,给他们安排女招待,他们拒绝了。”老板干练地回答着水泽的提问。
“三个人的一伙坐在那边的席位上,单个儿的坐在这边。”
化验鉴定小组从圆桌上的酒器上采指纹,给尸体拍照的闪光灯忽明忽灭。水泽警部在这忙碌的调查现场,默默地分析、整理着搜集到的种种线索。
水泽四十六岁,浓眉大眼,高鼻梁,宽胸膛,表情矜持。他领导侦破过几起复杂的要案,是位颇负盛名的警部。
“对确已弄清楚身份的人,问明白情况以后,可以放他们走了。”他指示部下说。
如果弄不清凶手是谁,在场所有的人当然都会涉嫌,调查必须审慎。但目前最明显的一伙杀人嫌疑犯已经逃跑了,剩下的充其量不过是些见证人而已。
七人小组和当地麻布警署的人分工对见证人调查,进展很顺利,顾客相继离开了蔷薇之家。
鉴定人员向水泽警部提交了检查报告,“逃走的四个人坐过的地方查不出指纹,可能是擦掉了。”
这是预料中事,也暴露出那四个人确有犯罪动机。
在现有的条件下,水泽警部对被害人的身份更感兴趣——从他身上寻找犯罪动机,然后顺藤摸瓜,总会查出凶手来的。
由被害人身上搜出的汽车驾驶执照上得知,他是大室悦史,现年五十五岁。
这个大室悦史是何许人呢?
第18章 可憎的城堡
蔷薇之家凶杀案的调查,通霄达旦地进行着。与此同时还在各有关交通要冲紧急设立了检查哨卡,堵截在逃的四名嫌疑犯。但依旧被他们溜过去了。
“据说这四个不是等闲之辈,也许是专干行凶杀人勾当的惯犯。”
“很可能事先就制订了逃跑路线。”
“也有可能是暴力团参与的有组织的犯罪吧?”
纵然没有抓住四名逃犯,但侦察人员并未灰心。已经能够确定的是,作案人不是为了谋财害命,被害人随身携带的钱钞物件无一丢失。随着犯罪动机的进一步展现,案情势将真象大白。
第二天,侦察范围大为扩大了。蔷薇之家杀人案件搜查本部就地设在麻布警察署内。水泽小组和麻布警署的同僚们协同展开了有条不紊的侦破活动。
警方把案件发生后的头三周称为第一期,是关键性的侦察阶段。时间一长,罪犯就会隐匿或销毁物证,证人的记忆也会变得淡薄。过了这个期限,倘若调查仍无头绪,侦破工作往往就要长期化了。
大室遇害已过去了三天,凶手照样了无线索,但搜集到不少关于被害人的材料。
大室悦史有着三口之家——夫妇俩和一个上大学的女儿。家住世田谷区野泽三段。他本人爱好钓鱼、围棋、象棋,此外还擅长歌唱。大室原本是一个精通企业财务的老行家,现今失业。
“被害人曾在鬼岛产业公司供业多年,作为鬼岛的心腹深受器重。今年三月末、四月初,该公司的领导层发生内讧,他卷进经理换马的纠纷,以至被逐出公司……”一名中年警探一边瞅着调查记录一边报告。这是据多方面的零星情报整理出来的可信程度较高的综合调查资料。
“但大室并不介意失业的沉重打击,甚至公开扬言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玩它两个月。他之所以满不在乎这件事,可能出于两个原因:第一是他已经找好了新职位,预定从下个月,也就是从六月份上班。大室新去就职的公司是西堀商事,原来是一家服装厂,后来发展成综合商社,在出口贸易方面搞的相当活跃。西堀商事和鬼岛产业比固然差一些,但它的买卖也很兴隆,家底殷实。他们答应给大室安排一个高级干部的位置,这对大室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那他当然用不着发愁了。”水泽好象代表了与会者的共同感觉,同意这一分析。
“第二个原因是他手头宽裕。在鬼岛产业期间,大概积攒了相当一大笔钱。他是主管财务的,不可能不做股票投机,现款大体上是不成问题的。”
处在上了些岁数再谋求职业便很困难的时代,大室对自己的晚年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安。
“我再把以上两点,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一下。”那个中年探员眼睛离开记录,意味深长地环视了一圈在坐的人,语调愈加稳重地说下去,“首先是找职业的问题。据了解,被害人一年前就开始和西堀商事串通。那时候鬼岛产业表面上很平静,并没有闹内讧的兆头,他的地位也相当牢靠,可是他已经敏感地给自己安排退路了。估计是利用职权,暗地里给了西堀商事不少好处。这等于是布下了今后向西堀商事跳的一步接应棋。
“也就是说,早在那个时候,被害人就对鬼岛产业不抱希望了,即便鬼岛产业往后变得再有多么的不堪收拾,大室悦史也不存在后顾之忧。”
“另一点是被害人的资产问题。这里面贪污的味道很浓。他在经理换马的纠纷中受到了株连确是事实,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