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开着,清晨的风一阵阵缓缓吹过,清新舒适,将薄纱床幔吹得轻舞飞扬,恍若仙境。
沈星月就躺在床上,没睡着,也没起身,像是清晨刚醒未醒时那一刻的慵懒散漫。
可缓缓的在屋子里扫过,眼神便落在了桌上的白梨花枝上,花开的正是灿烂,一阵风吹过,盛放的花瓣打着旋的落在了桌面上,然后,洁白的颜色上不知为何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红晕,随即变得越来越红,红的像火,红的像血。
沈星月猛地坐了起来,屋子里一片阴影,她这才发现,床前,不远不近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背光的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男人似乎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身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不多时的,便将站着的地方弄湿了一片。他的衣服上,头发上,也缠绕着黑绿色的水草,整个房间里,梨花的清香味,被一种腐烂的味道取代,叫人闻之作呕。
可沈星月毕竟不是寻常人,她心里虽然诧异,但说不上害怕,而是紧盯着那人,脱口而出:“你是赵成山?”
和这个身体纠缠纠葛不清的,就她知道,只有一个赵成山。而两次路过白水河所碰到的异像,不用说,也和这个男人有关。
男人听到沈星月说话,突然咧嘴一笑,扑突突的吐出一口水来,柔情万种的道:“星月,你不是一直叫我成哥么,怎么几日不见,就这么生分了?你知道么,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这声音,和沈星月在白水桥上听见的那个带着含糊水声的男人声音是一模一样的,看来虽然墓在乱葬岗,那白水河才是这赵成山的丧命之处,因此魂魄羁留在水中,不得安宁。
平心而论,这赵成山长得倒是不难看,想来也是温润如玉书生一个,只是奈何现在这样子实在是渗人,即便是再情深绵绵的话吐出口,也只叫人觉得可怖。
当然沈星月不觉得可怖,只觉得厌烦。她选择这个身体,一来是因为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并不容易,又不是逛大街买东西,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任挑任选。二来,因为这个身份和肖墨有婚约,成为沈星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入肖家,嫁给肖墨,不必再另外费什么周章接近。
可没想到,省事的变成了不省事,肖墨不是自己心里那个肖墨,沈星月,也背负着这么一段糊里糊涂的感情债怨灵阴魂不散的缠了上。
可常言说得好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已经上了沈星月的身,已经一脚踏进了这迷踪混乱的关系里,若是不能彻底的解决干净清楚,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星月正想着,赵成山却已经有了动作,他拖着长长的水渍,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虽然动作慢的几乎像是在爬行,但一步一步的,却是离床越来越近了,那长长伸出的手臂,快要够着沈星月的衣服。
沈星月不怕,但却不会愿意这样污浊的怨灵碰着自己,想也不想的,伸手便挥了出去,一道绿芒闪现,然后被人牢牢的抓住了手腕。
“沈星月,你醒醒……”肖墨俯身在床上,压在沈星月上方,心道幸亏自己早有准备,要不然的话,这一下挨得可真是不明不白。
沈星月从梦中醒来,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什么赵成山,而是一脸阴沉的肖墨。
肖墨正皱着眉头全神戒备的看着沈星月,有种随时准备动手的警戒,而地上,有一个碎了一地的花瓶,估摸着,就是刚才给赵成山的那一击。
肖墨死死的盯着沈星月的脸,看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从茫然到清醒,这才放手,翻身坐在一边。
手掌上,有一点刺痛,是昨晚上抓住沈星月鞭子的时候,被鞭子上的尖刺所伤,虽然上了药,但也不是一时能好的。
沈星月抓了抓头发坐起来,看了一样窗外夕阳漫天,摊在枕头上长长出了口气,道:“我做噩梦了。”
睡下的时候,是上午阳光正好。感觉不过是闭了一会儿眼睛,如今,竟然已经是黄昏了。
“你不是做噩梦,你是被鬼上身了。”肖墨语气不佳,他觉得鬼上身这种事情,寻常人碰上还行,沈星月一个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精怪,竟然也会碰上,说出来是个笑话,简直是丢人。
当然,现在沈星月名义上是她的妻子,丢的人里面,自然也就有他的一份。
“不算鬼上身。”沈星月无奈道:“只是被赵成山的怨气影响了。本来,以他的能力,是左右不了我的,但是这身体和他过去纠缠太深,所以也影响了我。不碍事,区区一个赵成山,就算是化作怨灵厉鬼,我也还不放在眼里。”
沈星月虽然无奈,虽然知道昨晚上有些凶险,但说实在话,也还没把赵成山当做一回事,她在山中,日日都是和精灵鬼怪为伍的,差一点就要修成正果,绝不是一个寻常鬼怪可以相比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连肖墨这样明显是个狠角色的捉妖人也不惧怕,甚至不放在眼里。
看着沈星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肖墨难得好心的劝了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见的多了,但再人,也承担不起轻敌的后果。”
说这话的时候,肖墨竟然有了些叹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叫人感触的往事一般。
沈星月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肖墨的语气,这几日相处,若说她对肖墨不好奇,那是假的,只是因为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所以才闭口不言。如今听他这么说,不由的道:“怎么,你经过什么大意悔不当初的事情么,说给我听听,说起来,我在山里的时日虽长,但却大多平淡无趣,倒是你,一定有许多很有意思的经历。”++的,、、,,、、
016 还是死了()
虽然沈星月经过的年月不是肖墨可比,但就像是她所说,修炼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漫长的日子便这么流淌了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肖墨刚才那一时感叹显然已经是意外了,他和沈星月恰好相反,虽然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但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又因为特殊的职业,不喜与人攀谈,习惯了沉默,更别说对一个认识不过两三天,还不知道日后是敌是友的异类倾吐心声。
肖墨根本不接沈星月的话题,而是站起了身,面无表情道:“赵成山已经迷失了心智成了恶鬼,存在一天,可能便会多一个秦舒这样的受害者。今天白天守着你,已经浪费了一天。现在既然你醒了,我要出门了。”
沈星月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眨了眨眼,将想要施展惑术催眠肖墨吐露心声的想法压了下去,哦了一声:“你去忙吧,我一会儿也出去看看。”
“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吧,肖府虽然也不是什么安生地方,但对你无碍。”肖墨毫不留情的道:“赵成山显然就是冲着你来的,昨晚上是我及时赶到,若这一次没有赶到呢,修炼不易,折在这里可不值得。”
虽然沈星月没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的历练,但是旁人好心还是坏心,还是分得清的,肖墨虽然没一句话是好好说的,但好意她还是明白的。
肖墨说着,便往外走,沈星月盘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在他伸手开门的一瞬间,开口道:“等等。”
肖墨回头,面色略有不悦:“还有什么事?”
独来独往惯了的人,如今多了一个人在身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即便其实沈星月并不是要他一路呵护的,也还是觉得怪异。
“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沈星月跳下床,几步过去,抓起肖墨的手掌。
手掌上,有几点破皮的地方,像是被尖锐的刺给划伤的。
“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肖墨并不将这当做一回事,说着便要缩回去:“昨晚上不小心刮到的。”
“不是不小心刮到的,是我的鞭子伤到的,我那鞭子上全是利刃,若被划到,看似很小的伤口,也要一年半载才能痊愈。”沈星月皱了下眉,伸出手平平的贴着肖墨的手掌拂过去,一阵冰润清凉的感觉瞬间代替了刺痛,再拿来时,手掌上的伤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行了。”沈星月放手,正色道:“肖墨,你叫我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也应该小心些。有些伤,扛过去就算了。有些,不是一个凡人身体可以承受的,看似不痛不痒,但对身体的损伤却不可小觑。”
肖墨感觉自己许久没被人这么数落过了,有点陌生但似乎又不是那么讨厌,沉默许久恩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走出院子,便看见远远地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过来。
真是没有一刻可以安生,看那小厮的神情,这估计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见肖墨的时候急忙停下,大大的喘了口气,这才道:“少爷,少爷,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肖墨道:“是府里的什么人出事了?”
“不是,是官府来人了。”小厮道:“说是秦府的大小姐昨晚上暴毙了,如今嫌疑最大的,是咱们府里的大少奶奶,这不,官府来了一队衙役,要带少奶奶去府里问话呢。”
“秦舒死了?”不但肖墨意外,站在一旁的沈星月也觉得很是意外。
昨晚上他们追着赵成山出去的时候,秦舒的怨毒已解,一觉睡醒应该就没有事儿了。而赵成山伤势极重,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能恢复,还能回去杀了秦舒。再说他的执念也不该是对着秦舒,不应该冒这样的风险。
小厮看着沈星月的眼神有点畏惧:“是,是的,大少奶奶,如今官府的衙役就在门口呢,因顾着咱们肖家的地位不敢往里硬闯。可是秦家也不是小户人家,逼得很紧,何况还是人命案子,所以说让大少奶奶自己出去,还能客客气气的,要不然,就要进来抓人了。”
这还真是个意外,无论如何,沈星月也没想到自己刚来两天就能惹上人命官司,但既然惹上了,倒也没什么。就像她不将赵成山放在眼里一样,一群官府衙役,就更不会让她放在眼里了。
而且,肖家在风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她一个刚入门的新媳妇,难道没人替她出头,还要自己去解决这事情吗?
“先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墨道:“秦家说人是少奶奶杀的,衙役说了,有什么凭证么?”
杀人不是小事,可不是空口白话想着是谁就是谁的,那得有铁打的证据。何况肖家在风城,横竖也不是个可以任由拿捏的人家。衙役没有随着秦家信口开河的道理。
此时沈星月其实可以不抛头露面,将一切事情交给肖墨去处理,但是她实在好奇的紧,也就跟在后面出去看看。
肖家大,出了院子,进了走廊,转了几个弯,过了门楼,官府的衙役们,都在门厅里等着。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似是个捕快之类,腰间配着刀。肖墨不认识,沈星月自认也不认识。
林河是肖府的管家,大小事务都是统管的,此时自然是陪着在,见肖墨来了,急忙的迎了过来,介绍道:“大少爷,就是这几位差爷,说少奶奶犯了人命官司,要带去衙门询问。张捕快,这就是我们大少爷,我们老爷这阵子累着了如今不大见客,府里的事情,都是少爷在做主。”
肖府内部再是风起云涌,林河对肖墨再有怎么不放在眼里,有外人的时候,还是主仆有序,该如何是如何的。
站在最前面的衙役点了点头:“肖大少,得罪,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要请肖夫人跟我们走一趟,把这事情调查清楚。”、;;,,!!
017 水鬼替身()
“张捕快。”肖墨拱了拱手:“事情我已经听小厮说了,不过我很奇怪,内子不过是一介女流,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和秦家小姐又是闺蜜好友,秦家到底是什么原因,认为她会是秦小姐致死的凶手呢?”
此时,沈星月正站在肖墨身后,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娇滴滴斯斯文文,确实是怎么看怎么也不会是个杀人凶手。
张捕快看了沈星月一眼,飞快的收回视线,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本是秦家小姐大婚,但是却被发现上吊自杀死在闺房之中,值夜的丫头也在外间昏迷不醒。本以为秦小姐是因为不愿意成婚才会想不开,但是将人解下来后,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她真正致命的伤是脖子上的外伤,是在死了之后,才被人挂上去的。”
“所以呢?”肖墨还是不明白:“这跟内子有什么关系?”
“是守在秦家小姐外间值夜的小丫头的供词。”张捕快道:“秦小姐添妆那日那丫头是在的,所以她认识肖夫人,说昨晚上昏迷之前,看见了肖夫人,虽然很奇怪肖夫人为什么能够深夜出现在秦府,但小丫头和她无冤无仇,又吓的厉害,自然不会空口说白话。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在秦小姐房里找了,造成秦小姐致命伤的利器,正是肖夫人添妆那日送的一个簪子,那簪子上,还有毒,这也是许多人亲眼见的,人证物证,所以才要请肖夫人走一趟。”
肖墨回头看了沈星月一眼,就在府里的人都以为他要给自己夫人找个场的证据之类的时候,没想到肖墨竟然道:“既然张捕快是依法办事,那我们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星月,你就和张捕快走一趟吧。”
“多谢肖少爷如此通情达理,我们对夫人定会以礼相待。”张捕快几乎要擦一擦额上的汗了。
虽然他一直表现的一副正气凌然理该如此的样子,但谁都知道今天这差事不好办,顶头上司得罪不起,肖家也得罪不起,他一个小小捕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肖墨点了点头,不太在意的道:“这我相信,而且,我也相信这事情与内子无关,想来,你们应该很快就能调查个水落石出,还内子一个公道的。”
有关无关,肖墨院子里的丫头想想昨晚上不知所踪的肖墨和沈星月,还真是心里有点嘀咕,低下了头,不敢让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去一点。
虽说肖墨是让沈星月跟捕快走了,但却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出门,就算是特殊情况不前呼后拥,那也得稍微准备准备,比如说,换身衣服什么的,因此,当张捕快在厅里喝了三壶茶,喝的都开始饿了的时候,沈星月终于才准备妥当,潇潇洒洒的跟着他们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风一阵阵吹过,捕快们都不由揉了揉胳膊,这风城里的春花都开了,怎么却有种越来越冷的感觉呢。
沈星月走在几个衙役中间,却完全没有即将被审问的犯人的紧张,反倒是看着前面的两个捕快,有些叹气。
别人看不到,但是她却能在夜色中看的清楚,这几个捕快的后背上,分明缠绕着几枝滴着水的藤蔓,一圈一圈的,蔓延抽枝。那藤蔓上,有着白色的花骨朵,一副要开未开的样子。
这几个捕快,即便现在还是个活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肖家的宅子,自然是在风城繁华热闹的地段,其实离府衙是很近的,但是沈星月跟着衙役走着走着,却渐渐偏离了正常路线,远远地,一阵水雾弥漫,阴沉的天色中,已经是走到了白水桥边。
此时的白水桥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也并没有上桥,那几个衙役站在白水桥边,都纷纷的停下了脚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水面,面无表情,背后的藤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